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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战名人相继离世！日本和平主义运动“日渐老化”？

来源:环球时报

【环球时报驻日本特约记者 林雪原 环球时报记者 赵觉珵 环球时报特约记者 刘宇】5月3日是日本和平宪法实施76周年纪念日。当天，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再次呼吁修宪。多年来，日本政府不断掏空和平主义，2022年年底通过的安保三文件更是抛弃“专守防卫”原则，彻底背离日本宪法的和平理念。有学者在美国“外交学者”网站上撰文说，日本国家层面的和平主义已被“千刀万剐”，而传统上活跃的民间和平主义者也未强烈反对日本防卫政策的改变，这说明日本和平主义运动“日渐老化”。根据日本共同社5月2日公布的民调，对修宪“有兴趣”以及“有一定兴趣”的受访者占比67%。不过，该民调还显示，71%的日本人认为国内修宪舆论声势并不高。那么，日本的和平主义者与团体现状到底如何？和平主义的式微将给日本和亚洲地区带来哪些影响？

各地建起“九条之碑”捍卫和平宪法

位于东京和大阪之间的静冈县，是日本的主要交通枢纽。从位于该县中部的藤枝市车站驱车25分钟，在一块绿荫环绕的空地上，能看到一座高约3米的花岗岩石碑。石碑整体呈现数字“9”的形状，顶部胚胎状的石头代表着生命的重要性，主碑上刻的“9条之碑”几个字则寓意着捍卫日本和平宪法第九条。该条法律规定，日本永远放弃发动战争、武力威胁或以武力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为达成这一目的，日本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资料图

这是日本雕塑工作者杉村孝几年前创作的作品。出生于1938年的杉村孝，曾在二战中经历战火。战争结束后，他在参观硫磺岛战役遗址时被一个地下掩体中的场景震惊：在一个类似洞穴的地方悬挂着一只光秃秃的灯泡，昏暗灯光下无数的骨头碎片被照亮；一顶钢盔上依稀可见日文“母亲”的字样。这些经历让杉村孝一直致力于创作反对战争、呼吁销毁核武的作品。2013年在日本时任首相安倍晋三积极推动修宪时，他产生了建造纪念碑以捍卫宪法第九条的想法，“纸可以燃烧和消失，但石头将持续存在。这座纪念碑是我写给未来出生的孩子们的‘信’”。

事实上，这并非日本唯一一座“九条之碑”。在东京站东北方向150公里处的北茨城，当地居民伊藤满竖起了高约1.7米、宽约0.6米的反修宪石碑。日本东京都足立区的“九条之碑”与众不同，是由不锈钢打造的直径约1米的球状碑。据日本《东京新闻》2022年报道，日本各地纷纷建造“九条之碑”，以对抗修宪压力。

这类组织有很多

一些“九条之碑”是日本核心护宪团体、和平主义代表组织“九条之会”及其成员筹建的，而刚刚去世的日本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则是该组织的发起人之一。2003年，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表示将在自民党成立50周年，也就是2005年前完成修宪，使自卫队完成向正式军队的转变。为反对该计划，包括大江健三郎、剧作家井上厦、古代史专家梅原猛等在内的日本学界九位德高望重的人士，于2004年宣布成立“九条之会”。

东京大学教授小森阳一曾直言，日本学界成立“九条之会”是为了和修宪势力争夺选民，在社会上推动广大民众反对修宪。 在“九条之会”成立后，日本各地以及各界纷纷成立各种类型的“九条之会”，包括“全国首长九条之会”“爱知县九条之会”“科学家九条之会”“电影人九条之会”等。“九条之会”网站信息显示，截至2011年，此类组织大约有7500个。

“九条之会”自成立以来，通过举办演讲、组织集会等方式，为维护战后和平主义、反对修宪作出积极贡献，其中2005年7月30日在东京都举办的演讲可谓盛况空前。据日媒报道，当时出席这一演讲的人数达到史无前例的9000余人，其中包括日本共产党委员长(党首)志位和夫等在内的多位国会议员。《环球时报》记者此前在东京留学期间，曾参加过一次“九条之会”组织的反修宪集会活动。当时，参加者中既有老人，也有年轻人，他们手里举着标语，高喊“反对安倍暴政”“反对修宪”等口号，给记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除了“九条之会”，日本的和平组织还有很多，包括日本禁止原子弹氢弹协议会、拥护宪法国民联合会、宪法问题研究会、日本和平学会、日本和平委员会、呼吁世界和平七人委员会等。

难以忽视的窘境

不过，日本和平主义者与团体却面临窘境。杉村孝在建造“九条之碑”时获得日本600多人530多万日元（1元人民币约合19.5日元）的捐款，东京都足立区的球状碑也获得日本近800人的500多万日元的支持，但据《环球时报》驻日本记者观察，不少和平主义组织很难获得稳定且充足的资金支持。此外，杉村孝以及伊藤满所建的“九条之碑”分别立在自己雕塑工作室场地以及自己家院中，部分原因是当地政府不支持他们在公共场所竖立这类纪念碑。

相较于资金和政府支持，和平主义者与团体面临的更大挑战是很多活动人士年事渐长，上文所提到的伊藤满已经是73岁，杉村孝今年也已去世。大江健三郎去世后，日本“九条之会”的9位发起人中，就只剩现年92岁的作家泽地久枝在世。辽宁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陈洋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作为知识分子和意见领袖，“九条之会”的发起人在日本社会拥有较大影响力，但近年来随着他们的相继离世，“九条之会”的影响力逐渐降低。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较为有名的和平主义者身上。梅林宏道是日本非营利性组织和平库的代表，该组织旨在废除核武器和实现不依赖军事力量的安全，而梅林已经85岁。黑柳彻子是中国读者所熟悉的日本作家，她的作品《窗边的小豆豆》为很多读者所熟知。除了作家之外，她还是演员、主持人，同时还在不遗余力地开展和平活动。不过，黑柳彻子现在也已经年近90岁。居住在冲绳的和平活动家千花昌一极力主张反战，他出生于1948年。同样出生于1948年的柳濑房子是日本的作家和反地雷活动家，曾担任特定非营利性组织难民救助会的理事长和会长。

虽然日本的和平活动人士不少都年事已高，但值得一提的是，日本支持和平主义的学生团体也有很多，包括阻止战争1000人委员会、反对安保相关法案学者之会、自由与民主主义学生紧急行动等。日本许多高校曾在二战中派学生上战场，因此一些大学生和平主义组织致力于永远不要再让大学生中断学业去打仗。

对修宪的态度发生变化

陈洋认为，尽管战后和平主义在日本社会依然有着较强的根基，但近年来日本政府反复渲染炒作周边威胁，令战后和平主义在日本变得愈发式微，其中一个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日本民众对于修宪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日本NHK电视台有关民调显示，1992年，42%的受访者“反对”修宪，35%的受访者“支持”修宪；30年后的2022年，35%的受访者认为“有必要”修宪，而认为“没必要”的受访者只占19%。在是否应修改宪法第九条方面，2002年，52%的受访者“反对”修改，30%的受访者“支持”修改；2023年，32%的人认为“有必要”修改，30%的人认为“没有必要”。此外，受俄乌冲突等因素影响，很多日本民众对政府2022年年底通过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等3份新安保文件也持认可态度，并支持日本增强军备力量。

日本创价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汉森曾发表大量关于日本战后和平主义和安全政策的文章。他2022年在美国“外交学者”网站上发文称，在日本政府提出5年内将日本的国防预算从国内生产总值的1%提高到2%时，日本国内并未出现激烈反对，这生动地说明了当今日本和平主义面临的挑战。汉森认为，在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之后，日本的和平主义运动已经“日渐老化”。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项昊宇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日本和平主义衰退的一大背景是社会思潮和政治生态的保守与右倾化，这与日本整体的国家发展状况密切相关。在经历“失去的30年”后，日本始终没有突破发展瓶颈，又面临严重的少子化问题，经济长期低迷，这对民众心理和国家战略目标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整个社会更加保守。项昊宇称，从外部环境看，面对自身国力的相对衰退和中国的崛起，以及朝鲜带来的所谓“威胁”，日本认为其外部环境越来越严峻，国家的生存与发展迎来新一轮挑战。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国内产生了对和平主义的“反思”，认为单纯的和平主义已不适应时代需要，也不适应日本当前面临的安全课题和挑战。

项昊宇还提到，日本国内的和平主义、反战主义，是基于遭受过战争切肤之痛的老一辈人的反思。不过，那一代人不断离世，而没有直接遭受过战争伤痛的年轻一代，对历史的记忆在逐渐消退，因此天然对和平主义、反战主义缺乏共情和认同。此外，日本老一辈中有人曾参与过对周边国家的侵略和殖民，其中很多人有负罪心理，但年轻人没有这样的思想包袱，他们认为日本应成为一个正常国家，没有必要被历史所束缚。

应做好反制准备

二战后日本之所以能在较短时间内迅速恢复，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长期奉行和平主义，而现在和平主义的衰退，不仅意味着日本国内阻挡该国走强军扩武老路的声音降低，也意味着日本今后卷入战争的风险将极大提升。日本内阁府今年3月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也显示，关于日本是否有卷入战争的危险，回答“有”和“倾向于有”的受访者占所有受访者的86.2%，这一数字是2009年以来的最高值。在这一背景下，包括日本《朝日新闻》等在内的媒体，对如何维护日本与世界的安全进行了讨论。

日本正在加强和美韩等国以及北约等组织的军事合作，以增强东京的军事力量和影响力。在刚刚结束的访韩之旅中，针对朝鲜发射导弹，岸田与韩国总统尹锡悦就加强威慑力和应对能力的重要性达成共识。有消息人士日前透露，北约计划未来一年在东京设立联络处。去年6月，岸田还参加了在西班牙举行的北约峰会，这是日本首相首次参加北约峰会。项昊宇表示，日本政府的一系列外交和安全政策，已经明确背离和平主义发展路线，事实上正在架空战后日本和平主义路线的两个支柱——和平宪法第九条和“专守防卫”原则，这种行为肯定会带来相当大的外溢效应，破坏亚太地区包容合作的氛围。

国内一名日本问题专家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日本背离和平主义的政策转向已经影响中国的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美日同盟在台海、南海等地区均试图围堵中国，这需要引起高度重视，我们应做好反制准备。该专家还表示，由于一些周边国家曾经被日本侵略或殖民，我们也应该向地区国家和国际社会充分说明日本当前政策的危险性、破坏性，要求日本以正确的态度对历史问题进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