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伴是同班同学，是在最清贫的多难的年月走到一起

我和老伴是同班同学，是在最清贫的多难的年月走到一起的。说起我和妻子的结合，真的是一个传奇。

没有谁想到我们俩会走到一起。

在一起四年，我们说话很少，以至于妻子婚后多年想起来，还抱怨我和她很少说话。妻子内向，很少说话，说话也话语不多且声音很小，在班内几乎成了被遗忘的人；我性格开朗，愿意唱歌，喜欢文学，是活泼的人。

妻子出身成份高，是家庭背景不佳的人；我出身没有问题，是没有出身负担的人。

然而，我们俩却出人意料地走到了一起。当我们的关系被公开的时候，班内一片哗然。多么的不可思议啊！毕业多年，老同学聚到一起，有人还感到茫然，好像纯乎是个偶然。

只有我和妻子知道这偶然中的必然。

我和妻子从不同县考到同一个学校，被分配到同一个班，又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座位又被分到前后位。四年没有变化。她，为人低调，默默无语，沉稳行事，给人感觉是个老实人；干活泼实麻利，不畏吃苦，缝缝连连都会，给人感觉是个能过日子的人；没有慷慨激昂的表现，没有令人瞩目的举动，就是文革那么疯狂的年月，也不曾有过一次过激行为，给人感觉是个善良稳重，不惹事非的人。

就凭这些，我看中了这个人。她虽然出身不佳，在我看来，不应该是问题。

至于我，妻子看中哪一点了？她跟我说：你人品好，不和别人计较，善良豁达，诚实守信，虽有主见，但不狂妄。妻子认为我是可以托付的人。

我们俩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选择是严肃的，慎重的。理相通，情相融。走到一起，是必然的。实践证明是幸运的，美好的。

一、情有独钟，无所畏惧

我和老伴毕业时没有分配到一起，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怀着时尚的忠诚，带着对新生活的激情，我工作很得领导赏识。上头发表最高指示，必得开庆祝会，我是代表学校的发言者；外出学习，我是带队者；参加学习经验交流会，我是写稿者，可谓风光无限。

当我自得意满时，没想到我自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却成了问题。一天，领导叫我到他办公室去，我就觉得不对劲。每次找我都是一脸堆笑，满面阳光，今天却是满目阴沉，没有笑容。到了办公室，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说，这是你女朋友的外调情况。我看了一眼说，我知道，我不是现在才知道，我们确立关系时就知道。他说，社会关系问题是个严肃的问题，是要影响你的前途的。我说，我会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的。

就在这一年的春节，初一那一天，我踏上了寻亲之旅。找到老伴家，把她接到我处，到政府机关开了一张结婚证。我们正式结婚了，没有仪式。简单，革命。

然后，我的入党问题被搁置了，我的积极表现被冷落了。直到这个领导离开学校来了新领导，我的入党问题才被重新提起。

我向领导申明，我妻子成分高。新领导说，我们查过了，只是成份高，没有问题，情况清楚，不应该影响你入党。

这个不应该是问题的问题，竟然压了我五年。当我把入党志愿书拿给妻子看时，妻子沉默了，半晌流着泪说，是我害了你。我拉着妻子的手说，选择你，是我的自愿，一纸永远的承诺，是我不可动摇的担当。妻子看着我，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我真幸运，我没有看错。”

妻子刚毕业分回家乡的时候，由于出身不佳和另外一个也是出身成分高的女孩子，被分配到了一个全县最偏远、生活最贫困、人员最复杂、交通最不便的位于三县交界处的荒村教学。心中不悦，还得说“感谢组织的关心，给了锻炼的机会”。

她俩被安置在学校临时安排的一间屋里。炕不好烧，经常睡凉炕，冬天都不能脱衣睡觉。两个人做一顿饭要吃一天。吃菜，生产队给什么就吃什么。一次，学生家长给了一瓶麻油。两个人用麻油炒饭，炒熟的饭是绿色的。两个人吃得很香，结果第二天都不能动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险些丧了命。

一年寒假，我想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我们俩踏着厚厚的积雪，走了大半天才走到，村子萧索寂静，寒风吹打着大树，发出凄厉的尖叫有些瘆人，路边的荒草在寒风中颤栗，发出呜呜的声响。到了她俩住的屋里。其间两个行李卷放在炕头，一眼望去空荡荡的，炕席一层灰，窗户没有玻璃，贴的窗户纸。正午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一片昏黄。这哪是两个女孩子住的地方？倒像是两个五保户光棍汉蜷伏在这里。看到这些，我的心里极端沉重。

为了调动妻子的工作，我不知跑了多少趟，最后终于办成了。我拿着调令去岳母家接妻子，当我们走出村子站在山顶望着脚下妻子从小长大的小山村，做最后告别时，妻子默默站了许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妻子的心情很复杂。她是多么想离开这令她心伤的地方。小学入不上少先队，中学入不了共青团，参加工作又被歧视流放，多少欺压和白眼，令她伤透了心，虽然她一直不曾放弃过对美好的向往，一直在努力。 但，这毕竟是她生长过的地方。这里有少小玩伴的欢笑，有听惯了的母亲的呼唤，有袅袅的炊烟，有熟悉的鸡鸣狗吠，要彻底离开了，又有一丝不舍。

每每想起这些，老伴总是深情地说，是我拯救了她。不来到我身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我说，夫妻之间讲不得这些，我为你牺牲多少，都是情愿的，应该的。

房子是家的栖息地、家的港湾，过日子不能没有房子。而我和妻子成家之初却没有房子。租人家外屋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厦子。一铺小炕仅能容下两个人，屋里两个人转身都不宽绰。我们住了两年，太困难了，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盖房子。现在想来，这是一个多么缺乏自知之明自不量力的想法呀。但当时却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对生活的美好向往，而产生了不可战胜的力量。

脱坯需要用草和泥，我就跑去很远的草甸子搂草。挖土、扒泥、端泥、脱坯，那是多么累的活计，两人刚毕业不久还是个孩子，妻子在家从未干过体力活，我体格又单薄，怎么能承受这么苦累的重压呀。想想当时不知深浅的两个人，就像自我设计演绎着天方夜谭的故事。

那时候，一天还要工作，只能利用上班前或下班后的时间劳作。有时天下大雨，我和妻子就亡命地往坯场跑，把正晾晒的坯放倒，免得浇瘫，哪还顾得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待天晴，还要把坯再立起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妻子没有怨言，为了家，苦累都是心甘情愿。没有多少话，只有默默坚持。

坯托够了，晒干了、码起来了，运坯，却又是一个大难题。这，凭我们个人的力量是解决不了的。我那时才体会到，世间的困难，自己吃再多的苦能解决的，其实还算不得了什么困难；不得不求人，不得不厚着脸皮张口求人帮忙，再沉重的人情也得背，那才叫困难。

我和妻子不得不张嘴求同事，求家长。刚参加工作，能认识几个人？能有几个深交？求了几个人，用了几台车，拉了多少趟，总算把盖三间房的坯解决了。

但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呢，要买木料、买秫秸（做房盖用），要找施工队，预算下来，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幸亏木工活由妻子的家人帮忙承担了。原来真没有细想会有这么大的开销。没有别人帮助我们一分钱。凭我们俩刚参加工作微薄的工资，怎么应对得了。真是要崩溃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向单位，向朋友求借……

经过一系列的困苦波折，房子总算盖成了，天方夜谭变成了真实的故事，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后来当我们向别人讲我们自己盖了房子时，听者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仿佛是在听我们讲胡话，在听一个神话故事。每每此时，真有点儿自豪之感。

可是，这种自豪只是转瞬便消逝了。我们背上了极为沉重的外债，压得喘不过气来。微薄的工资，也只能寅吃卯粮，当月已把下月的工资借出来花掉了。

两个孩子相继问世，我们这个家增添了成员，给我和妻子增添了快乐，但对于背着债务过日子的我们来说，也无异于雪上加霜。孩子小，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三分钱的冰棍都是很奢侈的。

记得妻子给我讲过的一件事。女儿跑出去玩，在商店门口捡回一小把瓜子，举着小手，欢天喜地向她妈炫耀：“妈，我捡了大把多瓜籽。”听了妻子向我学孩子的话，我满眼噙着泪水，黯然神伤。那年月都不富裕，而我们这个家背着债务，就更困难。买不起一袋奶粉，买不起一瓶鲜奶。孩子营养不良。在困苦中挣扎，我深深体味到了世态炎凉。

这样数年，一直过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看见被借钱者赶快陪着笑脸打招呼，生怕人家说等钱用。终于有一天，无墙可拆了，能借的都借到了，不能食言，不能延误还款期限，只好忍痛割爱，把房子卖掉一部分还债，而剩下的部分留给父母住。

我和妻子不得已又过起了四处漂泊租房子的日子。起初租房子是我和妻子两个人，现在多了两个人。我们住过房主的对面屋、住过单位的收发室、住过仅有二十平方米的低矮阴暗的小房子，屋内放不下大桌子，我和妻子只能爬在炕上看书写字，孩子挨门旁放一个学生桌学习。冬天，孩子们学习，身上经常有外面飘来的雪花。我的两个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的。

住房条件彻底改善是在我被调到省示范高中后。学校建教工宿舍，我分到了一套房子。当我们一家搬进宽敞明亮的楼里时，心里敞亮极了。大半生，我和妻子，因为房子吃尽了苦头，现在总算熬到头了。

随着两个孩子相继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们的负担也减轻了，手头开始有了存款。这之后的十几年到退休，直到现在，我们的存款没有用来吃好的，没有用来穿高档的，没有用来奢侈消费。大半生无房之苦，怕了，有机会都用来添置房子。现在我们有步梯房，还有电梯房；有大房还有小房；城里有房，乡村还有房。在我们看来，房子是最重要的。

退休后，我们在农村选了个好地方买了三间房，在园子里栽上了喜欢吃的水果树，在院子里种玉米，土豆，还有各种小菜。每逢暑假，儿子一家从上海回来，我们就同女儿一家、儿子一家在农村院里支起凉棚，烀上刚掰下的苞米，炖上豆角，或烤肉，或吃菜包，喝自家酿的葡萄酒，把酒临风，谈天说地，其喜洋洋，一家人快乐极了。

我开车下乡，或是从乡下回来，老伴总是开心地哼着小曲。有时就把头贴在我的颈背上问，幸福吗？我说，你说呢？老伴高兴地说：我最幸福了！年轻时因为房子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现在我最不缺的就是房子，我最富有了。

只要和老伴在一起，就无所畏惧，蔑视一切困难。磨难是历练，是酿造希望的考验。为了共同的幸福，吃多少苦，遭多大难，都是心甘情愿。

二、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困苦教会了人顽强，贫困教会了人求生。当年那么困难，我们俩是怎么走过来的呢？想起这，我就充满了对老伴的感激：是老伴不怕苦不怕难，勤俭努力，和我一起支撑起这个家。

当年家境困难，买秋菜，拾缀下来的烂菜帮儿老伴都处理好剁碎，包菜包；大头菜茎，香菜根儿都洗净腌咸菜；鞋子穿破了，能修补的都由老伴修补了，内衣内裤、袜子破了，老伴都要补好接着穿。我穿的衬衣领子破了，老伴把破的地方缝上，为了好看，把领子拆下来再反上上。日子好过了，老伴依然是缝缝连连，现在都穿着带补丁的袜子、带补丁的内衣。用过的纸壳箱子、泡沫箱子、矿泉水瓶子、易拉罐、纸袋上的拎绳，她都收攒起来。我劝她不要这么寒酸了，老伴说闲着也是闲着，扔了可惜了。勤俭已成了扔不掉的习惯。

两个孩子小时候，家境贫寒，鞋子、衣服从来没买过，都是老伴自己做。每逢过春节，老伴都要给孩子做上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有时，为了孩子除夕早上起来能穿上新衣服，老伴竟能忙个通宵。老伴说，不能委屈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不能比人家的孩子差。这，就是家的志气。

很难忘老伴当年和我一起去草原搂草的情景。为了解决冬夏做饭的引柴，一年至少要搂两次柴。秋天一次，早春一次。家离草原有十多里路，老伴总要坚持同我一起去。我不让她跟我去，她说跟我去是个伴。我在前面拉车，两个孩子放在车上，老伴在后面跟着。我让老伴也坐车上，老伴不肯。到了草原上，两个孩子在草地上奔跑玩耍，我和老伴一人一个大耙，搭在肩上，不停地奔走搂柴，心想着，多搂一点是一点。累了，我俩就仰卧在草堆上，清风拂面，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听着百灵鸟在半空中婉转地歌唱，喝着老伴早晨烧的白开水，嚼着干面包，说着讲不完的故事。两个孩子围着草垛跑来跑去。一家人在一起，忘掉了劳累，只有开心快乐。

忘不了喂猪养鸭的经历。为了一家的生活，能做的，我和老伴都努力去做。酒厂离我们家至少有五六里路，那时的路还是土路，坑坑包包，拉空车都不好走，再装上了一百多斤湿乎乎的酒糟，结果可想而知。大清早去排号，装上酒糟往家走，我在前面拉车，老伴在后面推车，到家已是快晌午了。总是满身是汗。夏天，给猪鸭挖野菜，附近是挖不到的，要骑车带着老伴跑出老远。钻青纱帐，苞米叶子把脸拉得生疼，苞米地深处不透风，一会儿就顺脸往下淌汗。大半天，不知跑了多远，好不容易弄两麻袋菜。和老伴把菜扛到地头，驾到车上，一边一个麻袋，老伴坐在中间，开始骑车往回赶。一路上听老伴说笑，一天的疲劳辛苦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相依为命，苦中品甜；共克时艰，难已不难。我和老伴勤俭奋斗的故事讲也讲不完。

三、心心相印，心有灵犀

养育孩子是父母的义务，教育孩子是父母的责任。我们教育孩子从小就要有要强上进之心。小时候做事就甘拜下风、不求长进，长大很难有出息。

我们教育孩子，学习搞不好没有理由可讲，因为没有让你们做别的，只做一件事，就是学习。孩子学习上的要求，都尽量满足，多忙多累，都不忘检查孩子的作业，清楚把握孩子的学习情况。开家长会，我们两人必定有一人放下工作，放下事物，按时赶去参加会议，细心倾听老师对孩子的评价。孩子在家学习，我们俩除看书写字外，不听收音机（那时没有电视机，即或有我们也不会看），不闲谈，不做出任何响动。两个孩子很争气，以优异成绩小学中学毕业，考上了重点大学。

我们教育孩子，从小就要学会做人。不讲大道理，从小事做起。不贪便宜，团结同学，不许和同学吵架，闲谈莫论人非。两个孩子长这么大没有和他人吵架的历史，和同学同事相处都很好。

一个人事业再辉煌，子女不成材，这是对子女没有尽到责任，对社会没有尽到担当。

十年文化荒芜，毁掉了我们青春最宝贵的时光。结束文革，有了深造的机会，我和老伴想法一致，抓住难得的机会，赶紧充电，把丢掉的时光撵回来。经过紧张备考，我先是考上了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听课必须通过收音机，记录起来很困难。老伴决定把还没有育肥的猪卖掉，给我买一台收录机。我们绑猪的时候，根本不用几个人抓猪，猪躺在那里还以为我们像往常一样，给他瘙痒，还灰灰的叫。我和老伴眼里噙满了泪水。

卖一头猪刚好买一台收录机，那时收录机还是新鲜的玩艺，没有几家有。有了收录机，听课时录下来，晚间就反复放听，做笔记。常常要学习到深夜。每天，老伴都是老早把孩子哄到一边。孩子都睡了，老伴也不睡。深夜了轻手轻脚送来一杯放上白糖的开水，或是一杯温热的牛奶。

读电大的日子，既紧张，又辛苦，但又极快乐。听语言学家讲现代汉语，老先生把深刻的道理深入浅出地讲解，听来明白极了，舒服极了。听北大著名教授讲课，是享受，如沐春风，如获喜雨。在电大学习的日子，是我人生学习历程中，最为珍贵的时光。这之后我又刻苦攻读完了本科。妻子也通过不懈努力拿下了大学文凭。

这一段大学学习经历，值得骄傲自豪。我们终于补上了这一课，人生无悔。站得高了，眼界宽了，知识厚了，发展的空间大了。我们已不是原来的自己，看似一样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内容。因为有那一段的努力，才会有今天的我们的成长。

退休了，从规律紧张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我和老伴都不适应。我们还是想到一起去了：到农村依山傍水的地方买三间房，自己种菜，享受一下乡村的生活。

买了新房，开始了新的生活，找到了新的乐趣。老伴说，我们每日开车下乡都是一次旅游。我说，是啊，我们有旅游专车，看的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最初我们开的车没有蓬，老伴坐在后面的车箱里。念书时没听见老伴单独唱过歌，不知她肚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歌。有一次，在路上，老伴唱着唱着“军民打胜仗，前方变后方”。我听着听着，突然没声了，我说怎么没声了，老伴说：“下雨了，跑到后方去了。”回头一看，人家钻到车上铺的合成革底下去了。我和老伴哈哈大笑。

每逢春天园子里果树要剪枝，我就在上面用小锯、用剪刀剪树枝，老伴就在下面用镰刀修理我剪下的树枝。待我树枝剪完了，老伴已把修剪的树枝捆绑得整整齐齐，放到柴禾栏子里了。

种地了。我翻地打垄，老伴就一手拄着根棍子，先光着脚在垄上趟开一趟沟，然后再弯下腰去点种，我跟在后面培土，踩实。

我和老伴就是这样默契，几十年，志相通，情相融。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都心领神会。

四、情深意浓，如影随形

“不为朝夕相守，只为天长地久；不为海枯石烂，只为心心相拥。把心靠岸，你是我倚泊的港湾；把意留绵，你是我永远的晴天。将流年看瘦，你是我最美的画卷。”这首诗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正和我的心意。人生难得一知己，老伴是最好的知己，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信誓旦旦，只有自愿的忠诚奉献。我和老伴是朝夕相守，是天长地久。

退休后，在农村买了房，靠近河边，有时间我就去钓鱼。有一次钓鱼，突然来一阵风，把我的遮阳伞掀翻了，连带着也把钓椅带翻了，我被掀到水边，好险没掉到水里。我跟老伴讲这一幕，老伴大惊失色，连呼太危险了。从此，每次钓鱼，老伴都要跟着。

老伴也开始学钓鱼了。老太太钓鱼，绝无仅有。偶尔老伴没有跟我钓鱼，钓友就会问，老伴没来呀。老伴腿脚不好，走路有困难，每次钓鱼我都要先把钓具送到河边，再回到坝上，牵着老伴走下去。把老伴的支架安顿好，座凳安放合适，把鱼竿漂调好，我再准备钓鱼。老伴是急性子，钓一会儿没上鱼，就会叫起来：“没有鱼啊。”我就得劝她再等一会。

老伴一般开始都使用短杆钓小鱼，大鱼一时半晌不上，小鱼必定是有的。我钓到大鱼了，老伴马上就会嚷着换长杆。我就马上给她换个长杆。有时钓上一条鱼，就会喊：“来——啦！”招呼我，赶快拿抄网，其实鱼并不大。我帮她把鱼拿上来，她就会歪着头看着我说：“怎么样？”我说：“行啊，钓技大长啊。”她满脸绽笑得意地说：“那当然了。”

和老伴钓鱼，不在乎钓多少鱼，而在于那过程是快乐的。

老伴不让我用遮阳伞，就是带遮阳伞也不让我把遮阳伞连在座椅上。要是她有事不能同我去钓鱼，是不会让我带遮阳伞的，还千叮咛万嘱咐，离水边远点儿，钓到大鱼，鱼跑就跑了，不要到水里抓鱼。我钓鱼回来，老伴一脸欢喜，没有话，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我说钓到鱼了。老伴才看看鱼，夸我一句：“没少钓呀。”老伴关心的不是鱼，而是我的安全。

不知患的什么病，我的红血球的个数是常人的好几倍，最高突破了千。女儿多次带我到省城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检查，早间去，晚间回来，四五百里的车程，很辛苦。每次去，老伴必跟着。大医院看病的人也多，上午的化验，下午才能看到结果。我和老伴都有午睡的习惯，午间老伴就让我靠在她的身上睡觉，她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盖在头上。她，却干挺着。

这一辈子，我看牙病无数次，每次老伴都必陪同，挂号、拿药，跑上跑下。我最后一颗牙被拔掉的时候，她向大夫请求，这颗牙她要留起来。她说：“这是老伴最后一颗牙了，老伴再没有自己的牙了。”老伴哭了。我原本没怎么在意，此时我被震撼了。

老伴，情同手足的老伴，这一刻，让我永远难忘。

少年夫妻老年伴。老伴到我身边几十年来，就把照顾我的衣食冷暖当成了义务。四季要买什么衣服，什么时候换穿什么衣服根本不用操心，老伴早准备好了。

我是汗脚，年轻时，棉鞋里总是湿湿的。每天晚间不管多晚，老伴都要把我的鞋垫掏出来，或生火烤，或在炉子上烘，或在炕席底下热，或在暖气片上蒸。常常都是我睡着了，不知老伴是什么时候怎么弄的，反正第二天我上班总能穿上干爽温暖的鞋子。

吃东西，老伴也总是把好的给我吃，剩饭她吃，让我吃新的，就是吃地瓜山药，她也要把皮扒干净放到我的碗里，不让我动手。老伴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照看了。

我们下乡开车回来，老伴要么摘一串葡萄，要么摘一个苹果或梨，洗干净带在车上吃。老伴吃葡萄总要摘几粒，用手托着，从后面送到我的嘴里，过一会又伸过手来接过我嘴中的葡萄籽扔掉；吃梨或苹果，就用牙咬下一小块，用手托着，从后面送到我的嘴里。如此这般。

……

一个人做一件事或许不难，同样的事反复做，做一辈子，这是什么样的坚持，什么样的执着，什么样的自觉啊！

和老伴常常想起走过的历程，想起那些忘不掉的点点滴滴。老伴或是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或是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深情地望着我说：“哥，你就是我的命，你就是我的一切。”（其实她还比我大四个月呢）这是几十年来，风雨同舟，甘苦与共，凝结的最宝贵的感情。

一辈子走了那么多路，做了那么多事，有那么多的情结，过滤沧桑，沉静地想一想，只是认真地做了一件事——爱老伴。

我常想，一辈子的夫妻该是什么样子？人生不可能预演，靠的是忠诚和坚守酿造着温馨和甜蜜。幸福的夫妻都一样，夫妻的幸福各不同。我多么希望会有来世，上苍依然眷顾我们，让我们能重演今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