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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脱女兵的别样芳华

来源：解放军生活·中国军号

作者：赵鹏 马军

冬日，雅鲁藏布峡谷浓雾紧锁，一队全副武装的边防战士紧握钢枪警惕 地“扫射”着四周,向丛林深处的目标地 域抵近，让人意外的是这支队伍里编 配了数名女战士。这群平均年龄不到 25岁的姑娘，志愿成为墨脱首批戍边 女兵，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守护着祖国的边陲。

“学”走墨脱路

一身戎装，手握钢枪，行走在祖国 的边防线，对于列兵袁江梦来说，是一 直追求的梦想。这个21岁的大学生女 兵受经历战火的爷爷的熏陶，从小喜 欢“舞枪弄棒”，两次报名应征后，终于 如愿来到了墨脱边防。

墨脱，藏语意为“隐秘的莲花”，地 处雅鲁藏布江下游，境内遍布原始森林，河谷幽深，地质灾害频发，气候条件恶劣，是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 驻守在此的西藏军区某边防团担负着 近200公里边界线的守防任务。

凝视着连绵起伏的群山，袁江梦仿 佛听到边界线的呼唤，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两个小虎牙，情不自禁握紧拳头，喊出：“边防线，我来了！”

边防对这些女兵来说，是一个充满 梦想与挑战的地方。 在墨脱守好边防，必须先会走墨脱 路。“什么？走路！”“谁不会，还用专 门学？”听到这个消息，女兵们不以为然。

可在墨脱走路绝不是件容易事。 墨脱境内地势险峻，巡逻靠乘车和徒 步，时间长，跨度大，要穿越复杂地形， 攀爬不同气候带，穿密林，涉险滩，攀 绝壁，爬雪山，不仅要抵御蚂蟥、毒蚊、 毒蛇、毒蜂、猛兽的侵袭，还要提防可 能发生的塌方、雪崩、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第一次在高山峡谷间徒步行军就 给袁江梦来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下 马威”。 背上背囊，携上挎包水壶，袁江梦 紧跟着男兵的脚步。这群人的身影很 快被原始密林吞没，密林中的路是靠 行人踩出来的，无数灌木的枝条阻挡 在眼前。每当官兵强行闯过去的时候， 灌木高草尖细的枝条便从四面八方扑 打过来。一会儿工夫，袁江梦就目不暇 接，手忙脚乱起来。

忽然，袁江梦感到 手背上一阵刺痛，由于避挡不及，一簇 长满毛刺的荆棘划到了手背。来不及 仔细检查，她咬着牙使劲搓了搓手背 的血痕，继续赶路。

然而，艰难远不止 于此。 随着海᠀的升高，塌方、乱石渐渐 地多了起来。石头路像抹了油一样湿 滑难走，女兵们开始提心吊胆，尽量做 到眼疾手快脚稳，哪怕膝盖手腕磨破 也只皱皱眉头，不吭一声。

袁江梦踩着 男兵的足迹踏着山里的溪沟走，溪石 嶙峋，河水冰冷，虽然难走，可它好歹 还显露出一点“路”的意味。突然“啊” 的一声，袁江梦一个趔趄摔倒在河边， 幸亏后面的班长张惠及时抓住她的背 囊，才避免她跌落河中。

样子狼狈的袁 江梦拍拍手，站起来，笑着说：“虽然练 过跆拳道，还是败给了墨脱路。”

和袁江梦一样，女兵们再也不敢 小瞧墨脱的路。“慢点，慢点，注意脚 下！”“快点，有落石！”“小心刺竹！” 提醒声不时响起。

一路上，各种走路诀 窍被一一传授，女兵们在老班长的带 领下谨慎前行。她们气喘吁吁，脸庞布 满汗珠，脚步越来越沉重，小心翼翼地 抬脚，踩稳，落脚，钻密林，过塌方，爬 陡坡…… 那天晚上，袁江梦挑着脚上的血泡 对班长说：“等到我们双脚磨满血泡， 血泡破了结成茧，伤口凝成了疤，我们 就真正融入了边防线。”

这群女兵知道，苦地方是建功立业 的好地方，没有不苦的边疆，没有不险 的边防。恶劣的戍边环境和高强度的 军事训练不但没有压垮姑娘们，反而 磨练了她们的意志和体魄。

在高原服役9年的班长郭绍梅自 豪地告诉笔者，在改革强军的引领下， 女兵们可以作为战斗员和男兵一起上 战场，同行的7名女兵都是她带的兵， 大家刻苦训练，渴望走上边防线。因为 她们认为“戍边女兵”不仅仅是一个称 谓，更是一种责任。

战场不分男女，唯有使命担当。女 兵们克服性别、生理上的不便，和男兵 们一样战胜丛林危险、高寒缺氧等恶 劣环境。在野外通信训练中，女兵们搜 索前行，选定位置，设置警戒，快速架 设电台，联通上级，准备传输指令，动 作一气呵成；在野战救护中，她们穿密 林，翻险峰，爬陡坡，咬紧牙关互相帮 助战胜自我。 在她们身上你总能看到一股顽强 的拼劲，就像雪莲花一样扎根在边防 线上，绽放绚烂的色彩。

袁江梦的表比标准时间快两分 钟，早点起床整理床铺，早点集合，早 点训练……她总说“给边防生活多留 点时间”。 写信虽是老掉牙的方式，但袁江梦 却情有独钟。她的男友刘志昂是海军 某部的一名下士，两人相约进军营，穿 军装，扛钢枪。她在信中描述着美好的 戍边生活，却只字未提边防的苦与险， 写着写着,泪比信长。 她信中的一句话让笔者记忆犹 新：“守边防是一件很神圣很浪漫的 事。”

女孩练成了“女侠客”

茫茫原始森林里隐藏着很多危 险，受伤的事常有发生。对于从来没有 在丛林里展开过训练的女兵们来说， 墨脱这块秘境带给她们胆量与毅力的 考验。

墨脱的蚂蟥是女兵们必须战胜 的一大难题。 墨脱的蚂蟥是出了名的凶悍，多、 快、准、毒、狠，分旱蚂蟥、水蚂蟥、寄生 蚂蟥。这里雨水充沛，气候潮湿，简直 就是蚂蟥的天堂。常年驻守在此的边 防官兵饱受蚂蟥的袭扰。行走在山间， 潜伏在草丛中、树枝上、沼泽里的蚂蟥 就像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伺机从四面 八方发起 “突袭”，吸附在人体表面贪 婪地吸食血液，让你毫无招架之力，不 知不觉“中标”。蚂蟥所咬之处长时间 流血不止，瘙痒难忍，甚者伤口感染、 发炎和溃烂。

虽然已是冬季，但雅鲁藏布江畔 丛林里的蚂蟥还是会伺机向官兵发起 “进攻”。初次与蚂蟥正面交锋，袁江梦 就被吓得跳起来直跺脚，她说那是一 次“恐怖”的经历。

那次野外架线训练， 她全副武装，把袖口、裤脚口扎得严严 实实，跟着班长在亚热带原始雨林里 蜿蜒穿梭，顺着终年淌着水的溪沟向 上走。沟的两旁全是灌木丛草，每前行 一步，都得弯着腰，抓紧沟边的树藤， 蹬着石块，大步向上。袁江梦嗖嗖地往 上蹿，不敢歇气，生怕掉队。突然，袁 江梦感到小腿上有点黏糊糊，凉凉的。 她赶紧停住，把裤腿往上一掀，直接惊 叫起来：“妈呀，班长……班长，是蚂 蟥！”原来是两条2厘米长的褐色蚂蟥 “打洞吸血”。

虽然袁江梦已做好“防御 准备”，但是真正被咬了，这个小姑娘 还是被吓了一跳。女兵们哪里经历过 这玩意儿，蚂蟥像蚯蚓一样附在皮肤 上吸血，恶心害怕，一时间让她手足无 措。

“不要硬᠀，蚂蟥的头有毒，留在肉 里就麻烦了！”班长拿出驱蚊水，对着 蚂蟥喷了几下，不一会儿，蚂蟥就像泄 了气的皮球一样自己滚了下来。 刚才只顾着赶路，袁江梦没有注 意蚂蟥。这次经历后，她紧张地不停 “扫射”这片区域。

蚂蟥或长或短，或 大或小，有的伏在草丛里，有的悬在树 叶上，有的干脆匿在烂泥里。它们的身 体不停地探头旋转。班长说：“蚂蟥只 要嗅到人畜的气味或感应到人畜的热 量，就像火控雷达一样死死锁住‘猎 物’。跳到人身上后，它先用体内的麻 醉液体麻醉人的肌肉，再用它的‘尖端 武器’往肌肉里拱，直到把血吸饱为 止。墨脱蚂蟥太多了，官兵巡逻根本没 有时间管它，慢慢你就习惯了。”

不等 班长说完，袁江梦就顺着小路赶紧跑 开了。 为了消除女兵们对蚂蟥的恐惧， 连队也是“煞费苦心”。先是给她们放 映蚂蟥的视频资料，让她们了解蚂蟥， 学习预防、处理方法。后来，男兵们就 挖蚯蚓，向每个女兵分几条，让女兵们 “随身携带”，鼓励女兵们有时间就把 玩抚摸蚯蚓，使她们适应接触这种软 体动物。

看着蠕动的蚯蚓，女兵们开始 还是不想用手碰，但一想到以后巡逻 避免不了与蚂蟥的接触，她们就硬着 头皮，试探着触碰蚯蚓，渐渐地也就不 怎么害怕了。最后，男兵们捉来蚂蟥， 让女兵们在手上揉搓。

袁江梦边玩着 蚂蟥边告诉笔者，自己从开始的抵触、 害怕到渐渐接受，现在竟然看到蚂蟥 都没有一丝恐惧了，就算被咬了也不 害怕了。 在墨脱，战士们执行巡逻任务，为 了按时到点到位，根本没有空停留脚 步去理会这些“吸血鬼”。只有到目的地后，才开始清理身上的蚂蟥。除了蚂 蟥，巡逻途中还会遭遇毒蛇、毒蜂及猛 兽，这些对女兵们来讲，都是必须战胜 的困难。

袁江梦说：“来到边防就做好了吃 苦准备，戍边女兵何惧蛇虫蚂蟥。第一 次被叮咬时，还有些惧怕，时间长了， 就习惯了，麻木了，感到一点也不怕， 与蚂蟥打交道多了，身上的印记多了， 才真正融入了墨脱，融入了边防。” 在后来的野外训练中，即使被蚂蟥 咬了，袁江梦也没有之前的惊恐，而是 等到休息时，像“女侠客”一样老练地 处理蚂蟥。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丛林的自如穿 梭，女兵们在一天天地成长进步。

女兵也是好样的

既然是戍边女兵，必须去巡逻边界 线。听说有巡逻任务，袁江梦主动申请 报名了。 有些东西，只有真正到了边关，跟 戍边人站在一样的生死边缘，才能触 摸到、感悟到。

此次巡逻目的地位于40多公里外 的原始森林深处，往返需要两天。随着 边防条件的改善，官兵采用乘车与徒步 相结合的方式来完成。巡逻车辆在一边 是陡峭山体、一边是滚滚雅鲁藏布江的 崎岖山路上行驶两个小时后，就无法通 行了。

袁江梦跟着巡逻官兵顶着浓雾， 窸窸窣窣地向某山口抵近。攀越一座座 高山，是一线官兵面对的日常课题，也 是最大难题。 独特的亚热带雨林气候形成了连 绵起伏的原始森林，巡逻路线人迹罕 至。这天的路程对袁江梦来说是不小的 挑战，她要从海᠀400多米的山谷爬至 海᠀1500米的山口，植被茂密，峭壁林 立，道路崎岖，部分路段坡度达70度以 上，很多路段仅能容下一只脚通过，连 军犬也难以通行。

袁江梦不得不借助绑 在树上的铁丝，手脚并用才能勉强攀 爬。 长满毛刺的青活麻不时让袁江梦 打激灵，只要稍微触碰它，所碰之处就 会产生火辣辣的疼。一个小时后，袁江 梦头上冒着热气，汗水和着露水顺着枪 滴在地上。

路面上长满苔藓，遍布松散的碎 石。袁江梦脚边是不见底的深渊，稍有 不慎就可能跌落悬崖。袁江梦后来说， 当时也有点害怕，但是既然选择了，就 要坚持走下去。虽然每走一步都心惊 胆战，好在有老兵们的不断提醒，“抓紧 了”“脚踩稳了”一路上都在耳边响起。

除了湿滑的临崖陡坡，沿途多个泥 石流冲沟使这条巡逻路又增添了许多 危险。豁口式的冲沟像一只猛虎张开的 大嘴，随时准备吞噬过往的官兵。

由于携带装具，崖壁陡峭，地面湿 滑，袁江梦走在这段路上，必须身体紧 贴石壁，呈45度倾斜，手攀崖层，脚别石 缝，拉着保险绳，借助铁丝、木棍，一步 步挪动。

袁江梦告诉笔者，连男兵们都 很担心的路段，自己都走了过来。 班长告诉袁江梦，在这条巡逻路 上，2004年7月，巡逻队遭遇泥石流，班 长饶平推开前面的战友，自己被泥石流 吞没，壮烈牺牲。除了饶平班长，迄今 为止，共有30名烈士永远留在了墨脱， 化作了墨脱的山山水水。

这里的每一个 牺牲都让人悲伤，同时这里的每一个牺 牲都让人更加坚定地前行。袁江梦心里 喊着“请前辈们放心，我们来守边防了， 女兵也是好样的！”

她抓着道路边的树 根、荆棘，艰难攀爬，不断提醒自己“只 要你有力气端枪，就继续前进”！ 这里看不到英雄的印记，但是袁江 梦知道每一片热土都混合着烈士的热 血和忠魂。

路，穿越丛林、绝壁，伸向雪 山之巅。 经过艰难跋涉，官兵终于到达巡逻 山口。在边界线上,袁江梦和官兵们一 起展开国旗，庄严宣誓： “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我用生命 捍卫守护。绝不把领土守小，绝不把主 权守丢。边防有我，请祖国和人民放 心。”

夕阳渐落,余晖之下, 袁江梦在返 程中唱起了《我和我的祖国》，茫茫原 始森林，巍巍起伏群山，长长的边界线 伸向冰峰雪岭，勾勒出墨脱边陲的轮 廓。 袁江梦双眼含泪说：“这片国土真 漂亮！”

（解放军生活·中国军号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