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甘肃腹腔镜外科的二十三年之情

说起甘肃，一种特殊的感情油然而生，它是历来国家战略部署重地，“河西走廊”名扬天下，“河西酒廊”醇香飘逸，白酒消耗量曾位居全国第一；它民风淳朴、热情豪爽，是我朋友最多的地方之一；它也是我最常参加手术会诊学术交流的地方，粗略估算至少150次，同行赠名“甘肃王”，我的性格受其潜移默化，也拥有了西北人的豪迈与直爽。可以说，我从医三十年，全程见证了甘肃腹腔镜外科从高速到高质量的发展历程。

不可思议：地球上怎么还有这种地方？

第一次去甘肃，是23年前被应邀去参加在甘肃酒泉召开的全国首届微创外科新技术与新手术演示会，甘肃第一印象特别深刻。那时，从兰州中川机场出来，两座光秃大山、漫天黄沙、植被极少，这一景象，对于出生长大在四川东北部大巴山区并长期工作生活在南方广州的我来说，感觉很不可思议，地球上怎么还有这种地方？与如今草木苍翠、开门见绿的甘肃有着强烈的反差。

清楚记得，当天是兰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李徐生院长等人接机，后到兰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门口的餐馆吃饭，晚上等从全国各地来的专家聚集到齐后，一起坐了一晚上火车到酒泉手术问诊。当时我还提了一个工具箱，里面有不少自己喜欢顺手的腹腔镜手术器械，因为当时去很多医院开展的腹腔镜手术种类是该医院的首例，器械不全。仇明教授还打趣我：“王存川，你提着个箱子到处跑，好像一个手艺人理发师提着理发工具去给别人理发”。

到了酒泉酒钢医院，做了腹腔镜TEP、TAPP、腹腔镜胃大部分切除术的手术演示，结束后，因为赶时间我提前离开赶去河南邓州做手术，其他专家晚上则参加了酒钢医院在长城边举办的篝火晚会，还留下了不少好玩有趣的照片，每每想起，都非常后悔遗憾错过那次机会。

互动交深：走遍甘肃每个地市

自那次后，20余年，我几乎走遍甘肃省每个地市，到过兰州、金昌、敦煌莫高窟月牙泉、天水、庆阳、武威、张掖、白银、酒泉、平凉、临夏等，不仅感受过大漠孤烟、雄浑壮阔的西北风光，领略过沙漠、戈壁、草原，祁连山的雪山等绝美景色，还有见识过铺天盖地的沙尘暴等突发、极端天气，体验深刻。

01一天20台手术，痛并快乐着

在众多地市、众多医院中，去的最多的是张掖市人民医院。从兰州机场进入河西走廊再到张掖，每次都要翻过乌鞘岭，当时还没有开通隧道，我记得下雪后有很多农民扛着铁链，帮助过路的汽车翻过乌鞘岭。乌鞘岭也是进入河西走廊的门户，是当年杨家将抗击金兵的古战场，山上山下气候植被截然不同。张掖位于东西横跨1000公里的河西走廊中部，南边是终年积雪的茫茫祁连山与人烟稀少的青海相隔，北边以不太高的合黎山与蒙古广袤的沙漠戈壁相望，东距兰州超过500公里，因为地理的阻隔，这块祁连山冰川融化黑河水滋润的富饶的绿州有点类似孤岛，病人外出看病手术很不方便，一般都在当地医院治疗疾病。

记得当时医院领导是钱院长，医术水平非常高，手术量很大。当时我主要协助开展腹腔镜手术，以胆囊切除为主，其他各种普通外科手术包括胆总管手术、疝修补手术、胃肠肿瘤手术、甲状腺手术、减重手术，妇科的子宫切除、卵巢手术、肾上腺和肾切除手术等。曾一天做20台各种腹腔镜手术，创下我单日最高手术量记录。当时，出诊时间一般是周末等节假日，可以两到三个手术室同时准备，所以接台效率非常高。让我感觉最放松的时刻就是每台手术一结束，我可以躺在长椅上秒睡；让我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就是在手术室里，一手拿着大馒头，一手拿着干菜，大口大口“干饭”。

曾有一次，在张掖市人民医院做完手术，当时的普通外科赵新潮主任、高鹏程主任等人带我去马蹄寺，在那里看到终年积雪的祁连山，巍峨的雪山、茂密的森林、广阔的草原、五彩的戈壁滩，从上到下，相映相辉，意境高远、气象雄浑。我们骑马走到森林、融进雪山，心情非常愉悦。当天晚上在草原杀了一只羊，在帐篷里伴着当地藏族老乡的舞蹈与歌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所幸最后没有喝醉。据张掖的朋友介绍，很多外地来的专家这样喝酒都会醉倒被抬上车，我还能保持清醒行走如常，现在想想也是那时年轻身体好，如今再也不能那样喝酒。

02随口一句话，促进一段情

除开张掖，印象深刻的还有出诊平凉市。2010年9月，去甘肃平凉市参加微创外科新进展高峰论坛暨甘肃省第14届腹腔镜技术演示研讨会，做了两个专题讲座，包括腹腔镜胃旁路手术治疗肥胖症与2型糖尿病、肚脐孔的美容价值和在腹腔镜手术中的应用。此外，还进行了多台手术演示，包括腔镜甲状腺切除术、腹腔镜胆总管探查术、腹腔镜胆囊切除术、腹腔镜胰体尾切除术。和胡三元教授一起在手术室忙了一整天，最后没时间去欣赏当地有名的崆峒山，而刘国礼教授、郑民华教授、张寰教授、仇明教授等人，讲完课不做手术直接去爬崆峒山去了，回来后不断跟我们描述风景如何壮观迷人，馋得我和胡三元教授心痒痒的。

不久后在北京开会，又碰到李徐生院长，李院长太太是重庆人，每次见到李院长，他都戏称我是他太太的娘家人，打趣说“小舅子又来甘肃了来兰州了”。那次聊天不经意间和李院长提到上次没能去成崆峒山这件事，没想到他竟放在心上，专门请平凉市的同行邀请我再次去会诊。没过多久，在当地医院同行朋友的陪同下，游览了美丽的崆峒山，了却我一桩心愿。非常感动热情的甘肃朋友们，每次做完手术都尽量安排出时间带我欣赏名胜古迹，品尝当地美食美酒。

不同“情”常：深深牵挂的甘肃那人那事

甘肃在我心里一直都有特殊位置，不仅是那里独特的地理地貌、壮美风光吸引我不断前去，更重要的是，淳朴热情的甘肃人民令我深深牵挂。

01被围堵：托付与信任

记得有一年五一长假，我带上太太和女儿去了甘肃白银、武威和张掖的三家医院，一共做了47台腹腔镜手术，做完手术我要赶去上海，然后去美国参加一场国际学术会议。最后一站在武威市凉州三院，因为赶时间，还剩下两台手术没能完成。我离开的消息被家属知道后，很多人围住我，不让我走，当时宣正元院长非常着急，想了一个法子，把我从另一个门送走了，后来院长跟患者解释了许久。现在想来，觉得很对不起他们，等了那么长时间，最终没有全部做完所有手术。

02尖刀扎中脚背：坚韧与负责

关于手术中发生的很多故事，如今还历历在目。记得有一次，在白银市做腹腔镜手术，术中，切皮的手术尖刀不小心滑下手术台，正好砸在高振华主任的脚背上，我一看，手术尖刀正好插入高主任的脚背上，手术刀还在摇晃。作为西北汉子，高主任全程没有吭声喊疼，表现得很镇定，我赶紧让他下手术台消毒处理伤口，处理完后高主任马上又上台做手术了。我很佩服他的坚忍与韧性。

03迎来送往：宽容与坚持

张掖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车队师傅老李，经常接送我往返医院与机场，每次出车，他要从张掖开5个多小时到机场，再同样时间开回去，有时候接完我还要去兰州接送别人。在我们南方一般连续开车2-3个小时，司机就觉得很累要休息一下，我从未在李师傅那里听过任何抱怨。经过收费站，不少人对工作人员的态度都会不耐烦，但李师傅每次都笑脸相迎，不时还会开开玩笑，这点对我触动很大。他曾经当过高原汽车兵、驾驶教练和医院专职司机，有丰富的生活阅历。行车路上，李师傅会向我介绍西北地区的地理面貌、风土人情，气候差异等，使我受益匪浅。每次聊起当年西路军在河西走廊的战斗故事，因为西路军主力川陕革命根据地来源的红四方面军很多战士都来自我家乡四川东北部，我们都会对当时西路军的失败扼腕叹息，也对很多西路军战士后来的命运感叹不已。

延续传承：甘肃腹腔镜微创外科后三十年

回忆起在甘肃的点滴，每个人、每处风景都令人留恋。黄河、黄河土林、黄河羊皮划子、祁连山雪山草原、张掖丹霞山、门源油菜花、山丹军马场、敦煌莫高窟、麦积山、嘉峪关城楼、酒泉卫星发射站、内蒙古额济纳、兰州牛肉面、黄焖羊肉……之前还和甘肃朋友开玩笑说起，等我退休后要去那里治理沙漠，他们可以一块钱一亩地的友情价将沙漠租给我进行试验，现在看来，资金与技术都不可行，这个愿望可能没有办法实现了，还是老老实实做好外科医生的工作吧。

30年来，甘肃省的腹腔镜外科，在李徐生院长、何晓东校长、李玉明校长、李汛院长、王琛院长、高鹏主任等同行们的带领下，发展非常迅猛，腹腔镜外科的星星之火早已经燎原于甘陇大地，从2000年开始每年组织以腹腔镜手术现场演示为特色的学术会议，经常邀请上海北京广州等全国的专家去甘肃进行手术示范演示，快速普及各种腹腔镜手术，为全国的腹腔镜外科推广普及做出了重要贡献。我也很荣幸在协助推广普及甘肃腹腔镜外科手术方面尽了一份绵薄之力，从腹腔镜胆囊切除手术，到腹腔镜肝胆胰脾手术、疝修补手术、胃肠手术、甲状腺手术、减重手术，以及腹腔镜妇科手术、泌尿外科手术等。

相信未来下一个三十年，在甘肃省新一代微创外科领头人、兰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王琛院长等人带领下，甘肃的医生同行会继续秉承李徐生院长等人的优良传统，砥志研思、接续奋斗，推动甘肃腹腔镜微创外科大步前进，持续为西北地区乃至全国腹腔镜微创外科的发展做出新的更杰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