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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两千多公里的边境线,兵团人将一面面精神旗帜立在了绿洲上
梦想开出幸福花
王宁
新疆是我国陆地边境线最长的省区,自古就是戍边桥头,国之重地。在边境前沿,在塔克拉玛干和古尔班通古特两大沙漠周围,散落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众多团场。这里常年大风、缺水、高温、多毒虫,生存条件极其恶劣。60多年来,兵团人以“大忠于祖国,大孝于人民”的情怀,坚守着两千多公里的边境线,建设成了石河子、五家渠、北屯、阿拉尔等一批“军垦名城”。在屯垦戍边、开发边疆的同时,兵团人也将一面面精神的旗帜,立在了一块块绿洲上。
一
“白雪罩祁连,乌云盖山巅。草原秋风狂,凯歌进新疆。”这是当年王震将军率领大军翻越祁连山时留下的一首豪迈的战歌。
60多年来,兵团的发展进程正如一曲昂扬奋进的凯歌。兵团人默默无闻的坚守、无怨无悔的奉献、百折不挠的信念、碧血丹心的忠诚,正是这曲凯歌中跳动的音符。
“你怎么定义自己?”今年78岁的吴志贤,听到我们这样问,笑着说:“我不是工人,不是农民,也不是军人,我算是军垦战士吧。”
1964年,吴志贤和丈夫从四川来到新疆塔城,成为一名兵团职工。“来到边疆,没想到一干就是一辈子。”吴志贤说。她所在的团场驻扎在国境线前沿,拥有兵团唯一一个建制女民兵班。电视剧《戈壁母亲》中的女主人公,就是新疆第一代“兵团母亲”的缩影。这片特殊的土地和部队这座大熔炉,把她们锻造成了有信仰、有追求的钢铁战士。1952至1954年间,甘肃、湖南、山东、上海、广西、四川、河南等地先后招收军垦女兵大约五六万人。后来,她们陆续脱下军装,转业到新疆各地的团场和县市。这些女兵和男兵一样,克服重重困难,无论春夏秋冬,住地窝子、喝涝坝水、扛着农具开荒生产。这些既不属于农民、也不属于部队,却肩负着军人职责的军垦战士,坚守的是一个个看不见硝烟的屯垦戍边战场。从此,荒原上燃起鲜活而真实的人间烟火。
为国戍边,一个很豪迈的口号。但豪迈往往不是惊心动魄,而是不忘初心。他们用一生悟出了一个朴实的道理:有国,才有家。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阿拉克别克河,在哈萨克语中意思是“少女的耳环”。它虽然只有60公里长,却是中哈界河。号称“西北边境第一团”的12个连队就像一串珍珠,分布在界河沿岸。1988年,阿拉克别克河突发洪水,大坝决口,3000多亩耕地、林带被毁。更严重的是如果界河改道,将有55.5平方公里的国土流失,团场近30年的坚守将功亏一篑。为此,全团迅速成立上百人的“敢死队”,进行了一场16天的国土守卫战——抢修防洪大坝。77岁的刘玉生就是“敢死队”中的一员。“当时基本上全团都被淹了,家家都受灾,但没有人顾得上自家房子,而是全团男女老少齐上阵,死守界河。”
桑德克龙口有一个水文点,“兵二代”马军武是水文点看水员,他已在这里守护了33年。“一生只做一件事,我为祖国当卫士。”马军武说得很实在。33年来,马军武和妻子张正美的收音机用坏了十几台,柴油灯烧坏了20多个,养的狗被蚊虫咬死了十几条,可他们一步都没有后退。我们问:“是什么力量让你守边多年?”他平静地回答:“我的父辈就住在这里,我们这一代也要坚守在这里,不能让父辈的家业失传。”
“割不断的国土情,难不倒的兵团人,攻不破的边防线,摧不垮的军垦魂!”这句话所表达的正是兵团人的精神品格和精神守望。
谈起工作,今年81岁的兵团职工魏德友很激动。当说到家人时,他又满心愧疚。1964年初,沂蒙汉子魏德友从原北京军区来到新疆塔城,成为兵团一名“新兵”,进驻萨尔布拉克草原。1967年,他从山东娶妻返疆。到了目的地后,妻子刘京好傻了眼:婚房,只是戈壁上挖出来的一个地窝子,地面上只有一个烟囱直立着。这里的夏天,蚊子凶猛,牛马被叮都疼得直蹦,人更是难以忍受。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忍受不了艰苦的妻子偷偷走了。魏德友回家后见无人,拔腿狂奔,追了半个多小时后,远远望见了熟悉的身影。他好说歹说,妻子才被“咱在这儿就待几年,到时我和你一起回老家”的承诺劝回。可这“承诺”却变成了善意的谎言,一“骗”就是几十年。之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夫妇俩同许许多多兵团人一样,献了青春献子女。如今,退休多年的魏德友仍坚持巡边。他说:“作为一名老党员,我为祖国守边防,就是要做一名永不‘下岗’的边防卫士!”
“我家住在路尽头,界碑就在屋后头。界河边上种庄稼,边境线上牧牛羊……”面对蜿蜒的界河,背靠伟大祖国,60多年来,在新疆漫长的边境线上,在兵团屯垦的地方,祖国的领土一寸也没有丢。
二
在兵团的各个师部和团场,有各种各样的雕塑,“枪”和“犁”是它们共同的元素。
1954年10月,兵团成立时面临着诸多困难。10万大军脱下军装,不再拿军饷,吃什么?住在哪?做什么?都是大问题。
解放前的新疆被西方探险家称为“中世纪”,生产力极其低下。新疆虽不乏肥沃土地、丰美水草,但兵团人却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不与民争利”,向大漠进军。他们“一手握枪,一手拿镐”,开渠引水、垦荒造田,开始了筚路蓝缕的创业征程。
莫索湾,距石河子市70多公里,位于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边缘,人迹罕至。1958年,兵团某师一支队伍开进莫索湾,开始建库修渠。这支队伍每人每天的饮水定量一茶缸,经常半个月吃不到蔬菜和油。冬天施工时,气温在零下40摄氏度左右,冻土层在50厘米以上,钢钎都打不动。但凭借“老虎嘴里敢拔牙”的干劲,战士们提前一年完成了1亿立方米容量的大海子水库工程。从此莫索湾有了水,有了生命,也有了希望。
1964年,1100名退伍海军官兵乘专列来到新疆,扎根兵团。“红旗飘舞随风扬,我们的歌声多嘹亮,人民的海军向前进,保卫祖国海洋信心强……”82岁的荆学增现在唱起这首《人民海军向前进》依然充满激情。50多年前,他就是和战友们唱着这首歌,乘专列从青岛来到新疆:“听党话,跟党走!哪里艰苦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来到边疆,面对戈壁荒滩,荆学增和战友们开始了屯垦戍边的生活。荆学增说:“当时吃的是霉变的玉米饼子,喝的是涝坝水,住的是地窝子。”在艰苦环境中,他们挽起袖子修水渠、开荒地。他说:“你不知道那时的风有多厉害,犁了20公分深的地硬是被风一下子揭光了,惨不忍睹……”
岁月是一条绵长的河,流水潺潺,暖流汩汩。而那一件件被岁月磨去光泽的文物,那一幅幅被时光褪去颜色的照片,却穿越时空,无声诉说着那些应该被永远铭记的故事。兵团军垦博物馆里,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让许多游客泪如泉涌。这是一件1950年配发的军大衣,有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补丁296块!棉衣的颜色已发白,静静地躺在橱窗里,像一座无字丰碑。当年,军垦战士为节约资金用于建设,从不主动领取新军装,而是把已经磨烂的军装缝缝补补后再接着穿。开发建设初期,军垦战士们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匆忙间忘带碗筷,就用铁锹当饭碗;铁锹翻过来,还能写字。一把铁锹,既做生产工具,又做生活、学习用具。夏季,上工前还要“化妆”,把泥巴涂在脖子、小腿等暴露部位,以减少蚊虫叮咬,下工时再跳进水渠里“卸妆”……节衣缩食,全力建设的军垦人,在戈壁滩上建起了办公楼、医院、学校、商店、邮局和工厂;在外国专家眼中的“植棉禁区”,不但试种棉花成功,还将石河子打造成了优质棉基地……
“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烂。”胡杨是新疆最古老的树种,又称“沙漠英雄树”。人们赞美胡杨,不仅因为其风姿,更因为胡杨的意象中蕴含着扎根边疆、自强不息、甘于奉献的精神。
农业是兵团的经济基础。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也是兵团人的“定海神针”。
铁门关市有座“十八团渠纪念碑”。当年为把孔雀河水引到吾瓦镇的军垦农场,开挖了这条引水渠。修渠用石量很大,又没有运输工具,全靠战士去几公里以外的天山脚下背,一天要背七八趟。60多年来,十八团渠奔流不息,浇灌着库尔勒垦区的30多万亩农田,成为当地农业发展的命脉。
就是靠着这样的艰苦创业,开拓进取,兵团人与沙漠抗争60多年,硕果累累。如今,兵团人的节水灌溉技术已走出新疆,在全国多个农业区推广。兵团人栽种的红枣驰名国内,温室蔬菜更是畅销中亚……
三
兵团人常自豪地说:“新疆有多大,兵团就有多大;中国有多大,兵团就有多大。”前半句表达的是兵团屯垦戍边的志气,后半句表达的则是兵团人来自五湖四海的豪迈。
60多年来,一批又一批全国各地的人们来到兵团,挥洒汗水,奉献青春。他们中有军人、学生、工人、农民;有八千湘女、山东女兵、上海知青;有汉族、维吾尔族、回族、哈萨克族……兵团是安边固疆的稳定器,是凝聚各族群众的大熔炉,也是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的示范区。
在兵团某部昆仑社区的一栋新楼房里,71岁的维吾尔族老大妈艾尼牙孜汗热情地招待着我们。1965年,她嫁给了比她大20多岁的湖北知青夏少庭。“那个时候一起开荒种地,他总是在偷偷帮我。一开始他不会说维吾尔语,我不会说汉语,但就是觉得他人好,知道疼人……”老人谈起当年的爱情依然面露羞涩。
“我们这代人在兵团生活了一辈子,我们老了,干不动了,我们开的地谁来种?我们守的边谁来接着守?兵团没有年轻人不行,我们的孩子要先留下。”今天,艾尼牙孜汗的4个儿女都留在兵团工作,孙女大学毕业后,也选择回到兵团。
在某部纪念馆边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和田纪念碑”。1949年12月,第一野战军一兵团某部1800名官兵奉命日夜兼程15天,徒步穿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解放和田。中央嘉奖时,称他们“创下史无前例的进军纪录”。随后,沙海老兵在亘古荒漠上建起团场,开荒造田、发展生产,用一腔赤诚在昆仑山下谱写了一曲曲感人至深的“人进沙退、亘古荒漠变绿洲良田”的创业之歌,用满腔热血在茫茫沙海中铸就了兵团人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忠诚,更用一生的坚守和奉献生动诠释了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
兵团人苦不苦?我们想说:“兵团人确实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常年工作生活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是一支被称为不穿军装、不拿军饷、永不换防、永不转业的“特殊部队”。
60多年来,兵团精神薪火相传,历久弥新。新疆早已旧貌换新颜,告别了荒漠、羌笛、胡笳的凄美,城市和村镇星罗棋布,道路四通八达。每年都有大批复转军人、大学毕业生和务工人员来到兵团,接过“老兵们”的接力棒,成为新时代的兵团人。2008年,哈萨克族小伙子阿尔达别克·阿合站从塔里木大学毕业后,来到兵团。面对茫茫戈壁,风口水尾,他在这里坚持工作的支柱就是兵团人吃苦耐劳的精神。
“苦不可怕,怕的是人生没有意义。”工作13年后,阿尔达别克·阿合站把父母和妻子都接到兵团生活,他的汉族妻子柴树丽还起了一个美丽的哈萨克族名字“巴格努尔”,意思是“幸福到家”。
铸剑为犁,创业戍边。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奋斗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有伟大的理想和精神,有辛勤的坚守和汗水,所有的梦想都会开出幸福的花来。
来源: 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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