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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未了｜|楚辞读书笔记：离骚篇

梁启超先去说，做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人，就应该有欣赏《楚辞》的能力，否则枉生此国。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此能力，但至少应该了解一下屈原在《离骚》中表达了些什么，是如何表达的。《离骚》是一首充满了浓重浪漫主义色彩的伟大诗篇，值得品读一生。读《离骚》，可陶冶情操，能让我们从中汲取能量；诵《离骚》，可使阳气上升，浊气下降，身轻而气爽！

一题记

帝（天帝。帝本义为花蒂或胚胎，引申为始生之祖。）高阳（即颛顼，被封阳地，号高阳氏，黄帝之孙，五帝之一，被楚人奉为先祖。）之苗裔（yì，本意指初生的植物、禾谷之实，引申为子孙后代。）兮，朕（上古时代第一人称，我，后被秦始皇钦定为皇帝自称，成专用之词。）皇考（古代称曾祖父，后用以称亡父。皇，对先代的敬称，如皇考。考，指已死的父亲，如先考。）曰伯庸。

我是远祖高阳氏的后裔啊，我父亲的名字叫伯庸。

摄提（即摄提格，岁星名，即木星，表年份，为岁星纪年法中的寅年。）贞（当也，正当。）于孟陬(孟春正月。正月为陬zōu。孟为农历四季中月份开头的月份，余为仲，季。)兮，惟（语气词）庚寅（屈原出生的日期。此为干支表日期法。庚寅日在楚地习俗中为吉日。）吾以降（出生。有自天而降、天生之意。）。

岁星适值运行到寅年正月，庚寅日那天我降生。

皇览（观察）揆（kuí度量，揣度。）余初度（古时指始生之时、出生之日，后世做生日解。此处指刚出生时的气度。）兮，肇（zhào，开始。）锡（同“赐”，送给。）余以嘉名：

父亲端详我出生时的气度啊，赐予了我贞祥的美名：

名（命名，起名，动词。）余曰正则（公正而有法则，即“ 平”之意。）兮，字（取表字，动词。）余曰灵均（灵善而均调。地之善而均平者，“原”也。）。

父亲给我取名正则，又取字叫作灵均。

纷（众多的样子）吾既有此内美（先天具有的内在的美好德性）兮，又重（ chóng,加上，动词。）之以修（美好）能（通“态”，指姿态，姿容。）。

我出生时已是惠质多多，仍不断加强自身的修养。

扈（hù,楚方言，披。）江离（香草名，又名靡芜。离通“蓠”。）与辟芷(幽香的芷草。辟通“僻”，幽僻处，这里意思是幽香的。芷zhǐ，香草名，白芷。）兮，纫(rèn,楚方言，联结。）秋兰（秋季开花的一种兰草）以为佩（佩饰）。

我把江离芷草披在肩头，再把秋兰编辍成结佩在腰上。

汩（yù,楚方言，急速的样子。）余若（好像）将不及（赶不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倒装句，不与吾。）。

光阴似箭时不我待啊，岁月匆匆令我心慌。

朝搴（qiān,楚方言，拔取。）阰（pí,楚方言,大的山坡。）之木兰（木兰花树，别名辛夷，木笔等。）兮，夕揽（采摘）洲（水中陆地）之宿莽（经冬不死的一种香草）。

早晨到山坡上采集木兰，傍晚去小洲中摘取宿莽。

日月忽（迅速，过得很快的样子。）其（语气词）不淹（通“䬍”，逗留，停留。）兮，春与秋其（语气词）代序（轮流替换。代，更迭。序，次序。）。

时光迅速逝去不会久留，四季更替变化有常。

惟(想，思。)草木之零落（草木凋落。比喻人事衰颓。）兮，恐美人（指楚怀王）之迟暮（黄昏，比喻晚年，暮年。）。

想那草木不断飘零凋谢，忧心美人也在日渐衰亡。

不（何不之略词）抚壮（抚，持也，引伸为凭借。壮即盛壮之年，指盛时。）而弃秽（弃，去也，抛弃，扔掉。秽，秽浊，喻谗佞之人。）兮，何不改乎此度（态度，看法。）?

为什么不趁着壮年抛弃污秽啊，为何还不转变你的思想？

乘骐骥（qíjì，千里马，俊马，一般比喻为人才。）以驰骋（骑马奔驰）兮，

来（相招之词，类似于come on，来呀。）吾道（同“导”，引导。）夫先路（前面的路，指先王之道。）！

乘上千里马纵横驰骋呀，来吧，我在前面开路为你导行！

昔三后（三后指禹、汤、文王，一说是楚之前代的三位贤王。后即君也。夏王即君位则称之为后，死后称之为帝。）之纯粹（没有杂质，引申为德行完美无缺。）兮，固（本来，这就是。）众芳（众芳草，喻为众多有才能的人。）之所在（---的原因）。

前世的三位贤王德行完美，所以群贤积聚在他们身旁。

杂（汇集，兼有。）申椒（大椒也，香木名。）与菌桂（香木名，即野生山桂。）兮，岂惟（同“唯”，仅仅。）纫（联结）夫蕙茝（huìchǎi,两种香草名，比喻贤才。）？

申椒菌桂似的人才汇集在了一起，更不用说蕙茝般的栋梁！

彼尧舜之耿介（正直，不同于流俗。耿，有骨气，刚正不阿。介，耿直。）兮，既遵道(遵循正道，比喻遵循法度。遵，循也。道，正途。）而得路（走上坦途。也指仕途得志。）。

唐尧虞舜是如此光明正直，遵循正道才使国家坦途荡荡。

何（何等，多么。）桀纣之猖披（chāng pī,衣不系带，散乱不整的样子。这里指狂妄放肆。）兮，夫惟（语气词）捷径（比喻非正道）以（而，因此。）窘步（步履艰难，不好走。）。

夏桀殷纣如此狂妄邪恶啊，终致步履维艰内心惶惶。

惟（想）夫（彼，那些。）党人之偷乐（贪图享乐）兮，路（前行的道路）幽昧（昏暗不明）以（而，并且。）险隘（危险狭隘）。

想那结党营私之人苟安享乐，国家的前途必是晦暗无光。

岂（难道）余身之惮殃（害怕惹祸上身。惮，害怕。殃，灾难，祸害。）兮？恐皇舆（国君的坐车，比喻国家政权。舆，本义是车厢，泛指车。）之败绩（本义指打了败仗，溃败，这里指皇與颠覆，引申为事业失利。）！

难道是害怕自身惹上祸端吗，我只是担心国家覆亡。

忽（匆忙的样子）奔走（急走，恰似跑。）以先后兮，及（赶上）前王之踵武（踩着前人的足迹走。比喻效法或继续前人的事业，这里做足迹讲。踵，脚跟。）。

我匆忙奔走在君王的前前后后，追踪先王的足迹是我的渴望。

荃（香草名，多喻君主，这里代楚王。）不查余之中情（真诚的内心）兮，反信谗（谗言，挑拨离间的话。谗，在别人面前说陷害谋人的话。）而齌怒（jì,暴怒。齌，炊火猛烈，引申为暴烈。 ）。

你不能查明我的内心，反而听信谗言对我发狂。

余固知謇謇（jiǎn,直言的样子。謇，本义是口吃的意思。）之为患（本义指忧虑，引申为灾殃，祸害。）兮，忍而不能舍（舍弃，终止。）也。

我早知忠言直谏定会招惹祸端，忍了又忍还是难改衷心热肠。

指九天（古时传说天有九重，又名九霄，指苍天。）以为正（通“证”，验证。）兮，夫(那）惟（通“唯”，只,仅仅。）灵修（神明有远见者，泛指君王，这里指楚怀王。）之故也。

上指苍天请它给我作证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君王。

曰黄昏以为期（约会，会面。）兮，羌（楚方言，发语词。）中道而改路！

说好在黄昏时分会面，你为什么半途又改了方向？

初既与余成言（约定，盟约，定言）兮，后悔遁（后悔并逃避）而有他。

当初已经和我订立了誓约，现在却另做打算甩我一旁。

余既不难（畏惮，畏惧。）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shuò,屡次。）化。

并非难过和你别离啊，只是你的反反复复让我心伤。

余既滋（栽，栽种。）兰之九畹（wǎn，十二亩为一畹。这里言其多也。）兮，又树（种植）蕙（香草名。一指薰草，又名佩兰，古人佩之或香焚以避疫。一指蕙兰。）之百亩。

我栽培了九畹的兰草，又种植了百亩的蕙芳。

畦（qí,名词，田垄。这里做动词，分垄种植。）留夷（香草名，芍药也。）与揭车（香草名）兮，杂（间种，夹杂栽种。）杜衡（香草名，俗称马蹄香。）与芳芷（香草名，白芷zhǐ。）。

分垄培植了留夷和揭车，还套种了杜衡和芳芷两样。

冀（希望）枝叶之峻茂（高大茂盛。峻，本义是高而陡峭，引申为高、大的意思。）兮，愿俟（sì,等待。）时乎吾将刈（yì,收割。）。

我希望它们枝繁叶茂啊，期待着收割那天满心欢畅。

虽萎绝（枯萎败落。代指政治上失意。）其亦何伤兮，哀（悯惜）众芳（众香草，喻众贤士。）之芜秽（荒芜，谓田地不整治而杂草丛生。此处比喻自己栽培的人才变了质，变成了恶草。）。

既便它们枯萎死绝又如何，只是怕众芳变成了荒棘模样。

众皆竞进（本义是争相前进，这里指争相钻营。）以（因为）贪婪（贪婪，贪得无厌。）兮，凭（楚方言，凭即满也。）不厌（满足）乎（语气词）求索。

大家为权为利争抢着向上爬啊，利欲熏心索求无休无止。

羌（qiāng,楚方言，发语词。）内恕己以量人（以自己之心忖度他人。即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恕，以自己的心推想别人的心，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量，揣度，揣量。）兮，各（每个人）兴（生发）心（算计他人的心思）而嫉妒（忌恨别人）。

他们以自己的私心来猜疑我，勾心斗角不惜用狠斗强。

忽（匆忙的样子）驰骛（疾驰，狂奔乱跑。）以追逐（争抢权、利）兮，非余心之所急（焦虑之所在，迫切得到的东西）。

争权夺利急于钻营啊，那不是我内心看重的地方。

老冉冉（形容时光渐渐流逝）其将至兮，恐修名（美名，廉洁的名声。修，美好的。）之不立（树立）。

只觉得暮景渐渐来临，我最担心世间白走一场。

朝饮（小口吸食）木兰之坠露兮，夕餐（大口吞食）秋菊之落英。

早晨啜饮木兰上的露滴，晚上咀食菊花的残瓣。

苟(如果，只有。）余情其信姱（确实美好。信，确实。姱kuā,美好。）以练要（即精练专一，操守坚贞。要，约束。）兮，长（zhǎng，生长。）顑颔（kǎnhàn,因饥饿而面黄肌瘦的样子。）亦何伤。

只要我的情感坚贞不移，形销骨立又何妨。

掔（qiān，通“牵”，摘取，拿着。）木根以结（收束，聚合。）茝兮，贯（穿在一起）薜荔（bìlì,香草名，又名木莲。）之落蕊。

我用木兰的树根捆扎茝草，再把薜荔花蕊串成一行。

矫（使之直，把弯曲的弄直。）菌桂以纫（rèn,联结。）蕙兮，

索（搓绳，动词。）胡绳（香草名）之纚纚（lí lí,长而下垂的意思。）。

把菌桂枝条掰直掰缠连上蕙草，胡绳绞搓成绳好看且长。

謇（楚地方言，发语词。）吾法（效法）夫前修（前代的贤人）兮，非世俗（社会上流行的）之所服（服饰）。

我效法前贤的做法，奇异的服饰非俗人所能欣赏。

虽不周（合，迎合，相容。）于今之人兮，愿依（效法，仿效。）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纳，投水而死，以表其志。）之遗则（前代遗留下来的法则，这里指彭咸的做法。）。

既然与现在的人们不相容，我愿效彭咸以之为榜样。

长太息（叹息）以掩涕（遮着脸流泪，即掩面而泣。掩，遮蔽，遮盖。）兮，哀（怜悯）民生（人生。民者，人也。）之多艰。

长长地叹息掩面拭泪啊，哀叹人生的道路艰难漫长。

余虽（通“唯”，只，仅仅）好修姱（修洁而姱美，喻美德。）以鞿羁（jī jī ,比喻束缚。鞿，马缰绳；羁，马笼头。）兮，謇（楚方言，发语词。）朝谇（suì,进谏，劝谏。）而夕替（废弃，罢免。）。

我虽爱好修洁严于律己，早上直谏晚上就被谅在一旁。

既替余以（因为）蕙纕（xiāng,香草做的佩带，系之以示芳洁忠正。）兮 , 又申（加上，动词。）之以揽茝（采集白芷，比喻坚持高尚的德行。）。

他们说我佩带蕙草，还指责我采集兰茝佩带在身上。

亦余心之所善（喜好）兮，虽九死（死很多次。九，虚指，多次。）其犹未悔。

这些都是我满心喜爱的呀，虽九死而情志不渝。

怨（埋怨）灵修之浩荡（水势浩大的样子。这里指荒唐、糊涂。）兮，终（最终，到底。）不察（仔细看，知晓。）夫民心（人的心情，这里指屈原自己。民，人也。）。

怨就怨楚王好糊涂啊，始终不能明察我的志向。

众女（比喻楚王身边的权贵）嫉余之蛾眉（女子美丽的容颜，指风姿。）兮，谣诼（zhuó,造谣诽谤。）谓余以善（擅长，长于，指喜好。）淫（邪乱，淫乱。）。

那些女人嫉恨我的风姿，说我妖艳好淫纯属造谣诽谤。

固时俗之工巧（工，善于。巧，取巧，指投机。）兮，偭（miǎn,背，违背。）规矩（原是划圆和方形的两种工具，后代指标准、法度。）而改错（通“措”，措施，这里指做人做事的原则发生了改变。）。

世俗之人本就乐于投机取巧，背弃原则不惜把短说长。

背（背离）绳墨（木工画直线用的墨斗墨绳。喻正道。）以追曲（追随邪佞，随意曲直。）兮，竞（争）周容（讨好迎合。周，合也。）以为度（常行之法，一说为态度。）。

不分是非追求邪曲，迎合讨好是他们拿手的伎俩。

忳郁邑(tún,忧郁，烦闷。郁邑，忧愤郁结，愤懑压抑。邑同“悒”。）余侘傺（chà chì,楚方言，形容因失意而神情恍惚的样子。）兮，吾独（孤独。老而无子称为独。）穷（无路可走谓之穷）困（疲乏，陷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乎（在，于。）此时也。

忧愁烦闷我失意不宁啊，如今孤独穷困身陷泥汤。

宁溘死（kè,突然死去。）以流亡（淹忽而死，随水以去。）兮，余不忍为此态（媚俗取巧之丑态，即所谓工巧、周容之态。）也。

宁可立马死去魂消魄散，媚俗取巧让我忍无可忍。

鸷鸟（zhì,一种凶猛的鸟，有忠贞、特立独行之秉性。）之不群（合群,动词。猛禽不与凡鸟为群，喻刚正君子不与小人为伍。）兮，自前世而固然（本来就这样）。

鸷鸟高飞卓尔不群，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何方圜（同“圆”）之能周（合,相容。）兮，夫孰（谁，哪个。）异道（不同的道路，指不同的志向。）而相安（平安相处）？

方和圆怎能兼容啊，志向不同又怎会走在同一条道上？

屈心（内心，心志。）而抑志(心意也，志气，意愿。）兮，忍尤（容忍罪过。尤，罪过。）而攘诟（rǎng gòu，容忍耻辱。诟，耻辱。）。

既便委曲心志压抑情感，宁肯忍受污蔑把屈辱品尝。

伏（通“服”，信服。）清白以死直（死于正直）兮，固前圣（前代圣贤）之所厚（重视，推崇。）。

坚守清白死于正义，这才是古代圣贤看重的高尚！

悔相道（观察道路。相xiàng，观察事物的外表，判断其优劣，如相马。）之不察兮，延伫（长久地站立）乎吾将反（同“返”，返回。）。

后悔择道时未曾看清啊，站在那里久久地凝望。

回（掉转，掉头。）朕（我）车以复路（走回原路）兮，及（趁着）行迷（步入迷途）之未远。

调转我的车子回归原路，趁迷途未远不再彷徨。

步（慢慢走）余马于兰皋（水边的高地）兮，

驰（骑马奔腾）椒丘（长着椒树的山丘）且焉（于此，在这里。）止息。

我打马在兰草水边慢行，弛上椒木小山暂且休憩半晌。

进（指进入宫廷做官）不入以离（通“罹”，遭受，遭遇。）尤（怨恨，过失。）兮，退（退隐）将复修吾初服（未入仕时的服装，与朝服相对。这里指原来的想法，思想。）。

既然进谏不成反而获罪，那就退隐穿上原来的衣裳。

制（剪裁）芰荷（jì,楚方言，荷叶。芰，古书上指菱。）以为衣（上曰衣—说文解字。古时衣是指上衣。）兮，集（收集）芙蓉（荷花的别名）以为裳（原指裙。古人称下身穿的衣裙为裳，男女皆服。）。

先用荷叶裁成氅衣，再把莲花缝成裙裳。

不吾知（倒装句，不知吾。）其（衬字，无实际意义。）亦已（止，罢了。）兮，苟（如果，果真。）余情其信（确实）芳（本意是花卉，花草的香气，芬芳。这里指思想高尚。）。

没人懂我也就罢了，只要我的内心高洁芬芳。

高（增高，动词。）余冠之岌岌（jíjí,高高的样子。）兮，长（加长，动词。）余佩（佩剑）之陆离（长长的样子）。

把我的草帽编得高高，佩剑也要铸得更加修长。

芳（本意是花卉，花草的香气。这里指美好的东西。）与泽（本意是津液、汗水。这里引申为污垢的东西。）其（衬字，无实际意义。）杂糅（róu,混杂。）兮，唯（发语词）昭质(光明洁白的品质）其犹未亏（亏损）。

芳香与腐味即使混杂在了一起啊，纯洁的品质永远不会被玷污中伤。

忽（不经意）反顾（回头看）以游目（放眼远望）兮，将往观乎四荒（荒远之地，边远的地方。）。

倏忽间回头纵目远眺，我决意游观四极八荒。

佩（佩带）缤纷（繁多而杂乱，繁盛的样子。）其繁饰（花样繁多的彩饰，盛饰。）兮，芳菲菲（花草茂盛，香气浓郁。）其弥（更加）章（通“彰”，明显，显著。）。

戴上众多华美的佩饰，浓香气让它们发出了更耀眼的光。

民生（人生，民即人也。）各有所乐（喜好，爱好。）兮，

余独好（喜好，喜欢。）修（美好的修养）以为常（常规，习惯。）。

人们各有所乐啊，我独好修洁习以为常。

虽（既使）体解（肢解，古代的一种酷刑，如五马分尸、车裂。）吾犹（仍然）未变兮，岂（难道）余心之可惩（恐惧）。

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还有什么能让我畏惧彷徨？

女嬃（xū,传说为屈原的姐姐。）之婵媛（chányuán,关心爱护而显得婉转痛恻的样子。）兮，申申（反反复复地）其詈（lì,责骂。）予，曰：

姐姐对我的遭遇痛惜不已，谆谆告诫语重心长。

鲧（gǔn，禹之父，奉尧之命治水，传说窃天帝之息壤，用堵的办法治水，未成功，被舜杀死于羽山。）婞直（xìng,刚直，倔强。）以亡身（通“忘”，不顾自身安危。）兮，终然（终究，最终。）夭（yāo,早死。本义指未成年死去，这里指非正常之亡。）乎羽之野（羽山的荒野）。

她说鲧太刚直不顾性命，结果被杀死在羽山之旁。

汝（你）何博謇（有话直说，不隐瞒。）而好修兮，纷（即纷然，美盛。）独有此姱节（美好的节操）？

你何必忠言无忌爱好修洁呀，把那些美好的节操比做太阳？

薋（cí，草多的样子，引申为积聚，动词。）菉葹（ lù shī，两种草名，荩草和苍耳。）以盈（充满，装满，动词。）室兮，判（别也，分开，离开。）独离（独自离去，不与众聚合。独，单独,独自，修饰离）而不服（用，使用。即身佩菉葹之草。）。

人家满屋堆的都是普通花草，你独与众不同别出新样。

众不可户说（挨家挨户去说明）兮，孰（谁，哪一个。）云察余（这里指我们）之中情（真诚的内心）？

人众无法挨家挨户说明心迹，谁会把我们的本心端详？

世并举（相互荐举。这里指相互奉承、抬举。）而好朋（结党，拉派。）兮，夫何（为什么）茕独（孤独。茕qióng,没有兄弟，引申为孤独。）而不予听（倒装句，不听予。）？

世上的人都爱成群结伙啊，你为何一意孤行不听我讲？”

依前圣（前代圣贤。这里指前代圣贤的价值观。）以节中（折中，取正，即衡量、权衡的意思。）兮，喟（kuì,叹息。）凭心（王夫之：谓愤懑郁积于心也。凭，楚地语，满也。）而历兹（经此厄运）。

依从先贤的价值标准权衡啊，满怀喟叹为何我会遭此境况。

济（渡河）沅湘（沅江与湘江）以南征（远行）兮，就（靠近）重华（舜的名字，传说舜重瞳，故有此美称。）而陈词（述说自己的心里话）：

渡过沅江湘水向南跋涉，我要对虞舜把心里话讲：

启（夏启，禹的儿子。）《九辩》与《九歌》（九辩与九歌传说为天帝乐名，凡人奏听即为逾制。）兮，夏（夏王。另有多种解释，仅供参考。）康娱（逸乐；安乐；寻欢作乐。）以自纵（放纵自己）。

“夏启偷得《九辩》和《九歌》啊，夏王寻欢作乐不知收放。

不顾难（回顾最初取得天下之不易。顾，考虑，回顾。）以图后（为后代做谋划。图，谋划，考虑。）兮，五子（启的五个儿子。五子夺嫡，太康胜出，即君位。）用失乎（失为衍文，用失乎即用乎，意思是因之，因而。）家巷（内讧。巷hòng，通“哄”。）。

不念创业艰难不为子孙着念，五子内讧直杀得血满朝堂。

羿（亦称“后羿”。传说夏朝时有穷国君主，擅射，不修民事，为家臣寒浞所杀。）淫游（沉迷于游乐）以佚（yì，通“逸”，放任，放纵。）畋（tián,畋猎，打猎。）兮，又好（ hào，喜好，嗜好。）射夫（语气词）封（大也）狐。

后羿沉溺于游猎啊，嗜杀大狐得意洋洋。

固（本来）乱流（乱逆之流。喻淫乱的人。）其鲜终（少有善终。鲜xiǎn，少也。终，结果，下场。）兮，浞（zhuó,寒淖。传说是有穷氏后羿的相，羿不理政事，寒浞杀羿自立，霸其妻。）又贪夫厥家（他的妻室。家通“姑”，古时对妇女的一种称谓，这里指后羿之妻。）。

肆意忘行从来就没有善终，寒浞杀羿夺妻千古传扬。

浇（ào，即过浇。寒淖与羿妻所生之子。浇也做奡。）身被服强圉（负恃有力。被pī，披,披着。服，此处指坚甲。圉yǔ,来源于甲骨文，养马的地方，引申为防御。其来不可圉，其去不可止。）兮，纵欲（放纵自己的欲望）而不忍（克制，把感情按住不让表现。）。

过浇自恃武力强大啊，放纵情欲尤过之而无不及

日康娱而自忘（忘怀自身的危险）兮，厥（代词，他的，那个。）首用夫（因而）颠陨（坠落、覆亡。颠，倾倒，跌。陨yǔn，同“殒”，死亡。）。

每天歌舞升平浑然忘我，刀起头落血喷南墙。

夏桀（夏代最后一个君主，有名的暴君。）之常违（违背天理和人道）兮，乃遂（于是，就。乃，就，这才。遂，于是，就。）焉（---的样子）而逢殃（祸害，坏的下场。）。

夏桀所做所行更违常理，遭遇灾祸自然无话可讲。

后（夏商周君王即位后称为后，死后称为帝。）辛（商纣王之名）之菹醢（zūhǎi ,古代酷刑，把人剁成肉酱。）兮，殷宗（殷商之国祚zuò，指商王朝维持的时间，国运。）用而（因而）不长。

纣王残忍剁人成酱啊，殷朝国祚岂会绵长。

汤禹（大禹。一说是商汤和大禹。）俨（yǎn ，恭敬，庄重。）而祗敬(恭敬。衹zhī，敬，恭敬。）兮，周论道（讲究道义）而莫差（正确无误）。

大禹庄穆且敬畏神灵，遵循道义严谨而周详。

举（选拔）贤而授（任命，委任。）能兮，循（遵从，顺着。）绳墨（木工画直线用的工具，比喻规矩、准则或法度。）而不颇（偏颇，偏差。）。

推举贤人委任能臣，遵守法度决不走样。

皇天（对天和天神的尊称）无私阿（偏爱，曲意庇护。阿ē，偏袒，迎合。）兮，览民德（指君王的德行，相对皇天而言，君亦是民，古称民德。）焉错辅（安排辅助。错通“措”，设置，安排。辅，扶助。）。

上苍从来不会偏袒谁啊，若得扶持就得知晓人心背向。

夫（发语词）维（同“唯”，独，仅仅。）圣哲（具备超人的道德才智的人）以茂行（德行充盛。茂，草木茂盛，引申为美盛，繁盛。）兮，苟（于是）得用（拥有，治理。）此下土（指天下）。

只有那些有德行的圣君，才配享有普天之下的列土列疆。

瞻（向上或向前看，展望的意思。）前而顾（回头看）后兮，相（xiàng）观民（人也，这里指人之事，世事的变化。）之计极（最根本的规律，这里指兴亡的原因。计，谋也，道也 。极，穷也，至也。）。

回顾过去瞻望未来，才会看透世事沧桑。

夫（发语词）孰（用在表示抉择的反问句中，表示谁，哪个。）非义（讲忠义，正义。）而可用（任用）兮？孰非善（秉善心，行善事。）而可服（敬佩，信服。）？

谁不是因为忠义而被任用，谁不是秉承善心而被褒扬。

阽（ diàn，临近危险。）余身而危死（濒临死亡）兮，览（看，阅。）余初（最初的衷心，初心。）其犹未悔。

虽然有临近死亡的危险啊，我无悔当初选择的理想。

不量（ liáng，度量。）凿（榫sǔn眼）而正（审定，确定。）枘（ruì ，榫头。榫头插入榫眼，可使两部分连结起来。）兮，固前修（古代的贤人）以菹醢。

不度量凿眼就削正榫头，前代的贤人因此遭殃。”

曾（通“增”，屡屡，多次。）歔欷（xū xī，哽咽，抽噎，泣不成声。）余郁邑（苦闷，忧愁。邑通“悒”。）兮，哀（悲痛，伤心。哀旧时指死去母亲。）朕时（出生的时间）之不当（合宜，引申为值，逢，遇之义。）。

我悲苦愁闷泣声不绝，哀叹自己生不逢时好凄凉。

揽（釆摘，拿着。）茹（柔软）蕙以掩涕兮，沾（浸湿）余襟（衣服的胸前部分）之浪浪（láng láng，流貌也，泪流不止的样子。）。

拿着柔软蕙草揩抹眼泪，热泪滚滚沾湿我的衣裳。

跪敷衽（fū rèn，敷，铺开。衽，衣之前襟。古代睡觉时用的席子,也叫衽。）以陈辞（发表言论，诉说。陈，述说。辞，同“词”。）兮，耿（本义是理直性急而面红耳赤，这里指光明正大，有豁然开朗之意。）吾既得此中正（正道之道，即君臣相得之道）。

铺开衣襟跪着慷慨陈词啊，明白了正道我心里豁然开朗。

驷（sì，古代一车套四马，名词指四匹马拉的车；动词指驾一车之四马。）玉虬（古代传说中一种无角的小龙）以乘鹥（yì，也作翳，鸟名，凤属，身有五彩花纹。）兮，溘（kè，忽然。）埃（微小的尘士）风余上征（此处指乘坐四龙所拉的凤车升上天空。征，行也。）。

驾驭着玉虬乘着凤车，依托风尘直飞到了天上。

朝发轫（拿掉支住车轮的木头，使车前进，借指启程，出发。轫rèn，古时放在地面阻止车轮转动的木头，有时代指车。）于苍梧（又名九嶷山，今湖南永州宁远县境内，舜葬于此。）兮，夕余至乎县圃（县同“悬”，圃，花园。悬圃即空中花园。传说在昆仑山顶，有金台、玉楼，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后泛指仙境。）。

早晨从南方的苍梧出发，傍晚就到达了昆仑山上。

欲少（短时间）留此灵琐（君门，即悬圃之门。灵，君也。琐，门楼也。琐本指门窗上雕刻或绘有的连环型的花纹。灵琐也指国君宫门。）兮，日忽忽（时间快速飞逝的样子）其将暮（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

我本想在神灵的门前稍事逗留，夕阳西下已是暮色苍苍。

吾令羲和（古代神话传说中驾驭日车的神）弭节（停下车子。弭mǐ，消除，停止。节，音调高低缓急的限度，这里指车子行驶的步调。）兮，望（看，向远处看。）崦嵫（yān zī，山名，在甘肃天水县西，古代指日落的地方。）而勿迫（接近，迫近。）。

我命令羲和停鞭慢行，莫叫太阳迫近崦嵫山旁。

路曼曼（通“漫漫”，指时间漫长或距离广远的样子。）其修远（长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求取，寻找。这里指求天帝之所在。）。

前面的道路好漫漫啊，我将在时空中探索理想。

饮余马于咸池（神话中谓日浴之处）兮，

总（本义束头发，引义为系，束结。）余辔（驾驭牲口的缰绳）乎扶桑（神话传说中，太阳从这棵树上升起，因谓之为日出之处。）。

让我的马儿到咸池去饮水，再把缰绳拴在扶桑树上。

折（弄断）若木（古代神话中的树名，长在日落之处，有很强的再生力。）以拂（fú ，本义拂拭，轻轻擦去，引申为除去，这里指遮蔽的意思。）日兮，

聊（姑且，勉强。）逍遥（缓步行走貌）以相羊（通“徜徉”，意同逍遥。）。

折下若木枝条遮住烈日，我走起路来有些懒洋洋。

前望舒（传说中为月驾车的神）使（派，差谴。）先驱（原指军队中的前锋，这里引申为向导。）兮，后飞廉（古代神话中神兽，鸟头鹿身，或鹿头鸟身。飞廉本是秦国国君先祖，纣王重臣，商亡自杀殉国，天帝念其忠，封为风神。）使奔属（追随，跟随。属zhǔ，连也。）。

前面让望舒作为先驱，叫后面的飞廉紧紧跟上。

鸾皇（亦做鸾凰，与凤凰皆瑞鸟名，常用来比做贤士淑女。）为余先戒兮，雷师(神话传说中的雷神，或就是下文所说的丰隆。）告余以未具（驾御未备。具，准备，备办。）。

鸾凰为我在前戒备啊，雷师却说还没安排妥当。

吾令凤鸟（凤凰）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我命令凤凰展翅飞腾，要夜以继日不停地赶路翱翔。

飘风（旋风，暴风。）屯（聚集）其相离（相附，附拢。离，通“丽”，附丽，附着。）兮，帅（通“率”，率领。）云霓（ní，彩虹的一种，红色在内，紫色在外，又称副虹。）而来御（侍奉，多指侍奉君主。这里是迎接的意思。）。

旋风聚结在一起紧紧靠拢，雷师率领着云霓急急把我迎上。

纷（众多的样子）总总（聚集一处的样子）其离合（指云霞忽散忽拢）兮，斑（荣盛，灿烂多彩的。）陆离（光辉灿烂的样子）其上下。

云霓越聚越多忽离忽合，上上下下一片绚丽辉煌。

吾令帝阍（天帝的看门人。阍hūn，守门人。）开关（古代在险要的地方或国界处设立的守卫处所。这里指宫门。）兮，倚（靠着，倚靠。）阊阖（chāng hé，传说中的天门，亦指宫门的正门。）而望予。

我叫天门守卫把门打开啊，他却倚靠天门把我呆望。

时（天色）暧暧（昏昧不明的样子）其将罢（完了，毕。）兮，结（系 jì，绾wǎn。）幽（形容地方僻静且光线暗，指兰草生长的环境。）兰而延伫。

日色渐暗时光渐晚，我纽结着幽兰久久徜徉。

世（世道）溷浊（hùn，同混浊，混乱污浊。）而不分（辨别）兮，好蔽（遮挡，隐藏。）美（名词，指品德、才能优秀的人。）而嫉妒。

这个世道混浊不分善恶啊，喜欢嫉妒抹煞别人所长。

朝吾将济（jǐ，渡水，过河。）于白水（即白水河。神话传说中源出昆仑山的一条河流，饮其水可以不死，位于今陕西白水县内。）兮，登（上，升。）阆风（làng，即阆风巅。位于昆仑山之上，神仙居住之地。）而绁（xiè，系马的缰绳，这里指系，拴。）马。

清晨我将要渡过白水，赶去阆风山巅把马儿拴上。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楚国山名，代楚。）之无女（美女）。

蓦然回首涕泪横流，哀叹高丘竟然没有美姝。

溘吾游此春宫（传说中春神青帝之所居宫殿。青帝，先秦祭祀的神，即为太昊，为春及百花之神，是中国古代传说中五色帝之一，掌管天下的东方。）兮，折琼枝（神话传说中的玉树。琼，美玉。）以继佩。

飘忽间来此春宫一游，折下玉树枝条增添佩纕。

及（趁着）荣华（本指草木茂盛、开花，这里指美好的年华或容颜。）之未落（凋零）兮，

相（xiàng，察看，寻找。）下女（下界的女子。这里的“下”是相对“高丘”而言。）之可诒（yí ，同“贻”，赠送，给与。）。

趁琼枝上的花朵还未凋零啊，找到佳人给她献上。

吾令丰隆（神话传说中的雷神或云神。后多做雷的代称。）乘（骑，坐，这里指驾云。）云兮，求宓妃（伏羲氏女儿，溺于洛水，后成为洛水之神。宓fú，通“伏”，姓也。）之所在。

命令云师把云车驾起，让我看看宓妃身在何方。

解佩纕（佩带的饰物）以结言（用言词定约）兮，

吾令謇修（人名，传说中伏羲氏的贤臣。）以为理（使者，媒人。）。

解下佩纕做为信物，我请蹇修前去协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迅速，突然。）纬繣（乖戾，不合。这里指性情不定，难以捉摸。）其难迁（改变，变动，这里指迁就。）。

云霓簇集忽离忽合啊，很快知道事情乖戾难当。

夕归次（留宿，临时驻宿。）于穷石（古代地名，夏朝有穷氏后裔居住的地方。）兮，朝濯（zhuó，洗涤。）发乎洧盘（wěi，古代神话中水名，发源于崦嵫山。）。

晚上宓妃回到穷石住宿，清晨到洧盘洗濯秀发长长。

保（依靠，仗恃。）厥（宓妃）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荒淫游乐。）。

宓妃仗着貌美骄傲自大，成天寻欢作乐好不放荡。

虽信（确实）美而无礼（礼表示尊敬的态度和动作，无礼即不守礼法。）兮，来（相招之词，即招呼謇修时说的话，回来吧。）违弃（抛开，丢弃。）而改求（改变追求）。

她虽然美丽但不守礼法，算了吧，另寻佳人也无妨。

览相观（三字同义，看的意思。）于四极（义同荒，四方之边极，边远的地方。极，尽头，极点。）兮，周流（周游，四方游历。）乎天余乃下。

我在天上察看四野八荒啊，周游一圈从天而降。

望瑶台（美玉砌的楼台，传说中神仙的居处。）之偃蹇（yǎn jiǎn，高耸的样子。）兮，见有娀（sōng，古国名。帝喾kù 妃简狄为有娀氏女，生契，契为商之先祖。）之佚女（美女，指简狄。佚：美也。）。

遥望华丽的玉台好巍峨哟，见有娀氏美女住在台上。

吾令鸩（zhèn，传说中的一种毒鸟，羽毛浸酒，饮之立死。）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我请鸩鸟前去替我做媒，鸩鸟却说不合我的眼光。

雄鸠（斑鸠，善歌唱，这里比喻轻薄多嘴的人。）之鸣逝（往，过去。）兮，余犹恶（wù，讨厌，不喜欢。）其佻巧（言语举止随便，不庄重，这里指口吻轻薄，言词花巧。佻tiāo，轻浮，轻佻。巧，巧诈。）。

雄鸠喳喳自荐要飞着前去，嫌它做事诡诈举止浮浪。

心犹豫（迟疑不决）而狐疑（遇事疑惑不决）兮，欲自适（往，前往。）而不可。

我心中犹豫迟迟未动，想自己前去又觉不太妥当。

凤皇（通凤凰）既受诒（指凤凰已经接受了送给简狄的聘礼。受通“授”，给予。诒同“贻”，这里指礼物，聘礼。）兮，恐高辛（即帝喾kù ，号高辛氏，黄帝曾孙，前承炎黄，后启尧舜，为五帝之一，岁100。）之先我。

凤凰领受了聘礼已经走远了啊，还在担心高辛先我登堂。

欲远集（群鸟栖于树，这里指栖息停留。）而无所止（停住不动，居留，落脚。）兮，聊（姑且，暂且。）浮游（漂泊，流浪，这里指不知所求，漫无目的地漫游。浮，漂，漂浮。）以逍遥（徘徊不进，义同“浮游”。）。

想到远处走走不知身去何处，只好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及少康（又名杜康。杀寒浞，复兴夏，史称少康中兴，相传酒即是他发明。）之未家兮，留有虞（舜号有虞氏，五帝之一，因生于姚墟，以姚为姓。这里指虞舜的后代建立的部落国家。故址在今河南虞县。）之二姚（有虞国君的两个女儿）。

趁着少康还未成家，两位有虞国的阿娇尚待字闺中。

理（媒人，使者。理同媒也；弱同拙也。）弱而媒拙兮，恐导言（媒人所传达的疏导之言）之不固（本义是牢靠，这里指准确。）。

只恨媒人没有灵牙利齿，只怕提亲不成害我空喜一场。

世（世道）溷浊（混乱污浊）而嫉贤兮，好蔽（遮敝）美（美德）而称（赞扬，称诵。）恶。

世间污浊混乱嫉贤妒能啊，总是遮蔽美德而把丑恶颂扬。

闺中（旧指女子居室，这里指宫室之中的女子）既以邃远（深远。邃suì，深也。）兮，哲王（明智的君主，这里指楚怀王。）又不寤（wù，醒悟，觉醒。）。

宫闱如此深远啊，君王偏偏又不醒悟。

怀（包藏）朕情而不发（抒发，发泄。）兮，余焉（怎么）能忍而与此终古（久远）？

满腔的忠贞之情无处倾诉，我怎甘心抱憾过此一生！

索（搜寻，寻找。）琼茅（即旋花。一种多年生的茅草，可用于占卜，又名灵草。）以筳篿（tíng zhuān，筳，木棍或竹片，篿，楚人用茅草加木棍或竹片占卜方法的统称。隋唐以前折竹为卜，即谓之筳蓴。）兮，命灵氛（传说中的上古神巫，善占吉凶。）为余占（zhān，占卜吉凶。）之。

取来灵草和竹片啊，请神巫灵氛来为我占卜凶祥。

曰：两美（男女匹合。这里以男女关系比喻君臣关系。）其必合（不违背，一事物与另一事物相符或相应。）兮，

孰（谁，哪一个。）信修（确实美。信，确实。）而慕（向往，敬仰，爱慕。）之？

灵氛说：“两方修好必定会结合，哪有德行完美之人不被爱慕欣赏？

思九州（夏商周时代的行政区划。禹治水成功后，将天下划分为冀、徐、梁、雍、兖、荆、扬、青、豫9个州，并铸九鼎，因而九州一般代指中国，鼎代指王权、皇权。）之博大兮，岂（难道）惟（同唯，仅仅。）是（这里，指楚囯。）其有女？

想那天下辽阔无边，难道只有这儿才有娇女？”

曰：勉（劝勉，鼓励。）远逝（往，离去。）而无狐疑兮，孰（谁，哪一个。）求美而释女（通“汝”，放弃你。）？

他说“劝你远走高飞不要迟疑，谁不是为了追求完美而弃你一旁？

何所（什么地方）独无（单单没有）芳草（暗指明君）兮，尔何怀（怀念，想念。）乎故宇（家园，旧居，指楚国。）？

世间何处没有芳草，你又何必苦苦依恋故乡？ ＂

世幽昧（黑暗）以昡曜（xuàn yào，通“眩耀”，迷惑混乱。）兮，孰（谁，哪一个。）云察（仔细了解）余之善恶？

世道黑暗使人眼光迷乱啊，谁能明察我心中的善恶真相？

民（民，人也。）好恶其不同兮，惟（同“唯”，仅仅，只。）此（这个，这些。）党人（结党营私的人）其独异！

人们的好恶尺度有别，只是这邦小人格外不可思量。

户（家家户户）服艾（艾蒿，白蒿，一种恶草。）以盈（满，充满。）要（通“腰”）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人人都把艾草挂满腰间，竟说幽兰不适合佩带在身上。

览察（观察，识别。）草木其犹未得（不得要领，不得其法）兮，岂珵美（chéng，美玉。）之能当（得当，得宜。这里指对美玉有恰当的认识和评价。）？

对草木的好坏都分辨不清，难道还能公正地评价玉器的质量？

苏（即索，拾取之意。）粪壤（粪土）以充帏（wéi，古时指香囊。）兮，谓申椒其不芳（花草的香气）。

拾取粪土塞满自己的香袋啊，反说申椒全无馨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我本想听从灵氛占卜的卦辞，心里犹豫一时没了主张。

巫咸（上古神巫。擅长卜星术，能预测国家或个人的命运。史有其名，只是被其后人神化。今江苏常熟有巫山，巫咸祠，巫咸墓。）将夕降兮，怀（揣着，抱着。）椒糈（以椒拌合的精米。椒，花椒，一种香料；糈xǔ ，精质的米。）而要（同“邀”，迎候。）之。

听说巫咸今晚将要降临，我怀揣椒米之粽去迎候。

百神翳（yì ，用羽毛做的华盖。此处为动词，遮蔽。）其备降（一同降临）兮，九疑（又名苍梧山，舜葬于此，今湖南永州宁远县境内，这里指九疑山众神。）缤（繁多，众多。）其并迎。

众天神下凡遮天蔽日啊，九疑山的众神也纷纷恭迎路旁。

皇（通“煌”，光明，光亮。）剡剡（yǎn yǎn，光华四溢的样子。）其（指巫咸）扬灵（显扬神灵）兮，告余以吉故（缘由，缘故。即对灵芬之说所做的分析。）。

巫咸煌煌闪耀威灵显现，他又把我劝慰了一场。

曰：勉（劝告，劝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规矩，规约。矩：本义是指画直角或方形的工具，后引申为法度；矱yuē ：尺也，即测长度的工具，后引申为尺度，法度。）之所同。

他说“劝你上天入地周游天地，去探求君臣相处的良方。

汤禹俨（yǎn，恭敬，庄重。）而求合（匹合。这里指与自己志同道合的贤臣。）兮，挚（zhì，即伊尹。本名伊挚，辅佐商汤夺取天下，且为道家学派创始人之一，中华厨祖。）咎繇（jiù yáo，即皋陶。上古时期华夏部落首领，舜时的大臣，与尧舜禹齐名，共称＂上古四圣＂，后世尊其为中国司法始祖，被禹选为继承人，早死。）而能调（调和，配合。）。

汤禹为人虔敬虚心求贤，得到伊尹皋陶君臣相得益彰。

苟中情（隐藏在心中的思想或情感。这里指真诚的内心。）其好（喜好，崇尚。）修兮，

又何必用夫行媒（往来做媒妁的人，媒人。）？

只要内心崇尚修洁，又何必借助媒人牵线搭腔？

说（ yuè，即傳说，殷时贤臣。）操筑（版筑，也叫板筑。古之筑墙，两夹板间填入泥土，用杵夯实。操，持。筑，打墙用的木杵。）于傅岩（地名，今山西平陆东，为傅说服役之地。）兮，武丁（殷高宗，一代中兴之主。）用而不疑。

傅说在傅岩拿杵筑过墙啊，武丁毫不犹豫拜他为相。

吕望（即姜子牙，名尚，一名望，俗称姜太公，辅佐过周文王，后助周武王灭商。相传姜子牙做过屠夫。）之鼓刀（指运刀镞时虎虎有声。鼓，鸣也。）兮，遭（遇见，碰到。）周文（周文王姬昌，韬光养晦，广求贤才，发展实力，为其子武王伐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得举（推荐，推举。）。

太公吕望曾经做过屠夫，大展才华那是得遇了文王。

宁戚（春秋时期卫国人，出身贫寒，相传喂牛时唱悲歌，与管仲等人共同辅佐齐桓公称霸。）之讴歌（歌唱。讴，本义表示填饱肚子的语言，如“我吃饱了”，因而讴歌有因诵美而歌的意思。）兮，齐桓闻以该辅（征用以做辅佐之选。该，备，预备。）。

宁戚击着牛角高歌，齐桓公听了让他进身朝堂。

及（趁着）年岁（年纪）之未晏（yàn ，迟，晚。）兮，时亦犹其未央（尽，完了。）。

趁现在年龄还不太老，时机未失还可大干一场。

恐鹈鴂（ tí jué，即杜鹃。相传古蜀国望帝失国，魂魄所化，喜在落花时节哀叫。）之先鸣兮，使夫百草（各类花草，比喻人才。）为之不芳。

只怕杜鹃它叫得太早啊，使得群芳凋零不再芬芳。”

何琼佩（玉佩，比喻美好的德行。）之偃蹇（yǎn jiǎn，高贵美好，形容美盛的样子。）兮，众薆然（ài，掩蔽的样子。）而蔽（遮，挡，隐藏。）之。

为何玉佩那么卓然高贵，人们却要群起遮掩它的光茫。

惟此党人之不谅（信实，诚信。）兮，

恐嫉妒而折（折断，摧残。）之。

想这帮小人不讲信义，只怕出于嫉妒把它毁伤。

时缤纷（形容时局混乱不清。缤，繁，众多。纷，众多，杂乱。）其变易（变化）兮，又何可以淹留（长时间停留）？

世事纷乱变化莫测啊，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滞留惆怅。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茅草，比喻谗佞小人。）。

兰草和芷草失掉了芳气，荃草和惠草也变得和茅草一样。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竞然）为此萧艾（ài，贱草，恶草。这里比喻谗佞小人。萧，即白蒿。艾，艾草，生于山原，茎直，色白，高四五尺，霜后始枯。）也？

为什么从前的这些香草，今天竟然变成了野蒿模样。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缘由吗，不好修洁才是真相。

余以兰（兰草。暗指令尹子兰，即怀王少子，襄王弟。）为可恃（依赖，依仗。）兮，

羌（楚方言，发语词。）无实（华而不实）而容长（美好的外表。容，外貌。长，华硕，美好。）。

我本以为兰草最可信赖呢，谁知华而不实虚有其表。

委(wěi，鄙弃，抛弃，舍弃。）厥美以从俗（追随世俗，与小人同流合污。）兮，苟得（苟且得以）列乎众芳。

抛弃了本有的美质追随世俗，挤身众芳辱没了名望。

椒（花椒。这里暗指当时楚大夫子椒。喻有才能却改变气节的人。）专佞（nìng，骄横且巧言谄媚。）以慢慆（傲慢，放肆。慆tāo，怠慢。）兮，樧（shā，古书说的似茱萸一类的植物，赤色。这里指改变气节的人。）又欲充夫（于，乎。）佩帏（帏wéi ，古代人佩带的香囊。）。

花椒巧言谄媚傲慢放肆，茱萸也想装大尾巴狼。

既干进（即汲汲于进退之间，指谋求仕进。干，求也，求取。进，进身，即进入朝廷。反义词为退。）而务入（务必求进。与干进都是指处心积虑向上爬的意思。入的反义词是出。）兮，又何芳之能祗（zhī，尊敬，恭敬。）？

它们这么热心钻营啊，还有什么香草值得人们敬仰。

固时俗之流从（顺流而下，盲目随波逐流。比喻时俗盲目从众，不辨是非。）兮，又孰能无变化？

世俗本就喜欢随波逐流，还有谁意志坚定固守情操？

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香椒兰草已然如此，揭车和江离可想怎样。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丢弃，舍弃。这里是遭人抛弃的意思。）厥美而历兹（到这步田地）。

只有我的佩饰最可贵啊，可它的美质被唾弃一旁。

芳菲菲而难亏（亏损）兮，芬至今犹未沬（mei，通“昧”，泯灭，消失，这里指香气消散。）。

浓郁的香气难以消散，时时刻刻都在散发出馨芳。

和调度（调和格调和法度。调，格调。度，法度。）以自娱兮，聊（姑且）浮游（漫游，流浪。）而求女。

调和自我以求欢娱呀，要觅知音还得明查暗访。

及余饰（佩饰，服饰，这里比做年岁。）之方壮（壮大，壮健，这里比喻年富力强。）兮，周流（周游，倒处漂泊。）观乎上下。

趁我正值年富力强，巡游天地莫负韶光。

灵氛既告余以吉（好的，有利的。）占（过去迷信的人用铜钱或牙牌通过某种方式的推演来判断吉凶，俗称算卦。这里是名词，卦。）兮，历（本义指推算年月日及节气等，这里引申为选择，选定的意思。）吉日乎吾将行。

灵氛已告我卦辞祥瑞，选定了吉日备好了行装。

折琼枝以为羞（同馐xiū ，美味的食品。）兮，精（本义是挑选出来的上好的白米，这里做动词，意思是精细制作，去杂取纯。）琼爢（mí，同“靡”，玉屑，玉粒。）以为粻（zhāng，粮食。）。

折下琼枝做为美馐，精选玉屑备做干粮。

为余驾飞龙兮，杂（混合，混杂。）瑶象（珠玉象牙。瑶，美玉。象，象牙。）以为车。

为我驾起奔腾的龙车，珠玉象牙缀满了车帐。

何（疑问代词，什么，为什么。）离心（不同的心思）之可同兮？吾将远逝(往，离去）以自疏（自我疏远隔离，即离开楚国远行。）。

离心离德怎能共处一室，我将远离故国去散心流浪。

邅（zhān，转，改变方向。）吾道夫昆仑（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山名，非今日之昆仑山也。）兮，路修远以周流（周游，倒处漂泊。）。

调转车头取道昆仑啊，周游天下路途茫茫。

扬（在空中飘动）云霓（ní，虹的一种，又叫副虹。）之晻蔼（ǎn ǎi，云霞遮天蔽日的样子。晻，昏暗不明。蔼同“霭”，云气。）兮，

鸣玉鸾（luán，即玉銮，车铃铛的美称，因形似鸾鸟而得名。）之啾啾（jiūjiū，本义众多小鸟一齐叫的声音，也可形容马叫之声。这里形容铃声如鸟鸣。）。

云霓飞扬遮天遮日，车上的玉铃啾啾做响。

朝发轫于天津（天河渡口。津，渡口，渡水的地方。）兮，夕余至乎西极（最为辽远的西疆，传说中日落之处。）。

清晨从天河的渡口出发，傍晚就到达了日落的西方。

凤皇（同“凤凰”）翼（形容凤旗庄重严整的样子）其承旂（qí， 凤旗和龙旗随风飘展，相互掩映。承，原义指接生，这里指相接，相连。旂，通“旗”，竿头系铃，绘有双龙缠斗图样的旗。）兮，

高翱翔（指凤凰在空中飞行或盘旋。鸟儿上下振翅为翱；展翅不动为翔。）之翼翼（飞翔的样子，这里指飞翔的节奏整齐有序。）。

凤凰展翅承托着旌旗连绵不绝，双翅凌空节奏划一舒展欢畅。

忽吾行此流沙（随风或水流动的沙子，这里是神话传说中所指的沙漠地带。）兮，遵（沿着）赤水（神话传说中的水名。传说黄帝曾游于赤水之北，登于昆仑之丘而南望。）而容与（悠闲自得的样子，这里指徘徊。）。

忽然来到一片流沙地带，只得沿着赤水缓缓而行。

麾（huī， 举手号令。麾本是古代指挥军队的旗子，后引申为指挥。）蛟龙（传说中能使洪水泛滥的一种龙，故称恶蛟。古有传说，蛇千年修炼为蛟；蛟修千年为龙。）使梁津（即在渡口间架起浮桥。梁，做动词用，架桥。）兮，诏（告诉，这里有命令的意思。诏为帝王所发的文书命令。）西皇（传说中西方的尊神，即古帝少昊，黄帝长子，母嫘祖。）使涉予。

指挥着蛟龙在渡口架起浮桥，命令西皇少昊将我渡到彼岸。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说文解字释，传也，传话，告诉。）众车使径侍（径直侍候。径，径直，直接。侍，侍候。）。

路途漫漫艰险重重啊，我传令众车等待在路旁。

路不周（不周山，古代神话传说中山名。）以左转兮，指西海（神话传说中西部大湖名，一说是里海，一说是青海湖。）以为期（qī，约定的地方。）。

路经不周山要向左转，到西海去痛饮玉液琼浆。

屯（聚集，存储。）余车其千乘（shèng，四匹马驾一车称乘）兮，齐（对齐。东西的一头平或排成一条直线，这里用做动词。）玉轪（用玉装饰车辖，借指华丽的车子。轪dài，古代指车毂上包的铁皮或铜皮，指车轮。）而并驰。

聚集起车子足有千辆啊，对齐了玉轪并驾齐往。

驾八龙之蜿蜿（wān wān，曲曲折折的样子。）兮，载（装载）云旗之委蛇（wēi yí，通“逶迤”，形容道路、山脉、河流弯弯曲曲延续不绝的样子。）。

驾车的八龙蜿蜒飞驰，绘有云霓的旗子迎风飘扬。

抑志（按压或安定心志）而弭节（停下车子。弭，止也；节，车行的节度。）兮，神高驰之邈邈（高远貌，广阔深远的样子。）。

定下心来慢慢地前进，宇宙无边任我思绪飞扬。

奏《九歌》（远古时代的乐曲名，传说为禹之乐。）而舞《韶》（传说中舜禹时代的乐曲名，现泛指古乐，亦有美好之意。）兮，聊（姑且）假日（假借时日。假jiǎ，借用，利用。）以媮乐（yú，媮同“愉”）。

奏响了《九歌》跳起了《韶》舞啊，且借这美好的时光欢娱片晌。

陟升（上升。陟zhì，登，上。从低处往高处走，一般指登山或登高，与降相对。）皇（天）之赫戏（光明貌，辉煌隆盛之意。）兮，忽临睨（nì，临是从高处往下看，晲是叙着眼睛看。）夫旧乡。

登上光明浩渺的苍天啊，猛然瞥见了我的家园故乡。

仆夫（驾车之人）悲余马怀（眷恋，思念。）兮，蜷局（蜷曲或弯曲不伸的样子，这里指绕圈回旋，徘徊不前。）顾而不行。

仆人悲从心起马也伤感，徘徊着再也不肯前行。

乱（古代乐曲的最后一章或辞赋未尾总结全篇要旨的部分）曰：已（止，罢了。）矣哉！

尾声：“算了吧！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国土之中没人懂我，我又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住宅，住处。意思是仿效彭咸做法，投水。）！

既然没人和我一起实施美政，我将追随彭咸到他的栖所。”

附原文：

离 骚

屈原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予曰正则兮，字予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自我介绍：身世，抱负，遭遇）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进还是退，这是个问题。）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词：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从俗还是守志，也是个问题。）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驷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风余上征。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苏粪壤以充帏兮，谓申椒其不芳。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览椒兰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凤皇翼其承旂兮，高翱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去与留，这又是一个问题。）

乱曰：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吾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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