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老屋6疯人院》时钟打开方法，

刘灵中短篇小说选集连载（493）

蜗牛（17）

从前，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这些话难道说都已经忘了吗？他反复思忖，如果有一个人长期在你的心里，在脑海里存在，在梦里演幻灯片一样翻来覆去折腾，睁开眼睛全都是这个人，但她真实在干些啥，成天神神秘秘，试想会怎样心痛。他和她过去的那些交往确实留了太多的遗憾。别光记得住那件事，她挺性感的。只有彼此懂了对方之后，却不在身边，又或者非得放弃，哪怕过去在同一条街住，大家头顶是同样的天空，经常在马路上不期而遇，生活实际上再没有了交叉，逐渐装不认识对方。

内心结果会是什么滋味啊？亲爱的，知道我又梦见你了吗。梦里的你和现实中那个你完全不一样。他好像只是一个窥伺者。

“搞得那样复杂干啥，想爱就勇敢点。”

所有爱情单从外表看其实都特别自私啊。

“当然可以的。”

他的余生只愿意属于她。而她只能够属于他一个人。这种只怕是他俩的梦里情话。

“说过了，完全可以。”

“不管有什么想法，单凭精神力量支撑，能够持久么，现在我倒是想问你？”

应该是还包括一种彼此间的责任。

“有谁让你牵挂了？真的是搞笑！”

难道说，你真这样绝情，也不计后果。

他梦里哭了起来，马上用双手掩面。

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淌，甚至从指缝出来。

黎井昌并没有觉得电影故事的结尾处和他的构思出入太大。赵惠林这时走了进来，他有些好奇，摇了摇头，但没有表达任何不同意见。他只是说：“刚才接到快递电话，那个重要镜头到了，已派人去取。”

赵惠林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单人沙发上。黎井昌朝间隔墙的壁柜慢慢走过去替自己倒了杯果汁。他直接坐在地毯上拿背靠着小台阶，玻璃杯子端在左手，抬头凝望我。

大概，黎井昌是想重新证实我那种“跳跃式想法。他就爱使用“跳跃”这个词。

“最后那个伤心哭泣，以泪洗面的人就是男孩的父亲。”黎井昌突然说，“你认为，非得让他死掉吗。”

包括我一样带着几分伤感的那种表情，点燃了一根黄果树牌烟，冲他点了点头说：

“也可以换种不那么激烈的死法。”

“不必要换了。”黎井昌说，“我现在想一个人安静小会儿。你再把人物考虑成熟点，把人写好故事也就出来了。”

“那么，我想去睡个觉。”我撑起身来对他说，“你就继续发会儿呆。”

赵惠林抬头，雪白牙齿咬着下嘴唇。他胡子没刮，看起来，有点咬牙切齿，傻样。

小城里的一座小土山，又叫花果山，这是事先就确定了的最主要外景地。大树太多，枝繁叶茂。高大的锦带树，镜头里，花朵组成聚伞花序，开放在小枝顶端和叶腋，花冠漏斗状钟形。花色是玫瑰红的，但里边颜色非常淡。夹竹桃花粉红粉白，也有黄色，团团簇簇。还有一棵一棵丁香树。在林间空地，生长着大片叶子在绿色衬底上带各种彩色斑纹的洋紫苏。爱神的绳夹子看上去更像是爬着不少可怕的带毒刺毛毛虫。这种奇特的草能够捕食昆虫。

绿色海洋中，一些苏式建筑物错落开，若隐若现。从前那个时候，整座山包是政府机关所在地。城市早已扩展到了河对岸，据资料上说，比起刚解放的时候城区现在扩大了好几百倍。主要机关迁走了，迁进了河对岸新大楼。在那地方，也就是说他们站在马路上不认真辨别不出方向。所有这些树上，镜头里花枝乱颤。石头墙上还爬满了常春藤。后来，我发现这些厚厚的石墙其实全都是堡坎。墙脚特写有青苔。

我并不是第一次到铜城来。也许是好多年以前了，我也想不起来具体时间，那次是奉命来采访一个搞植物保护的人。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科学家，她好像是具有公务员的双重身份。那时候公务员这种说法还不大流行，更喜欢叫干部，反正，她就是在政府什么部门里有一个适应她的职务。

我们国家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会如此，搞的也总是对口接待，我当年是被上级宣传部派来的。这次应小黎邀请来，纯属私事。打车到了这座山顶我忽然觉得十分亲切，不知怎么回事，我总会不知不觉想起那次采访活动。现在写的爱情、伤害和涉及人性故事，好像也和那种文风格格不入。

其实我也确实并不知道当初别人为什么会选中我。多年过去，我现在都很老了，又一次出现在铜城。我回忆起当年河对岸，桥的那头方向，好像还是一片荒地。我忽然记起来了，朝前再向左拐，有一条小巷子。我发现巷子很深，到处长满了青苔。就这样，我忽然神思恍惚眼前出现那个蹲在地上认真看蜗牛的姑娘。我友善点头。

她打电话告诉黎井昌说，怀孕了。然后，那个娃娃她到底生了没有呢？顺产，还是难产。丁琳会死于产后大出血？从此，黎井昌失去了关于她的所有消息。她姐弟俩——还有那个精神分裂（或弱智）、凶残的杀人凶手，丁琳的弟弟丁卫——仿佛人世间蒸发了一样。他俩还有没有其他的亲戚呢？找不找得到人。然而那个小院子，包括老式红砖楼真找不到，踪迹全无。也许，情节只存在于黎井昌大脑，只不过是我和他在迷迭香洒店舒服的席梦思床上各自做的不一样梦，东拼西凑，需要顺利找到一条线索串联起来。黎井昌突然告诉我，不希望故事和他本人扯上任何关系。

那么，说不定使用我的身份才更合适，和那次采访女植物科学家有关，一次神奇艳遇。他和摄影师赵惠林毕竟过于年轻了。

我考虑，故事发生的时候丁琳年龄应该再大些，比如说三十岁。我喜欢的年龄段，那个丁卫也不是弟弟，而是我和丁琳的儿子。我和她有过那次巧遇然后我忘了她。

我做了一个梦，前戏忘了，走在一个拐弯抹角巷子里，许多老房子拆掉了，模糊不清画面，建筑工人在平整地基，好像还是墓地，有不少过去什么人的坟包。工人开推土机正无情推平了这些坟。我究竟是什么身份，有点诡异，被什么人追杀，在一些窄街陋巷（镜头保持一直冷色调）奔跑穿过，跌跌撞撞。随后我来到条河边。

我抬起头，并马上知道（也看得见一些稀疏灯光）前面有条横街，好像还有许多环境幽静的咖啡馆，那个地方有座古老的塔。确实不止一次梦到这个环境，也多次从那条横街（是反方向丁字路）成功逃亡去到一个空无一人农场，据说那里安全。

但这回梦里我身边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人来，甚至，画面模糊到分辨不清此刻走在我前面丈把远的那人究竟是谁，男女都根本不清楚。河上有道拦河坝。我们从坝上过去，还是跑得特别快，脚不沾地，差点儿可以飞起来那种感觉。对岸呢是悬崖峭壁，但有无数道拐的金属楼梯，是有踏步那种样式，大段大段带有金属质感的护栏，有个陡峭地方反而没有。我转拐爬楼梯的时候还扭脖子回去瞧过不远处是岩头边缘，清楚地知道如果稍微不小心，我失足掉下去会粉身碎骨。前面那人在等我，已经快爬到顶。现在，我和她牵着手爬。

顶上也是大片荒地，有许多人好像举行什么活动，又像是在做法事。我又来到那个拆了小楼正建设新大楼的工地，蹲下去用手指摸了摸基础，觉得工人师傅肯定是抬过水平的，点不倾斜。有个年轻人突然叫我爸爸，让我即惊讶又感动。他撑起身来跟另外一个人争论几句。好像那人和我也有什么关系。我怀疑他俩会不会是兄弟。

梦境切换到那场举行的活动，准确说更像法事中。前面地上有盒侧翻的棺材，盖子打开来的，抛弃丢在旁边。那些人穿得花枝招展，身上的衣服也是披一块搭一块，但绝对不是招灵那一套。整个活动更像是办一场阴婚而且还带着强烈性暗示。那些巫师似的群演人物（是一大群参与者，更接近群魔乱舞似的，表演可以尽量疯狂一些，夸张一些）所做的各种各样动作用文字不容易表叙，但在镜头里还是比较容易完成的。画面不需要脏，甚至可以说特别干净，用不着由群演来完成。就是制作许多复杂道具就可以了。黎井昌对这样的神奇结尾特别惊讶，他说是有早期米高梅电影公司电影天才埃尔文•索尔伯格风格。

深巷子隔着段路就有一截石梯子坎，分成无数个（怀疑可以直达天堂，或者说另外一头是地狱，继续保持冷色调）风格差不多台阶，有些地方可能会存在岔路，博尔赫斯式的交叉小径花园，这样，整个画面产生迷宫式效果。那些群演从浓雾缭绕中出来又进去，或淡淡的影像，漂浮不定。或可以带上点儿皮影戏人物那样的、水墨画效果。我和黎井昌都可以是戏中人，在人堆偶然神秘露面，我们的表演可以更神经质一些。打从那次采访后我还来过，严格回忆起来我甚至来过铜城许多次更多时候接近于梦游。我想不起见没见到丁琳。

或者说就是为了在疯人院找到她姐弟俩。我确实并不记得究竟来过花果山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