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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寂寞无边
橘文泠
(一)
长庆公主苏宛若,平帝幼女,她的生母瑾妃在平帝晚年时入宫,三千宠爱集于一身。
拥有这样的父母,苏宛若的人生本该没有任何挫折和遗憾——如果睿王没有率兵逼宫,平帝没咯血死在承运殿上的话。
“宛若,如今你也大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御座上,当年的睿王,如今的睿帝和颜悦色地说。
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一大早一道口谕就把她宣进承运殿来,天子要为她选婿。
一旁挂着十几个青年男子的画像,下面还写着这些人的年龄家世,无一不是青年才俊。
她看着睿帝淡然的笑容,脑海中却浮现出当年他满身血污闯进长庆宫,指着母亲大声喝骂的情景。
当夜母亲就自尽了,因为人所共知她曾是睿帝的恋人,却又被平帝强召入宫。传言睿帝起兵也是为了一雪这夺妻之恨,这样她就成了将天下拖进战乱的红颜祸水,可事实是当年母亲自愿入宫,睿帝恨她贪慕荣华富贵,瞧不起她的品行。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母亲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睿帝杀了平帝所有的皇子,只留下几位公主,这几人中他又特别关照她。
这或许是因为她的母亲,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关于她的传说——在她出生那晚,一道雷电劈入长庆宫中,钦天监的人对平帝说这是天人临凡的征兆,瑾妃所生的孩子必然威加海内,德被四方。
幸亏生下的是个女孩儿,不然背负了这样的预言出世,不知要引起多少腥风血雨。
但她感觉得到睿帝还是心存芥蒂,因为他的命令她得以留住宫中,锦衣玉食之余却没了自由。睿帝以皇宫为囚笼,以另一种方式囚禁了她。
目光又在画像上逡巡一遍,天子对她的态度如此莫测,这些人中无论她选了谁都是害了对方……
“这个人倒生得很俊。”她走到其中一幅画像前说道,然后回头向睿帝笑了笑。
画像上的男子有着俊俏的五官和忧郁的表情,左下角题着几个字:郁子青自绘。
宫女紫华听说这件事后,吃惊地问她为什么要选郁子青。
“本宫只是想……”她抚摸着锦盒里那个干瘪的草编蚂蚱,露出一笑,“最后的一段路,能有他同行也就够了。”
紫华听了,顿时沉默。
大婚之时正在冬季,这天还下了很大的雪。整个兆京银装素裹一天地的白,送嫁的队伍就在这一片雪白里慢慢走着,极正的大红与厚厚的积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洞房之夜,宛若等了很久也不见郁子青到来,最后是郁府的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来禀告说,少爷讲公主是君自己是臣,若无宣召他不敢进来。
这的确是皇家应该遵守的礼仪,却也清楚地表达了他对这门亲事的反感。
屏退了所有人后,她自己揭了盖头,卸去沉重的凤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深夜,郁子青还在书房里画画。她不敢进去,穿着嫁衣站在石桥上,远远地看着他比以前更英俊挺拔的容颜,回想当年宫中偶遇的温柔少年,他的笑容,他编的草蚂蚱,他说要带她离开皇宫这个牢笼。
可现在他连见都不愿见她,当年的誓约又在哪里呢?他们两人到了此刻,注定有些东西必然失去,并且再也找不回来。
(二)
婚后第一次和郁子青独处,是在三月外出踏青的马车里。一路上郁子青始终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愿与她目光相接。
“你一直避而不见,是不是恼我阻了你的前程?”最终是她先开口。
他飞快地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公主不曾宣召,郁某岂敢以下犯上。”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对于郁家来说我本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谈不上前程。公主选了我,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话半真半假——郁家是武将世家,身体孱弱不能习武的郁子青确实未被寄予厚望,但也绝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个废物。
所以他还是对她有怨恨的吧?这么想着,宛若还想说什么,却闻窗外马蹄声急,撩开帘子看见前方大路上,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正轰轰烈烈地过去,马车上画满夸张富丽的花纹,充满了异国风情。
“是广延王。”
她看得出神,听见郁子青这么说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他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公主是否很想见见广延王妃?”
那正是她的长姐德阳公主朝若,她们虽为异母感情却是极好,当年睿帝为求与广延国交好而送朝若和亲,分离之时她整整哭了一夜。
可现在……
窗外车马已然远去,她放下帘子隔绝了飞扬的尘土,随即向郁子青笑了笑:“还是不见的好。”
而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后来宛若回想他当时的样子,分明是不以为然。
的确,因为畏惧睿帝的疑心而舍弃姐妹之情,又或是姐妹情深而顾不上睿帝的猜忌,这两种做法都不是她的作风,前者不义,后者不智。
所以她选择了乔装改扮,深夜造访。
朝若见了她自然欢喜,又恼她涉险:“怎么就这样一个人跑出来,万一遇险怎么办?”一边教训着一边引她到广延王面前,“王上,这便是我的小妹。”
“长庆公主。”广延王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是探究,是评估。最后他笑道,“都说字如其人,果然不假。”
她也笑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会面,但在此之前,她已通过朝若多次向广延王递书。
“前番所递书信想必王上已然阅过,今日宛若亲身来此一来表示诚意,二来是想知道王上对本宫所提条件可还有什么疑虑?”
她许他边境通商,广延国三面环山,唯一通向外界的商道必须经过大夏境内。往昔商路受大夏限制,广延国虽然物产丰富,百姓却并不富庶。所以她给的这个许诺,可说是诱人至极。
“条件于我广延大为有利,自然是极好,”显然广延王也这么认为,“可这件事,并非公主说了算。”
“不错。”她嫣然一笑,点漆般幽深的眼中却霎时染上森寒之色——
“所以……希望王上助本宫登基,取睿帝而代之。”
(三)
郁府,夜半子时,阖府上下寂静无声。
宛若一踏入偏门就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一路行来一个人影都不见,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总算回来了。”推开屋子的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响起。她看也不看立刻下拜:“不知陛下御驾亲临……宛若未及迎接,罪该万死!”
在花厅主位上坐着的赫然是微服来访的睿帝。
不闻平身,她感到睿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无形的压迫感令她顿觉芒刺在背。同时一股血腥味萦绕过来,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紫华。
不由得心中一痛。
想必是被问及她去了哪里,推说不知而受了刑罚——近年来,睿帝的耐性越来越差,脾气也越发暴虐。
“没关系,不用万死……”睿帝笑着说,起身走到她面前,“只要告诉朕你去了哪里。”
冰冷的,满含杀意的口吻。
“我……”她抬起头仰视睿帝,脸上有着最明媚的笑,心中念头百转,却计无可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主是与微臣出去夜游了。”忽然郁子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时间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的郁子青身上。只见他身上衣裳有些不明原因的凌乱,发间还沾着稻草,看上去很是慌张。
近侍们各自交换着目光,露出暧昧的笑容——少年夫妻避人耳目地出去夜游,又弄成这般狼狈模样,自然是去干些花前月下的风流艳事。
她轻轻干咳了一声,头低得更低,仿佛十分害羞。
“哈哈,”静默片刻后睿帝大笑起来,“看来是朕搅了你们的好事……对不住,朕忽然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一时兴起就过来了。”他又变成了和颜悦色的样子,说完便向近侍们使了个眼色,起驾回宫。
“你的这个身边人不够伶俐,过些天朕给你换换吧。”临行,他看了紫华一眼这样说道。
除了谢恩,她还能说什么?
睿帝一行一走,她赶紧跑去扶起紫华,大叫着要人去请大夫。等到从忙乱中回过神来,她发现郁子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帮了她,实在令她意外。
长夜将明时,大夫从房中出来向她摇了摇头,紫华不行了。
她一进去便扑到榻边紧紧握住了紫华冰冷的手,小丫头目光涣散,却还是笑了笑:“公主……紫华没有负你,公主……我有句话要对你讲。”
“我不要听。”她按着小丫头,要她好好儿休息。可小丫头却死死抓着她的衣袖,勉力抬起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一件她一直不知道的事……
“公主待我情同姐妹……”最后,紫华气若游丝地说着,笑着。
撒手人寰。
片刻后晨曦金色的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了宛若的脸上,照见她紧蹙的眉心,蜿蜒而下的泪痕。
(四)
睿帝说要派的人暂时没有来,郁府就另外安排了几个丫鬟来服侍宛若。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帝君打死了一个下人,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将紫华安葬在郊外一处风景优美的墓地,下葬那天亲自去看了,亲自撒上最后一把土,放下最后一朵花,然后策马离开,再不回头。
郁府中,郁子青又在书房独自画画。她走进去,低头看了看他画的海棠,笑着说:“前日多谢驸马解围了。”
“公主客气了,夫妻一体同心,何言一个‘谢字。”他头也不抬地回道。
一记轻哂,她转身去看墙上挂着的长剑,伸手抚过剑身,森森寒意凉透指尖。下一刻她猛地拔出鞘中利剑,一转身剑尖直指郁子青眉心,厉声道:“那晚你既然跟着本宫,为何又在陛下面前口出妄言?你用意究竟为何?!”
睿帝亲临,自然阖府上下都要来觐见,她不在府中也就罢了,怎么偏巧他也不在府中?出现的时机又那么巧,说的话也该是事先斟酌好的,不是一直跟踪她又是去做什么了?!
他其实也是睿帝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吧?就像紫华一样……
临终,紫华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她这才知道多年来陪伴在身边的人也是睿帝所派,只是紫华与她姐妹情深,从很久以前开始便向睿帝隐瞒了她的各种情况,或许这次睿帝就是觉察了不对,才那样严惩了紫华。
那么郁子青呢?他又为什么要帮她?
郁子青慢慢抬起头来,利刃当前,他的神色却丝毫不乱。
“帝君耳目众多,公主既想取而代之,就该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她皱了皱眉:“驸马不也是帝君的耳目之一?又为何要襄助本宫?”见他张口欲言,她抢先一步道,“别说不是,你若不是他的耳目,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听信你的话?!”
所谓的夜游,或许能瞒过别人的眼睛,但骗不了睿帝……除非他对郁子青本就有相当的信任。
而这个推测显然是对的,郁子青放弃争辩默认了,随即轻叹一声:“因为我希望公主能够成功。”
她睁大了眼睛。
“因为只有公主登基为帝,微臣才能恢复自由身。”
平淡的,理所当然的口吻。
握着长剑的手连动都不动一下,她自信自己的表情也一定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此时此刻,心里的失望却像晨时林间的雾气,厚重的,铺天盖地般蔓延开来。
毕竟是羁绊了他,毕竟是让他感到不幸了。
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今日之前,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丝期待的,盼着或许哪一天他们能像世间一对寻常的夫妻,纵不是一开始就爱得浓烈,但日久生情,最终也能互相扶持着度过一生。
但此时此刻,郁子青的心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他想离开她,不计一切。
令他陷入如此可悲的境地,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爱他,又或者希望能有朝一日被他所爱?一切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妄想和奢求罢了。
“好!”还剑入鞘,她凝视着郁子青的眼睛,忽略心底深深的失落,一字一句地说:“你既愿意襄助本宫,他日本宫身登大宝,定与你解除婚约,随你来去自便!”
(五)
许下那样的诺言后,她与郁子青的相处出乎意料地变得轻松起来,他不再是之前那般厌恶冷淡的神气,也会对她笑,邀她看他画画。
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些平淡的幸福,是以他最终离开她身边为代价换来的。其实打从她明白自己要做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不要妄想什么爱情,嫁给他也只是希望最后的一段路,能看见他,这样走过就好了。
可人心总是不足的,看见了,爱着,便想长留身侧,永不分离。
心潮翻涌,宛若忍不住苦笑。
她所想的,自由,爱情,一直在争取——
却似乎永远也得不到。
这是又一个看上去很轻松的午后,暖风拂面,将窗外海棠树上的残花一片一片地吹落。一旁郁子青正在画画,从她这边看去能看见宣纸上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一个念头禁不住浮现出来:若有一天,她坐在这里是因为他想为她画像就好了。
她愿意用已有的一切,去交换这样的一段时光。
奈何,终是妄想。
“啪!”忽然书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来人一身戎装风尘仆仆,郁子青看见她有些吃惊:“王妃?”
竟是朝若女扮男装而来。
“小妹,”她向宛若笑了笑,“开始了。”
千重阙沉重的宫门从未像今日这样敞开着任外人出入,喊杀声震天,已经有许多人躺下了,殷红的血在地上汇成细流,散发出阵阵熏人的腥气。
正与宫中禁军混战的那些黑衣人是广延王的死士,居高临下,苏宛若看着这场战局,清楚地看到虽然禁军在人数上占了相当大的优势,但那些死士个个身怀绝技,更有着南国武者的骁勇彪悍,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银色弧线,刀光到处,鲜血四溅。
用不了多久禁军就会败退……
“借他国之军入侵本国的皇城。”广延王显然也预见到了胜利,发出了轻蔑的笑声,“来日史笔如铁,不知要怎样写你这一笔?”
她看了他一眼:“不劳王上操心。”话音未落,倏地伸手抽出他腰间的弯刀,一记劈断迎面射来的一箭。
下一刻那弓箭手便亡于死士们的乱刀之下,惨叫声令人心惊。
没想到她的动作如此迅捷,广延王惊讶之余露出了几分忌惮之色。她调转刀柄递还与他,淡淡地说:“王上,大事将成,你我既已结盟就不该互相猜忌。”
广延王却不接刀,微微一笑道:“孤要是在此杀了你,拿下睿帝,大夏朝岂非孤囊中之物?”
她猛地将刀扔到他跟前,下一刻,埋伏在高处的弓箭手齐齐现身。
“这是——”广延王诧异地看着这一队伏兵,“原来公主暗藏实力,倒叫我广延儿郎阵前卖命!”
“王上误会了,十二连营此来只为护国。”她的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与坚定,“倘若王上生有二心,那么宛若可以保证王上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兆京城。”
她又岂会愚蠢到让别国的君王掌控局面?十二连营或许不会助她弑君夺位,但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随她上阵,将一切敌人斩杀殆尽!
大夏朝,不是任何人可以轻视的对象。
广延王默然着收起了刀,她将目光移回到了战场上,如前所料死士们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地上满是禁军的尸体,剩下一些被擒住的,广延王向她目露探询之色。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向颈部一抹。
近年来睿帝越来越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又擅杀文臣武将,早已没人站在他这边。这些禁军却依然肯为了他上阵搏杀,可见是他的死忠,绝不能留。
惨呼与咒骂此起彼伏着,未几多时又转成恐怖的寂静,她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觉握紧了手,想着——
她不会后悔。
与广延王并肩站在承运殿外,她向敞开的大门内望去,只见空荡荡的殿堂昏暗而阴森,全没了往日的富丽感觉。
大殿最深处的宝座上,依稀可见睿帝的身影。
他还活着吗?她并没有打算让他死……
“公主。”郁子青,他也跟来了,他轻轻推了她一下,“进去吧。”
总是要面对的,那个杀了她的父亲,逼死她的母亲,又将她养育成人,让她能够嫁给心上人的男人。
今天,她要将他从她父亲这里夺走的江山,正大光明地夺回来。
(六)
睿帝活着,没有自刎或服毒。她想也是……他总是认为自己该是最后的赢家,这样的男人不会寻死。
“哈,果真受命于天。”
当他们走近后,御座上的睿帝看着她发出了一记哂笑:“当日朕真该听从钦天监之言,杀了你这天命之女。”
“你下不了手。”她挺直了腰,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以为今日之祸真是天命?就像你当日没能杀我一样……这都是你自己选的,是咎由自取。”
她不信天,也不信命,更不用说那些玄之又玄的无稽之谈。
她只知道促成了一切悲剧和不幸的,只有人心。
睿帝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是朕咎由自取,是朕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既然如此,那就由朕了结这一错!”
霎时间转为肃杀的语气,她意识到有蹊跷的时候已经晚了,机括开动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快。可有一个身影更快,猛地扑倒了她,将她整个人都挡在身下。
藏得密密的,护得这般周全。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郁子青的脸,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她连他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下一刻他笑了笑,就无力地靠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背后有血迹,却看不到机括射出的暗器在哪里。
“来人!”广延王立刻下令把人抬下去疗伤,可睿帝却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疯狂大笑着:“何必徒劳,这小子死定了……身中三枚噬骨钉,绝无生还!再说……”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他竟对你情深如此……”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唯一听见的就是郁子青恐怕不能生还。
那一定是胡说的。
可这暗器是睿帝的最后一张牌,满满的,都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恶意。
不会失手。
郁子青会死……为了保护她而死。
两手紧紧握成了拳,有一个秘密她本不想说出来,就像她本不想要睿帝的命,他对她毕竟有养育之恩,他对她的母亲,毕竟还有残留的那一点感情。
“想不想知道,当年我娘为何入宫?”她抬起头看着睿帝,注视着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失去血色,忍不住怨毒地想——
她再也顾不得了,她要他生不如死。
这是除了她再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当年睿王骁勇善战深得人心,平帝深为猜忌,趁睿王出征时密谋待其回来便要夺其兵权而杀之。这些被她的母亲觉察了,她知道平帝好往民间寻花问柳,便安排了一场邂逅,顺利地去到平帝身边,获得他的欢心,不着痕迹地化解了他对睿王的猜忌。
“她从未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她只想你好好儿活着,得到你该得到的一切,做一个圣明的天子。”凝视着睿帝惨白的脸,宛若只觉得心里满是痛苦的快慰,“当年你夺得江山,她本想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可就是你说的那些话!你在长庆宫中说的话……你可还记得?!可还记得?!”
他说她的母亲是不要脸的荡妇,只知贪慕虚荣,他是瞎了眼才会爱上她。
一朝天子,那时就像个市井无赖般破口大骂。
就是那些话夺走了母亲最后一点生念。
殿上寂静无声。
“你胡说!胡说!”睿帝猛地跳了起来,“朕不信!你是为了报复朕才编出这些废话!朕绝不相信!”
她逸出了一声轻笑。
早就想到这样的结果,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信的,或者说他绝不会愿意去相信。
随他去了。
转身离开,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承运殿。身后,是睿帝暴怒的呼喊,满含绝望。
(七)
噬骨钉,钉上满淬销骨之毒,故有此名。
没人救得了郁子青了。她坐在榻边看着他的脸,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应该想些什么,只有一个问题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出现:他为什么要舍命救她?
答案似乎是显然的,他觉得她比自己重要吗?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他喜欢她吗?
“怎么哭成这样?”忽然郁子青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疑问。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脸的泪。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在无措和疑惑,却见他虚弱地笑了笑:“难道说……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
她没说话,但或许震惊的表情已经给了最好的回答。郁子青露出无比苦涩的笑来:“原来如此,我们两个……我们两个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心意,一如他也从未告诉她他的心意。
可如果他心里有她,当日又说什么自由,什么要离开的话?她一点都不明白!
“不用觉得是你害死了我……我们这些人,本就命不久长。”他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原来当日睿帝要她选择的那些人,全都是自幼由睿帝亲自训练成的密探,为了控制他们,睿帝要他们长年服毒。此毒只可压制而不可全解,随着年龄增长日积月累,毒性会越来越强,直至毒发身亡。
他不为家中所重视,想要出人头地便走了这样一条路。当日在宫中与她相逢,便是他最初入宫的时候。
“子青——”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日你选了我,我很高兴。”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来塞给她。
那里面是只干枯的草蚂蚱,做得难看,却是她当日幼时做给他的。
他从未忘记那段时光……
“你去看……看看书房里……”忽然他激动起来,但转瞬目光又暗淡下去,“算了……”他勉力起身,紧紧抱住了她,“我待你很不好,宛若。可我想你永远记得我……”
耳畔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她心里也清楚日后恐怕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再也看不到他伏案画画,再也……
可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抱着他,不想放手。
后来宛若在郁府的书房里发现了很多郁子青藏起来的画作,画的都是她,或行或卧,或立或坐,或风前独立,或月下观花,自她年少直到如今。
神情是那样惟妙惟肖,逼真得仿佛能从画中走出来。
见到这些画她才知道,自己的样子原来一直在他心里。他在宫中受训那么多年,一直都在暗中看着她,只看着她一个人。
可笑那时她所有的期待只是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画一次像。
原来她想要的早已得到,可她拥有这么多却浑然不觉,于是便又失去了,连追悔都没有资格。或许该恨她总是将心事藏得太深,以至于他看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她的真心。
这就是有缘和无分。
郁子青的周年祭这天,宛若到了兆京城郊最高的一处山崖边将这些画都烧了,看着自己的样子在火中化为灰烬,眼前却更清晰地浮现出郁子青的身影来。
他说待她不好真是没有说错,明知道要死了还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还让她看他这么多年的痴缠,这样一来她还怎么能忘得掉他?她还怎么能去再爱上别人,度过幸福快乐的一生?
纵然能,她又怎么愿意?
此情岂可成追忆……
无法可解了。
看着最后一张画灰飞烟灭,她叹息了一声:“紫华,回去吧。”
不闻应话,她转过头去看到小宫女几分陌生的脸和惊惶的表情,这才恍然自己喊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这世上。
甚至连长庆公主苏宛若也已经消失,现在只剩下大夏朝的长熙女帝。
她已一无所有。
“唉——”长长的叹息声,伴随着她孤单的脚步向山下去了。
身后,是兆京的春末,城中遍植的梨花开在极盛,远望彷如浮云轻雾笼住了都城人声鼎沸、车马喧嚣的繁华。
如画江山,如此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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