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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信：曾红遍大江南北，所作宫体诗却槽点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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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人故事 NO.87

庾信的故事❶

如果没有侯景之乱，

想必这位风流倜傥的清贵公子，

将绮丽终身，

并在江南温柔的晚风里了却余生。

这样的人生，

贵则贵已，却轻如鸿毛。

——低调世家——

庾信的一生，堪称跌宕起伏。

如果没有侯景之乱，想必风流倜傥的清贵公子将绮丽终身，然后在江南温柔的晚风里了却余生。

这样的人生，贵则贵已，却轻如鸿毛。

庾信祖籍南阳郡新野县，与东晋名臣庾亮同宗。永嘉之乱时，其八世祖庾阐随晋室渡江，世居江陵。不过渡江之初，庾信家族在一众门阀世家中并不显达。庾信先祖庾阐九岁就有才名，成年后一直秉持儒家名士做派，被州里举为秀才却不应朝廷征辟。后被西阳王征为櫞属，数度升迁最终官至尚书郎。苏峻之乱后投奔王羲之的岳父司空郗鉴，最后官至给事中。

庾阐颇有著述，众体皆擅，诗、赋、文均有留存于世者。他留下二十一首诗作中有多首山水诗，甚至被范文澜等后世学者誉为“山水诗的先驱”。

庾亮这一脉在东晋初年权势滔天，对于同宗的庾信先祖肯定有所提携，但庾信家族前几世却始终未有大建树者。不过好在，庾家在南朝百年的动荡中，因为并未参与核心圈层的权力争斗，反而能够安稳度日，并且保持着诗书传家的优良传统。所以宇文逌才会夸赞说庾家“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到庾信祖父庾易这一代，干脆不应朝廷的征辟，将名士风范坚持到底。

到梁一朝，庾家几兄弟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庾黔娄官至荆州大中正，庾于陵则破格出任非甲族不得任的“太子洗马”一职，家族社会地位骤然提高。按田晓菲教授的说法，就是庾氏家族通过文化资本，获得了政治权力和社会特权，从而完成了从二流世家到领袖家族的华丽转身。

——父亲庾肩吾——

庾信出生于公元513年。这一年南梁立国仅11年，开国功臣兼文史大家沈约在这一年去世。父亲庾肩吾时年27岁，而对他产生重大影响的太子萧统，年仅13岁。

38岁壮年立国的皇帝萧衍励精图治，积极纠正宋、齐两朝的弊习，他广纳谏言，尊崇世族，重视官吏选拔。这个日日五更天起床的勤勉皇帝还非常节俭，穿旧衣，每天只吃一顿饭，且只吃蔬菜和豆类。在他的治理下，梁朝初期的政坛一片清明，国力蒸蒸日上。

在梁国的精神文明建设上，从曹家父子流传下来的文人集团传统被宋、齐皇室发扬光大，得到梁朝时，爱好诗文的梁氏父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几个儿子，无论是太子萧统、晋安王萧纲还是湘郡王萧绎都笃好诗文，在他们的周边也都聚拢着一批文人学士。

庾信的父亲的庾肩吾素有才名，自然不会被埋没，他37岁时出任晋安国常侍，跟随萧纲左右。萧纲迁镇，庾肩吾也随同迁转，历任云麾参军，并兼记室参军，为后来的东宫岁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萧统去世后，萧纲继任太子，庾肩吾也随迁太子中庶子、东宫通事舍人等职。不久之后，庾肩吾被调任湘东王录事参军，自此开始跟随湘东王萧绎左右。就这样，庾肩吾与萧梁王朝的几代帝王都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以至于终梁一朝他都能简在帝心，累官至度支尚书。

——东宫岁月——

在老爹庾肩吾辗转于诸皇子之间奋力打拼的时候，还是总角小儿的庾信正在知识的海洋里幸福遨游。

不过他可比老爹庾肩吾有出息得多。

527年，梁朝的第一任太子萧统着手编撰《昭明文选》。《昭明文选》收录了自周代至梁以前七八百年间130多位作者的700余篇诗文，是现存最早的文学总集。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当然需要招揽大批有识之士。自小就有才名的庾信就这样被选入东宫，以15之龄任太子侍读。

从公元527年开始到公元531年，庾信一直在东宫工作，这段时间也是《文选》成书的时间。我们无从得知在这部巨著的诞生过程中，庾信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做出了怎样的贡献。但不可置疑的是，萧统东宫的这段岁月，对于少年庾信来说，显然受益匪浅。

531年，萧统意外去世，晋安王萧纲接任太子。他几乎全盘接收了哥哥的东宫属臣，加上原本自有的“高斋学士”群，可以说，新东宫诞生了梁王朝历史上最顶级的文学侍从团队。而庾信、庾肩吾，徐陵、徐摛两对父子同仕东宫，更是一度被传为美谈。

彼时，江南的天空下，岁月静好。

那也是晚年庾信念念不忘的故土烟霞。

当时的他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文风绮靡，和徐陵一起被世人称为“徐庾体”。他们的文章被后学之士争相模仿，据说，他们每写成一篇文章，都会成为大梁文坛的爆款。

那一年，庾信十九岁，未及弱冠。

——宫体风范——

之后不久，庾肩吾被任命为湘东王萧绎的录事参军，跟随湘东王出任荆州。庾信也随去荆州，担任湘东国常侍。

这时的萧梁王朝父慈子孝一派欣欣向荣，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老皇帝一心向佛，数度不顾自己身份高贵，舍身出家。可是大梁的江山一刻也离不了这位英明睿智的万岁爷，大臣们只能拿出国库里的巨款向普渡众生的大菩萨赎回自家皇帝。盼望着菩萨他老人家能够垂怜梁国的万千小民，早早感化这位虔诚的人间帝王，带领一众升斗小民都能走向康庄大道。

皇子们则与老爹走了不同的修行道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然无法湮灭七情六欲，于是他们独辟蹊径，从万丈红尘的脂粉枯骨中寻求解脱之道。修行的路经貌似大相径庭，实则殊途同归。一时之间，我佛慈悲地“杨枝雨露”遍洒江左大地。

就在这佛光与红帐织就的繁华锦绣里，青年庾信辗转于几位皇子之间，将自己的大把青春贡献于宫体诗赋。南国的烟雨氤氲了士子们的眉眼，他们赋诗作文大体离不了风花雪月、醇酒美人、歌声舞影、闺房器物，囿于闺房的寸土被他们细细描摹，倒是开创出了一片诗文的新天地。

以萧纲和萧绎为中心的宫廷文人们，为着这一片绮靡奢丽的文学梦境殚精竭虑。萧纲就自称“七岁有诗癖，长而不倦”，更不用提天资出众的湘东王萧绎。在两位皇子身体力行的推动下，“宫体诗”大行其道。

庾信作为皇子文学集团的佼佼者，当然创作颇丰。据宇文逌为其文集所作的序文来看，侯景之乱前，庾信就有文集十四卷，后值太清罹乱，文集百不存一。到了江陵，数年之间庾信又有集三卷，然重遭军火，一字无遗。所幸的是，庾信的老同事——由梁入陈的徐陵后来奉旨编撰了一本《玉台新咏》，倒是收录了一些庾信的早期诗文，让后世读者方得以一窥真实。

今存诗集中，庾信入北之前的作品很少。清代倪璠认为《庾子山集》中前期作品仅有赋七、诗九、铭六，计二十篇。日本学者清水凯夫则考证其前期诗歌有五十七首，赋七篇，铭文五篇，合计六十九首。从内容上看，这些作品大多为奉和、咏物之作，如《奉和山池》《和咏舞》《奉和同泰寺浮图》《和回文》《奉和初秋》《七夕》《望月》《舟中望月》《斗鸡》《春日》《梅花》《咏羽扇》《咏雁》等，内容比较空泛，但在声律和写作技巧上却相当有成就。

——唐诗先驱——

庾信的诗作善于抓住所咏事物的精细之处，所谓“雕画奇辞，日竞于繁采”，在他的早期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奉和山池》中的“荷风惊浴鸟，桥影聚行鱼”一句，与晚唐皮日休的那一句“荷倾还惊鱼，竹滴复触鹤”有异曲同工之妙。另还有“石影横临水，山云半绕峰”（《山斋》）“山明疑有雪，岸白不关沙”（《舟中望月》）等诗句，均体物入微，描摹细致。

虽然宫体诗向来广受非议，但古今学者俱都肯定青年庾信的诗歌成就，以及在完备诗的外形格律上所作的贡献，甚至称之为唐诗的先驱。明朝文学家杨慎就有：”庾信之诗，为梁之冠冕，启唐之先鞭“之说。

以他早期作品《赋得荷》为例：

《赋得荷》

秋衣行欲制，风盖渐应欹。

若有千年蔡，须巢但见随。

从诗中不难看出，庾信是用典的高手，短短四句就用了三个典故，秋衣出自屈原《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但屈大诗人的原意为：“我要把菱叶裁剪成上衣,我并用荷花把下裳织就。没有人了解我也就罢了，只要内心真正馥郁芳柔”，格调显然要高出庾诗许多。

风盖两字则出自汉王褒的“援芙蕖以为盖”，下一句“若有千年蔡”中的“千年蔡”意思是大龟，典出于《抱朴子》。对于庾信诗文中的炫技，后世学者并不买账，明朝的谢榛就在他的《四溟诗话》中评为“蔡虽大龟，然字面入诗，殊欠明爽”。

这首小诗声律近乎绝句，但从内蕴和格调来说，当真是无有可圈可点之处。

在炫技的同时，庾大公子已经不知不觉沦为诗歌的囚徒。涂脂抹粉的锦绣文赋下，流淌着的却是一颗苍白无力的灵魂。

平生萧瑟的庾信一生都是故事，但却饱受争议。接下来，我们将用几篇小文细数庾信的一生，再来看看他又是如何在暮年诗动江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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