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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红｜八、初恋——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小说是比历史更真实的历史，因为它关注我们眼见“历史”中所缺失又无法忘却的部分。/

《玫瑰红》

作者：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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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邪恶面前，

嘴保持沉默的，不过是懦夫；

心保持沉默的，却是帮凶。

如果你的思想再也溅不起浪花，

这比死亡更可怕。

在刽子手的耳朵里，

告饶声是最甜蜜的音乐。

【作者/袁文燕】

——摘自《诗刊》1980年第9期“雨丝”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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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玫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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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证据凿凿，无奈之下，我把擦黑板的事讲了一遍。最后，还赌咒发誓地向毛主席保证：自己不但心中没鬼，更与丁静兰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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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晚上，林雅趁汤教练还没来的空儿，用拍子一个劲儿地把球左旋右转地上下颠着，毫无开打的意思。好一会儿，她那诡谲的目光穿过弹起又落下的银球之间，犀利如锋地直直逼住我：

“丁——静——兰，是谁呀？”

“啊？唔……是我同桌，欸——你咋知道她叫丁静兰？”

“上午，那么多嗓门儿阴阳怪气地叫嚣着，街上卖冰棍儿的九斤老太都听得心明眼亮，你还装聋卖傻？哼，越装越有鬼！上次，不正是那个白骨精似的黄毛丫头在路灯下等的你……噢——明白啦，你不去军区体工队，原来依依不舍的是她呀！”

“胡诌啥呢？那些家伙们喊她，别有用心！”

无奈之下，我把擦黑板的事讲了一遍。最后，还赌咒发誓地向毛主席保证：自己不但心中没鬼，更与丁静兰毫无瓜葛。

林雅挑眉嘟嘴，不屑一顾：

“得得得，快别给伟大领袖添乱了……你们那帮小资调的高中生，乱点鸳鸯谱，还借刀杀人——”

“杀谁了？”

“我呗……”

“你？谁舍得杀你呀！他们看过你打球，说是像嫦娥奔月，西施浣纱……”

“真的，那——你呢？”

“当然也有同感啊；”

我顺口应着，还不由着几分得意。这时的她，显然错愕不及，红润的嘴唇傻傻地半张着，几缕兴奋在狐疑的目光下欲遮难掩：

“原以为，你光知道翻书本儿拉弧圈球呢，不过……凭啥子让我相信你呀？”

“这……人心隔肚皮的，又不是打球，输赢明摆着……不然，你找个能够证明的法子。”

她红唇皓齿，抿笑不语，那双黑亮的眼睛调皮地扑闪着。慢慢地，两弯长茸茸的睫毛下迸射出一抹挑逗的神色：

“唔——那……那就把你这件运动衫换给我？”

我先是一愣，但为了言而有信，便硬着头皮充好汉，开始抬手脱玫瑰红。可当自己刚从掀起的玫瑰红下露出脸时，眼前的一幕吓得我险些虚脱：林雅竟然也正在脱她身上的那件海蓝色运动服，而且就站在我的眼前，只不过身子稍侧了一点儿。这时的她，两臂交叠高抬，正巧把整个衣服掀到脖颈部，头脸被罩住了，脖子以下，细白如脂的上身赤裸无遗：珠圆玉润的白净肩胛，平滑直棱的V型锁骨。更乍眼的是那胸前的一对乳房，特像食堂的白面馒头，圆鼓鼓地冲我翘着。一种直逼眼睑的迫近感吓得我屏息束然，骇如僵木……

我的心身轰然坍塌了大半块，连坍塌的剧烈响声都怦然震耳。

她倒襟怀坦白，脱下衣服后，一边屈臂稍稍遮掩点儿胸部，用另一只手把衣服递过来；一边还半瞠半喜地催促道：

“还愣着干嘛？快点儿把衣服脱给我呀！哎——咋的，钟青草，你，你还想反悔耍赖不成！”

这天晚上，她穿着玫瑰红练球，沾沾自喜，一身灿烂。练习快结束时，她与一个队员计数开赛。那防守反攻的上步扑杀，板板得手，个个命中。

像是无意间偷了人家雪藏于胸的私物，懊悔欲还却覆水难收。又像是情窦初开，邪念疯长。我自哀不幸，自怒不争，但到处都妖娆着那身诱惑无限的玫瑰红……平日里，我身在教室，目光却总是游移窗外。

傍晚，老早就往省队的训练馆跑。赶到那儿，即便没人，自己也手脚不停地做热身、练发球，甚至拎起拖把反复拖着早已被打扫干净的水泥场地。

我恨林雅，当时，她那幅“两眼酒醺红杏妒，半胸酥嫩白云饶”的媚态妖姿，尽管是无意的，但比故意凶猛多了。美，无需造作，也造作不出来。这家伙，才是个真正的白骨精！对，还是条率性而为的美人鱼。只是她恣情任性，无拘无束，害得我神思恍惚，魂不守舍。但是，自己越恨却越想见她，俨然一个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女孩子一旦漂亮起来，不仅神秘，而且可怕！

汤教练误以为我想努力进省队，几次都忧喜参半地叨叨：抓紧哪，真要拿个大区联赛的青少年冠军，阿拉也好给林主任张嘴嘛。

儿女私情原来如此啼笑皆非，不仅自己被折磨得神魂颠倒，把别人也糊弄得阴差阳错。只有林雅幸灾乐祸，那窃窃得意的诡秘神色，不遮不掩，频频喜露在举手投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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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怪，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去参加文化课选拔考试，自己居然进了全市前十名。丁静兰的数学错了一道小题，只排在三十一名。但就这成绩，也是全校第二，女生第一。从没见老师们那么兴高采烈，欣喜若狂。有人还大张旗鼓地勉励我俩：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朱老师也一脸逻辑地振振有辞：中华民族总是需要科学的吧……

同学们才不管什么科学不科学呢，只顾扎堆瞎起哄，说我和丁静兰才是最科学的一对呢。天造地设的一双，是男才女貌，是才子佳人。

一天清晨，早到教室的同学全都拥在讲台前纵情浪笑。原来，黑板上写了一首打油诗：

状元同桌春意闹，三八线上传纸条。秋波无语书相问，有心点头无情恼。

这天，恰巧轮到丁静兰擦黑板。她倒似乎触目不惊，有意无意地把那首诗留在最后擦。擦的时候，动作缓慢极了，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擦，一笔一划地擦，像是在仔细默诵，反复品味。那两条细溜溜鹅黄小辫，贴着肩头垂在腰间，随着臂膀的晃动而轻盈得意地摇摆着。

我想起冬妮亚在白桦林中款款细步的婀娜背影。

你奶奶来信了。那一行行欧阳询的九成宫字体，娟秀地起伏着谨小慎微的儒雅气息。肯定是怕有人检查信件，她只字未提我考试的成绩，从头至尾不越嘘寒问暖的雷池半步。但从几处皱巴巴的斑斑点点，我一看便知，那是泪水的洇迹。她真可怜，对我写信告诉她自己考试的成绩，肯定喜极而泣，但却嘴上无法说，笔下不敢写，唯有泪千行。那个年代，知识分子连本能的母爱都欲说还休，残缺不全。

正当我沉浸在大学梦里时，林雅那边却东窗事发。汤教练偶然问起那件玫瑰红，她居然如实招认了。天哪，堂堂一个革命将军的英雄儿女，怎么也会出卖别人？她在魔鬼训练时的那股宁死不屈的劲儿全被狗吃了！

球队的最大禁忌无非是队员谈恋爱。有时打混双，男女队员交头接耳多商量几句，领队教练们便乌鸡眼似的如临大敌，坐立不安。汤教练准是为了率先垂范，才至今仍光棍一条。

林雅是谁啊，高干子弟，女队的领军旗手。我与人家差距太大，大得连嫉妒都产生不了，哪还敢高攀呀！即便时不时地被她挑弄得神情恍惚，那也与丁静兰给自己的暧昧皆然不同。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被停练的肯定是我。

当天晚上，张领队哼哈二将般地狰狞在训练馆的门外，唯恐我这只野猫野狗染指他们的领地。这号一肚子坏水的小人，绝对把我想象成了他那号登徒子。

体育不是最讲公平吗，事到如今，咋也不分青红皂白，还偏这么畏强凌弱，专挑软柿子的捏！

林雅隔着玻璃窗往这边张望，身上的玫瑰红早没了，背后的球台上摊着两张稿纸。明摆着，人家这位军代表的千金大小姐，只需划拉份检查便平安无事。

王子犯法，原来不与庶民同罪呀！我羞愤交加，怆然悲叹。

【待续】

对身体的自信

是年轻人

激情澎湃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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