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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挥《陨童》：一部从传统文化破土而出的历史科幻小说

2022年8月，后现代荒诞主义小说家寇挥首部历史科幻长篇小说《陨童》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可以文化出版。《陨童》讲述了一个外星少年的地球奇幻冒险故事，主人公英远为了拯救深受传染病折磨的人类，乘着飞船前往地球，却穿越时空误降到了秦始皇时代。

寇挥被誉为当代陕军文坛的另类，荒诞现实主义写作的坚守者。他曾获首届柳青文学奖新人奖、第三届柳青文学奖优秀长篇小说奖。已出版作品有长篇小说《想象一个部落的湮灭》《北京传说》，中短篇小说集《灵魂自述》，阅读随笔集《我的世界文学地图》。《陨童》是他首部历史科幻长篇小说。

贾平凹曾这样评价寇挥的创作：“寇挥的小说，建立在他怪诞的思想之上，建立在他对小说技巧的迷恋和对国内小说大师们的阅读、理解、吸收之上。”在小说中，英远是M星球一名年仅11岁的男孩，在他本该像地球上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时光的时候，太爷爷告诉他，地球上的人类深受丹巴热病的折磨，需要他带着药品前往地球拯救他们。至此，英远的童年时光结束了，熟悉的生活都随着飞船的飞升结束。然而，寇挥并没有让英远马上降落到他应该抵达的时代，而是阴差阳错地让他穿越到了秦始皇时代，并被始皇赐名为“陨童”。

在目睹了始皇用血与火打造的王朝，体会了人世百态后，陨童痛恨这个充斥着战争，泯灭思想、销毁诗歌的时代。他运用“超能力”救出了即将被始皇坑杀的贤士，遇到了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术士，与人类女孩陷入爱恋，带着他们逃亡东方的大海。在这场惊醒动魄的地球之旅中，他一次次躲开始皇的追杀，并与始皇当面对质。在这个过程中，小说的疆界被扩宽了。一方面，陨童在躲避始皇追杀的同时，一心要和他谈判，试图唤醒始皇内心的良知；另一方面，他时刻惦念着自己来地球的初衷，想要寻找到身患丹巴热病的人类。可以说，陨童被赋予了双重使命，他既不能忘记治病救人的任务，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国的人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随着小说的推进，种种疑问也逐渐浮出水面：在前往东方大海的路上，陨童会遭遇哪些阻力？他能否帮助被侮辱和损害的人们成功逃离始皇的追捕，这样的经历对于陨童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事实上，剥离科幻的外壳，《陨童》也是一个跌宕起伏的少年冒险故事。可以发现，无论是一心要保人类平安的陨童，还是《汤姆·索亚历险记》中不愿意受到姨妈管控，开始冒险的汤姆，《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为黑奴吉姆打抱不平的哈克贝利，少年冒险故事的主人公往往都有相似的特征：热爱自由、嫉恶如仇、勇于和社会的不公作斗争。在陨童眼里，暴戾的皇帝总是喜欢穿着奢华的服装，将自己装扮得像一座小型建筑，以此掩盖脆弱、空虚的内心。这种夸张的对人物的变形恰到好处地讽刺了皇帝对金钱、权力和长生不老的贪婪，蕴含了主人公对野蛮与文明的深思。

在某种程度上，《陨童》也可以和《格列佛游记》相比较。格列佛作为一个“外来者”，在“小人国”“大人国”遇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例如，他时而可以将小人国的人放到手心里玩弄，时而又被大人国牵制，不能自由地掌控自己的生活。在《陨童》中，主人公是一个有着六个手指的外星人，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在M星球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到了地球，就因为身体构造与人类不同，拥有了“超能力”，可以将青铜宝剑碾碎成齑粉，轻松地拉着巨车在直道上奔跑，甚至将皇帝托举在手里，试图展开一场教育大会。

“外来者”的身份，让人物对自己所处的陌生世界充满了好奇，他们往往比被苦难蒙住双眼的普通人拥有更多的警觉。在不断探索深入的过程中，社会的种种矛盾与真相也被一个个揭开。陨童不断打量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如饥似渴地学习流传在这片土地的诗歌，当所有人都恐惧皇帝的时候，他敢于直接与他对质，直接说出地球的子民不敢说的想法。“无知者无畏”的背后，其实是陨童对美好世界的向往。正如他自己感慨的：“我来到这个叫作地球的星球上还没有几个日子，他与我也没认识几天，没有世仇，没有家恨，两个星球连边儿都沾不上，我为何对他如此厌恶呢？因为我爱正义，我爱良知，我爱慈爱，我爱美好的一切，那么，我就会痛恨邪恶和残暴，痛恨专制与狂妄，痛恨皇帝独霸天下这样的人间格局，更是痛恨这个叫秦的帝国。”

在这个意义上，“外星少年”的设定，并不是为了展现种种烧脑的设定，追求小说的感官刺激，而是借由这样一具有“超能力”的外星少年，让读者近距离地体会秦国大地的真实生活，深入了解中国的历史与文明。

【新书试读】

第一章

发射场、算术题

我要出发了。这是早已决定了的。这不仅是我个人的决定，也是我所属的这个星球的意志。这个星球名曰M，距离地球近5000粒年。1粒年约等于1000光年。这距离对于地球人来说是连想象都难以触及的，但对我们M星球的生命来说却是稀松平常的。我的目的地是地球，我行动的目的则是去拯救那些深陷丹巴热病毒灾难中的人类。我们接收并破译了地球人的求救信号，得知他们深陷此等灾难之中，而我们 M 星球有杀灭这种可恶病毒的灵丹妙药，还有制造这种药的方法。我的父亲是个一流的医药科学家，是他研制出了这种神药。他叫我把制造这种药的方法，这种药的配方熟记在心，还让我带上了一大包这类药的成品，还有制造这类药的简单的设备。

我现在站在飞船发射场的边沿地带。我的爷爷、奶奶和妈妈、爸爸都来送我了。还有我的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奶奶、太爷爷的太爷爷……我的姐姐妹妹，还有哥哥弟弟——大家都来了。你猜一下我的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有多大年龄了？你的想象力敢于触及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吗？你一定想不到 我的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已经 9999 岁了，再有一年他就 10，000 岁了。“万岁”这个词儿在我们M星球才有实际的意义。这位马上就有10，000岁的太爷爷的胡子垂到了脚面上，这样的情形使看到他的人误以为他穿了一件毛发编成的大衣呢。他快速走到了我的面前，慢慢地抓住了我的手。

“英远，我的好娃哩，我想要来送送你，也要和你交待一些应该注意的问题。我们的M星球是知道地球的，但是地球上的生命并不了解我们的M星，这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地球生命到达过我们这里。同样我们M星也没有一个人去过地球。单单就时间概念来做一下比较，你就会明白两个星球是多么不同。我们M星球的1年等于地球年的1000年，那么我在咱们M星球上活了9999年了，换算成地球上的时间是多少年？”太爷爷捋了捋他的雪白的胡须，我突然发现太爷爷的眼珠黑亮黑亮的，里面积蓄了旺盛的光芒。啊，太爷爷的生命力还旺盛得很呢，他足可以再活上 9999 年。但他却向我提出了这样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问题，他表情的认真劲儿还是把我抓住了。我也是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9999后面添上3个0，那么就是9，999，000岁。”

我是一字一顿地回答的。

太爷爷在我的脸蛋上亲吻了一下。

“英远啊，我的好孩子，你算得很正确。我还有一道算术题需要你解答呢。孩子，你今年11岁了，那么你把你的年龄换算成地球上的年龄，又会是几岁呢？”

（摘自《陨童》）

南都记者朱蓉婷 实习生曾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