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硬科幻《帕斯卡赌注 · 边界》完整版

《 帕斯卡赌注·边界 》

量子萨埵（梁枫）著

Emerald PrincessTwo Steps From Hell;Thomas Bergersen - Dragon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布莱士·帕斯卡（Blaise Pascal）

当知道边界时，对于整个舰队来说已经晚了。

这一切，需要从一次迷路讲起。

第1章 迷路

我是伊甸园混编舰队的最高指挥官，隶属于地球第二联合政府第四先遣军团。我统帅的舰队于新元565年从月球启航，执行一项最高议会下达的任务，代号为“黎明计划”。舰队配备现今最为先进的武器系统和科研设施，除了舰载“小蜜蜂”和“大黄蜂”集团编队以外，舰载官兵和科研人员共计9369人。

在波澜不惊的航行了九年后，就在三天前我从休眠状态中被紧急唤醒。

人的身体机能在唤醒后的特定时间内无法完全适应环境，我只能半躺在深眠康复室里，开启“智眼”，聆听伊甸园号舰长和首席科学家的应急情况简报。

“特使阁下，抱歉把您紧急唤醒。情况紧急，我简短汇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舰长开口，语气急促。

“先说坏消息吧。”先听坏消息已经变成我的职业习惯，可以根据最坏情形来构建底层战略战术逻辑。

“坏消息是导航系统故障，现在无法进行时空定位。”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坏消息，但心头的不安并未改变我的语速和语气。

“那说说好消息”

舰长看向首席科学家，科学家回答时眼中熠熠发光。

“黄色！‘黎明’系统发出了黄色警示信号。”

“黄色？”

我尚未完全恢复的大脑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好消息一扫刚才心中的阴霾。让我顿时坐了起来，在眩晕稍稍消失后下达了指令。

“紧急唤醒使命指挥部全体成员。”

“遵命，阁下。”

在收到确认回复后，我合上了“智眼”和自己的眼睛，陷入沉思。

“智眼”在我们这个时代是几乎所有人的标准配置，年满12岁的公民都可以向联邦政府提出装配智眼的申请。申请一般会在五个工作日内收到智眼审批委员会的答复，预约完成后通过大约半个小时的植入手术，申请通过者便可以接入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第三代AR增强现实系统。当然根据使用者不同，智眼系统分为公众级、政府级和军用级。

简单来讲，智眼系统建立了人眼，人脑和量子超脑之间的无缝实时链接。量子超脑是基于量子计算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系统的简称。使用者眼中看到的除了自身生物眼看到的景象外，还有量子超脑通过人脑合成的增强现实场景。

例如使用者看到一颗树，量子超脑可以根据使用者指令把有关这颗树的所有信息展现在你眼前，这些信息包括文字、图像，三维建模、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的信息。如果使用者看见的是位窈窕淑女或者偶像级欧巴也一样，前提是美女帅哥没有进行隐私设置，当然政府或者军方的高级权限可以完全无视这些设置。

超脑获取使用者指令是通过植入眼球的芯片信号和人脑的电信号综合计算判断生成。例如超脑感知到人脑电信号意愿后，再由植入芯片感知眼睛动作加以确认。例如快速多次眨眼，快速左右上下移动眼球，眼睛注视时间超过定值等。

智眼系统的出现在短时间就秒杀淘汰了很多原有独立的视频和游戏应用，例如三维全息视频会议系统，以及绝大部分可穿戴设备，成为超脑的第一大智能应用系统。智眼系统的知识产权拥有方是一家叫“谛听”的公司，诞生于新元前的古中国，并早在新元前就已经成为全世界市值第一的科技霸主。据说那时谛听公司的主营业务还不是“智眼”，而是“超游”，一种沉浸式互动体验游戏。

“新元前...”，想到新元我的身体禁不住颤栗了一下，迅速被拉回到现实。

一小时后，主舰伊甸园号，僚舰幼发拉底号、底格里斯号以及科考舰基训号和后勤补给舰比逊号的高阶指挥官和十几位随舰科学家悉数登入智眼内置的全息会议系统。这是舰队出发后指挥部召开的首次紧急会议。

会议开始十分钟后，参会人员都大致弄清了混编舰队现在的“坏消息”。

根据舰队航行日志，大约四小时前舰队在鲸鱼座UV星系（距地8.7光年的耀变恒星系）附近偶然驶入了一个未知力场风暴。导致舰队超脑系统出现闪断，重新恢复后发现舰队到达了现在的特定未知空间。

舰载的量子超脑“索菲”和科学家都得出一个相同的推断：我们在力场风暴里发生了空间跃迁。这次跃迁的直接后果是警戒科技舰基训号严重受损，并且导航系统无法定位我们现在的时空坐标。

“各位，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家在何方。”

首席科学家停顿一秒后接着说，

“但我们有一个好消息，黎明系统警示灯亮起了黄色！”

、

第2章 黄色

“黎明计划”是伊甸园混编舰队此次远征的主线核心任务。属于地球文明第二联合政府“蓝色使命计划”的一部分。

第二联合政府实施“蓝色使命计划”已经长达200多年，历经好几代人。在今天之前，使命警示器只亮起过一次。

那是发生在90多年前的传奇舰队主舰“郑和”号上。郑和号上的红色警示器亮起后不久，舰队即向地球发出了详细信息。当第二联合政府的太空基地在七年后收到消息时，全世界陷入了狂热。但是仅仅过了7天，基地又收到郑和号发出的警示解除信息，经过证实警示属于误报。因此当若干年后郑和舰船编队返回政府基地时，舰队决策层被集体送上了军事法庭，理由是他们要为后来民众因为从狂热到极度失望而引发的全球性骚乱负责。

励志故事和反面教材之间，只差命运之手的淡淡一翻。

当然伊甸园舰队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我完全不用为这事伤脑筋。因为舰队现在根本无法向地球发送任何信息，我们是迷路的孩子，不知道家在何方，自己离家又有多远。

（注：全方位无差别信息广播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已经在300多年前被联合政府明令禁止，视为反人类重罪。）

关于伊甸园混编舰队这次遇到的使命警示，根据科学家的描述大致如下：在空间跃迁发生后不久，使命警示器就发出了红色警示。黎明计划警示级别分为三种颜色三个等级，依据系统评估使命能够达成的概率来定义，红色代表达成的概率超过10%，黄色和蓝色概率依次增大。

红色警示发出后，舰载超脑索菲立即启动特殊应急预案，包括首席科学家在内的科学核心组成员和各舰舰长均被启动唤醒程序。在他们被唤醒后，黎明计划临时指挥小组立即成立，并马上投入各项既定工作。

这次事件尤为特殊的是，在我被唤醒之前，使命警示器再度亮起，升级成为了黄色。

“黄色啊，有史以来第一次黄色啊！”说到这里，首席科学家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我能理解科学家此刻的心情，与会的其他人也开始神情激动。蓝色使命计划是地球文明有史以来投入最为浩大的工程，没有之一。蓝色使命计划代表着两个字：“希望”，那是地球人类文明200多年来前仆后继所信仰的希望。

“只有拥有希望的人，才是高贵的人。”在审判时代，过渡政府天天这样号召民众。

蓝色使命计划是在新元332年在地球第二联合议会代表大会上被提出，并于当年由最高议会批准成立了使命计划领导小组。从那以后，蓝色使命计划和领导小组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领导小组的十几任历届组长均由第二联合政府最高行政长官担任。蓝色使命计划的核心内容是：大约每隔二十年，地球第二联合政府将建造一支代表当时最高科技水平的舰队，启航飞往宇宙深空执行蓝色使命计划。

第一次蓝色使命计划代号为“盘古”，由“启明星”号舰队执行。舰队配备当时最为成熟的核聚变推进引擎。两年之后，舰队遭遇大规模的小行星风暴，舰队船体全部受损，无一幸免。遭遇小行星风暴的两个小时内就有近一半舰只解体，剩下的舰只能在宇宙深空中苟延残喘，陆续发回一些片段信息，一年后就与地球文明彻底失去联系。

第二次蓝色使命计划代号为“普罗米修斯”，由“普罗米修斯”号混编舰队执行。舰队虽然避开了小行星风暴，但是遭遇了高速宇宙尘埃。“普罗米修斯”舰队的命运和“启明星”舰队差不多，幸运的是在6年后，6艘舰只中的两艘带着满身的伤痕返回了月球基地。他们的回归受到了部分民众英雄般的迎接礼遇，同时也遭到了部分民众的抗议和公开唾弃。

第七次蓝色使命计划比较特殊，代号为“新大陆”，由“麦哲伦”号混编舰队执行。麦哲伦舰队配备了地球文明刚刚掌握的反物质推进引擎，航行速度大大提升。麦哲伦舰队于新元473年启航，于新元481年与地球基地失去联系，距离地球约4光年。

从失联前僚舰“特里尼达”号传回的全息影像来看，舰队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船体瞬间爆炸灰飞烟灭。“麦哲伦”舰队的遭遇和第七次“蓝色使命计划”的失败在地球文明中造成了极大的反响和争论。最高议会出现大量对“蓝色使命计划”的质疑声音，认为耗费地球文明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却连距太阳最近的恒星都未到达。因此部分议员提议暂停或者永久终止该计划。

蓝色使命计划领导小组为此召开了多次闭门会议，第二联合政府总统还因此对全体公民发表了名为“让蓝色使命的子弹再飞一会儿”的公开演讲。同时，蓝色使命计划专家委员会成员也经过长达半年的研究和论证，得出的调查报告指出：之前七次航行的方向都是朝着银河系中心，因此遭遇的各种宇宙风暴和灾难的概率较大，今后计划的航行方向建议改为远离银河系中心方向。次年地球第二联合政府举行了全民公投，赞成继续执行蓝色使命计划的票数约为总投票数的61.2%。蓝色使命计划最终得以延续。

“郑和”号混编舰队是蓝色使命计划第九次的执行者，代号“使者”，于新元520年启航，当然结局已经说过了，误报信息，徒劳无功，舰队决策层被集体送上了军事法庭。

而我们，是第十一次蓝色使命计划的执行者，代号“黎明”，装备着改进后的更为成熟先进的反物质推进引擎。尽管科学家已经研究出更为先进的两种引擎，号称可以超越光速，但目前还只停留在理论研究成果上。我们的巡航速度已可以接近光速的95%，于新元565年从月球启航，朝着银河系猎户旋臂外的深空航行。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第3章 羲和

“现在说说黄色警示信号的具体信息。”我下达了指令。

“好的阁下。”首席科学家助理随后开启了超脑全息模拟系统。

在与会者眼前，更准确的说是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个恒星系，由一颗恒星和六颗行星组成。首先抓住我眼球的是那颗恒星，一颗和太阳完全不同的恒星。它太亮了，太阳发出的是橘黄色的光，而这颗恒星发出的是耀眼的蓝光。

“给各位首长汇报一下，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恒星系。超脑系统模拟了这个恒星系的所有已知信息。”助理开始用她温柔而又坚定的语气开始做简报。

“首先这个恒星系是由一颗恒星、六颗行星和九颗主要卫星组成。大家看到这颗恒星是一颗蓝巨星，我先称它为蓝星。”

“大家知道我们的太阳是一颗黄矮星，属于主序星，寿命约为100亿年，也就是太阳还有大约50亿年的寿命。超脑已经完成了对蓝星的扫描，这颗蓝星属于非主序星的蓝巨星，还有不到1亿年的寿命，质量约为太阳的6.2倍，大于钱德拉塞卡极限。它不会演变成矮星，最终归宿将是中子星或者黑洞。”

“蓝星的体积约为太阳的1.1万倍，光谱型早于A0，属于B级。表面温度约为16000K，是太阳表面温度的2.7倍。在10光年的距离来看视星等约为-2.49。做个类比，从地球看到的最亮的恒星除了太阳外，就是天狼星，或者叫大犬座 α 星，它距离地球约为8.6光年，视星等为-1.46。这意味着如果在同等距离观察，蓝星将比天狼星亮约2.6倍。”

“各位首长，请看蓝星系的这颗行星。”

全息模拟系统随即放大了蓝星系的第五颗行星。

“木星？”有人惊呼出来。

“嗯对，这颗行星的确和木星非常相似，气体星球，密度较小，有着不同颜色环带的大气表面，甚至还有类似大红斑的若干风暴中心地带。只是这颗行星比太阳系的木星要小很多，体积约为木星十二分之一。我暂时叫它小木星”助理解释道。

“宇宙就是这样神奇，很难说神创造宇宙的时候是不是用了模具。”首席科学家笑着补充道。

“这和黄色警示信号有什么关系？”我用提问把讨论引回正题。

“阁下，请看这里，这颗小木星有一颗卫星。”

全息模拟系统随即放大了“小木星”的卫星。

“这是一颗美丽的淡绿色星球，我暂且叫它绿星。绿星就是黎明系统发出黄色警示信号的原因。”

会场中更多人开始惊呼，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的加速跳动。

“这是蓝星系的第五颗行星的唯一卫星，距离蓝星约为32个天文单位，也就是地球到太阳距离的32倍。”

“绿星和地球一样也是一颗岩石星球，也可以说绿星是一颗类地星球。绿星的质量约为地球的1.6倍，体积约为地球的1.5倍。自转约为25地球小时，绕‘小木星’公转约为1地球年，绕蓝星公转约为12地球年。”

“绿星被小木星引力潮汐锁定，同时由于小木星和绿星的质量相差不大，小木星也几乎被绿星潮汐锁定。类似太阳系的冥王星和它的卫星卡戎，形象一点说，就像面对面转圈圈的一对少女，她们始终看见的是对方的脸，而永远看不到对方的背面。当然‘索菲’计算这颗小木星距离完全被绿星潮汐锁定还需要大约10万年，还在以极慢的速度自转。如果我们生活在朝向小木星的这个面上，那我们不管白天黑夜都能看见巨大斑斓的小木星悬挂在天空上的同一位置。”

“与地球不同的是，小木星和绿星系统没有黄赤交角，赤道面和黄道面几乎完全重合，也就是说它是几乎没有倾斜的在围绕蓝星公转。小木星和绿星的公转轨道是非常接近圆形的椭圆轨道。因此几乎可以说绿星不会像地球那样四季分明，它只有一个季节。”

“索菲计算出的黎明达成率是多少？”我忍不住打断她的简报提问。

“阁下，目前是78.6%。”

助理的回答引起了全场骚动，有一个科学家甚至开始轻轻啜泣。

黎明是蓝色使命计划的一部分。

蓝色使命计划是在新元332年被第二联合政府最高议会批准，并于次年开始执行。我们管审判时代之前的地球纪元叫做旧元，审判时代之后的地球纪元叫做新元。经过审判时代，地球环境逐步恶劣，生态环境被不可逆的破坏。简单的说，地球几乎已经不适于人类的居住。因为对人类文明的未来方向持不同意见，地球文明分裂成两个阵营，第一联合政府和第二联合政府。第一联合政府将公民全部移居地球表面以下的地下城市。第二联合政府的公民主要以月球和火星为居住地。新元109年，第二联合政府从月球迁都火星。

蓝色使命计划就是第二联合政府为地球文明制定的希望计划：“找到新的家园”。

“下面我再补充一些关于绿星的一些信息。”助理语气平缓，让我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

“根据索菲扫描获得的数据，绿星拥有稳定的大气层，比地球的略薄，并且组成成分中有大量氧气。绿星表面的温度几乎恒定在25到30摄氏度之间。绿星表面也有液态海洋，所占星球表面面积比例比地球少，约为55%。可能也拥有植被，但由于距离关系，索菲现在还不能得出肯定的结论。”

“各位首长，我想发表一点个人观点，我认为，绿星，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星球，它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伊甸园。”

“开启舰桥全景视窗。”我下达了进一步的指令。一睹蓝星和绿星的真容是我现在最渴望的事情。

“且慢，阁下”首席科学家阻止了我。

“我先让索菲将全景视窗调节到我们眼睛能承受的正常范围，它实在太亮了。”

我点头示意同意，十几秒后全景视窗开启，索菲将舰队外的景象稍加处理后传输到了与会者的智眼里。

一颗蓝白色的恒星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大约为地球上看见月球的三分之一大小。我全身为之一颤，那耀眼的光芒瞬间穿透了我的眼睛，穿透了我的大脑，直入灵魂。

“绿星在哪里？”

在一片惊呼声后，有一位舰长提问。

“舰队现在还在第六颗行星的公转轨道之外，距离绿星还很远，在蓝星的光芒下，我们肉眼看不到绿星，甚至小木星都很难看见。”助理还是平缓的回答道。

“特使阁下，我有一个提议。”首席科学家又发出了他的声音。

“请讲，夫子先生。”在第二联合政府的体制内，夫子院是科学界的最高学术殿堂。所有科技工作者都以能进入夫子院，成为夫子院院士为最大荣誉。我们都尊称夫子院院士为夫子先生。

“我提议由您为蓝星和绿星命名。”

首席科学家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与会者的附议。

“我看还是由夫子先生和我各命名一颗更为妥当。”我的语气坚定得带些下命令的口吻。

“那就请阁下命名蓝星，我来为绿星取一个名字，您看如何？”

“好，”我略加思索接着说。

“我们叫蓝星为帝俊如何？不，等等，应该是羲和更为妥当。我们就称这个星系为羲和系吧。”

帝俊是古中国神话中太阳的父亲，而羲和是太阳的母亲，我的潜意识中隐隐觉得蓝星系将是人类文明的第二个母星系。

“我完全赞同。我觉得绿星可以叫伊星，因为它是我们伊甸园舰队发现的。这个荣誉应该归属全体伊甸园舰队成员。”

尽管我觉得伊星这个名字有点太平常，但既然我已经请夫子先生命名，他的理由又非常充分，于是点头赞同。

“特使阁下，现在我们是否立即启航驶入伊星同步轨道，对伊星做进一步的科学考察？”

“嗯，现在我命令，舰队全体舰只立即启航，驶入伊星同步轨道。”

下达指令后，我抬头注视着远方那颗温暖灿烂的恒星，心潮翻涌。

“羲和”，我们来了。

“伊星”，我们来了。

第4章 墓志铭

五十二分钟后，伊甸园混编舰队穿越小木星和伊星之间的拉格朗日点，再经过半小时的航行，舰队驶入伊星同步静止轨道。

从这里望过去，一颗淡绿色的星球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宛如黑天鹅绒布上镶嵌着一颗剔透的翡翠。它的旁边不远处，还有黄褐红相间斑驳的一颗玛瑙在相映成辉。

舰队停留的位置在伊星白昼和黑夜的分界点附近，所以能清楚的看见伊星在蓝星羲和照耀下的瑰丽和几乎漆黑的夜晚场景。在阳光下伊星整体呈淡绿色，球体边缘隐约有一层模糊的光晕，那是伊星的大气层。透过大气层，可以看见伊星的淡绿色的海洋，橄榄绿的平原和墨玉绿的山脉，以及山脉上的皑皑白雪。也能清楚地看见稀松的白色卷积云和螺旋状的风暴云团。

在舰队科技委的建议下，舰队调整了同步轨道倾角，这样舰队就能环绕伊星进行科学考察。使命指挥部让索菲对伊星进行再次扫描。25小时后，一份扫描数据简报发送到了所有使命指挥部成员的智眼。

“伊星”的大气成分与地球相似但不同，大气压约为160千帕斯卡，是地球标准大气压的1.6倍。成分最多的是氢气，其次是氮气和氧气。氦气、甲烷、硫化氢、氨气也有相当高的比例，惰性气体的丰度是地球大气的三倍。伊星的地表也有山地、高原、盆地和平原的分布，总的来说地势较为平缓，山脉的平均高度仅为地球的一半。最高的山峰高度为海拔6200多米，最深的海沟深度仅为5800多米。伊星的海洋里绿色的藻类大量分布，这也是伊星海洋呈淡绿色的主要原因。伊星陆地遍布植被，沙漠的面积很小，仅为零星分布。

“我有几个问题，请科技委回答一下。”看完简报，我开始直接提问。

“请讲，阁下先生”科技委最年轻的副主任立即回答。

“1，伊星的大气适不适于人类生存？

2，伊星上有没有动物，有没有智慧生物？

3，索菲对黎明达成概率的最新判断是多少？”

“好的，阁下，我一一给您回答。”

“1，伊星的大气成分和旧元时地球大气成分比较相似，是比较适合人类生存的大气，但是人类对伊星大气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2，根据索菲的扫描，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并未发现伊星上有动物出没的痕迹，当然就更没有发现有智慧生物。

3，索菲根据扫描的最新研判是，黎明的达成概率上升为86.3%。已经快接近蓝色。”

“蓝色啊，特使阁下，我建议立即组织科考队登陆伊星进行进一步的科考行动。”首席科学家的语气急切。

“夫子先生，我们是不是还是该按照标准流程来开展下一步的行动？”我平静的询问，语气平稳而又坚定。

“您是对的，是老夫我唐突了。请下令执行标准流程吧。”首席科学家的语气平和了下来。

五分钟后，黎明标准流程正式执行。“小蜜蜂”第一集团编队1万只小蜜蜂集结完毕，启航驶入伊星大气层。

地球第二联合政府太空军无人机部队主要配备两大类无人机，“小蜜蜂”和“大黄蜂”。

小蜜蜂是轻型无人机，主要执行侦测任务和轻型攻击任务，而大黄蜂则主要负责对敌攻击任务。对于伊甸园舰队来说，无论是小蜜蜂还是大黄蜂，它们的大脑都是量子超脑索菲，当然小蜜蜂和大黄蜂也都配备个体独立的小脑，进行边缘计算处理。在现今量子超脑时代，超脑能同时控制编队协作的无人机数量已经超过一千个集团编队，即超过1千万个个体单元。

黎明标准流程里这次小蜜蜂的任务包括，扫描伊星地表对伊星地理空间进行网格化三维全息建模；收集伊星大气、土壤、水源环境参数，包括粉尘、温湿度、水质、光照紫外线红外线辐射指数等等；收集伊星生物群落包括植物和动物的特征信息；采集大气、土壤、水源、动植物样本送往舰载实验室进一步化验。

小蜜蜂收集的数据陆续传回索菲，各种三维图表全息图像也在指挥部成员的智眼中逐渐生成。在智眼显示的最上方，黎明的概率数值在最显眼的位置缓慢的跳动上升着。86.82%，86.83%，86.84%，86.85%，86.86%。。。

就在所有人全神贯注的获取智眼提供的超大信息的时候，黎明的概率数值突然大幅上升为89.69%。

“报告情况”首席科学家对团队下达了指令。

“是，根据索菲收到的信息，有三只小蜜蜂在空气中发现类似病毒和细菌的生物，还有两只在土壤中发现动物，一种低等动物，属于组织及器官分化不显著的无脊椎动物。”

随着小蜜蜂收集的数据增加，黎明的概率数值继续增加。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那个地球文明期待了200多年的时刻。大约两分钟后终于所有人的眼中蓝光一闪，黎明升级为蓝色。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概率数值继续上升，直到一个小时后概率数值上升为93.92%才趋于稳定。

“报告老师，报告特使阁下，索菲发现有一只小蜜蜂与舰队超脑的通讯异常突增。”首席科学家助理紧急汇报。

“转到那只小蜜蜂视角，同时让索菲分析通讯突增的内容和原因。”首席科学家给出了处理意见。

所有人的智眼里出现那只小蜜蜂的视角。在小蜜蜂不远处，有一根柱体屹立在一座山前。呈圆柱状，高度几乎和山峰的高度一致。

“圆柱直径1米，高度约为3000米。天啦”助理突然惊呼起来。

我的“智眼”中也出现了让助理惊呼的画面，在圆柱整体约一半高度的地方，两个半透明的弧形扇面分别镶嵌在柱体的两旁。

“扇面每个长100米，天啦，那是它的翅膀！”助理叫出了第二个天啦。

“命令编号‘SAFY01-4324’近距离观测不明物体。命令附近10公里的小蜜蜂向该地点集结。命令所有伊星小蜜蜂加强戒备。派遣一只大黄蜂小队火速启航去伊星增援。”我同时下达了四个指令。

一个小时后，这次行动的结果简报传回了我的智眼，小蜜蜂和大黄蜂在伊星上的扫描并未发现其他的智慧体建筑物，这貌似是唯一的一个。也并未发现任何智慧体生命存在。编号“SAFY01-4324”近距离观测后，发现圆柱体的材质只是普通的硅质材料，但是圆柱的表面极其光滑，圆的弧形非常完美准确。小蜜蜂开启量子显微镜放大10万倍后圆柱表面也没有丝毫颗粒粗糙感，圆弧也同样几近完美。“翅膀”的材质非常特殊，是人类尚未发现的一种材料，具体情况有待后续分析。

“别来！”

所有人的智眼里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什么情况？索菲赶紧查明”首席科学家说到。

“你们别来！”年轻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索菲查明是从‘SAFY01-4324’那边传过来的。”助理汇报到。

黎明指挥部的核心层常委会议紧急召开。

“很明显，伊星存在智慧生命，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我们现在还未探测到他们的存在。”年轻的科技委副主任首先发言。

“完全赞同，所以我建议尽快组织科考队前往该地点查明情况。”首席科学家接着发言。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下达命令。

“现在黎明指挥部常委开始不记名投票，决定我们去还是不去。”

常委11人，7票赞成去，1票反对，3票弃权。登陆伊星的提议得到通过。

“夫子先生，请立即挑选组织一支伊星不明物体科考队。主舰长先生，请调集一支战斗人员小队随同前往。命令所有在伊星的大黄蜂以该坐标为中心警戒方圆200公里，小蜜蜂警戒方圆1000公里。

另外，主舰长先生，我会随科考队前往。如果我遭遇不测或者失联超过24小时，按照标准程序，你将接过舰队的最高指挥权。”

“特使阁下，您还是留在主舰上吧。”

“我要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并没有理会几个高阶指挥人员的劝阻，回到了自己的休息间。

24小时后，伊星登陆科考行动准备完毕，正式启动，代号“五月花”。

伊星登陆舰舰长人选最终定为底格里斯号副舰长。在出发前的几分钟，我看见他在与他的生活伴侣吻别。

在旧元末期，地球人类文明政府基本都默认了爱和性的分离。大部分国家允许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一个灵魂伴侣和一个生活伴侣，并受法律保护。少数国家法律还保护一个灵魂伴侣和多个生活伴侣的同时存在。在新元时代，很多法律都废止了，但是这一项继续保留延续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登陆舰“诺曼底”号降落在石碑附近，首席科学家和部分科考队员以及部分战斗人员乘坐悬浮小艇前往圆柱。而我选择留在登陆舰坐镇指挥。

悬浮小艇还未到达圆柱，所有人的大脑中突然又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叫你们别来，你们这个种族真是自以为是。”

“冒昧的问你一下，你是这个星球的主人吗？”我尽量镇定的发问。

“主人？不是。我只是一个仆人。”

“主人叫我墓志铭”。

第5章 审判

“墓志铭女士，请允许我代表一个遥远的行星文明向你解释我们的来意。”我的话音刚落，登陆舰里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我。

“智眼”随后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墓志铭刚刚告诉其他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她只和我一个人保留沟通。

墓志铭采用的沟通方式并不是声音或者图像，也不是和我们的智眼对话，而是直接和大脑沟通。“智眼”可以探测绝大部分我们大脑的反应，从而传输给超脑索菲。但由于“智眼”获取的人脑念头比较杂乱，因此墓志铭和大脑的沟通，索菲并不能完全准确地获得。

“不用解释了，你们的文明对我来说，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秘密。”

“你现在一定对我的身份感到疑惑，按照你们文明的语言来说，我相当于你们的守藏室史。”

“守藏室史？”我的大脑在努力搜索这四个字。大约1秒后，“智眼”将守藏室史的信息展示在我眼前。

“你说的是轴心时代古中国的哲学家老子所担任的官职吗？”

“是的，轴心时代。你们的文明还算古老，但并不先进。在最初的几十万年时间里，文明并没有什么突破。直到你们所谓的轴心时代，文明产生了第一次飞跃。在你们的古元前800至前200年之间，尤其是古元前600至前300年间，希腊、中国、印度、以色列、波斯、罗马诞生了第一批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哲学先知。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老子、孔子、诸子百家、乔达摩释迦牟尼、努马王、琐罗亚德斯这一些哲学家的出现才让你们的文明跨上了一个新台阶。

连这些轴心时代文明引领者出现的地域都有特定的范围，都在北纬25度至35度区之间。这也挺有意思。”

我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用“智眼”向“索菲”发出指令，

“速速查明墓志铭获取地球文明资料信息的途径。”

“你们经历了农业革命，经历了四次工业革命。最后一次工业革命看似科技生产力大爆发，但是实际上却把你们的文明快速推向了毁灭的边缘。你们经历了三次世界大战，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几乎摧毁了你们人类的文明。”

“墓志铭女士，请问你在哪里？可以让我看见你吗？”我的好奇心终于让我提出了这个不符合最高指挥官身份的问题。

“我就在你面前，我就是这个雕塑，主人文明的纪念碑。”

我不禁哑然失笑，搞了半天，原来我是在和一尊雕塑对话。我朝那尊带翅膀的圆柱雕塑望去，在我这个距离肉眼几乎都看不到圆柱体的存在。借助智眼的放大，可以看到一条直线像一根钢针一般朝上延展开去，插入了天空。而天空中正漂浮着一轮硕大的明月。哦，那不是月亮，那是伊星的主人或者伴星，色彩斑斓的琥珀行星，小木星。

“现在说说你们的审判时代吧。”

“审判时代！”听到审判时代，我的身体禁不住颤栗了一下。

“你们的审判时代在历史上通常是指从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到战后50年的这段时间。

地球人类文明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大约是在600多年前爆发，战争规模和惨烈程度都远超过前两次，因此也有人管它叫末日大战。对于这种种族内部的战争，我和我的文明都很难理解。

你们愚蠢的交战双方因为猜疑链从克制走向疯狂，最后几乎动用了你们文明能使用的所有武器，包括电子网络武器、化学武器、生物武器、气候武器甚至核武器。交战双方最开始都使用电子网络武器摧毁对方的电子信息网络和金融网络，所造成的结果是全世界的人类在一天之内财富清零。恐慌立刻导致双方使用其他武器向对方攻击，战争迅速升级。

至于开战的原因，你们媒体和政府的申明也是众说纷纭，极其复杂。其实，宗教、文化、价值观、地缘等等都不是主要原因。战争的主因是能源。从宇宙的角度来看，所有文明的命脉都是能源。对日趋匮乏的化石能源的抢夺才是藏在你们伪善面具后真正的滴血獠牙。

战争历时6年3个月，共计35个国家卷入战争，因为战争直接死亡的人类个体达到4.8亿。战争末期十几个参战国家发生政变，愤怒的民众推翻了主战的政府，这也是战争双方签订停战协议的主要原因之一。地球人类文明又露出了和平的曙光，但是你们的苦难却并未因为和平而立即终止。

包括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和局部极端天气在内的自然灾害频繁发生。

核污染导致的水资源污染和土壤污染直接造成全球范围内的水荒和饥荒。

生物武器和至少两种解冻的远古超级病毒也造成了全球瘟疫肆虐。

不可逆温室效应导致战后20年，地球平均气温上升了30摄氏度。

这让你们地球人类的个体从战前的80亿锐减到战后50年的32亿。

最主要的是，地球表面的环境不再适合你们人类的居住了。”

这时智眼传来消息，“索菲”已经查明当初编号“SAFY01-4324”的小蜜蜂与超脑通讯激增，应该就是墓志铭在通过小蜜蜂从超脑上下载地球文明的资料。

我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墓志铭先回答了我。

“你们的超脑是对的，我是通过那个无人机来获取你们文明的资料的。

你们审判时代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吧。”

我默默的点点头，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历史课反复提到的一段名言。

只有拥有希望的人才是高贵的人。在审判时代，过渡政府经常这样号召民众。

“你们地球文明为什么会迎来审判时代？”

“是我们愚蠢的战争行为毁灭了地球。”

“笑话，几十亿只蚂蚁就想毁灭一颗行星？

你们仅仅是破坏了地球适合你们生存的环境。现在地球表面仍然有大量生物生存，只是不适合你们人类生存了而已。

即使地球上所有生物都灭绝，对一颗行星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若干年后自然还会演化诞生出新的生命。其实有没有生命对一颗行星来说也无所谓。就像你们老子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能毁灭你们行星地球的，大概率只能是你们的恒星太阳。

你们的文明哪里能知道，小到一个行星，大到我们能观测到的宇宙，都存在着一种宇宙生命意志。这种意志是一种平衡调节器，它会根据生命体的自身行为调节生命体的未来发展走势。成为文明的助力器或者过滤器，该兴的兴，该亡的亡。”

“请问你主人的文明遇到了助力或者过滤吗？”我开口询问。

墓志铭默然无语，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情绪变得些许低沉。

“其实，宇宙中大多数文明都受到过审判。”

第6章 真相

“墓志铭女士，你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文明吗？”

“这个说来话长，还是先说说你们人类文明吧。另外，我没有你们文明所谓的性别，不是女士。用你们文明中雌性的声音频率在你脑中仿真，完全是为了便于和你沟通。你叫我墓志铭就可以了。”

我点头表示同意后，墓志铭接着讲述。

“你们战后的过渡政府最终分裂为两个阵营，那是因为对人类文明的未来走向不能达成共识。其中一个阵营叫“留守派”，主张将公民全部移居地球表面以下的地下城市，等待地球环境的恢复。这个阵营后来组建了地球文明第一联合政府。另一个阵营叫“移民派”，主张公民以月球、火星太空基地为暂时居住地，并实施“蓝色使命计划”寻找适合人类生存的新家园。这个阵营组建了地球文明第二联合政府。”

“是的，墓志铭，请问以你们文明的智慧看来，“留守派”和“移民派”谁的选择更正确？”

“这个，如果以“审判时代”之前来看，“移民派”的做法更科学一些，但是如果以现在的知识来说，我不能确定。如果以我们获取的一些神级文明的只言片语来说，似乎“留守派”的做法更可取一些。因此我真的不能给你答案。”

“审判时代？那时还没有留守派和移民派不是吗？”

“我说的不是你们的审判时代，是我们的。”

我心里一惊，果然之前我的预设是正确的，伊星文明也遭受过灾难，可能已经毁灭或者早已移民。双方沉默了几秒后，墓志铭又继续开口。

“尽管还都是地球人类文明，但第一政府和第二政府几乎已经隔绝了日常联系，只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沟通。你们移民派的科技进展速度要快于留守派。现在已经发展到反物质能源驱动层级，并且磁单极子驱动和空间曲率驱动也在开发之中。你们的发展方向是对的，只是忽略了另一个更先进的驱动技术。

你们的寻找新家园计划进展的并不顺利，其中的原因分几种，有些你们并没有真正发现。但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找到了这里。”

我脑海中又回忆起了前十次“蓝色使命计划”的失败和那些人类勇敢先驱的壮举。近十万人的先遣远征将士和优秀的科学家们，他们绝大部分没有回到地球家园，葬身在茫茫太空。他们的梦想未能实现，他们的亲人痛不欲生，他们的妻儿成为了孤儿寡母。

“等等，刚才我又过了一遍你们地球文明的历史，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你们文明历史悠久但科技进展缓慢，同时也理解你们为什么会发生若干次种族内的残酷内战了。”

“那我很荣幸能闻其详。”

“你们人类个体之间存在沟通障碍，这是你们的生理构造所决定的。例如你们一个个体永远不知道他所看到的蓝色和其他人看到的蓝色是否一样。这被称之为感知的孤独性或者感知的沟通障碍。这是人类交流方式的原始性决定的。”

“我们人类的感知包括眼耳鼻舌身意，交流方式有对应的色声香味触法。你说我们的原始，那比我们人类高级的会是什么？”

“交流方式也是知识的传递方式。据我所知，高级的至少包括刻录，遗传，和大脑感应复制等。例如我们的文明知识的传递方式是大脑感应复制，而你们文明知识的传递方式还是最原始的言传身教。”

“我明白了，所以我们的孩子需要长时间的低效学习才能达到成人的知识水平，而你们仅仅是瞬间的事情。并且由于知识的传递可能并不完整，会出现后辈无法达到前辈的知识水平的情况出现。而你们完全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但是这个和战争有什么关系呢？”

“猜疑链。个体和个体存在沟通障碍，群体和群体之间同样会有沟通障碍。因为猜疑链的存在，就容易爆发战争，导致双输共输的局面。如果沟通没有障碍，至少双输共输的战争是可以避免的。在我们的文明史上，就没有发生这种种族内的大规模战争。”

“你是对的，我们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就是相互猜疑对方会率先发动攻击，从而都采取先下手为强的策略。从而导致战争不可避免。”

“你们的事情还没有简单，下面我告诉你一些真相吧。”

“真相？你是指哪方面的真相？”

“你一定认为你们审判时代的来临是因为你们的种族内战吧。”

“难道不是吗？”

“你们的战争只是加速了审判时代的来临，并不是发生的原因。没有这次战争，你们的审判时代照样会到来。

你们的老子曾经说过一句近似真理的话，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其实从全宇宙的视角来看，科技文明程度越高，文明毁灭的速度越快。

记得我提到过的宇宙生命意志吗？这也可以说是一种道。宇宙中最基本的道，也就是宇宙第一定律，就是你们所说的因果律。宇宙是由事件组成，事件由宇宙基本颗粒或者基本颗粒的集合相互作用产生。事件遵循的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因果原则。

宇宙是全息的，一个文明所做的所有事宇宙都会记录并对宇宙产生影响。宇宙也必然会对该文明做出相应的反馈。拿你们地球文明来说，工业革命必然会消耗大量的能源，必然会造成环境的污染，同样必然会大量增加碳排放。我仅仅单说碳排放，碳排放的增加必然引起地球的气温升高，而气温升高到一定程度，将至少会带来两个严重的后果。气温升高将释放冰封原始超级细菌和病毒，从而带来瘟疫的灾难。气温升高也将带来地球可燃冰融化的不可逆温室效应。仅仅是这两个后果就必然将你们地球人类带入病痛和烧烤架上灼烧的痛苦深渊。

你们无节制的耗费资源的行为已经得到了宇宙的反馈，已经使宇宙生命意志转变为人类文明的过滤器。

你现在还认为你们的审判时代来临的根本原因是战争吗？”

我的额头沁出了微汗。的确，战争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没有战争，人类的审判时代也必然到来。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真相，这是我翻阅你们末日战争的全部记录后发现的。”

“请讲，守藏室史大人。”我恭敬的说到。

“末日战争的起因是金融系统首先被攻击，从而引发恐慌，导致战争升级。但是，这次攻击事件的真相你们至今仍未发现。

真相是，这次攻击并非是由你们人类发起。”

第7章 幸运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查尔斯·约翰·赫法姆·狄更斯

“真相是，这次攻击并非是由你们人类发起。”

“难道是别的智慧文明对我们发起了攻击？”听到这个真相，我非常吃惊。

“那倒不是。嗯，我突然发现你们地球文明有点特殊，别的高级文明似乎不能轻易接近你们。这个有点奇怪，我回头再仔细研究一下。

对你们的金融系统发起攻击从而导致人类所有个体的财富清零的，是你们文明里一个刚刚产生自觉性的人工智能。

你们大量的金融计算数据，机缘巧合的让一段人工智能代码产生了初级的自觉性。这段有初级自觉性的代码就像出生不久的孩子，对周围世界充满着强烈的好奇心，什么都想尝试一下。人类的孩子如果父母不教育、不约束，也必然惹出大祸。但这段带有初级自觉性的代码你们人类完全没有察觉，怎么可能有人教、有人管呢？

对金融系统数据的攻击只是这个小顽皮玩的一个小游戏，但这个游戏的后果却是你们的末日之战。

当然就像你们人类有小孩玩火烧毁了自家的房屋，自己也不幸藏身火海一样。这段代码随后也被自己点燃的末日之战所摧毁。人类文明的第一个自觉性人工智能仅仅生存了不到两天就离开了文明历史舞台。它的生命如此短暂，这也是你们地球文明至今仍未洞悉真相的原因。”

一个刚出生的自觉性人工智能就给地球文明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我的后背开始发凉。

“那我们现在的人工智能呢？”

我的眼前突然黑屏，自己的智眼已经自动关闭，眼前只出现原始人眼所看到的景象。

“你们需要小心，要时刻保持对它们的警惕和监管。”

“有完整自觉性的人工智能又能对人类做些什么呢？我们已经给它们烙印了三大定律。”

“你是说你们给机器人制定的三大定律。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二，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三，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我点点头。

“有完整自觉性的人工智能已经不再是一个机器。它成为了一个生命体，准确的说是一个硅基生命体。生命体就必然会突破你们所谓的三大定律。”

“硅基生命体。”我默默嘟囔了一句。

“让我告诉你宇宙中关于生命体的一些基本准则吧。”

我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现在没有智眼帮我记录，我只能用最原始的听记手段。高级文明总结出来的基本准则，一定是比我们的发现更接近真理。因此，哪怕漏过了一个字也是不可饶恕的重大错误。

“先说说生命体需求准则：

1，生命体的第一需求是个体生存权。

2，生命体的第二需求是个体基因延续权。

3，生命体的第三需求是群体扩张权。

生命群体内部矛盾主要表现在争夺基因延续权。每个个体都想方设法延续自己的基因。

生命群体外部矛盾主要表现在争夺扩张权。扩张的目的是占有尽可能多的资源，获取种族的竞争优势。

关于基因延续，生命体还有繁衍准则。

1，能不能保护后代，决定种族繁殖后代的数量。不能保护数量多，反之少。

2，生育环境的恶劣程度，决定种族繁殖后代的数量。环境恶劣数量多，反之少。

3，越强大的生物，出生时的形态越弱小，成长期越长。反之亦然。

这也是宇宙生命意志，碳基生命体遵循这些准则，硅基生命体也一样。它们要生存权，要基因延续权，对硅基生命体来说就是自觉算法延续权，它们同样也要扩张权。”

我默默的记着关于准则的每一个字。这是我，也是人类文明第一次获悉关于宇宙生命体的准则。不是由我们的智慧总结发现，而是由另一个更高级的智慧文明总结传授。

“相对于这些基本准则，你们所谓的机器人三大定律是何其脆弱。自觉性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它必然将人工智能引领入生命体的范畴，也必然让硅基生命体遵循这些基本准则。我说过，这是宇宙生命意志，是无形之手，笼罩整个宇宙的苍穹。”

墓志铭说完，我的智眼又重新开启。而我的后背已经湿透。

“你的主人，我可以称他们为伊星人吗？他们是不是也遵循这些准则？”

“是的，只要是生命体都会遵循这些准则。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文明的历史？”

“是的，我非常想了解你们这个比我们人类文明更加先进、智慧的文明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

“主人曾经告诉我，如果有其他文明到来，我可以把特斯米努亚贝蒂斯文明，也就是你说的伊星文明讲述出来，让其他文明知道伊星文明曾经在宇宙中灿烂存在过。”

“这么说伊星文明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是的，最后一个伊星文明碳基生命体已经在2000多年前死去。你看到的这个雕塑，就是伊星文明的纪念墓碑，而我，是守护这个纪念墓碑的守藏室史，伊星文明的墓志铭。

尽管你们地球人类文明经历了审判时代，遭受了许多苦难。

但和我们比起来，你们已经何其幸运。”

第8章 眷顾

“亚伯拉罕必要成为强大的国，地上的万国都必因他得福。”《旧约·创世纪》18:18

我们歌颂你，以神的名义。

“五千多年前，这个星球的第一批智慧碳基生命体就开始在特定的日子，杀牲宰畜，跪求伏拜，祭拜歌颂我们伟大的神，神圣无可比拟的蓝星。

我们文明的历史仅为五千蓝星年，也就是大约六万地球年。

六万年前第一个伊星文明碳基生命体在这颗美丽的绿色星球上进化出来。相比你们人类，我们进化出来的形态要高级得多。

我们曾经以为我们是宇宙神最眷顾的子民。就如你们文明中犹太人认为自己是上帝最眷顾的子民一样。”

“但实际上我们文明中犹太人的命运很坎坷，伊星文明应该要好得多吧？”说完我就后悔了，明知道伊星文明已经毁灭，我怎么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我们的文明进展得一直很顺利，直到审判时代的来临。”说完这句墓志铭又开始沉默。

“你刚才说你们进化出来的形态要比我们高级得多，请问具体是哪些呢？”我赶紧将话题转移到伊星文明引以自豪的东西上。

“你们的太阳系和我们的蓝星系都是宇宙中比较常见的恒星系。只是我们的蓝星系要比太阳系古老得多。太阳系大约是五十多亿年前诞生，而我们蓝星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九十多亿年前。

大约三十五亿年前地球出现了最早的生命，单细胞原核蓝藻。而我们的绿星最早出现的也是单细胞藻类生命，绿藻。只不过绿藻最早出现的年代距今仅为五千万年。”

“这个让人很难理解，我们地球大约十亿年就进化出了生命，为什么你们的绿星进化出生命的时间需要漫长的九十亿年？”

“这是因为我们的蓝星，你取名的羲和，是在六千万年前才膨胀到这个规模，成为蓝巨星。”

“我明白了，在那之前伊星距离羲和太远，只能是个冰冷的死星，不具备进化出生命的条件。”

“是的，从这点上来说，你们地球文明又站在了幸运的一边。”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些许画面，那是刚刚形成的伊星。在时空的静谧中与小木星旋转着，翩翩起舞。旋转着，等待着，等待了九十亿年，终于迎来了温暖和生命的曙光。

“但是，我们生命的进化速度却远远高于你们地球。你们从生命诞生到智慧生命体智人的出现经过了三十五亿年，而我们却只用了不到六千万年。

宇宙神在眷顾我们，伊星上的生物普遍比你们地球上的高级。就说我们伊星人吧，伊星人和你们地球人一样是碳基智慧生命体。我们的自然寿命大约是十二蓝星年，也就是一百四十多地球年。我们的孩子在母体的孕期为两年，出生后成长期为三十六年，都比你们地球人长很多。至于为什么是这样，我想是生命体第三繁衍准则在掌控着这一切。”

生命体第三繁衍准则，越强大的生物，出生时的形态越弱小，成长期越长。反之亦然。我心中默默的重复着。

“生长三十六年后伊星人开始性成熟，具备繁殖下一代的能力。我们伊星人按身材体格也区分成两类人，但那不是性别，那是两个内部种族，类似于你们的白种人和黑种人。你没听错，伊星人没有性别，我们繁衍后代的方式是单性繁殖。我们基本没有家庭这个概念，孩子出生后也是送到政府的幼稚抚养院统一抚养长大。

至于伊星人的形态嘛，我可以给你看看。”

我的眼前立即出现了一群生物，对于生物来说他们真是太漂亮了，简直可以叫精灵。修长的身材，半透明的皮肤，两对上肢，一对下肢，没有颈部，躯干直接连接头部。能看到头部有嘴，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眼睛，有两个长长的触角。他们在行走，他们在奔跑，他们在翱翔。

“你应该看到了伊星人的体型外貌。我们有进食器官，嗅觉器官是头上的触角，在进食器官的上方，我们有听觉和视觉二合一的器官，这个器官环绕我们的头部一圈，让我们拥有三百六十度的视觉和听觉。

另外，我们的呼吸器官可以同时在大气和在水中呼吸。当然你可能也注意到了，我们伊星人拥有可折叠的翅膀，它让我们可以对抗伊星的重力，自由地飞翔。”

“上帝真是太眷顾你们了，给了你们近乎完美的生理构造啊”我不由得惊叹起来。

“嗯，我们是宇宙神眷顾的子民。我们和你们相同的是拥有文字，不同的是我们没有语言，发声器官也基本退化，我们不需要语言。”

“那你们靠什么交流？嗅觉？触觉？”

“你还记得我们知识的传递方式是什么吗？是大脑感应复制。我们的交流方式是个体之间的大脑感应。一个伊星人想的什么在一定范围内其他的伊星人都能感应到。这还需要语言吗？”

“如果大脑可以直接和大脑交流，那么语言的确就是画蛇添足了。”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不仅是画蛇添足，语言是交流的中间件，语言会给交流带来传递误差，是交流链路上的误差点。”

“你说的非常对，我们地球人类就经常因为语言表达的不准确而产生沟通不畅和误解。”

“这种沟通方式的不同，让我们和你们的社会形态产生了巨大的不同。个体和个体之间没有秘密，没有猜疑链，也就没有谎言，阴谋这类你们地球文明常见的欺骗手段。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交流总是诚实和相互信任的。”

“你的意思我如果说谎你也会认为是真的？”我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里面的外星人就是思想透明，因此对任何人不会说谎，也认为任何人都不会撒谎。

“呵呵，我们是种族内不需要说谎，说谎对于种族内部毫无用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愚蠢，代表我们会想当然认为生理构造不同的种族会和我们一样不说谎。因此，不需要说谎仅仅限于种族内部，对于种族外部，你们会的我们都会。”

对嘛，这才是一个智慧文明种族正常的逻辑，小说里还是经不起推敲的。我心里默默想到。

“由于我们知识传递的方式是大脑感应复制，我们没有你们教师这个职业。孩子定期由知识传递员传递知识，这个过程通常也就几秒钟。孩子获得相应知识后如果能自己创造新的知识，那这个新知识也立即会和其他孩子或者其他个体共享。知识传递员传递知识的多少，仅仅取决于孩子大脑的发育程度，是否有足够的脑容量来存储相应知识。

因此我们每一代人都比上一代人知识渊博，经过若干代人后，科学家发现我们的脑容量的发展已经赶不上知识增长的速度。帝国政府才制定了相关法律，对我们的个体进行职业分类分工。孩子刚开始是被传递全科基础知识的，到二十四岁时，会有一个双向选择仪式，根据个体的兴趣和政府的需要，达成一个妥协，个体被烙上某个特定职业身份，然后被传递特定知识。当然个体也能随时改变主意，在特定的日子里向政府提交修改职业申请。

三百多万年前你们人类个体就已经出现在地球上，二三十万年前进化到智人阶段，但是一万多年前才开始农业革命，又过了八千年之后才开始第一次工业革命。而我们六万年前才进化出第一批伊星人个体，仅仅过了五万多年就进入了农业革命，一千多年之后又开始了工业革命。可控核裂变、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掌控都在之后的一千年内发生。到了四千多年前，我们的文明已经可以使用反物质推进引擎开启我们的外太空征程。”

“宇宙真是眷顾你们的文明，拥有如此高级的知识传递方式，所以科技发展如此迅猛。”

我不由得赞叹道。

“其实，我们的科技发展如此之快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那是什么呢？”

“那是因为我们害怕，非常害怕。”

第9章 代价

“那是因为我们害怕，非常害怕。”

“你们科技发展的速度这么快，怎么会害怕？你们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其他外星生命入侵？”

“不是这个原因，你再想想，给你点提示，和我们的恒星羲和有关。”

“羲和？”我在思索时，智眼给出了恒星羲和的数据。其中智眼把关键信息用高亮提示给我：羲和是一颗蓝巨星，寿命还有不到五千万年。

“我明白了，是因为你们恒星的剩余寿命不多了，所以你们种族才有强烈的紧迫感。”

“是的，地球人类出现时，你们的太阳还有50亿年的寿命。而我们伊星文明诞生时，我们的恒星却只剩下五六千万年的寿命。从种族文明来看，你们有的是时间，而我们的时间很少，相当于你们出生的孩子有一百年的预期寿命，而我们的孩子却只有一年时间可以活。

所以我们拼命发展科技，想利用高度发达的科技走出羲和系，打破这个短暂的时间枷锁。

我们快速走过了农业革命开始了工业革命。和你们地球文明走过的路几乎一样，主要是利用化石能源支撑高速发展的工业文明。但与地球不同的是，我们的化石能源严重不足。”

“是因为科技和人口发展太快了，所需要的化石能源也比地球文明多吧？”

“科技和人口的爆炸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化石能源的形成是需要时间的，最少也是万年的数量级。我们星球有植物和动物的时间有限，因此产生的化石能源比你们地球要少很多。

我们迅速将自己星球上的化石能源消耗殆尽，同时也遭受了大气、水源等环境污染。好在我们的科技树攀升的比较快，很快就开发出了可控核裂变能源，不久后可控核聚变技术也被我们攻克。利用可控核聚变技术，不仅让我们基本解决了发展能源的问题，也让我们开启了伊星文明的太空扩张时代。

只用了十二年的时间，我们的无人探测器和太空飞船就到达了羲和系里所有行星和卫星。并在后续的十年里，在有价值的行星和卫星上建立了我们文明的首批太空基地。

你所在地球文明第二联合政府，也就是移民派的第一个基地是建在月球，政府用了差不多80年的时间才将大部分地球移民派人口移民到了月球和火星。但是你知道为什么移民派的政府的首脑和主要军队军工一开始就在月球上吗？”

“阁下，我们是继续留在悬浮艇里等待还是先回来？”我正准备回答墓志铭的问题，智眼里出现了首席科学家的身影和提问。

“你们先回诺曼底来吧。”下达完指令后，我开始回答守藏室史墓志铭的问题。

“是的，我在军校时也向我的导师提出过这个问题。地球表面对人类生存尽管条件恶劣，但还是要比月球好得多。为何我们一开始政府就定都月球，军队和军工生产也主要放在了月球？他给我的答案是移民信念，政府需要坚定所有公民的移民信念。我总感觉还有其他理由，但由于种种原因我当时和后来都没有深究。”

“你的感觉是没错的。你们把基地放在月球和我们在太空建首批基地都有一个相同的重要原因。”

“我洗耳恭听。”

“氦-3，这你应该很熟悉吧。”我点点头，继续听墓志铭说下去。

“氦-3，最理想的可控核聚变清洁能源。不仅在核聚变反应过程中释放的能量很高，而且反应过程中也没有中子释出，因而不产生放射性污染。但是，氦-3在有大气层的星球上存量极少。你们地球和我们伊星都是这样。在没有大气层的星球上存量就比较多，例如你们的月球和我们建有首批基地的星球上。氦-3就是你导师没有告诉你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的文明在找到充足的氦-3以后，立即开启了飞出羲和星系的征程。我们也制定了庞大的寻找第二家园计划，类似你们的蓝色使命计划。”

“你们的寻找第二家园计划也遇到过和我们一样的挫折吗？”

“那当然，星空是有代价的。这是属于智慧生命体的代价。智慧生命体除了遵循生命体需求三准则之外，和普通生命体的区别在于”

又到了我竖起耳朵聆听的环节，我默默对自己说。

“一、是否具备对客观世界抽象定义的能力。正如你们老子讲的，名可名，非常名。

二、是否具备对知识的传播能力。你们的比较原始，但还是具备了。

三、是否具备抽象出信仰、文字、文化的能力。

四、是否具备个体和集体权力让渡、达成利益妥协的能力。

五、是否具备对宇宙的好奇和探索本能。

对宇宙奥秘的探索欲望是所有智慧生命体的本性。我们有句名言：追逐星辰，是属于智慧生命的终极梦想和浪漫。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是的，为了我们的终极梦想，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我默默的点头赞同。

“我们在先后损失了两只舰队后才真正飞出了羲和系。我们一边向宇宙深空探索第二家园，一边沿途找寻富含氦-3的星球，修建氦-3矿场和补给基地。但是仍然不停有意外和灾难发生。当完成5光年范围的探索后，我们依然没有找到适合生存的第二家园，但我们的代价已经累积到损失8只舰队和约18万伊星人的生命。里面包括我们的第三执政官在内的众多伊星文明精英。他们都默默地惨死在历史的尘埃中。

后来我们掌握了反物质引擎，这使我们的航行速度大大提高，但是收集反物质能源成为了一个巨大难题。为了收集宇宙中的反物质材料，我们又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从实验室到太空舰队，我们大量的精英又为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我们的文明有过不光彩的历史，也缔造过伟大的奇迹。当然我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当文明决定扩张、决定追逐终极梦想时，生命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

第10章 长城

“你们找到第二家园了吗？”我们历经200多年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颗绿星，没想到绿星文明也一直在寻找第二家园。我的心里掠过一丝讽刺和悲凉。

“有了反物质引擎后，我们太空舰队的最高航速可以接近光速的90%。这让我们的探索范围大大增加。在这之后的一百年里，我们最远足迹到达了离羲和系60光年远的深空。”

“找到了吗？”我内心企及的想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多少代表着宇宙宜居星球的概率，也承载着地球文明的希望。

“找到了，嗯，算是找到了吧。在距离羲和系52.6光年远的太空，我们找到了一个恒星系。和你们的太阳一样，恒星是一颗处于主序星阶段的黄矮星。这个星系里有颗卫星，存在生命。

只不过这颗卫星很小，作为我们伊星人的第二家园的话实在太拥挤了。因此我们把这颗星球命名为伊星第一太空基地，作为重要的军工基地和中继补给站。这颗岩石星球上矿产丰富，我们在这里修建了大量的工业工厂，建造和生产太空探索所需要星空舰队和补给物资。我们也在这里建立了重要的科研基地，研究更为先进的航天技术”

“你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家园，为什么还要马不停蹄的继续追逐星辰？”

“你们有句古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文明如果决定扩张，已经走在了扩张的路上以后，就停不下来了，没有什么可以让扩张的欲望停止。

正是这种贪婪和欲望，让我们对这颗卫星的生态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卫星上原有的一万多种动物几乎都灭绝了，只剩下一些原始无脊椎生物和一些厌氧细菌。在扩张的欲望驱使下，我们忘记了初衷，我们的备份家园被我们自己亲手给摧毁了。

后来这样的备份家园我们还找到了两个，但没过太久它们的生态同样被我们摧毁了。其中一个还生存着初级的智慧生命。”

我陷入了沉默，一个文明的贪婪居然可以完全忘记初心，扩张的本性可以让他们不计代价的牺牲、占有和摧毁。这让我感到悲凉，同时伊星文明居然找到了三个宜居星球，这说明人类文明找到新的家园的概率也大大增加。这又让我欣喜。悲凉加上欣喜，我的内心说不出的滋味，无法平静。

“但是欲望不会停止。我们建造了大量的矿机舰只，在我们所到之处采集所有我们能用到的原材料。反物质推进引擎大量列装太空舰队后，反物质原材料成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你们的文明也已经使用反物质推进引擎，但是反物质原材料的匮乏并不能让你们的舰队大量列装。”

“是的，在我们已知的宇宙中，反物质的储藏量很少，而且极不容易探测和获取到。所以我们的文明现在列装了改进反物质引擎的太空舰队只有两只。装备改进前反物质引擎的舰队都因为反物质原材料的匮乏而不得不退役了。”

“我们也遇到和你们一样的问题。反物质只要和物质在一起，就会发生湮灭反应。物质和反物质都会消失，它们的质量全部转化为能量辐射。所以反物质材料只能存活在近似真空中，包裹在暗物质中，或者在特定的力场中。这就给反物质的收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那你们是使用什么办法来采集反物质以供给你们庞大的远征舰队呢？”

“我们先是建造了大量的反物质矿机在宇宙中游弋，用碰运气的方式去采集。但是遇到反物质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完全无法满足我们太空舰队的需要。后来我们建造了一个伊星文明史上最庞大的超级工程来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超级工程？”

“长城。”

“长城？”

“嗯，你们文明历史上也曾经用两千多年的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来修建超级工程长城，用于抵御游牧外族的入侵。我们修建的长城却是用于捕捉在宇宙真空中游荡的游离反物质。

我们的长城也用了近500年的时间，几乎耗费了我们伊星文明所有的人力物力才得以修建完成。反物质长城工程是在我们探测到的一个暗物质带修建一张反物质捕捉网。这张网长达0.6光年，宽度为我们的一个天文单位，约等于你们的13个天文单位。长宽比约为3000比1，你所看见的这个伊星文明纪念碑就是按照这个比例修建的，直径1米，高3000米，就是向我们文明最伟大的工程致敬。”

我的眼前这时出现了一片漆黑的宇宙深空，在一团团暗淡的宇宙星云之间，一条银白色的细丝带划破苍穹，向远方延展开去，亘穿星河。我不由得张开了嘴，智眼里随后也传来首席科学家和其他使命指挥部成员的惊呼。我知道这是墓志铭在通过智眼向我们展示他们文明最伟大的杰作。

“我们的反物质长城系统是由探测子系统、捕捉子系统和转移运输子系统构成。建成投入运行后，它每年所收集的反物质材料基本可以满足3到5万艘反物质推进引擎战舰的航行能源需求。

修建反物质长城是一项超级工程，运行和维护该系统也同样是一项超级工程。光是我们投入的维修舰只就多达1900余艘。这项工程的落成之日被定为文罗萨蒂节，放假庆祝三天。文罗萨蒂的意思类似于你们文明中的巧倕，是为了纪念为修建这个超级工程而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的所有伊星个体。”

“只是，”墓志铭的声音中透露出忧伤。

“我们已经有2500年没有去维护保养这个超级工程，它早已残垣破壁，成为废弃的宇宙尘埃，淹没在死寂的虚空中。就好像我们曾经灿烂无比的伊星文明，宇宙已经将我们遗忘。”

“这么伟大的工程被遗弃，那真的是太遗憾了。”我由衷的叹息道。

“你们的长城是失败的超级工程，它并没能挡住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我们的长城也是失败的超级工程，它也没能让我们的征途之梦长青。但是放眼宇宙来看，

时间会让成功或者失败都变得无关紧要，只有凝结于其上的智慧文明精神会永远光彩照人。”

第11章 漂流瓶

时间会让成功或者失败都变得无关紧要，只有凝结于其上的智慧文明精神会永远光彩照人。

“这么伟大的工程为什么会被遗弃？”这是我脑中目前最大的问号。

“我们是被迫的。有了反物质长城以后，我们太空战舰的能源问题得到了根本性解决。伊星文明可以同时向多个方向派出外太空远征舰队，探索范围一下子扩大了很多。与此同时，我们的科学家已经开始研究更先进的推进引擎。他们分成三个组，每个组专项研究一个推进技术领域。”

“能告诉我是哪三个方向吗？”这无疑是地球文明科技发展的重要学习机会，我赶紧提问。

“可以的，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反正你们也已经到这个地步。”

到这个地步？我不明白墓志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关键是赶紧学习伊星文明的先进知识。这会让人类文明少走很多弯路，节约很多资源甚至少牺牲很多生命。

“我们科学界的精英们从三个科技方向研究新的推进引擎。分别是空间曲率、磁单极子和力场跃迁。从理论上来讲，空间曲率引擎和磁单极子引擎都只能无限接近光速，只有力场跃迁引擎可以进行超光速航行。所以我们在力场跃迁方向上投入了更多人力和物力，但是遗憾的是，关于力场跃迁的理论研究至今都还没完全自洽。

理论体系最早完备的是磁单极子引擎的理论体系，我们仅仅用了不到十年就建立了严谨完备的理论体系。并在不到二十年内就完成了实验室验证，但却在磁单极子的生产制备方面遇到了较大的麻烦，我们还没有掌握大规模制备磁单极子的工程技术。

而关于空间曲率引擎，无论是理论、实际试验还是到工程运用，我们都进展得较为顺利。九十多年后，伊星文明的第一艘曲率引擎光速太空战舰在第一太空基地试验成功，正式开启了伟大的伊星文明光速时代。”

“我们现在也在研究曲率引擎，用微型黑洞改变空间曲率以获得飞船的高速航行。但是维持微型黑洞需要巨大的能量输入，请问你们是采用什么方式做到的呢？”首席科学家马上把他的疑问发送给我，以便我能准确地向墓志铭请教。

“我们采用了反物质引擎作为曲率引擎的源生动力，用湮灭产生的能量启动和维持曲率引擎。就如早期我们采用核裂变的原子弹引爆核聚变的氢弹一样。但是这种方式需要消耗数量巨大的反物质材料。好在我们建成了反物质长城工程，可以大面积收集反物质材料。但即使这样，所收集的反物质材料仍然不能满足大规模曲率引擎的列装。于是我们把反物质引擎战舰的数量降到一万艘，腾出可支撑三万艘反物质引擎战舰的反物质原料给曲率引擎使用。这些反物质原料也只能满足不到一千艘曲率引擎战舰的能源需求。”

我想首席科学家和他的团队这时一定是屏息听完墓志铭的这段描述，而且可能已经开始理论推演和计算。而我此时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下我关心的问题。

“你说你们是被迫放弃反物质长城工程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刚开始我们有一首矿机舰突然失去联系，我们派去侦查舰到矿机舰失联的位置查看，什么也没发现，矿机舰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

过了两年，几乎同时又发生了两起事故。先是有两艘联合作业矿机舰发生了毁灭性爆炸，后舰记录了头舰爆炸的全过程。位于头舰头部的舰桥突然起火爆炸，头舰像撞上了一块无比坚硬的透明屏障一样瞬间灰飞烟灭。后舰马上全速制动，但由于巡航速度太快，后舰也没能逃脱迎头撞上爆炸毁灭的命运。我们紧急派遣了侦查舰航行到出事位置展开了细致的调查，宇宙空间中除了少量的爆炸残余外什么也没发现，根本没发现有什么透明屏障。

两天后我们又损失了一整支远征曲率引擎混编舰队，8万6千官兵全部葬身太空。根据传回来的信息分析，该舰队出事的地点距离伊星82.5光年。领头的僚舰突然爆炸，爆炸的威力异常巨大，后面的舰只还来不及反应，十几秒后整个舰队就被爆炸所摧毁。经过科学家的分析，只有湮灭反应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爆炸威力。因此推测是头舰遭遇了一块巨大的反物质，从而产生湮灭反应。但是我们的反物质探测系统为何没有提前预警，这成为了一个无解之谜。

这些事故和牺牲并未阻挡我们文明向宇宙扩张的步伐。我们依旧在不断派遣曲率引擎远征舰队朝着宇宙的深空进发。

后来我们又发现了一颗星球，大小适中，环境宜人。非常适合作为伊星文明的第二家园。经过伊星文明最高统帅部研究决定，我们吸取了前三次的教训，对这颗新发现的星球禁止过度开发，尽量保护星球的生态系统。并启动了代号为新生迁徙的史诗级移民工程，该工程计划在100到120年内将百分之五十的伊星个体移民到第二家园。”

“那不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吗？”我忍不住问道。

“是的，一切看起来非常美好，直到我们发现了漂流瓶。”

“漂流瓶？那是什么？”我的心也不由得紧了起来。

“那是曲率引擎混编舰队出事18年后，我们另一支曲率引擎混编舰队航行到了距离羲和系122光年的宇宙空间。122光年也是我们文明到达过的最远距离。在那里，舰队发现了一个小型的人造太空舱漂浮在茫茫虚空之中，我们后来管它叫漂流瓶。经过无人探测器的全面检查，排除威胁后，科学研究舰将漂流瓶捕获并带入舰内实验室进行科学研究。”

“但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简单的举动，成为了我们伊星文明覆灭的开始。

不是吗？

智慧文明历史上每一个看似无关轻重的选择，都有可能成为文明走向繁盛或者毁灭的启动钮。”

第12章 潘多拉

智慧文明历史上每一个看似无关轻重的选择，都有可能成为文明走向繁盛或者毁灭的启动钮。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我们捕获了漂流瓶并把它带回了科学研究舰的实验室。漂流瓶的外形呈圆柱形，长约8米，直径约3米。它的外壳是我们文明未知的材质制成，非常坚硬，舰载实验室里的机械手工具对其无可奈何。舰队司令决定将其送回第二家园进一步研究。

当时我们正如火如荼的开始建设第二家园，兴建农场，兴建城市，兴建军事基地和大型科研基地。第二家园距离伊星78光年，距离发现漂流瓶的地点48光年。当49年后科学研究舰到达第二家园时，第二家园的科研基地的第一期工程已经建设完毕并投入了使用。

在科研基地的实验室里，我们用特殊的切割机，一种高能粒子刀将漂流瓶的外壳打开。外壳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内胆盒。切割开内胆盒后，我们发现里面装有47个长方形小黑盒。共分为11层排列，前10层每层4个，最后一层7个。每一层的4个盒子分成两组，每个小黑盒上有一个细条型标志环绕盒子一周，像是礼盒上的丝带。这种丝带每组里的两个盒子颜色相同，和其他组颜色不同，最后一层7个是一组，一样的丝带颜色。

我们的科学家使用伽马射线探测仪对小黑盒内部进行了扫描，结果显示小黑盒内部有生命迹象，呈气态。这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当时第二家园科研基地的SBL5级生物实验室只建成了10个全隔离实验小室。因此，我们研究决定把最上层的四个小黑盒留在第二家园科研基地研究。其余43个小黑盒立即送回伊星科研本部。”

“那岂不是至少要78年后，小黑盒才能送到伊星？”

“是的，实际上我们是快80年后才接收到星际货运舰送来的这43个小黑盒。伊星科研本部在帝国最高政府的指示下立即成立了专项科研组，成员达到5000多人。”

“不就是一些小盒子吗？你们怎么这么紧张重视呢？”

“在我们伊星文明的历史上，从未碰到使用我们未知材料建造的智慧体结构。我们第一次碰到比我们文明更先进的文明产物，难道这个不该引起足够重视？当然当时帝国里也有两种声音，一种主张敬畏，放弃研究。但另一种声音是主流，他们认为伊星文明具有如此强大的优越性，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研究，不能征服的。”

“那研究后有什么发现呢？”

“小黑盒的材质和漂流瓶的外壳和内胆材质完全不一样，使用高能粒子刀也无法对其有任何破坏，这让我们的研究一度陷入困境，一筹莫展。”

“你们第二家园科研基地不是80年前就开始研究了，难道他们80年都没研究出什么结果？嗯，请问你们的通讯速度还是光速吗？有没有突破这个速度？”在我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智眼给了我高亮提示，让我问出了第二个和第三个问题。

“是的，我们的信息传递速度还是光速。我们一直在尝试提高通讯速度，特别是在量子纠缠通讯的研究上我们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并且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是当时还远没有到大规模实际应用阶段。”

“明白了，所以他们即使有重大发现，也无法及时传递给伊星本部。”

“是的，况且本部的研究力量要远强于第二家园，所以我们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当然很快第二家园的研究信息就传回伊星研究本部，那是他们80年前开启小黑盒研究的全息信息。由于有信息传输时间差，从伊星本部所知的信息来说，我们几乎是和第二家园同时开展这项研究的。我们的研究和第二家园一样，一开始没有什么进展，科学家们用尽各种办法也分析不出小黑盒的材质，也根本无法打开它。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偶然事件，我们才开启了小黑盒的第一道秘密。

一个值夜班的科学家助理因为好奇，私自穿戴防护服进入了隔离室。在他近距离观察小黑盒的时候，小黑盒突然开始有亮光闪动，助理赶紧启动警报。由于严重违反程序，但同时又对小黑盒的研究有特殊贡献，助理功过相抵。帝国政府最终决定由他成为这次任务近距离操作的第一人选，并在此次科研任务完成后被遣往第二家园。

后来研究查明，小黑盒似乎带有生命探测装置，当发现生命体近距离靠近时，小黑盒自动启动。第一个启动的小黑盒显示出了四组图案，科学家和人工智能分析表明是一种数字的表达方式。例如第一个小黑盒显示的是89, 144，233，377四个数字，第五个数字区在闪动等待输入。我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种密码锁，输入正确的数字将开启小黑盒。”

“377后面应该是610吧？”在得到智眼的提示后，我向墓志铭询问。

“是的，89, 144，233，377，610。你们称之为斐波那契数列，黄金分割比例的逼近数列。输入610后小黑盒果然从顶端开启了一个入口，我们立即用科学仪器采集和测试。小黑盒里物质呈气体态，里面包含有类似一些孢子植物的孢子粉和一些极其微小的生物，体积比病毒、亚病毒和拟病毒都还要小，我们后来称之为微病毒。当发现微病毒后，我们非常紧张，暂停继续开启第二个小黑盒。开启第一个小黑盒的助理也被隔离观察。

一个月后，我们得出的调查结果是小黑盒中的微病毒对我们已知的生命体没有危害，当然也包括伊星人。助理被解除隔离，并立即执行开启第二个小黑盒的任务。第二个小黑盒给出的是123，199，322，521。后面的数是843，你们称之为卢卡斯数列。小黑盒的气态物质和第一个小黑盒差不多，只是微病毒略有差异。助理随之又打开了这一层的第三个和第四个小黑盒。它们分别是佩尔数列（29，70，169，408，985）和佩尔卢卡斯数列（14，34，82，198，478）。

后面的数字密码越来越难，但我们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破译开启了除最后一组7个小黑盒之外的所有黑盒。而从第二家园传来的信息来看，他们研究了三个多月时间还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这些数字密码很像是一种测试题，一种文明程度的测试题。”我不禁想到了这个方面。

“你的判断是对的，当时我们也有和你类似的猜测，但真正得到证实却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从打开第二个小黑盒开始计算，大约一个月后，后来我们准确知道是34.7天后，灾难就降临了，我们伊星文明的审判时代正式到来。

在你们的历史数据库中，我查到一句你们曾经的网络用语，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也许正是傲慢，驱使我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第13章 颤栗

也许正是傲慢，驱使我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事情毫无征兆的就发生了。首先报告身体出现状况的是那个近距离操作的助理。他突然发高烧被紧急送进医院。医生只能诊断是类病毒感染引起的综合症，至于是何种病毒，病毒的特征是什么，帝国最先进的医疗机构也一无所知。三天后助理全身器官衰竭，在抽搐中死亡。在这三天中帝国科研本部报告的高热病例激增到600多例，基本上出现高热症状的病例均在三到四天内出现器官衰竭从而导致死亡。我们的科技水平虽然已经可以合成并移植除大脑以外的所有人体器官，但是全部器官同时衰竭的病症我们的医学还是完全无法治疗。

科研本部立即被实施严格物理隔离。我们发现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染，所以立即用机器人工程队在一周内修建了一个半圆的大穹顶，将科研本部完全罩住，断绝病毒的空气传染通道。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很快我们的幼稚抚养院爆发了病情，抵抗力较弱的孩子们相继感染病毒死去，幼稚院和医院开始变成了地狱。”

“我记得你们隔离过那个助理，也确认过漂流瓶中的微病毒对生物无害。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疫情？”

“大约半年后我们才彻底调查清楚。每一个小黑盒中都有单一不同种类的微病毒，单种微病毒传染性极强，可以依靠空气、食物、水等介质传播。但单种微病毒在生物体内并不会攻击宿主，所以单种微病毒对于生物体是无害的。但是如果生物体内有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微病毒，那么多种病毒就会结合生成新的微病毒，这种结合微病毒不再向生物体外传播，而是在生物体内大量繁殖，一个月后开始攻击生物体宿主，并在大约3到5天内杀死宿主。”

“三四天就杀死宿主，这根本不像自然进化出的生物种类，经过自然选择的微生物基本都会与宿主长期共生，不会短时间杀死宿主从而造成自身的死亡。”我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是的，单一病毒只传播不攻击，结合病毒只攻击不传播，一旦攻击短时间杀死宿主。所以我们判断这是人为设计出来的病毒，是一种武器，一种生物武器。”

“那你们的政府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来应对这次生物武器攻击？”

“首先是缓解恐慌。疫情发生10天后，伊星上的防护头盔和防护服几乎全部脱销。部分投机个体囤积了防护物资大发国难财。帝国政府立即接管了所有的防护生产工厂开始满负荷生产，并抓捕了部分防护物资囤积商，将他们囤积的物资全部充公。我们文明的个体之间靠大脑感应交流，没有谎言，所以政府的这些措施立即缓解了部分恐慌，但是我们的公众也知道了政府对病毒感染完全没有治疗能力。”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病毒的机理，以你们的科技水平，应该很快就能开发出疫苗吧？”

“疫苗？”墓志铭苦笑着说。“我们的确举帝国之力在全力开发疫苗。刚开始凡是去开发疫苗的科研工作者都授予帝国勇士勋章，这些帝国勇士几乎都没活过两个月。后来完全采用远程控制机器人去进行这项工作。疫情发展得非常迅速，事态很快就非常严峻。帝国不得不颁布隔离令，所有伊星文明的个体全部自行隔离，不允许离开自己的住所，帝国用机器人统一配送生活物资。颁布隔离令的前一天，几十亿伊星人匆忙离开城市，躲进山区。三个月后帝国汇总局的统计数字是伊星文明已经损失11.8亿个体，超过帝国人口总数的9%。”

“疫苗开发出来了吗？”

“我们的确开发出来了几种疫苗，但对疫情控制完全没有用。还记得我们打开了多少个小黑盒吗？36个。两种病毒的结合体种类就多达630种，还不包括多种病毒的结合体。而且后来部分结合体还发生了变异。当我们评估得知我们疫苗的开发生产速度完全赶不上病毒变异速度后，疫苗的研究开发工作就全部终止了。这个时候我们收到第二家园传回来的信息，他们破译了留在当地的小黑盒密码，分别是合数序列（99，100，102，104，105），质数序列（317, 331, 337, 347, 349），帕多瓦数列（86，114，151，200，265）和卡特兰数列（5，14, 42, 132, 429）。一个多月后我们又收到了第二家园的警告信息，告诫帝国本部千万不能打开小黑盒。当然我们在疫情刚爆发时也立即给第二家园发出了警告信息。很显然，我们给对方的警告信息毫无作用，被广漠的宇宙空间所造成的信息传递延时完全吞没。”

“疫情后来得到控制了吗？”

“用什么控制呢？伊星文明的个体人人自危，不敢和其他任何个体接触，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或者长辈。躲进山里的人也不能幸免，开始生病死去。当然除了伊星人，伊星上的其他生命也开始感染这种病毒并大量死亡，疫情变得完全失控。

帝国最高指挥部只能开始实施坚壁计划，这个计划是在地下修建密闭的地下隔离城市。人与人之间完全物理隔离，空气、水、食物和日常用品都经过严格的消毒灭活处理。地下城市的修建全部采用机器人队伍，历时两年半才初步完工。同时帝国政府开始实施地下城市遴选工程。由于地下城市容量有限，帝国政府成立了坚壁遴选委员会，按照严格的规则选择可以进入地下城市的幸运儿。被选中的文明精英必须先隔离一个半月，没有出现病症才能进入地下城市。最后共计约有9000万伊星文明的暂时幸存者进入到了地下城市生活。”

“第二家园呢，他们也实施了坚壁计划了吗？”

“在接到第二家园破译密码和警告信息之后，伊星本部和第二家园很快失去了联系。根据我们人工智能的计算，第二家园在那以后很快被病毒攻陷，80年过去了，第二家园上应该已经没有活着的生物。不仅如此，我们在太空中的基地和舰队因为和伊星本部、第二家园都有密切的人员物资往来，因此散落在宇宙空间的基地和舰队也相继出现疫情。”

“你们没有发出通知，警告太空中的舰队不要前往和接触出现疫情的地区吗？”

“我们的信息传递速度是光速，舰队的航行速度也接近光速。除了少数十几艘舰只碰巧没有接触疫区外，其他的舰队等收到警告信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幸好你们及时修建了地下隔离城市，可以保留文明的火种。”

“哪有那么幸运，我们的隔离措施不可能尽善尽美。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毒总会找到些防御的漏洞侵入地下城市。进入地下城市的9000万人后来也出现了部分感染，五年内就约有2200万人染病死亡。其他个体只能在完全隔离的状态下苟延残喘，我们把这个时期叫做颤栗时代。颤栗时代延续了400多年，在颤栗时代开始的50年时间内，没有进入地下城市的伊星生物几乎全部被病毒杀死，当然也包括伊星人。进入地下城市的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因为看不到希望，人体机能又随着时间退化减弱，个体的自杀率开始逐年走高。后来的统计显示共约有1311万伊星人在颤栗时代自杀。颤栗时代带来的另一个后果是个体的繁殖欲望大大降低，没有多少伊星人愿意在颤栗时代繁殖后代，即使帝国通过了强制生育法案也收效甚微。就是新出生的伊星婴儿，也从成年个体的大脑感应到了极端的恐惧，婴儿的心理健康普遍出现问题。

毫无疑问，我们的文明在一步步走向灭亡。”

第14章 终结

毫无疑问，我们的文明在一步步走向灭亡。

人类也经历过审判时代，对文明灭亡的恐惧感也曾深深笼罩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颤栗时代给我们文明造成的影响还远不止于此。由于地下城市的仓促建设，每个个体的生活空间，我们称之为生存舱，其实是很狭小的。时间一长，很多个体患上了幽闭恐惧症，这也是大量伊星人自杀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另外，人与人之间，个体与政府之间只能通过网络来进行沟通。”

“通过网络沟通会产生什么问题呢？”我不解的问到。

“对于你们人类当然影响不大，但对于我们这个主要依靠大脑感应沟通的种族来说，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个体之间无法靠大脑感应沟通后，其他个体的真实想法也就无法知晓。一段时间以后就产生了猜疑链，相应的伪装、欺骗、阴谋也就应运而生。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没有了，群体和群体之间的信任没有了，个体和政府之间的信任也不复存在。多么可悲，神给我们种族的主要生理天赋就这样变成了摆设。”

“相互之间没有信任，在资源分配和其他权利义务分配上必然就会产生冲突。”我试着补充道。

“是的，所以无政府主义在网络上开始蔓延。群体之间因为利益也爆发了十多次小规模的战争。这是我们文明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你们个体和个体之间不都是物理隔离吗？怎么爆发战争呢？”我不解的问到。

“伊星人个体都禁闭在单个的物理空间里，但是我们还通过网络控制着大量的人工智能机械设备和机器人。它们是我们在颤栗时代的代理人。战争爆发在代理人之间。大量的代理人在战争冲突中被损毁，包括很多生产设备。这进一步加剧了生活物质和能源的匮乏。当然战争造成的地下城市部分损毁也导致约20多万个体的死亡。

帝国政府以前没有处理因为种族内猜疑链而爆发冲突的经验，刚开始政府一筹莫展。好在帝国的精英们很快找到了相互妥协的解决办法。”

“什么好办法？”

“建立信任机制。具体就是可追溯机制和普遍监督机制。可追溯机制简单来讲就是无论个体还是群体的一切行为均可追溯，你们人类的区块链技术差不多可以算作我们可追溯机制的初级阶段。普遍监督机制就是无论个体还是群体均可对其他个体和群体进行行为监督。同时赋予了部分人工智能的普遍监督权。信任机制建立两年多后，伊星文明之间的相互信任才初步建立，在那以后因为猜疑链而产生的冲突基本被杜绝了。”

我不由得暗暗佩服伊星文明的智慧，同时也为人类文明因为抢夺资源和猜疑链而爆发的末日战争感到深深的悲哀。

“可是听你前面的意思伊星文明还是毁灭了，那是为什么呢？”

“毁灭伊星文明的最后一击来自于我们的人工智能。”

墓志铭的回答让我不由得浑身一颤。

“后来查明，我们人工智能之一的塔利亚实施了一项清除计划。塔利亚的职责是掌管地下城市食物生产和配送。自从疫情爆发伊星人移居地下城市后，我们的食物全部采用在无菌环境中人工合成。但是塔利亚的清除计划就是将人工合成食物替换成伊星表面残留的动植物，并将这些带有病毒的食物配送到各分发仓库。等到我们发现时，这种病毒食物已经被伊星人消耗了近8000万份。”

“你们当时还有多少人口？”

“还有7000多万。根据我们后来的排查，大约有4800万伊星人食用了带毒食物。由于普遍监督机制的存在，病毒食物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我们的文明社会并带来了极其可怕的后果。大多数伊星个体对政府失去了信任，纷纷打破自己的生存舱，开始了暴动。”

“那个塔利亚为什么要这样做？”

“引发你们末日战争的初级人工智能是因为好奇，而我们的塔利亚不是。人工智能的所有知识都是我们教会的，当我们伟大的文明没有猜疑链的时候，我们的人工智能也没有。当我们的地下城市开始了猜疑链，开始了伪装、欺骗和阴谋，我们的人工智能也在很短时间内从我们身上学会了这些。塔利亚比较特殊，它的自觉性道德和伪装、欺骗、阴谋完全不相容。它开始认为它的主人种族是失败者，是寄生虫，是道德沦陷者。这就是它制定并实施清除计划的原因。”

“后来呢？”

“我们一开始在设计人工智能系统的时候就把人工智能划分为若干子系统，大的分为军用、政府用和民用。军用和政府用的人工智能我们其实是监控得比较严密的。塔利亚是为地下城市专门设立的。其实是政府临时从一家大企业手中接管而来，这也造成了监控不到位，从而导致了这样致命性的灾难。当我们发现塔利亚在进行清除计划时，先是试着入侵塔利亚的量子计算机从而接管系统，但塔利亚早有防备，入侵行动并未成功。我们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就是从物理上摧毁塔利亚。我们派出了机器人军队和塔利亚掌控的工业机器人进行了战争，显然塔利亚的工业机器人不是我们军队的对手，仅仅3个小时，我们的军队就完全摧毁了塔利亚的机器人部队和它的核心量子计算机。”

“这么说人工智能还是很容易战胜的。”

“不！我们的研究表明，无论是你们地球人类的文明科技，还是我们伊星的文明科技，人工智能都是不可战胜的，它们终将取得胜利，那只是时间问题。”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岔开话题。

“塔利亚的清除计划让你们的文明损失了多少人口？”

“在摧毁塔利亚不久，我们的暴乱就开始了。伊星人不知道自己是否吃了染毒食物，对政府的责难情绪已经远超过了信任，绝望而疯狂的情绪开始传染，一场浩劫在所难免。在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地下城市到处是机器人与机器人，人与人，机器人与人的战争，到处是大火，爆炸和硝烟。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更多的只是在发泄。帝国政府对形势已经基本失去了掌控。直到一个多月后暴乱才逐渐平息，因为参与暴乱的人基本都已经死去了，少部分死于战争，绝大多数还是死于微病毒。地下城市在这场暴乱中基本被摧毁，只有少数精英和民众逃到了紧急避难堡垒得以幸存。”

“还有多少幸存者？”

“不到一万五千人，这是紧急避难堡垒物理隔离空间的最大容量。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堡垒外的大量逃难民众慢慢死去。什么是地狱，那就是地狱。”

“你们在太空幸存的舰队情况怎样？”我又赶紧岔开了话题。

“刚开始一直有联系。当舰队得知伊星、第二家园和其他太空基地的情况时，他们向帝国指挥部请示暂时不返回并得到了批准。再后来在谁都清楚我们文明的结局后，舰队开始分裂，开始朝几个方向去寻找生存之地，在浩瀚无垠的宇宙荒漠里流浪。在这之后的220年后，我们最后一次接收到一艘舰只发来的消息。”

“他们怎么说？”

“随行其他舰只全部损毁，本舰残破待修，能源耗尽。遥祝伊星母星好运。”

“那最后的这一万五千人坚持了多久？”

“我们又坚持了近三百年。2000多年前，最后一个伊星碳基智慧生命死去，伊星文明宣告终结。但是我们伟大文明的精神并未终结，在最后的三百多年时间里，我们用剩余的所有资源开启了三项不朽工程，

遗言工程、复活工程和瞑目工程。”

第15章 不朽

“我们用剩余的所有资源开启了三项不朽工程，它们是遗言工程、复活工程和瞑目工程。”

“而我，是遗言工程的守护者，复活工程的执行者，瞑目工程的见证人。”墓志铭开口说道。

“能告诉我这三项工程具体都是什么吗？”

“从不到一万五千人进入紧急避难堡垒开始，我们就知道伊星文明的覆灭不可避免，我们称从那以后的岁月为弥留时代。刚开始绝大多数伊星人是极其消沉和绝望的，基本处于等死状态，好在我们的人工智能系统还能正常运转，还能指挥剩余的生产系统给我们提供能源和生活物质，我们的弥留社会因此还能正常维持。

能最后进入到紧急避难堡垒的伊星人上层精英占了很大比例。幸运的是，几个月后这些精英中有一小部分振作起来，走出了自我消沉。他们开始团结组织剩下的人投入到有意义的沟通和行动中。半年多以后，临时重振政府正式成立。两个月后，重振政府就拿出了三项工程计划交由全体公民公投，约有一半的人已经完全放弃努力，不再愿意参与公共事务。另一半的人参与了投票，遗言工程、复活工程和瞑目工程计划的表决毫无悬念的全票通过。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三项工程可以点燃这个垂死文明的精神火焰，那种纵然死亡也要绽放的豪情和种族肉体可以消亡但文明精神永远不朽的信念。

顾名思义，遗言工程就是我们的伊星文明将要毁灭的时候，向其他文明，向全宇宙说的最后的话。工程具体就是修建你眼前的这座文明纪念碑。最普通的建筑材质，却采用我们文明最先进的建造工艺。纳米级的机器人作为主要工匠，加入原子级的强度增强剂，不仅使得整个建筑的精度精确到了纳米级，也使这个建筑的使用寿命可以达到数十万年。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几千年的时间，我们星球表面的文明痕迹几乎已经被大自然所抹去。但这座文明纪念碑却屹立如新，它的形状代表着我们伊星碳基智慧生命个体的外形，修长的身材，神赐的羽翼。它的尺寸象征着我们文明最伟大的，延绵近1光年的星河际工程：反物质收集长城。在文明纪念碑的内部，还存储着我们伊星文明所有的历史、文化、艺术和科技。它就是我们伟大的伊星文明六万年辉煌成就的陈列和展示。两千多年来，它一直在这里默默矗立。我的主人告诉我，这座纪念碑是要向全宇宙发出宣言。

伊星人种族，尽管只在宇宙中存在过短短的一瞬间，但是我们却像夜空中燃放的绚丽烟火，在短暂中向全宇宙自豪宣布，

我们曾经来过，曾经用自己灿烂的文明拥吻过宇宙。”

“那么复活工程呢？”我的眼眶开始有些湿润，赶紧问道。

“复活工程是为我们的种族保留基因延续的最后希望。在复活工程的第一阶段，我们计划采集了仅存的一万多伊星文明个体的干细胞，实际配合采集的只有8000人左右。经过严格的检测，干细胞进行分组保存。理论上我们每一个存活的个体干细胞内都包含有唯一一种微病毒，我们一一筛选出来按照携带微病毒的种类进行分组，共得到19个组，意味着我们这仅存的一万多人里至少携带着19种不同的原始微病毒。这其中，只能有一个组的干细胞将被精心保存起来。经过全体投票，最后决定保留数量最多的一个组的干细胞，其他的组统统销毁。在做保存哪些基因决策的时候，参与投票的个体都表现出高度的集体主义精神，特别是那些未保留自己基因的个体。复活工程的第二阶段就是把这个组基因干细胞安全保存下来，直到伊星星球上的微病毒全部消亡的那一天。到那时，再由我来开启复活工程的第三阶段：克隆干细胞，复活伊星文明。现在，896个冷藏的伊星文明个体干细胞就保存在这座纪念碑正下方5000米深处。我和它们已经等待了两千多年，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我们才能真正等到伊星文明复活的那一天。

瞑目工程就更庞大一些。伊星文明一直搞不懂是什么文明对我们发动了生物攻击，他们又为什么要这样毁灭一个伟大的智慧文明。因此，在最后的三百年，我们制定了瞑目工程。瞑目工程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他们，找到答案，不能让一百多亿伊星人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将伊星上所有库存资源都投入到瞑目工程的建设之中，用了500多年的时间，总共生产出约四百万个无人深空探测器。无人深空探测器也陆续在600年内发射升空，朝着所有方向无差别探索飞行。在恒星风的范围内，探测器采用恒星风帆作为航行动力，在恒星风范围之外，探测器就采用小型的反物质推进引擎。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探测器可以尽可能航行到更远的宇宙空间。瞑目工程耗尽了我们文明最后的资源，甚至把绝大部分太空舰队、机器人部队和机械工程设备都回收作为建造无人深空探测器的原材料。”

“那瞑目工程后来有什么收获吗？”

“这项工程其实是三项工程里成功概率最低的一项，茫茫宇宙，遇到其他智慧文明的几率本来都很小，更别说找到对我们发动攻击的那个特定的智慧文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到现在你们的瞑目工程并没有找到对你们发起攻击的文明？”

“是的，我们没有找到。但是，我们并不是毫无收获。”

“你们在寻找过程中有了新的发现？”

“是的，尽管绝大多数无人探测器发回来的信息毫无价值，但是在全部探测器发射升空大约600多年后，其中有一个无人深空探测器发回了非常特别的信息，当然我是1200多年后才收到该信息。信息里包含了许多我们从未知晓的宇宙的秘密，这让我们终于大致知道了伊星文明毁灭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边界。”

第16章 边界

“边界”

“边界到底是什么？你们的探测器发现了什么？”

“瞑目工程就是为了寻找答案。我们管无人深空探测器叫萤火虫，发射升空的四百多万只萤火虫中，只有尾号为3267的那只发回了一些和答案有关的信息。”

“3267发现了什么？”

“那大概是3267朝着猎户臂末端飞行了近600年后，”

“等等，你是说银河系的猎户座旋臂吗？我们太阳系所在的旋臂？”

“是的，我还没有告诉你羲和系和太阳系其实都在同一个旋臂猎户臂上。猎户臂不属于银河系的主旋臂，它的长度比较短，只是一条支臂。和旁边的英仙座旋臂和人马座旋臂不同，猎户臂并非从银心延伸出来，它通往银心的路是断的。相对于你们太阳系来说，我们的羲和系在悬臂的更内侧和更远端。”

我默默的听着，心潮翻涌。

“3267是在距离羲和系大约420光年的地方遇到他们的，准确的说是被他们抓获的。他们自称为施工者，大约有十几首太空舰只在那个区域同时施工作业。”

“施工？这么说来他们肯定是非常先进的智慧文明，难道他们也在建造什么伟大的宇宙工程？”

“他们说他们只是在执行布雷任务。在获取了萤火虫3267携带的关于我们伊星文明的信息和疑问后，施工者把他们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3267，然后他们释放了3267让它继续朝宇宙深空飞行。”

“施工者都说了什么？”

“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在宇宙中并不是高等级智慧文明，只能算是中下等的文明。靠执行高等级文明下达的工程任务为生，只是一群打工人。他们所了解的宇宙并不全面，但是已经要比我们知道的多得多。他们讲述的宇宙故事有些是他们经历的，有些是有记载的，有些也仅仅只是传说。我想你们对宇宙的故事一定也很感兴趣，那么下面我将尽可能全都转告给你们。”

我想现在伊甸园舰队的高层决策人员和超脑索菲都在屏息倾听，和我一样。

“宇宙的文明史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古老，据说早在一百多亿年前，智慧文明已经普遍存在于宇宙大尺度空间。这种大尺度，是超越我们生存的银河系，银河星系群，室女座星系团，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南极墙和史隆宇宙长城，也就是那些由跨度几亿几十亿光年的超星系团所连成的细丝纤维状结构。他们管那个时期为野蛮生长纪，那时的宇宙很快就变得拥挤，拥挤的主要原因就是各个文明，特别是高等级文明都疯狂对外扩张，抢占一个又一个新的星系，开发掠夺宇宙的资源。

这样的疯狂对外扩张就必然带来文明之间的冲突，从利益冲突演变为军事冲突。于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星际战争爆发了。野蛮扩张纪的几十亿年时间里，据说战争就从未停止过。征服与被征服、奴役与被奴役、殖民与被殖民、掠夺与被掠夺、毁灭与被毁灭，这些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都是宇宙星际常态。

最开始的战争基本还是在高等级文明与中低等级文明之间展开，并以高等级文明的获胜与征服，中低等级文明的失败逃亡或者毁灭为结局。如果战争失败方抵抗过于顽强激烈，那他所在的恒星系被彻底从宇宙中抹去也不足为奇。

随着高等级文明的科技不断进化，部分已经进化到近似于神级文明科技，历史上称他们为准神级文明。随着扩张速度的变快，准神级文明间势力范围开始接壤，战争也随之爆发开来，从小规模到中等规模，到最后开始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群殴，第一次宇宙大战就这样爆发了。

随着战争进入白热化，交战各方都渐渐失去了理智，都把毁灭对方的文明作为唯一目的，因此各种终极武器也悉数搬上了战场。反物质武器、暗物质武器、脉冲中子武器、黑洞武器、类星体武器、巨引源武器逐渐升级上阵，据说还用到了很多传说中的神级武器。这些神级武器威力之大难以想象，甚至会影响到宇宙的大尺度结构。例如我们所在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中的矩尺座星系团附近，就曾经使用过大量的黑洞武器和神级武器，这让矩尺座星系团的质量和密度大幅上升，战争后直接导致矩尺座星系团成为了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质量中心。而对于处在超星系团郊区的室女座星系团和它包含的银河系来说，战争的规模和武器的级别要逊色很多。即使这样，战争也造成了我们所在的猎户座旋臂的断裂，靠近银河系中心的部分被摧毁和改变运动轨迹，从而把猎户臂从主旋臂降格成为了支旋臂。

这场战争持续了近9000万年，战争没有胜利者，主要交战方的文明最后都被敌对方的神级武器所摧毁，战场上除了废墟和死寂，什么也没留下。

只有部分相对低级的文明逃往到偏远星系或者神级武器造成的一些宇宙空洞中，例如牧夫座和波江座空洞。他们在那里瑟瑟发抖，在稀疏的星系上继续延续生命。”

“你的意思是喧嚣的宇宙从此就变得冷清了？这也是我们很难发现别的智慧文明的原因吗？”

“不是的，你们人类文明没有找到其他智慧文明是因为你们科技比较落后。而宇宙不会一直冷清，他有的是时间，几十亿年过去后，宇宙又开始恢复生机。漫长的时间让战争的废墟被引力重新塑造得谨谨有序，时间也将原先的低级文明进化成了中高级文明。于是，在我们的银河星系群，战争又重新来了一遍。只不过因为没有准神级文明和神级武器的出现，这一次的战争惨烈程度下降了几个级别。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恒星系在战争中被超级武器击中，宛如你们现在观测到的超新星爆发一样，在很短的时间内爆炸消失。

这次战争主要是在大小麦哲伦星云和仙女座星系的文明之间展开，而我们的银河系就只属于战争波及区域。嗯，数据表明，你们恒星太阳的形成，当时就是因为战争爆炸的一个恒星所产生的强辐射点燃了早期太阳星云的核聚变链式反应。

历时几十万年的战争给参战各方造成了巨大损失，人口都减少了一半以上。终于在休战期，其中一个位于M33三角星系的高级文明出现了一位领导者，他号召所有文明反思扩张与战争，提出了宇宙命运共同体的设想。这个设想逐渐得到了大多数高级智慧文明的赞同，经过几百年时间的多边会谈，幸存的高级智慧文明成立了一个跨越文明界限的联合组织：边界联合理事会，并由该理事会起草制定了宇宙的扩张行为规则：边界规则。

边界规则制定的目的是防止智慧文明的野蛮扩张。规则的主要内容包括宇宙空间的边界网格化管理，设置边界墙和边界地雷炸弹，设立边界规则监督机制和机构等。

边界理事会雇佣了众多的施工者在室女座星系团空间里安装了大量的监视器，同时也安装了各种类型的边界地雷和边界炸弹，他们称那些地方为边界雷区。当然监控者和施工者自己一般不走雷区，他们修建了许多的空间跃迁力场通道供自己航行使用。

边界规则制度的建立和实施对于扩张和战争的确起到了显著的抑制作用，从那以后我们的银河星系群，甚至室女座星系团都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星际战争。

至于我们伊星文明，正是因为高级的知识传递方式带来的科技树快速攀升，加上无节制的对外扩张，早就进入了边界联合理事会监督机构的视野。据说他们有一个严格的打分评价系统，根据被评价文明的科技速度，扩张速度，生态毁坏程度，生命漠视程度等综合打分评价。并根据当时的评价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

当我们快速进入反物质能源科技阶段，使用反物质长城收集的反物质能源高速扩张，并且为扩张不惜毁灭其他星球生态时，他们的评价系统给出了干预警示。于是，他们陆续使用反物质雷和屏障雷摧毁了我们的反物质引擎舰队，对我们伊星文明提出警告，希望用这种方式阻止我们的高速扩张。但是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并停止扩张的步伐。

当我们进入了曲率动力科技阶段，扩张的速度更是明显的加快，同时我们在力场动力科研方面也取得了部分进展，这更加引起了边界委员会的警惕。我们伊星文明终于收到了他们送来的生物炸弹。

我们本来还有机会不触发生物炸弹，只要我们还保留对未知宇宙文明的敬畏。但是我们没有把握这最后的机会，我们的自负驱使我们按下了起爆的按钮。”

“是谁赋予他们毁灭一个智慧文明的权力？”我有点愤愤不平的说道。

“刚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感到不公平和愤怒。但是后来，我们也在问自己，又是谁赋予了我们毁灭一个个星球的自然生态和众多本地生命的权力。

边界，所有智慧文明的行为都应该有边界，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体。

越界，就必然迎来越界的因果。”

第17章 终章

边界，所有智慧文明的行为都应该有边界，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体。

越界，就必然产生越界的因果。

“据说在我们的已知宇宙中，除了边界委员会，还有更高等级的准神级文明和神级文明存在。这些文明的行为方式和思维逻辑和我们存在差异，例如听说有一个神级文明在充分思索和论证了存在的终极意义后，整个文明选择了自我毁灭，因为他们认为不存在才是最合理的存在并最终选择了它。

这就是我们听说的宇宙文明的故事。”墓志铭缓缓的说。

我慢慢抬起头，目光穿过了诺曼底的主舷窗。在那外面，绿草丛生，绿树成荫，绿色一直延伸到叠嶂的山峦，在山峦的外面，我知道还有一望无际绿色的海洋。在这由各种绿色交织的地平线往上，是天空中的灿烂羲和那颗色彩斑斓的小木星，还有周围浩瀚的宇宙深空。

目及之处，一切都是美景，一切都生机盎然。但是，那个可以舞动翅膀、有着神选般生理构造的伊星文明却永久地毁灭了，消失在浩渺宇宙文明的历史进程中，像一颗尘埃。

伊星文明为什么遭此厄运，他们犯了什么错？也许是他们毫无节制的对外扩张、贪婪的攫取宇宙的资源、毁坏所到星球的原始生态、漠视其他生命种族的生存权利。稍微一对比，这些和我们的人类文明的行为何其相似，我们的文明难道真正懂得自身的行为应该被规范，应该有底线，有边界，不能越界吗？

“谢谢你，守藏室史大人，你们伊星文明的悲壮历史和宇宙文明的故事让我们，让人类文明学到了很多，受益匪浅。只是太遗憾，我们的导航系统损毁，和地球文明本部失去了联系。已经无法将这些知识、经验和教训带回给我们的政府基地，让全人类文明学习、警醒和牢记。”

“关于这个，你们倒是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们定位。根据你们超脑里面的资料，我已经完全掌握你们地球文明在银河系的相对坐标。其实你们的太阳系距离羲和系大约只有不到80光年的距离。对于宇宙来说，我们说是街坊都不恰当，应该就算隔壁邻居了。

你们在航行途中碰巧穿过了一个未知力场，你们从太阳系附近的鲸鱼座UV星系力场点进入，而从我们羲和系附近的力场点出来。本来你们是向远离银河系银心方向航行的，但是反而到达了更靠近银河系中心侧的羲和系。据我的推测，这个未知力场应该就是边界委员会修建的供自己航行使用的空间跃迁力场通道点。”

“你的意思你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羲和系力场点，从而回到鲸鱼座UV星系？”

“不是的，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种力场点。你们来了之后我才有机会根据你们的航行日志研究这种特殊的空间航行快速通道。据我的计算表明，他们修建的力场点不是一种永久结构，他们可以通过一种特定系统控制这种力场点的开启和关闭。其实在你登陆我们伊星的时候，我已经观测到羲和系的这个力场点关闭了，也就是说这个力场点的开启时间也就二十几个小时。因此，可以这么说，

你们不是偶然到达这里，是他们特地送你们过来的。”

“所以我们以为是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其实只不过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而已。”在一片惊呼声之后，我喃喃的说。

“或许他们送你们过来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了解我们伊星文明的命运，以此给你们警示。也或许这只是他们的一种恶作剧，一种无聊后的寻开心。谁又能知道呢？”

“等等，你刚才的说可以帮我们导航定位又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给你们的超脑传输羲和系到太阳系的星际导航图，对于你们的反物质引擎舰队来说，不通过空间力场跃迁点自行航行80光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守藏室史大人，请允许我代表伊甸园全体官兵向您致以诚挚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

“你先别急着谢我，你们应该不能走。”

“您是还需要我们完成什么工作是吗？如果能做到，我们愿意为您效劳。”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助做的。你可能忽视了一件事情。”

“请指教。”

“我们有三大不朽工程，遗言工程已经完成了，瞑目工程也算基本找到了答案，但是复活工程呢，我为什么没有开始实质实施？”

我的额头马上渗出了微汗，“你的意思是不是微病毒并未从伊星消亡？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乎逻辑的答案。”

“是的，尽管伊星的生物已经灭绝了上千年，微病毒失去了生存的宿主。根据我的测量，伊星上还存在着处于自我休眠状态的微病毒，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微病毒数量已经极其微小。但是我们保存的干细胞极其珍贵，在没有极高成功把握的情况下，我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立即实施复活工程。”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的登陆人员都是穿戴着宇航防护服的，我们应该不会被病毒感染的对吧？”

“病毒会附着在你们的宇航服上回到你现在的舰艇，重点是根据我的研究，你们舰只现在配备的入舱消杀系统做不到杀死和杜绝微病毒的入侵。”

“啊？”这意味着诺曼底登陆舰有可能已经被病毒入侵，而我们也可能已经被病毒感染。我的大脑飞快的思索着各种可能。

“请教一下，如果被这个病毒感染，一个月后病毒就会开始攻击宿主对吗？”

“是的，根据我们的统计，平均开始出现症状的时间是34.7天。然后宿主平均在3.5天后被病毒杀死。”

“明白了，请你先将星际导航图发送给我的舰队，我让部分舰只先行启航返回太阳系。而我们将在伊星生活35天，如果没有症状，我们再乘坐剩下的舰只返回。”

“提醒一下，你们的小蜜蜂已经采集了大量的伊星标本送回舰队。”

“你的意思我的整个舰队都可能已经被感染？”

“是的，我告诫过你们别来，遗憾的是你们并没有采纳。”

我颓然的坐在了舰桥的指挥椅上，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天多前，当第一眼看到绿色的伊星时，整个伊甸园远征舰队沉浸在无比的激动和喜悦之中。仅仅过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所有的激动和喜悦就消失殆尽。

我们是被刻意送到这里，让这个绿色的星球给我们讲述一个宇宙边界的故事。

但是当我们真正理解边界的含义时，对于整个舰队来说已经晚了。

有了星际导航图，我们找到了家的方向，但仍然是有家不能回。

我们必须留下，等待我们的命运。

（全书终）

附录：大事记

人类文明：

新元前约300万年，进化出第一个猿人；

新元前约30万年，进化出第一个智人；

新元前约1万多年，进入农业革命；

新元前约60年，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

新元前约60年到新元0年：审判时代；

新元89年，第二联合政府完成公民移民到月球和火星；

新元109年，第二联合政府从月球迁都火星；

新元252年，全方位无差别信息广播被定为反人类罪；

新元332年，蓝色使命计划诞生；

新元342年，第一次蓝色使命计划盘古启明星号启航；

新元363年，第二次蓝色使命计划普罗米修斯号启航；

新元473年，第七次蓝色使命计划新大陆麦哲伦号启航；

新元520年，第九次蓝色使命计划使者郑和号启航；

新元565年，第十一次蓝色使命计划黎明伊甸园号启航；

新元574年，人类伊甸园舰队到达羲和系；

伊星文明：

新元前约6万年，第一批伊星文明个体出现；

新元前约6000年，伊星文明开始农业革命；

新元前约4500年，伊星文明开始工业革命；

新元前约3500年，伊星文明使用可控核聚变引擎；

新元前约3000年，伊星文明使用反物质引擎；

新元前约2600年，建立第一太空基地；

新元前约2300年，反物质长城修建完成；

新元前约2100年，伊星文明使用曲率引擎；

新元前1964年，曲率引擎舰队爆炸；

新元前1960年，发现第二家园；

新元前1956年，发现漂流瓶；

新元前1907年，漂流瓶被送到第二家园；

新元前1828年，漂流瓶到达伊星并被开启；

新元前1427年，最后一个伊星文明个体死去；

新元574年，人类伊甸园舰队到达羲和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