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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农兵饭店》连载之2】

臭儿，瘸子勾，柳小芽，招风耳和叉拉腿‖百味中原

文‖邵卫

【上回说到我在父亲的“威逼”之下，不情愿地接了父亲的班，饭店向主任给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其实，这次接班的不只是我自己，另外还有俩……】

这次接班的人有仨。

一个是瘸子，叫勾勇刚，比我大几岁。他爸是烧油茶能手，突发脑溢血，栽倒在操作台上。单位念及他是先进生产者，特批了他瘸子儿接班。

另外一位是个女孩，柳小芽，一双大眼睛不停歇地眨，脸红像西红柿，长长的乌黑头发用红色小手帕系着，上身穿合体半旧女军装，下身穿瘦瘦洗得泛白的工作裤，紧紧箍着一双细腿，肩上挎着军用书包，给人感觉似一盘儿下酒莲菜，都想扑上去咬上一口。

刚才向主任说我是臭儿时，我瞥见她使出吃奶劲儿才憋住笑。至于瘸子勾，没吱声，然而我却看出来他嘴角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讪笑。

各自领了一套工作衣帽、围裙、服务胸牌后，我们和向主任一起出了办公室，开始认楼层、进班组、上岗位。此刻，我算做实了当厨师的命。

工农兵饭店的前身是好喜来饭庄。好喜来饭庄有秦氏三兄弟悉心经营，三兄弟的私房菜由于独树一帜的色、香、形得以扎根魏城。

1956年公私合营后，好喜来饭庄推倒重建，盖成如今的三层大楼，是集餐饮、住宿于一体昼夜营业的综合饭店，字号换成了工农兵饭店。秦家三兄弟有走有留，享有很高声誉的私房菜随着时代变迁，最终灰飞烟灭。

我盛汤的美梦落了空，被分配在二楼负责看笼，说白了就是火夫。瘸子勾他妄想去一楼水饺部，结果和我同班定在刷碗部。小芽也和我俩一锅烩，当了同层招待员。她心仪干售票员，可以方便倒卖全国粮票。

二楼拿事的是崔师傅。新生力量加入，他不屑地埋头在砧墩上剁肉馅，浑身上下颤动，两只招风耳朵夹着烟卷，伴着节奏不停在抖，但就是掉不下来。

这时，瘸子勾忙不迭掏出一盒儿魏城产的“叉拉腿”香烟（“叉拉腿”香烟：大前门牌香烟，因商标图案大前门如人叉腿站立而得名），恭敬地放在桌上。

崔师傅斜视一眼，二话不说麻利地先用手捂住烟，然后捋进了围裙兜里。他正经敲打道：“光长个子不行，要长眼色，长脑子，知道劲朝哪儿使。干活儿去吧！”

崔师傅的装腔作势，我压根儿不以为然，摆什么谱，不就是个厨子。瘸子勾至于吗，送盒香烟，屁用没有。小芽望着我莞尔一笑，立刻去了。

头天就撞上了喜宴。喜主詹伯，他儿子结婚，包了18桌酒席，真牛。詹伯是人民电影院检票员，大名鼎鼎，烟行街无人不晓。日日在街里遇见他，总是挺胸叠肚，好让我羡慕。你想人家天天和电影打交道，那是多么大的福气啊。

有次我逃学去看阿尔巴尼亚片《战斗的早晨》，挤了半天队，书包带都挤断了，幸好，鞋没踩丢，才买了一张第二排的座号。电影看下来，头仰得跟德国鬼子兵似地目空一切。

离午时尚早，操作间已经按部就班忙起来，刀切、油炸，排风扇、搅面机的声音响成一片。

热心胖婶嘱咐我：“看笼，切记牢时间，要准时准点起笼。否则，超时、差时均对食物质量有大影响。其次，我们的火炉和家用正巧颠倒，它是倚烟囱取自来风，炉门一关，火就旺起来”。

领悟了，我立马投入其中，锅里续水，炉里添煤，笼壁细擦，台上清理。我听旁边有人喊了句：“上笼”。我找托盘端碗装笼，共八道：扒海三样、四喜丸子、米粉肉、小酥肉、料子鸡、红羊肉、蒸全鱼、八宝饭。

一切就绪后，崔师傅细察一遍虎起了脸，锅里没上气。我赶紧朝炉里加煤，不知怎的，烟囱就是不冒烟。崔师傅拿起火钩，打开炉门，死死盯着我：“没玩儿过？”我摇摇头。

他说：“生瓜蛋子。”话音刚落，瘸子勾凑来逞能：“崔叔，我会，俺在姥娘家烧过烟炕。”接过火钩，他就掏炉底：“卫星，煤层太厚，死渣和煤混合在一起了，自来风炉，煤越薄轻轻地钩几下火就越旺。”瘸子勾说得一点不假。烟囱里冒起了浓浓黑烟。

崔师傅交代：“你俩记住，午时一点起笼。”瘸子勾问：“火要旺要微。”崔师傅声音洪亮，直白：“要大火。”

“放心吧！”瘸子勾美美地答应。气升上来了，从良心上说，瘸子勾挽回了我的面子，我对他产生了点好感。

【未完待续，明日刊出《工农兵饭店》连载之3，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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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邵卫，男，55岁，许昌市人，厨师，目前仍在烹饪行业一线掌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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