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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队长——袁大官僚系列（1）

宽敞的大路上奔跑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五匹白马，神采飞扬，俊彩星驰。车厢里我的面前一个火锅桌子 ，两旁有汤师爷和女明星刘大美女，我们一起开心地吃着火锅唱着歌：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这歌声欢快嘹亮飞荡在树林田野之间。我举起酒杯豪情万丈的说：“我黄某人之所以能有今天，靠的是能文能武。有幸得到皇上重用，我们去鹅城给老百姓发放银两。定要兢兢业业披肝沥胆，不敢徇私舞弊，枉费了皇上的一片初心。”汤师爷举起酒杯无羡慕：“黄县长，此番风采，正好比大风起兮云飞扬啊！”“屁——！”刘大明星撇着小嘴一声不屑。我赶紧说：“刘邦是小人，不提他。”汤师爷继续说：“屁，屁，屁！那好比力拔山兮气盖世！”刘大美女继续说：“屁——！”这时外面忽然枪声大作，我们的车，激烈的震荡一下翻了个四轱辘朝天，我们都到滚到了外面。几个带头面罩的土匪用枪指着我们：“你们只是拿着钱去县城吗？这样就能实现理想了吗！你以为用这点钱就能把那群懒汉扶到康庄大道上了吗？想的太简单了！好吧，既然你们痴心不改，我就送你们上任吧，弟兄们，上任鹅城……”

碰！碰——！碰的几声枪响。飞在半空钟表变成了一块儿块儿碎渣。土匪头子，一下摘下了面罩，对我说黄老爷，睁眼看一眼。我壮了胆子睁眼一瞧，我靠！原来是我们大学同学宿舍老二，袁欣。

“黄琪！乖儿子！起来吃饭，上学去了。”老妈一声呼唤把我从梦中惊醒了。我迷迷糊糊、嘟嘟囔囔的说：“我不想上学，老师们不喜欢我，学生也不喜欢我…… ”“乖儿子，别闹了，赶紧的，现在已经是教学主任了，别迟到了。”

我收拾利索吃完饭，赶到学校——衡州市十四中。这是市里的重点中学，有三千多学生的大学校。我是学校政教处办公室主任，兼历史组的教研组长。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

八点半在小会议室，校领导和班子成员及重要的科室主管都到齐了。老校长宣布开会：“今天讨论的一个事，就是我们要对口帮扶贫困村，我们需要抽调一些精干的干部，去县重点贫困村里当扶贫工作队，协助市委市政府完成全国扶贫攻坚克难任务。我们单位分到的帮扶村有三个：巫山县方木镇花田城村，林强县何庄乡的大刘村，清风镇的前石头村。花田村工作队长是李书香李校长，队员黄琪和李辉！大刘村由袁永涛校长带队，队员是：马志荣和周泰。清风镇前石头村阵容最为豪华强大，校党支部王铁林书记带队，队员是李宁、张世斌！”随后老校长开始在台上谈：国内形势、国外形势、党内形势、党内形势、政治形势、经济形式。特别强调扶贫工作的伟大历史意义：重要性、艰苦性、紧迫性……老校长继续强调说，他现在五十多岁了，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了，希望我们几个认真干事，踏实工作，提升能力，将来接替他的肩上的重担。

老校长继续在台上没完没了絮絮叨叨的谈着，人生感悟。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农村，我们的农村是什么样子的呢？。画面一，前方炮火连天，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不断有飞奔的单架把伤员抬下来，冲进一个由地主大院改成了临时医院，医生们正在紧张的救治伤员。一个五十多岁的魁梧大汉扛着一袋小米走进来，他提着半篮子鸡蛋，腰里别着一杆秤，放下东西，把肩膀上乌黑的步枪也卸下来，给工作队的医生们交代：“全村里把最好的东西都弄来了，老头老太孩子们的口粮，产妇的鸡蛋都在这儿，赶紧给伤员做饭吧……“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历史正在向前发展。

我又想到一个电影画面：一个头缠白毛巾的大汉站在村口的铜钟下，敲响了的上工钟声，向前面对着聚拢的人群喊话：“大伙儿赶紧收麦子干活，现在国家正在困难时期，咱们要把粮食送到城里去，咱们能瓜菜半年粮，城里人到哪儿挖野菜呀，啥也别说了，干活吧！”人们挥舞着镰刀向麦田走去！这个时代已成历史，时代正向前发展。在这个二〇一六年的春天里，农村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整齐的房屋干净宽敞的街道，不时有一辆辆小汽车出入村里，妇女们穿着整齐统一的红舞裙，跳着赵本山的神曲，：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

我感觉现在的农村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次扶贫应该是把贫困村变成这样子，我如果为此能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也算不枉此生了。

在充分准备后，我把我手头的工作交给了同事赵兰了，大有慷慨赴义，悲壮豪迈之势：“我走了，不把农村弄富裕，我就不回来了！”赵兰崇拜的眼神，犹如滔滔江水一般汹涌而出。

终于到了朝思暮想的花田城村，说是花田，可一朵花也没看见，虽然现在是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天风和日丽，嫩柳扶风。麦苗开始返青，一片片的麦田如整齐的绿毯，这个村子房舍整齐划一，新砖金瓦，大铁新门。这那是什么贫困村啊！简直是乡村别墅。我们的车，继续向村里走，越往里走，越落后，等到了村中间，再来看和外面简直不是一个时代，有种穿越的感觉。破旧低矮的房屋，窄小的院落 ，还有一间半间自惭形愧躲在角落土坯房。

村委会是一个临街新修的大院子，坐北朝南五间正房，虽没有下房，院子但也宽敞整齐。我们还没下车，热心的群众哗啦一下围了上来。男女老少呲牙咧嘴，有衣服破旧的老年妇女，流着口水拄着木棍的猥琐老汉，还是拎着变形金刚的流着大鼻涕的娃娃，他们粗糙的手，指着我们的鼻子说笑着：“扶贫的！工作队……，哗啦一声围上来，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着，像看到稀罕物一样说笑着。

我们仨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看这架势不像是来欢迎我们的，他们用一种贪婪的眼神恶狠狠地瞅着我们，最前面那老汉眼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像饿坏了的狼发现一只肥羊。甚至旁边一个小孩儿，看到我们像看见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烤鸭一样流出了口水。短暂的尴尬后，人们又开始欢笑起来：“你们是啥单位的？都带什么来了？总不能空着手来吧，快分吧……”“滚开滚开，回家玩去！”一声断喝，人们不情愿地让开了道，一个瘦高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走过来：“我是这个村里的支部书记李保村，刚接到镇政府的通知，专程在这儿等待，你们是十四中的各位领导吧？请进屋请进屋。”

村委会是一个新修的五间房的大院子。院子里摆着几个尚未安装的健身器材物，办公室三间屋大的中厅里面放着一个乒乓球案子边摆着各种椅子。有木板凳，电镀椅子，老太师椅，甚至还有一个可当坐便器的破椅子。（中间少了一块板）两边是套间，稍微小的房子里面有水泥沙子，没有装修好的墙上裸露的电线，连个灯泡也没有。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桌子上摆着好几摞牌子。铜牌、木牌、铁牌、塑料牌，PVC板子牌，得有三四十块。我随意翻了翻：除了花田村村民委员、花田村党支部两个比较老旧之外。还有花田村计生协会。、花田村便民服务中心、花田村妇女之家、花田村青年之家、花田村法律咨询办公室。花田村法律工作站、花田村老年活动中心、花田村图书室，花田村农家书屋、花田村青少年活动中心、花田村电商微商工作站、 花田村远程教育基地、花田村劳务输出派遣办公室、花田村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花田村民兵之家、花田村退役士兵管理办公室、花田村扶贫攻坚办公室、花田村集体资产交易中心，花田村村民监督委员会，花田村丰田农业种植专业合作社，花田村保村棉花种植专业合作社，花田村经济发展研究所，花田村玉华律师联络点，还有花田村红白理事会，花田村村规民约，花田村衡州日报记者站，花田村青年妇女创业基地，花田村干群连心室，人口文化大院，人口文化示范村，基层民主法治示范村，农村信用社合作信用村，人口计生党员远程教育平台示范点儿。……墙边还有一人多高的各种制度，领导小组，考核办法的大牌子，我看了看这些制度牌，有好多都是粘在一块儿的。李支书看着我翻看牌子。苦笑的说：“每一个牌子都跟一套制度牌子， 别说这五间办公室，就是再盖二十间也都挂不开！我们只能是一茬压一茬往上摞。摞不开了再就是正面反面两用，正面是妇女之家，翻过来就可以变成花田村民兵服务站。哪个口线来检查了，就找出来挂哪个…… 镇上干部都说我们是两面派了。其实就是标牌太多，挂不开。早先这里有二米多高的制度挂牌，有好多年前送人的：老百姓拿去做其他用的：晾晒山药干、苹果干啊、铺床当垫板……。其实县里镇上对应的上级部门，挂上牌子就完成任务了，他们就是拍个照片就走，然后再也没人过问过，但这个制度牌牌就是这么丢下来不要了的。”

我们打量着这即将安营扎寨，开创新时代的办公室，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凉意，门一开进来一个高个子的瘦老头。将近七六七十岁。戴着老花眼镜，穿着一身灰黑色中山装，笑眯眯很慈祥地看看着我们。李书记跟我们介绍：“这是俺们村里的老会计，老刘。刘孬，这个人特别实在，跟我干了好几年，我们是最佳搭档 我们互相握手自我介绍，随后老刘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对着我们：啪嚓一声拍了个照片。他的手机是老年机声音特别大，而且有个奶声奶气的人喊：茄子。我感到特别好笑问问老刘：“ 老会计这是做什么呀？”他笑眯眯的鼓捣着手机边说：工作留痕！这个非常重要！以后啊——你们干什么事都要拍照片，包括吃喝拉撒，上面会不时的要照片的。”

李支书非常歉意的说道：“咱们的办公室，去年底建成，今年才装修，尚未完工。只能委屈几位领导暂时到我家里居住，这边赶完工期，咱们再搬过来。”

李支书在前面带路，走过两个过道，在一个比较宽的大过道里拐进去，第二个绿大门就是他的家。在村中心里有这么阔绰的院子，还是比较少见的。还没进大门就听里面传出一声声巨兽沉闷的咆哮。一个两米高的大铁笼子里面，蹲坐一只将近一米体型硕大的藏獒。虎视眈眈的坐在里面。它咆哮着，眼睛冒着幽幽的绿光，发着寒光的大牙疯狂地咬着铁链子，嘎嘣嘎嘣直冒火星子。要是出来，看着劲头，我这一米七的小个子，一百二十多斤，连骨头带肉不够它吃两天的。藏獒看到我们一进门，张嘴吐出来铁链，从笼子里走了出来（笼子门竟然没关），它慢条斯理的一步一步的逼近，杀气随之扑面而来，死亡的恐惧把我们淹没了！

李支书来到藏獒旁边，冲大狗温柔的拉起了家常：“别叫唤了！也不看看谁来了，这是市里的扶贫工作队，都是大领导大干部，你要客客气气的。”奇迹发生了，刚才还丧心病狂、吃肉不吐骨头、狗熊般的藏獒，居然摇头摆尾瞬间变成哈巴狗。竟然扭着屁股伸着长脖子来舔李校长的手，李校长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蹭——的一声，跳出了老远。我问李书记：“这家伙能听懂咱们人类的语言吗？”李支书，呵呵的笑了。他十分得意，：“先前不行，揍过两次学乖了，第一回是镇上刘保义来我家，五大三粗的壮汉，愣不敢进来，我对小狗说：'别叫唤了，也不看看这是谁？镇上的大干部，书记镇长都得让三分的刘大干部。这东西居然不叫了，变成哈巴狗。”

然后我们开始吃饭，菜是普通的烧鸡腿、火腿、肥肠用一种古香古色的青花瓷盘端上来。酒是经典四十（老白干），村主任老刘坐陪。一开始都是文质彬彬的，互相道辛苦，互相说感谢之类的开场白。第二瓶酒下肚，我们五个人说话随意也放松起来，拍着肩膀，碰杯子，头挨头顶着脑门儿说话，李校长带眼镜，脸上开始发光，语言开始铿锵有力。吃着饭我问了李书记一个事儿：“咱这村有几个村干部？其他人呢？”李支书指着他和老刘：就我俩！我说：“看上面发的村情介绍上，咱们两委班子有好多人呢？”李支书看了看老刘两开始掰着手指头说：杨蛋子算村主任吧，还是村党委委员呢？老刘说：是村主任！李六魁可能是村党委委员！笑话！这两个村干部竟然这么糊涂，连村里的有几个人，谁是什么职务都不知道。李书记看出了我的疑问，细心的解释：“按上级组织部门的选举意思，我们村应该有六个人，按程序我们也安排了六个人这其中还得有女干部，具体还有谁就记不清了，咱也没有靠家相好的！我老婆算是一个，反正干活的就我俩。我的工资是七百六， 老刘的工资属于大队工，每天三十由村集体担负，其他人没有工资待遇，只是选举名单上凑个名额所以也不露面，更不干活。现在是具体谁是谁？我都记不清了。”

我也从中断断续续聊天中了解村的基本情况，全村四百多人，有三分之一二常年在外，一小部分住在县城家。现在村里住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全村八名党员，没有集体收入，没有村办企业，村里也没有历史名人，没有抗战英雄，当然也没有汉奸恶霸。全村的李姓是大户，占三分之二，刘姓杨姓占少数。其实我们扶贫队是第二任，我们上一任的扶贫队是县司法局。二〇一二年有个基础项目提升，司法局局长使出大闹天宫的本领，杨局长像娘们一样，到县领导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申请了部分资金，给村里修公路安路灯，打了两眼机井，但没有给村里群众带来小利益。更没有像前村巫山中学扶贫队一样挨家挨户发米面粮油，所以他们受到冷落，最后灰溜溜的退出了花田村的历史舞台。

李书记总结着经验教训，他深深抽了一大口烟，将烟吞到肚子里，又用丹田之气全部从鼻孔里喷出来：“咱这村的人们没有文化，素质低，眼皮短，脸皮厚，手指头长；好骂娘。”李校长笑了：“我们是有备而来的，肯定能给村里带来好处，这是大环境，大趋势更是考核我们扶贫工作，成败的重要指标。”

就这样，我们喝酒渐入佳境。通过聊天，李校长和李支书竟然有一个还有一个非常有缘份的小故事。李校长晃着红红的脸庞说：“在九二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还当过清风镇派出所的指导员呢！”李书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一年夏天，我们十多个人去清凉江逮过蛤蟆。那天晚上，一拖拉机七八个人没抓到多少，就让派出所盯上了。”李校长也笑了：“是有一天我们四个人出去巡逻，一辆警车也不敢真抓你们，那时候还兴打人呢？抓住你们狠狠的揍，但也没少挨打。”李书记笑得前仰后合：“敢情咱们是细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呀。看见你们的车来了，爬车上就跑，让你们抓住挨顿胖揍还得罚款。我们跑呀，跑呀，沿河沿儿都没道了，桥也不敢上，一口头扎进河道里，半米多的水，愣是冲了过去，也不怕陷到里面。到了对面河坡，拖拉机爬不上去。真把我们逼急了，两个人趴在拖拉机前头，六七个人在后面推，愣是把拖拉机，赶上了大堤，弄得我们全身都跟泥猴一样，连嘴里都紫泥味。年轻就是好啊！”“是啊，是啊！一晃儿，我们都是小五十的人了。”

吃完饭我们就该回家了，因为办公室还没有装修好，所以我们要一个星期后才正式驻村，这期间，我们到方木镇政府报到。扶贫办公室主要负责领导，石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材微胖，不笑不说话，一说话脸就发红，十分热情地给我们介绍情况，办理工作交接。扶贫办主任，刘军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干部，秃顶锃亮，四面头发漆黑茂盛，圆圆脑袋。小圆眼睛瞪的很大很圆，一笑嘎嘎响。我们也见到了负责，我们花城村的包村干部大学同学，袁欣！他是我们宿舍老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小平头犀利的大眼，运动员的体型。短眉毛，鼻骨中间凸起（这是小时候练功夫踢木桩，撞的）。他非常亲热地拍着我们大肩膀：“老三，这下你们落到我手里了，加把劲儿好好干！”我十分大方的说：“我们来就是送温暖，献爱心的，还要考验考验吗？” 他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我们回到单位，李校长和大校长开始商量下乡补贴，购置生活用品等事项。李校长和老校长像买菜的妇女一样讨价还价，最后敲定每人每天下乡补贴五十元，学校负责所有生活用品及办公装修，空调电器等等。但我最关心的给花田村什么帮扶措施，却是他们最不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