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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隐入尘烟》观后的一些杂感

最近偶尔看到了关于《隐入尘烟》这部影片的一些新闻讯息，正面的评价居多，一时激发起了兴趣，趁这几日有空看了几遍，今天借此故事由头写写自己由此延伸出的一些不着边际的杂感。

关于主人公的农民形象

本影片的男主人公，是一个朴素普通得低于人之常情水平的农民，没文化，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和话语权，性情死肉的老光棍；女主人公是身残体虚，不能生育，过着住木棚非人的生活的不完整女人，说实话这明显是艺术加工化的非典型农民形象。影片在这种故事情节和冲突的推动下揭示了这种非典型人物的命运，当然故事可以这么去讲，但是说实话角色不具有大众群像性的意义。

无碍，毕竟故事内容是比较真实的农民背景。正如男主人公，他是一个“好把式“。为了改变寄居蟹似的生活，为了有个家：做土坯，盖房子拉院子；犁地、耕种、收庄稼；借蛋孵鸡、蓄养牲畜——这就是农民的日常生活内容，这才是农民角色的本色出演。不像那些嬉笑怒骂、勾心斗角的乡村口水剧，大多所展现出的是灌水般的无厘头剧情。

影片中有好几个细节，比如男主人公抢救重新安置燕子窝、打水把蝌蚪捞出来放回水里、给女主人公披大衣遮挡屁股的污渍、折草手上按压麦花等等的，很高级的人物刻画。这个男人，虽然不善言辞，不懂甜言蜜语，被吸血鬼欺负，但是他有自己对生命、人生的理解，有爱，懂浪漫。

女主人公，身体有残疾和异症，那种姿态的模仿或者说融入性的刻画很到位，海清，是个好演员。

其实，从封建社会，到民国，到新中国的千百年来，中国农民所经历和体验的生活没有质的变化，真正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最近二三十年的事情。

在那些特殊时空背景下的农民生活就是这样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烈日锄禾汗如雨。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辈子，没进过城，没穿过成品衣服，无外乎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无外乎阴晴圆缺、春种秋收。无外乎乱世治年，丰涝由天。历史的进层中人们逐渐分工成士、农、工、商以至千百行当，但是农民的角色一直是最原始、朴素和离生存本质最贴近的一个群体。

同时，农民的命运从来都是历史和大时代中最容易忽略的，不知道你看过几个关于普通农民的史书传记，不知道你看过多少深刻、真实而纯粹的农民本身题材的影视作品，少之又少。

关于农村婚姻

故事一开始，男女主人公在兄嫂们急切处理累赘似的做主下同意了婚事，全程无交流。吃饭的细节，更彰显了两个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这无关乎爱情和美好，只是一种生存的迁就与妥协，并且还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其实在儿时记忆中，农村的包办婚姻或者说相亲式婚姻，占得比重很大，说不好听了就是搭伙过日子，只要对方不违法乱娼，不突遭罹难，大部分的婚姻就这么凑合着一生过去了；当然有先结婚后恋爱的，日久生情愫，恩爱一生的也有。真的，这才是在某些农村特定背景下的现实。

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的结合，如果用仅仅用婚姻的法意界定总觉有些狭隘了，更贴切的说是一种精神上的依存。两个招人嫌弃的“遭瘟疫的”，走在一起，一开始也是别扭、冷淡的，慢慢地心有了温暖，人有了依靠和扶持，这种情感是更贴近朴素的人性需要的爱情。这和我们看惯了的物质、性别意识占主导的现代快餐式爱情不同。

关于农村生活场景的记忆

影片中关于农村生活场景的展现，勾起了自己很多的儿时回忆，具体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后的农村老家，有这么几件印象深刻的生活场景：

盖土坯房：儿时盖土坯房子还是有的，和电影里展现的差不多，用黄土和泥后装入模子里压实塑性，然后放在地上直接晾晒固化，这就是人工坯砖。盖起来的房顶用木头做梁，我们那边是山脊似的屋顶，三角型主梁承重，一般一间屋子要有一个主梁，然后用比较细一点的木头做骨架，上面就可以铺上用高粱杆玉米杆扎成的束状长条和柴草，最上面更多的是用瓦片封顶。墙体在土坯外面一般要用和着麦秆等填充物的泥土再糊上一层，整体上就比较平整美观了，封闭性能也比较好。

春耕犁地：农村一般过了小年（正月十五）以后就可以翻地了，整地之前先将猪圈、羊圈里掏出来的参差着牲畜排泄物的肥料土往地上均匀撒一遍，起到的是农肥的作用。然后翻地最原始的办法就是一䦆头一䦆头的刨，让土壤像疏松苏醒，等待播种。

春季播种：到了3-5月就是是农种时节，我们那边是丘陵地形，基本上没有水利设施，农民看天种地。我们那边主要种的是地瓜和花生，都需要先把地整理成一垄一垄的土坡，然后在坡上刨出坑来，往坑里先浇上水，往里面种上地瓜苗或者花生种。地瓜苗是用上季窖藏的地瓜在搭建的地炕里培苗出来的，花生种也是上季的花生里手工挑选出来的。至于浇的水就需要就近取水，河里、沟里，满地的找水。最原始的是用水桶去挑水，两桶水将近100多斤，路不好走，摇摇晃晃路上还洒掉一些。那时候年纪还小，挑水走不到100米就要换一次肩膀或者歇一会，肩膀上压出一片的红印子，每次那种呼吸困难，喘气急促的窒息感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庄稼收秋：像我们那边一般到了9月中旬前后，地瓜，花生，麦子，玉米等等的庄稼陆续成熟，又是一年中最忙的日子。

地瓜（我们那叫芋头）需要先把地瓜秧抽离割走，然后用䦆头一棵棵的去刨，小孩技术不行找不准方位，大多时候会直接把地瓜刨断，就不完整了。抛完直接在地里用铁制的擦子把地瓜擦成片，铺在地里晒干，晒干了就收回家里存放起来，最好的存放处是房子的三角屋脊的横面隔断处，保持干燥能放好几年。剩下的地瓜秧放在地里晒干后运回家垛起来冬天牲畜吃。

花生（我们那叫落生）就是整棵拔了或者刨了，在地里用椅子或者长篓放倒手工摔打，把花生秧和花生分离，花生运回家晒干存放。花生一般是手工剥皮，这个活动是农村大人们在冬天闲暇或者晚上的主要劳动内容。剩下的花生秧也是在地里晒干捆起来运回家，作为牲畜冬天的饲料。

麦子的收秋和影视里面的场景差不多。一般的农村都有一两个大的空地，最原始的就是割下的麦秆平铺在地上，用石碾来回的碾压，有时候是牲畜拉有时候是靠人在前面拉的，逐渐的让小麦脱壳分离，把秸秆挑走，剩下的麦子还是比较杂。接下来，还需要用木铲去扬（角度很重要，要让风向和自己平行并保持一定的倾斜度，这样才不至于让扬尘和杂物都吹到人脸上），杂物尘土轻一些，被风吹的远一些，麦粒重一些落在近处，逐渐地进行分离开，最后用簸箕细筛一下，就可以存放了。麦子是可以直接去加工成面粉做面食，也可以直接到小贩那里换东西：烧饼、锅贴，馒头，甚至其他吃的用的，那时候感觉换来的东西吃起来特别美味，就相当于偶尔改善一下生活了。

玉米（我们那叫棒子），就是从秸秆上掰下来，运回家，然后把外衣一层层拔下，直至留下一溜子，然后两个系在一起，放在院子里、木头上晒干，这个景象在农村还是比较常见的。

这些庄稼收成往家里运的时候，一般是用独轮木头推车或者小铁车，一袋袋的种子或者柴火，一趟趟地往家里运。从地里到半山腰的家，一路高地不平，小坡接着大坡。独轮车很难掌握平衡，一般都是大人推，小孩在前面拴着的绳子头去助力拉车。干这个活的时候，又是一种记忆犹新的呼吸困难，喘气急促的窒息感觉。

关于生死和结局

女主人公的死安排得有些突兀，见死不救的现实反映出了“村民”对另类人物命运的漠视，当然这是故事的高潮的安排，虽然他们八卦时也会羡慕他们，说自己没人疼，没人爱的，但是心中没有爱的人不配被人爱吧。

女主人公死后，男主人公没有歇斯底里的悲痛，但是木讷沧桑的眼神里变得无光的心死是感觉得出来的。他按部就班地安排好善后的还债，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一个属于他们的时空的团聚。

最后房子被推到了，家畜被拉走了，驴子回来看了一眼走了，所谓的亲戚拿到了梦寐以求的补偿，然后还说：跟着过去住，是他新生活的开始，好一个人血馒头似的美满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