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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N刷超好看5本民国文,特定的时代和特别的爱
哈喽大家好,我是爱看书爱推书的狸狸!今天要给大家推荐的是五本热血沸腾的民国小说,情节千回百转,书荒赶紧!
第一本:《铜色森林》 作者:陈之遥
简介:
1940年深秋,钟欣愉回到孤岛时期的上海,成为一名银行职员。
她找到少时的朋友林翼,他问:现在这种世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温婉笑着回答:当然是为了赚钞票。
而林翼不信。
在一笔又一笔的交易背后,他慢慢发现她隐匿着的真正的目的。
正如当时《申报》社论所写——中国绝不会向日本投降,纵使战到一兵一枪,绝不终止抗战。
对钟欣愉来说,也是一样——纵使战到一文一毫,亦绝不终止抗战。
入坑指南:
1911 年 10 月 10 日,中华全境扯弃清朝龙旗,宣告民国成立。
11 月 6 日,被孙先生称为“东南锁匙”的上海设立了军政府,由沪军都督主掌。
11 月 21 日,开国第一银行——中华银行,在南市吉祥弄开业,发行一种冠名为“中华民国军用钞票”的纸币,可在所有华商银行之间自由兑付。
至此,民国发行的第一种纸钞正式进入金融流通。
但就在几个月之后,市面上便出现了伪造的“军钞”,并迅速从上海扩散到浙江地界,以至于真钞信用动摇,顿陷阻遏。
沪军政府侦缉处随即展开调查,于 1912 年 5 月 21 日在湖州抓获一名混用假钞的男子。经过审讯,此人供出上家,再经辗转排摸,最终线索归结到上海苏州河北岸铁马路一处宅院内。
因为那里地处公共租界,军政府无权执法,只得请巡捕房派员代为搜捕。
铁马路所属汇司捕房接到报案,也看到了沪军都督的手谕,当即签发拘捕与搜查的命令,派出两名西探,两部警车,带着一队华捕前往。
但治外法权的规矩还是得讲,军政府的探员不得跟随,与他们同行的,只有中华银行的一位年轻襄理,名叫程佩青。
那一天,是 1912 年 6 月 2 日。
当时已经是午后了,太阳正在越来越密的云层背后隐去,慢慢地收起天光,使得眼前所见的一切晦黄得像一张古画。
程佩青与几名华捕一起坐在一辆警车后面的铁皮车厢里。天气热,车门敞着,哐当哐当一路响过去。但涌进来的空气是温的,吸到肺里,多半是水,混杂着汗腥和轮胎皮摩擦产生的焦臭,叫人觉得滞重且窒息。他的两片眼镜玻璃也都起了雾气,摘下来用手帕抹净,再戴上去,转眼又模糊了。
这一年的梅雨来得早,时节还未过端午,华捕们已经换上短打制服,卡其色军装露出半截胳膊,腰间皮带紧束,下面是同样颜色的半长裤子,再打上皂色绑腿,干净利落。
只有程佩青最狼狈。他留美归来尚不满一年,早忘记了江南初夏的味道,难免穿错衣服。此刻衬衣领子已经被汗水泡软了,后背大概也浸得透湿,叫他更不好意思脱了西装外套,就这么忍着,只望今天这桩差事早早结束。
华捕赵淮原坐在他身边,一路与他攀谈,先问程先生是哪里人又问他怎么考的中华银行每个月进账好不好
程佩青敷衍着作答。他生在江苏,后来去汉口读书做事。那里也有租界,巡捕的做派,他早就听说过了。
当时的巡捕房好似个小世界,各国的人都有。无论国籍,制服看起来都差不多,军装,绑腿,头上一顶钟型盔,但终究还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其中第一等,自然是工部局从英美招来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日本与俄国警员排在第二。紫红色缠头的印度人第三,是以被租界里的华人居民戏称为“阿三”。再往下,才是赵淮原这样的华人警员。人数最多,占了总有七八成,但薪俸远不及前面那三种,也最为惫懒怠工。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洋人上司一个眼睛不看见,他们必定会躲起来睡觉,抽烟,索要贿赂。
今日打过交道,果然就是这样。其中的范本,不光有这嘴碎的赵淮原,还有坐在他们对面靠门位子上的华探钟庆年。
此人比军装巡捕高着那么一级,在巡捕房里叫“便衣侦探”,外面俗称“包打听”。他身材高大,一点不输给带队的西探,但样子却很散漫,胡子显然有几天没刮了,两腮阴沉沉青了一片,一路抱臂合着眼打盹儿,一条筋肉健硕的长腿屈着,另一条直捅到程佩青这边来。
车一阵颠簸,程佩青连忙往旁边躲了躲,以免碰到。
赵淮原一向最会做人,大概看出他的心思,开口圆融着解释:“阿哥几天没睡好了,伊……”
话只说了个开头,又把下文咽回去了。程佩青抬头,见是对面那位睁眼朝他们这边扫过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拂去耳边一只低飞的蜻蜓,而后移开目光望向车厢外的街景。但那双眼睛里却又是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警车已经开到到北火车站附近,人流繁密起来,挑担子的,拉黄包车的,推独轮车做生意叫卖的,挨挨挤挤,从马路两边往中间蚕食,使得汽车和马车举步维艰。
副驾驶位子上安着个铜管子喇叭,开车的西探伸手过去转动摇把,试图驱散人群。呜——啊——声音传得很远。
“不要鸣警笛吧……”程佩青急忙探身到前面,用英语提醒。
“什么”西探还在那里摇,一口乡音浓重的阿拉巴马话。
“不要鸣警笛。”程佩青重复。
“什么为啥”西探又问,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说不要鸣警笛!”程佩青有些动怒,紧跟着解释,“这本来就应该是一次突袭搜查,而且我们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道理说得明明白白,不该打草惊蛇。那西探只是笑起来,眼里带着些不屑,手又摇了半圈才慢悠悠地停下。
程佩青也只好作罢,又踩着一地华捕的脚退回来坐下。这案子关系重大,但交到这么一群人手上,最终结果如何,他真的不知道。
北火车站前便是铁马路,上海租界最早开辟的道路之一,跟着全中国第一条铁路一起修的,是以被本地人称作铁马路。就在这条路上,靠近文师监路的地方,有一座钱业会馆,是沪上钱庄银号公会所在,业内开会议事,拜财神,祭先董的地方。他们此行要找的那处宅院就在后面,同样也是会馆的地产,一向放租出去给人住的,以租养馆。
最初得知这个地址,程佩青就觉得讽刺。
上海滩的金融市场分南市与北市。南市在苏州河对岸,华界县城之内。北市,就在此地。本埠总共一百多家钱庄,有六十余家聚集在这一带。倘若真有人在这里做假钞,而且还是钱业会馆的房客,倒是正应了一句成语——弩下逃箭。又或者像西洋人说的——dark under light,灯下黑。能够想到这么做,并且敢于这么做的人,也必定是不简单的。
于他意料之外,又好像是被他言中了。两部警车驶到那座宅子前面,只见正门洞开,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从里面出来,恰好被截住去路。三辆车同时发出尖锐的刹车声,猝然停下。
彼时,天阴欲雨,看不清轿车里人的面目,只知道不止一个。程佩青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以为免不了一场冲突,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
“左右围住了。”前面西探下了命令,自己没动地方。
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响起,是钟庆年从腰间拔出配枪,拉开保险,推门下车,一众华捕也随之鱼贯而出。
“哪个是这里的主人”
程佩青还在车上,只听见外面脚步纷杂,赵淮原呼呼喝喝。
仅只一秒的静默之后,那边的车门也开了,从驾驶位子上下来一个男人,穿一身黑色汽车夫制服,讲话带着点浦东腔调:“我们先生姓叶,就在车上坐着呢。”
姓氏是对的。程佩青屏息,军政府侦缉处的审讯记录上写着这个人叫叶少钧。
“那就请叶先生下车,跟我们走一趟吧。”赵淮原已经从西探那里接过搜捕令,在车夫面前亮了亮。
轿车后排的车窗这时候才缓缓摇下来,露出正主的面目。
程佩青隔窗看着那个人,也下了车。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是侦缉处搞错了。眼前所见与他想象中的假钞贩子截然不同,那只是一个清瘦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戴一副细金丝边圆眼镜,斯文打扮,面色纯净,看起来十分体面,身上穿的虽是一袭天青色夏布长衫,但辫子显然是早就剪了的,也留惯了西式短发,像洋人那样打了发蜡,分了发缝,纹丝不乱地梳到后面去,更加衬托出他面孔的轮廓,是一种带着些阴柔气的英俊。
“可有领事的签字”这位叶先生开口问,面对一片制服警棍,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慌张,脸上甚至还带着些饶有兴味的表情。
“什么领事”赵淮原一愣,方才的气势瞬间没了。他们做巡捕一向欺软怕硬,租界里的华人平民也多是“软”的那一种,一旦遇到个不怯的,总觉得背景不简单。
而眼前这位叶先生并不与他多言,手伸进长衫前襟里抽出一个皮面本子,递到车窗外面,叫汽车夫拿了去,直接交到西探手上。
那是一本大英帝国子民的护照。
程佩青的心往下一坠。按照原来的计划,接下去无非就是把人带回巡捕房问话,再加上搜查住处。无论是得到口供,还是物证,只要能有一样佐证案情,即可提出将疑犯引渡给军政府侦缉处。但倘若这个人是英国籍,则需要英国领事的签字才能讯问搜查,此后的发展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先生,是要去哪里呢”
赵淮原没再出声,这回说话的是钟庆年,北方口音,随意攀谈的语气,听起来倒不像人看着那么粗鲁。
叶少钧也挺客气,笑对着他答:“出去散心。”
“散心也带着护照吗”钟庆年又问。
程佩青心里一动,这话就别有些深意了。
但叶少钧并不介怀,只是自嘲似地笑了笑,说:“我们这是要去外滩英国总会。我这样的面孔,验明正身才可以进去的。”
合理的解释。
“您中国话讲得很好啊……”程佩青也开了口,说的是英文。
叶少钧当然猜得出他的用意,再一次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程佩青觉得那笑容竟然带着一丝无邪,显得尤其年轻,又让他有瞬间的怀疑,会不会真的搞错了
而后就听见叶少钧也跟他讲英文,说:“我祖父一辈在马来西亚做橡胶园生意,父亲去了英国受教育,我就生在那里,小时候回到马来西亚,后来又去星洲的华人学堂读书,所以中国话、英国话都会讲一点。”
程佩青的英文是在汉口念书的时候刻苦自学的,毕业之后考到官费去美国留学,又在宾夕法尼亚州待了三年多。他没有去过英国,也没有马来西亚朋友,不能确定叶少钧的口音是不是符合自述的经历,却也能听出来这绝对不是上海滩码头酒肆里那种不三不四的洋泾浜外国话。
再开口,他便更委婉了些,最好求人家自愿配合:“叶先生,我们今天来是因为一件案子牵涉到您,只要去巡捕房说清楚就没有事了。”
叶少钧还是很和气,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笑答:“我倒是愿意帮这个忙,可惜不太方便。内子有身孕,这一向都离不开人,也受不得惊动……”说罢,伸手推开一点车门。
后排车窗拉着帘子,车外众人这才看清里面还坐着个女人,头发梳了个时髦的双髻,身上穿翠微色松身褂子与长及脚面的襦裙,腹部隆起,总有七八个月的样子了,面孔虽然沉在阴影中,但也看得出是大家闺秀的品貌,朝外面这些陌生人投来端庄却又视若无睹的一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程佩青疑心线索有错。
那几年的确有一些像叶少钧这样的人,生在南洋,学在西洋,照着辜鸿铭的样子,回到中国穿长衫马褂,住深宅大院,娶旧式太太。而这种风度和排场并不那么好模仿,非得用优渥的环境和良好的教育慢慢地煨出来,而倘若真有这样的背景,似乎也没有必要靠做假钞铤而走险。
说话间,带队的两名西探已经将那本英国护照翻来复去地看了几遍,照片,姓名,出生年月,使馆的签字与印章,出入海关的记录,一切齐备,挑不出任何毛病,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回巡捕房向探长请示,再做决断。至于领事嚒,这一天是礼拜日,照老规矩一定是在苏州的西侨俱乐部里度假,绝对见不到的。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等到礼拜一再说。
华捕们围在旁边,看着这架势,只等收队的命令。叶少钧也不急,坐在车里,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
只有程佩青还在坚持。但他与两位西探交涉,人家总之就是一脸很难办的样子,给他一句话:租界是讲法律的地方,一切都得按规矩办。言下之意,跟你们华界不一样。
狗屁租界的法律!程佩青腹诽。可要是真的搞错了,一旦追究起来,他一个才刚上任的襄理,其实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赵淮原在旁边跟着劝:“程先生就体谅一下我们吧。我们只是做巡捕的,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这位叶先生既然拿着英国护照,就是英国人,只能归领事管。要是动起手来,我们白白里被他打,得罪了他,还要受上面的处罚,搞得不好连这身皮都要剥掉了……”说这话的时候,赵淮原两根手指捏着胸口卡其黄的制服,好像那真的是一层皮,长在身上了似的。
钟庆年更加干脆,已经从西探那里拿过护照,转身要交还回去。
“你等一等!”程佩青急了,又来不及阻拦,眼见着叶少钧接过那个本子。
第二本:《云胡不喜》 作者:尼卡
简介:
她是出身北平、长于沪上的名门闺秀,
他是留洋归来、意气风发的将门之后,
注定的相逢,缠绕起彼此跌宕起伏的命运。
在谎言、诡计、欺骗和试探中,时日流淌。
当缠绵抵不过真实,当浪漫冲不破利益,当岁月换不来真心……
他们如何共同抵挡汹汹恶浪?
从边塞烽火,到遍地狼烟,
他们是绝地重生还是湮没情长?
一世相守,是梦、是幻、是最终难偿?
入坑指南:
天气热的像蒸笼,秋薇坐在赵府东花园的一张石凳上,仰头看着葡萄架上那累累的青葡萄,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网天儿真够热的,扇出来的是热风,知了叫声响的也刺耳。秋薇昏昏然的,几乎要睡过去……吱吱扭扭的一阵声响,越来越近,她忽然惊醒,急忙站起来,一看,果然一台小轿已经进了园子。
“姑太太。”秋薇跑过去行礼,大声叫道。两个婆子抬着竹矫,轿上一把阳伞,伞底坐着一位富态的中年贵妇。正是这家的女主人,赵太太程芳云。
“是秋薇啊,你这么大声儿干嘛,这吓我这一跳的……天儿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好歹屋子里有冰桶有风扇。”赵太太问。
“回姑太太,这阴凉地儿通风,畅快。”秋薇回答。
“她们姐妹和静漪在一处儿呢?怎么这么静。”赵太太看了眼上房,问。她虽是闲闲的问着,跟着的老婆子却悄悄的往上房去,隔着纱帘,看看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动,便又悄悄的走下来了。
“是,和我们小姐在一处儿呢。”秋薇低着头,“过晌就午睡,刚起。三小姐让我们小姐给描个花样子,说是要绣什么……小姐们商议呢,我也闹不明白,回头姑太太您自己个儿问吧。”她说着,有着团团稚气的面孔上,露出憨态来。
赵太太笑着,说:“无垢要动针线?这真是稀罕了。先让她们姐妹顽吧,我后面去陪陪老太太。”那老婆子回来,侍立一侧,轻声的说“头碰头的在说什么梅花好芙蓉娇的”。赵太太听了,微微含笑,手里的帕子一甩,抬轿的婆子便吱吱扭扭的往花园深处走去了。
秋薇等赵太太的轿子走远了,长出了一口气,跑到房门外,叫了声“小姐”,等里面说“进来”,她才打帘子走进去。
“姑姑走了?”正在拿着画笔的女子低着头,问。
“是,往后院去了。”秋薇笑着回答。
“哎哟,可吓坏我了。”那女子投了画笔,坐回椅子上,抚着胸口说:“三姐真英明,怎么就猜到姑姑一定会问起?”
她重新拿起画笔来,把刚才没画完的一笔添上。
坐在一旁看着她画画的粉色洋装小姐听她说,一笑,道:“老三早就摸透了妈的脾气,不然她怎么敢出去?只可怜了咱们,费劲替她遮掩。”她说着,看着绿衣女子,伸手去摸她的手臂,“真格儿的,静漪,你是冰肌雪骨么,这么热的天儿,也不见你出汗。”
“痒。”静漪躲避着。她穿着一件湖水绿薄纱裙褂,衬的她越发肌肤雪白。
“三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姑太太回来再问呢?”秋薇问。既紧张,又兴奋。十足的顽童模样。
“她一出去,可就没谱儿了。不过妈是不会再问了。”粉衣女子笑道,“这都是托你家小姐的福,但凡是跟她搭了界儿,妈是再没有不信的。”
静漪笑问:“怎见得我就是个靠谱儿的呢?”
“妈还不知道你那些事儿呗。”粉衣女子促狭的笑着,“不过,也不知妈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你自打住进来,这些丫头婆子看着老三也顺道看着你,你也甭想轻易离了你这客居小院半步去会你那心上人……”
第三本:《锁愫》 作者:莞尔
简介:
嫁到少帅府三年,他从未碰过她一下。她穿着锦绣华服住在富丽堂皇的府邸,却活成了禹州城最大的笑话。阳春三月,花明柳媚,他为周三小姐做寿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她笑容得体地看他搂着那女子纤细的腰肢走过朱阁雀楼,那女子容貌艳丽,眼尾妩媚多姿,满是轻佻不屑地自高处望着她。她知道他们的婚姻只是徒有虚名,她只是他娶来摆在厅堂里的一个呆滞摆设。她也早就坦然接受了命运的捉弄,一颗心早在奉家族之命嫁给他时就已麻木。这时,她年少时爱过的情郎却留洋归来...
入坑指南:
刚刚入了春的天儿还有些寒,空气里漂浮着些似有若无的冷气,尤其是方一起来身,那寒气透过红木窗子丝丝缕缕地透进来,让刚站起来的约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小姐怎么起身起的这么早,”丫鬟丹桂急急地走上前来,替约愫盖上一条羊毛勾花披肩,“姑爷也太过分了,大张旗鼓地给那周叁小姐做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小姐前去,这不摆明了给小姐难堪吗?”
约愫垂着头没有说话,一截玉色的脖颈从墨绿色的软绸睡衣里流出,看的喋喋不休的丹桂都瞪了眼,喃喃自语道:“姑爷真是没有眼光,那周叁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发横财的暴发户的女儿!
年纪小又任性,去什么瑶池皇宫当什么歌星,真是不害臊,有哪个大家闺秀去做这个!”
约愫慢慢抬起头,一双杏子眼依旧是温和如玉:“丹桂,你少说几句,现在时代不同了。”
“也就是小姐脾气好!”丹桂喋喋不休,“周叁真是不害臊!难不成真想嫁给姑爷做小啊,她那样的身世却这样自甘堕落!
真是不要脸!”
丹桂越说越起劲,约愫本来起得早被冷空气一吹就有些头疼,闻言抬手制止丹桂轻声细语地说:“那周叁小姐年龄小,模样好,又会些新鲜的式样,少帅自然是欢喜她,这也没什么。”
“小姐年纪也不大啊,”丹桂自觉说错了话,讪讪道,“小姐才不过二十又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怎么能跟那等子戏子比...”
约愫转过脸,看着西洋镜里单薄苍白的脸,拿起银梳一下下梳着自己的乌“周叁小姐才十六岁呢。”
丹桂不敢再说话,拿起放在旁边的香粉盒递给约愫:“这香粉是福...是太太托人送来的,听说是扶玉堂的新品。”
约愫看着香粉盒上的女子面,正是去年红了的歌星杜秋水,女子烫着时下流行的卷发,嘴唇涂得艳红靡丽,笑得动人而妩媚。
约愫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堵得慌,将香粉盒正面朝下扣住,盖住了那张妖艳张扬的女人脸。
阿玛没什么经商生财的头脑,一大家子人又不能总坐吃老底,幸而约愫的额娘有几分才干,心里也不在乎那些陈规陋习的拘束,平日里跟着娘家一个后辈做做生意,好歹有着几分经济来源。
他们一家子待人和气,又是前朝这么了不得的贵族,虽不少人嘴上讥讽,但对他们一家还是好奇的,来禹州久了睿亲王一家也交到了不少好友。
约愫十几岁时曾和交好谢家的谢向墨订了亲,两人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后来因为种种变故两家退了婚,谢向墨也去外国留了洋。
不知道是没人敢与睿亲王府结亲,还是因为上段姻缘无缘而终,一直没再有人来上门提亲。
直到,赵宥琛上门提亲。
“小姐,小姐!”
丹桂的声音将约愫从思绪中拽了出来,丹桂看着约愫面色苍白,心里实在担心她。
约愫看着丹桂担忧的神情,将头发挽起来起身:“反正离晚宴还有许久,我要上街一趟,买些东西。”
“好啊好啊,”丹桂闻言高兴地拍手,“小姐难得愿意出去转转,奴婢这就陪小姐去。”
天气还是有些冷,约愫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了粉底锦绣鸾鸟的袄裙,现在的女子出门大多都穿各种各样的旗袍洋装,尤其是在西洋文化时兴起来很快的禹州。
但约愫还是一直因循守旧地穿袄裙,她们背地里怎么讥笑她她也不想理会了,袄裙将约愫的身姿完完全全掩盖住了,大约是入了秋,约愫又瘦了些,单单薄薄地缩在袄裙里看起来若纸片人一样,阳光透进来将女子的脸照得微微透明,丹桂看自家小姐这般憔悴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世人皆道锦绣良缘,觉得小姐攀了高枝,但她知道,小姐并不快乐。
约愫错愕地转过头,见杏花雨落,她那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袄裙,花瓣斜斜地被刮进她的衣袖里,在阳光下被照得分明。
她以为,他想要求娶的是她的妹妹芷瑶。
芷瑶比她生的好,年龄上也和赵宥琛更般配些。
那年赵宥琛才十七岁,她比赵宥琛,足足大了四岁。
“小姐真好看!”
丹桂在镜前拍着手,将约愫从回忆里拉回来,约愫看向镜中的女子,镜中的女子穿了一身墨绿色暗纹旗袍,那颜色衬得肌肤雪白,旗袍高高开叉,露出里面玉白笔直的腿,长袖下露出的皓腕雪白,上面套着的翡翠镯子更衬了这肤色。
约愫的身段不算是那种高到极致的,却胜在匀称均匀,虽说单薄了些,但前凸后翘,尤其是在这旗袍包裹之下,将她身姿曲线完美极致地勾勒了出来。
丹桂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夸赞自家小姐,只知道一昧地说约愫好看,约愫盯着镜中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明艳妖娆,只是...
“算了吧,”约愫垂下眼,“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张扬了。”
“有什么张扬的!”丹桂急急阻拦,“小姐才是少帅的正牌夫人,干什么做顾忌那不要脸贱人!”
约愫刚想要丹桂小声点,就听得背后传来一道犹疑的好听男音。
约愫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去,身后站着的男人二十多岁,身量高挑笔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棕色条纹西装,俊朗分明的面容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那眼镜将男子的面容更衬得更添了几分儒雅。
第四本:《十二年,故人戏》 作者:墨宝非宝
简介:
经年一曲故人戏,你我皆是戏中人。
初遇的傅三爷,是为捧人包下半个场子,喜欢翘着个二郎腿,偏过头去和身边人低语的公子哥。在那灯影里的侧脸,透着一种消沉的风流。
后来她才看清楚,在那半明半昧的光影里,他坐的是,白骨成堆,守的是,浩浩山河。
入坑指南:
傅侗文从和辜家再次订婚后,有了外出走动的机会,白天时常不在。
一个楠木盒子装着的麻将牌,成了她每日必修功课。斗雀斗雀,东南西北、龙凤白、筒索万,这在京城里最实行的乐子,她今日从头学起。《绘图麻雀牌谱》是修炼宝典,谭庆项和万安是固定的牌搭子。真斗起来,这两个医生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小万安。
“你到底是怎么练就这一手的?”沈奚十分好奇。
“三爷交待我学,前后用了三、四年,”万安把右手举起来,给他们看自己的手指关节,十中有六都是变了形的,“我不比你们两位,都是读书人,脑子活络。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沈奚抓他的手想细看。
沈奚瞧出了蹊跷:“你这手骨折过?”
万安笑,“诶”了声,算应了,抽回手,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头。
她在仁济时见好多病人在检查时都这样子,不过大多是外科和妇科,尤其妇科女子居多,不少中途要跑掉的。万安和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似的,却和在纽约凶她的样子相去甚远。
后来那晚,沈奚私下问傅侗文,被告知是他少年心性烈,自己弄伤的。说是一开始学艺不精,又没天资,暗暗埋怨自己枉费了三爷的栽培,对着墙给砸骨折的。
“是个傻孩子。”他评价。
到12月底,云南独立。这场仗终是打了起来。
傅侗文出去的时候更多了。他身子底薄,劳心劳力地应酬,每隔半月都要低烧几日。沈奚和谭庆项轮番伺候着他,每逢烧退,她也像大病了一场。
是心病,心疼出来的病。
傅家从小年夜开始过新年。
这年要过到正月结束,隔三差五就有宴席上的应酬和戏班子来。傅家嫡出的只有大爷和三爷两个,往年三爷都是以生病为借口,避开这些。
今年倒不用寻理由,左右没人搭理他。
现下在傅家一呼百应的是大爷,大爷又和傅侗文最不对付,别说是傅老爷吩咐了要冷待傅侗文,没吩咐,家里人也鲜少往来。唯独不避讳傅侗文的小五爷也在傅家大爷的安排下,被送进北洋嫡系的军队里,正月才能回家。
小年夜这日。
晨起上,沈奚醒来,见身边没人。
彻夜未归?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沈奚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答案,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这是昨日在书房翻出的《理虚元鉴》。她和谭庆项一致的想法是,既然西医在傅侗文的病症上帮助不大,依托中医也好,多少朝代更替出来的治病养生的法子,必然有其妙处。譬如这本书,就在强调时令、节气和情绪上对病情的影响……看着看着,再看钟表,十一点了。
这是要何时回来?
沈奚下了床,门外候着的丫鬟马上伺候她盥漱。
“三爷没回来过?”她问。
“在书房里头,昨天后半夜回来的,就没进来睡,”丫鬟笑着回,像猜到她会问,“三爷还对谭先生说,过年了,要回来陪一陪沈小姐呢。”
沈奚莫名对着镜子发笑。过年真好。
丫鬟瞧在眼里,也暗笑。
她去书房寻他。
帘子掀开,屋子里的炭火盆被风撩得起了灰尘,盘旋成一个小风旋,带起灰。
书房里的麻将桌还摆着,傅侗文独自一个坐在麻将桌边上,右手毫无章法地划拉着,他听见她来的动静,他抬眼瞧了她一眼:“昨夜回来太晚,不想吵醒你。”
她搪塞:“其实我睡得沉,你上床我也不晓得。”
傅侗文不言不语地,这场面像她是那个深夜归家的,而他才是独守空闺的人。
麻将牌正面是象牙的,背面是乌木,在他手下,哗啦啦地碰撞着:“不过我去看了看你,脸上都是泪,摸一摸还是热的,梦到什么了?”
“有吗?”沈奚下意识摸自己的眼睛。
哭过的话,隔夜不该是肿胀发酸吗?也没头疼,不该是做噩梦的样子啊。
玩牌的男人终于笑了:“我说什么你都要信,骗人也骗得没有意思。”
“……难得见一面,开口就骗我。”
他抱歉笑:“是有日子没好好和你说话了。来,让三哥瞧瞧你学得如何了。”
1916年1月27日,小年。
这天,四个人一桌麻将,斗起雀来。
隔着窗户纸,听到风声,丫鬟每每进来,掀帘子就带进来冷风。起初沈奚不觉得,后来被傅侗文赢得多了,有种学生努力进修,却郁郁不得志的念头,只觉得每一阵风都撩得后脖颈冷飕飕的。最后谭庆项先绷不住,笑着说:“侗文,你倒也是好意思。骗自己女人的钱。”
骗?他干什么了?
万安将脸压在胳膊上,大笑着:“沈小姐,你这样被骗光了钱,我是要被三爷责罚的。”
沈奚糊里糊涂地,在牌桌下踢他的皮鞋:“你干什么了?”
傅侗文忽而低头,笑了。
他看似毫无目的,两只手在牌堆里搅动着,沈奚没瞧出端倪,他一左一右抬了两只手,两手掌心上,各有两张东……
“你刚刚全在使诈?”她全然不信。
他抿嘴笑,挑挑拣拣地在沈奚眼皮底下码牌,很快面前码出了一条长龙,又按四人的方式,两墩两墩分派。最后排开,他开出了一副杠上梅花……
没等沈奚回过味,谭庆项和万安又都笑了。
“你们三个合伙骗我?”沈奚挫败,“让我学打牌,就为了一路骗我?”
万安安慰沈奚:“这些小伎俩在赌坊里常有的。发明这个的人都没读过书,纯为混口饭吃,依沈小姐的聪明,真想学不难。三爷闹着玩呢。”
“是啊,”谭庆项说,“这样拿不出手的东西,他也就只能在家里哄你开心了。”
哄开心是该让人一直赢钱,哪有让她输钱的。
沈奚瞟他,他也瞟回来。他的手在牌堆里搅了两下,这回不再用心思和手段,慢慢地码牌。牌面正反不一,象牙白和乌木堆在一处,他将正面翻下去,一张张地摞着:“二十岁出头,还在等着出国的那阵子,天天打牌。侗汌比我还会使诈。”他说。
他极少说读书的日子。
沈奚想多了解一些,可他偏停了。
“那年在上海,还是光绪年间的事。”他补充。
是住那里吗?两人目光交汇。
“其实你学得不错,我看你差不多可以了。”他突然笑。
“要去做什么了吗?”她抓到了要点。
傅侗文骰子掷出去:“这是后话,难得今日过节,我们只说眼下的。”
这一晚,院外戏台搭到半夜,吵吵闹闹的传到院子里,丫鬟小厮没法去瞧热闹,围在一处听热闹。月挂半空上,老夫人命人送来了菜,黄葵伴雪梅、金鱼戏莲、蒸鹅掌、水晶肴蹄、烧鹿尾、佛跳墙、清炖肥鸭、樱桃肉、响铃、八宝豆腐、一道道菜上来,皆是浓汤厚味。
“老夫人说,晓得三少爷你不宜吃大荤,但开始过年了,赏过来给旁人看的。”
毕竟是亲妈疼自己儿子。
院子外头和和满满地过新年,独这个院子被冷落了,老夫人看不过去,还是赏了菜。
傅侗文不宜多吃,只几片肉,几口菜,一壶清茶,几颗莲子就对付了。
他这是在遵谭庆项教授的医嘱,那位教授的白兔研究实验说明着,尽量摄入少的脂肪和胆固醇,当然这结论还在被证实期。傅侗文起先没当真,在游轮上都还没这样注意,可回来后身体大不如去年,也只能遵照着办了。
只是茶戒不掉。
“你这样只会越来越瘦。”她不停心疼。
“衣不过适体,食不过充饥,孜孜营求,徒劳思虑。三哥在你这年纪早吃得足够了。”
沈奚看他可怜,用筷子沾了佛跳墙的汤汁:“要不,尝尝肉汤吧。”
傅侗文嗤地一笑,捻了一颗莲子丢到她碗里:“庆项,你看我这位太太还没过门,就已经是她吃肉我喝肉汤了。”
“这可了不得,未来的一位悍妻啊这是。”谭庆项笑出声。
沈奚不搭理这两人,把筷子头含在嘴里。
看看他,再看看菜,没了胃口再吃。
翌日,傅侗文白天没出门。
直至暮色四合,他吩咐万安去备车。
“这么晚出去。”
傅侗文不答,反而去打开她的衣柜,手拨了几件过去,将一条乳白色的长裙取出:“这个如何?”沈奚惊讶,她从进了这院子,除去听戏那一回,还没迈出过垂花门:“我也去?”
他不置可否,催沈奚换好衣裳,又取出了一个簇新的首饰盒。
打开,从丝绒的垫子上取下一串珍珠项链。直径不过两毫米的小白珍珠,四排式垂坠下来,像一面打开的小扇子。珐琅搭扣上点缀了更细小的珍珠。
这是何时有的?好像他从看到她喜欢珍珠,就总能变戏法似的找出合心的礼物送她。
“1905年,产自芝加哥。”他笑。
倒像在博美人欢心的浪荡子,还背下年份出产地。
“滇军入川前,只领了两月军饷走,至今没有任何补给,”傅侗文打开珐琅搭扣,替她戴上,说起正经事,“将士们食无宿粮,衣不蔽体,全靠东挪西凑来养兵。”
从大雪到小年,两个月来,沈奚也听傅侗文说了不少。
云南宣布独立后,反袁大军分三路,松坡将军的滇军是第一主力军。
八千兵士,以寡敌众,誓以血救国。这一场战事举国瞩目。
“余下的两路大军也是如此,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又说。
“你想送钱吗?”她猜。
傅侗文微笑着,已是默认。
“可要如何送?你一举一动都在你父亲眼下头。”
“此事,三哥要仰仗央央了。”
靠我?能靠我做什么?
谜底揭晓在当晚。
沈奚在暮色里,坐在轿车的后排座椅上,从车窗向外看。上回去找傅二爷时,心急如焚,满心都是“傅三沉疴难起”这六字,没心思瞧街边景象。如今虽也心有困惑,但傅侗文好好地在身旁陪坐,她也有了看街景的心思。
一道道店铺的布幅垂下来,“清华吕宋纸烟行”、“百景楼饭馆”、“满三元羊肉庄”、“通三益干果店”、“华泰电料行”——越行越热闹。
“踞北望南,遥遥数千里外是战火纷飞,此处却是繁华盛景。”
傅侗文陪她赏街景,不无感慨。沈奚收回视线。
细看他的脸,更瘦了,两颊都微陷了下去,说话也没力气的样子。前几日来订制西装的裁缝也说他的腰比过去瘦了两寸,那些西装都要拿去重新改。想着这些,似乎对“公主和亲”的这件事,沈奚也不在乎了。他无病无痛,活得久些,才是最要紧的。
虽说学医的是死生无忌,可她并不想他死在……自己之前。
两人到了戏楼前,轿车驶离,只留下傅侗文、沈奚和万安,还有两个傅老爷的人。
她抬头看:广和楼戏园。
临近的全是饭馆,天瑞居、天福堂,还有全聚德烧鸭铺,正阳楼烤涮肉。这里往上走,那就是八大胡同的销魂窟。真是食色性皆全。
傅侗文熟门熟路,带她入了两扇黑漆大门。灯影里,他把呢子大衣脱下,递给万安,唇边上是笑。一路走,一路是招呼声,高高低低,欢喜谄媚的,笑脸相迎着他们,尽是恭恭敬敬地唤着“三爷”。
戏厅的院子里,最前头是个木影壁,绕过去视线豁然打开。
戏台子前,甭管是长条桌和座椅,还是大小池子里,都是挤满了人。卖座的人手里端着茶碗,在一个个给放碗、倒茶、收钱。戏未开场,戏台子上空荡荡的,两侧包柱上用红底黑漆写着一副对联引了她的目光。
沈奚顺着默念下去:
学君巨,学父子,学夫妇,学朋友,汇千古忠孝结义,重重演来,漫道逢场作戏。
一副念完,又去看另一副:
或富贵,或贫贱,或喜怒,或哀乐;将一时离合悲欢,细细看来,管教拍案惊奇。
念完,印象最深的却是“逢场作戏”和“悲欢离合”。
傅侗文微微驻足,在等伙计带路。
斜刺刺地,有个新伙计追来:“这位爷,您晓得我们广和楼从不卖女座的。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怎好在一处听戏……”
这人不认得傅侗文。
倒是池子里的看客十有八九都回头,见是傅三爷,甭管熟还是不熟的,都在热络着、微笑着对傅侗文这里点头。倒茶的人一见傅侗文被新伙计拦住,慌着对后边招手,让两个老伙计去解围。两个老江湖来了,即刻躬身赔笑:“三爷可算是来了。”
另一位也笑:“还说三爷这是把广和楼忘了,去捧广德楼了呢。”
傅侗文将呢子大衣脱下,递给身后万安,冷脸不语。
“这是谁拦着我三哥了?”此时木影壁后,一位年纪轻的公子哥进了门。他见沈奚个女孩子跟着傅侗文,明白了傅侗文为何被拦。这公子满面笑意,对沈奚颔首:“早听说三哥身边有个小兄弟,偏好女装,就是这位了?”
“倒是让你瞧出来了。”傅侗文淡淡地回了,把沈奚手上的宽檐帽拿过去,替她戴上。
“三哥的喜好,弟弟我能不知道吗?”对方笑。
两个大男人对立在影壁前,睁眼说浑话,指鹿就是马。
这就能蒙混过去吗?沈奚从帽檐下,偷瞄身旁人。
“三爷的人是生得好,乍一看瞧不出是个小兄弟,”老伙计一派坦然,只当自己是个睁眼瞎。
“第一官*早给您留下了,”另一个老伙计在前头带路,小跑着上楼梯,“我来带您上去,三爷您慢着些,小兄弟您也慢着些。”
*第一官:指最重要的官位。戏台是坐东朝西,二楼包厢从西往东数,最好的叫“第一官”,依次下去是第二、第三、第四……离戏台最近,视角最不好的那个包厢叫“倒官”。
第五本:《南城》 作者:笑佳人
简介:
瓢泼大雨,梧桐小巷。顾三爷懒懒靠着椅背,车外她抱胸而行,柔美脆弱似朵白嫩丁香。黑色别克缓缓停过来,清溪扭头,车窗里露出一张冷峻淡漠的脸。她咬咬唇,乖乖坐了进去。
入坑指南:
“好了, 去照照镜子。”帮孙女插好赤金的牡丹花簪, 徐老太太仔细端详一番,与有荣焉地道。
清溪只好在祖母与小兰热切的注视下,走到穿衣镜前。
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镜子中,便多了一个穿红底绣花旗袍的姑娘, 领口、袖口金色滚边,与暗金色的花扣相互辉映。香云纱的衣料完美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曲线,鼓鼓的胸脯,纤细的小腰,优美的收放如山峦起伏, 最后再从胯瀑布般收下去, 直到裙摆下面, 露出两截雪白细腻的小腿。
清溪很白,娇嫩的肌肤透着美玉的莹润,香云纱本就是艳而不俗的料子, 如今穿在她身上, 宛如红纱裹玉, 极致的艳丽中, 又绽放出最纯的姿色。
鲜少穿旗袍的清溪,自己都看呆了一瞬, 然后下意识地, 摸了摸裸.露的手臂, 如果不是旗袍太红,她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白。
“别遮,就是这样才好看,我看人家都这么穿。”徐老太太拉下孙女的小手,笑吟吟地夸。
“是啊,小姐穿这件特别美,我都舍不得移开眼睛了。”小兰一眨不眨地盯着未来大少奶奶。
清溪瞄眼镜子,其实吧,心里也挺喜欢的。
七点钟,顾明严照常来这边用早饭。
清溪已经在客厅坐着了,看到他来,她客气地站了起来,因为穿了扎眼的新衣裳,清溪脸有点红,没好意思看名义上的未婚夫是什么神情。
除了刚进门的时候脚步明显慢了下,顾明严脸上没什么神情,确定徐老太太没在客厅,周围只有丫鬟小兰,顾明严才不加掩饰地,长时间地欣赏起他的未婚妻。清溪这几年出落地很美,早在火车站重逢他就知道了,但换上旗袍的清溪,还是让顾明严感到了惊艳。
一个美人,如果天天穿着露肩洋装在男人眼前晃,晃多了男人也就腻味了,如果某个习惯长袖长裙的美人突然穿着比较裸.露的衣裙出现,那比什么都刺激男人的视觉与欲.望。
碍于清溪的年龄,今日之前,顾明严对清溪的喜欢是单纯的欣赏,但面对穿旗袍的清溪,顾明严体内顿时燃起一簇火苗,蛊惑他想对这个未婚妻做点什么,譬如男女恋人之间正常的牵手,甚至,亲.吻。
“很漂亮。”走到清溪身边,顾明严低声道,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敏感的耳垂,如情人的私语。
“谢谢。”清溪尽量自然地说,然后使唤小兰去倒茶。
小兰走了,感受着未婚夫灼灼的视线,清溪紧张,偷偷往祖母房间看了好几次,希望祖母快点出来。
“今晚家里搭台子唱戏,明晚咱们去看电影?”顾明严喝口茶,再次向未婚妻提出约会的邀请。
明天是清溪在杭城住的最后一晚,很适合做点什么留念,顾明严认真地想。
清溪没有准备,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想了想,小声婉拒道:“后天要赶车,我想早点睡。”
顾明严沉默。
以前的恋爱中,没有女人拒绝过他的约会,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女人们想方设法约他出去,未料在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这边,他竟然吃了瘪。
是女人的矜持吗?
顾明严压低声音,黑眸专注地看着她微红的脸:“清溪,后日你就要走了,我想单独陪陪你。”
清溪应对男人邀请的经验几乎为零,顾明严越诚恳,她就越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真的不用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看电影,里面太黑了。”父亲带她去申城玩的时候,清溪看过一次。
顾明严心想,就是黑才好摸摸小手啊。
不过清溪两次拒绝,应该是真的不敢随他出门约会,顾明严虽然遗憾,但也尊重她的决定。旧派的女子,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都有太多顾忌,好在秀城离得不远,以后他多抽时间去秀城见她,熟悉了,她自然会慢慢接受他。
“好吧,这次放过你,下次你来,看你还有什么借口。”顾明严故意暧.昧地道。
清溪扭头,不自然地摸了摸手腕,心想,哪还有什么下次呢?
.
九点过后,顾家的宾客陆续抵达。
顾慧芳不喜欢清溪,二房的顾宜秋却与清溪一见如故,陪在清溪身边,低声向清溪介绍每次登场的女客。清溪是母亲一手教出来的闺秀,面对顾明严那样的男人拘束些,在女客圈里,清溪落落大方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与夸赞,便是顾老太太、大太太,都挑不出什么错。
“见到清溪之前,我总觉得这门婚事定的草率,现在见到真人,我就更佩服明严父亲了,眼睛太毒,那么早就看出清溪是个少奶奶苗子了。”一位政府要员家的太太,毫不吝啬地当众夸赞道。
顾老太太僵硬地笑。
好在大多数女客都会察言观色,知道顾老太太不满意这门婚事,客套夸几句清溪就转移话题了。
清溪待在小姑娘圈子中,并不在意长辈们怎么评价她。
“啊,如眉姐姐来了!”客厅门口新走进来两道身影,期盼许久的顾慧芳立即跳了起来,别有深意地扫眼清溪,然后花蝴蝶似的飞了过去。
顾宜秋凑到清溪耳边,小声道:“沈太太与大伯母交好,沈如眉常来家里找慧芳玩,不过据我所知,沈如眉跟哥哥只是读了一个学校,并没有别的关系。”
清溪朝她笑了笑。
她明眸皓齿,顾宜秋怔住了,再看沈如眉的时候,顾宜秋就想,大哥除非是瞎子,才会放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不喜欢,而去招惹只有家世强于清溪的沈如眉。
“这是清溪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被顾慧芳拉过来,沈如眉惊讶地恭维清溪,“你今天可真漂亮。”
清溪看着她新潮的浅绿纱裙,真心道:“沈小姐才是真的好看。”同样是新派女子,沈如眉身上就比顾家姐妹多了更自然的现代气息,或许出过国的女子,都这样吧。清溪从不羡慕顾家的富贵,但对外面的世界,她也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叫我姐姐吧。”沈如眉坐到清溪旁边,亲昵地道。
清溪笑着改了口。
这并不是顾慧芳想要的结果,故意问沈如眉:“如眉姐姐,徐姐姐没出过国,你给她讲讲英国学校的事情吧,还有你跟大哥的事。”
沈如眉扑哧笑了,熟稔地点了点顾慧芳额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与你大哥的事?咱们两家是世交,同在国外读书,你大哥是照顾过我,但只是同学之谊,怎么从你嘴中说出来就变了味儿?清溪你可千万别误会。”
最后一句,看着清溪说的,带着打趣的意味。
小客厅这边的女孩子都笑。
清溪便佯装羞涩,去书橱那边待着了。
少女身穿红色旗袍,从后面看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沈如眉漫不经心般地瞧了几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前几日南山寺的偶遇。她刚从走廊出来,有所感应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顾明严陪在一个穿衫裙的女孩身边。顾明严,对女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顾家大少爷,居然肯放下身段,陪家人以外的女子来了他最反感的寺院。
然后她就听他亲口介绍,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顾明严自己都没发现,他介绍清溪时,眼里隐藏的温柔与骄傲。
因为是未婚妻,所以愿意破例陪她做平时不喜欢的事情。
因为是未婚妻,所以必须在她面前维持痴情专一的形象,一个正眼都不给别人。
沈如眉笑了,细白的手指来回摩挲茶碗边缘。
顾明严就装吧,她倒要看看,将来必须迎她进门的时候,他怎么向他最尊重的小妻子解释。
.
宾客都到了,花园里的寿宴正式开始。
自己的好日子,顾老太太今日红光满面,看清溪都没那么碍眼了,真诚地向众宾客表示感谢。宾客们掌声如潮。
顾老太太回到了自家人这一桌,目光接连扫过两个儿子、孙子孙女们,总体来说,她对这次寿宴的安排还算满意。
“吃吧,都是一家人,别客气。”顾老太太笑着道。
然而就在她准备捡起筷子的时候,顾宅大门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礼炮轰鸣,众人皆仰头,只见大门那边,空中接连炸开一朵朵烟花,白烟滚滚宛如仙境。
震惊过后,顾老太太嗔了长子一眼:“说了一切从简,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嘴上嫌弃,嘴角都快歪到天边了。
顾世钦却转向二弟:“你叫人放的?”
顾世昌一脸茫然:“我没让啊……”
顾世钦再看儿子。
顾明严懂了,刚要派人去门口问问,已经有听差急匆匆跑了进来,远远地通传道:“老太太,老太太,门外有位先生自称是申城顾三爷,因是同宗,听闻老太太今日过寿,特意前来祝贺。”
清溪也坐这桌,闻言心中一动。
顾明严看看她,及时朝父亲、祖母解释道:“火车上制伏匪徒的,就是这位三爷。”
顾老太太依然糊涂,想不通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三爷,为何如此礼重。不过来者是客,看宾客的反应这位三爷似乎也是个人物,顾老太太便道:“还不快请进来?”又吩咐丫鬟们赶紧再摆桌酒席。
丫鬟们忙碌起来,各桌宾客纷纷望向花园入口,好奇顾三爷的庐山真面目。
清溪见大家都看,她就跟着看。
顾宅很大,过了十来分钟,远处才出现三道人影,一个是顾家家仆,引领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穿白色西装的自然是陆铎,十八岁的小伙子,长得挺高的,足有一米八,然而他身边的黑衣男人,竟还比他高了半头左右,身材颀长挺拔,无形中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初见二人的宾客不觉得哪里奇怪,清溪却立即注意到,那位顾三爷,今日没戴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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