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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文学：点点老师与“将军”（节选）

（首发于1988年吉林《作家之路》）

1

　　灰溜溜的云块蒙住了皎洁的月亮，将军举起小方桌上清清的水酒，默默地呼唤道：“妈——，妈——，您在哪儿呀，儿子多么想念您啊！”山地肃穆，冷冷的月辉这时透过云层照着静静的楼台，方桌边悲怆举杯的江军对着月影在狂饮。酒是什么滋味，愁便是什么滋味，十七岁的江军也有了他的苦情愁绪。

　　童年的小摇车哪里去了？他懊悔当初不该劈它做柴烧，妈妈是摇着这车哼着童谣、讲着从前的故事，带他进入童年世界的呀！哎，还有那个小棒头，小时长牙齿栓在手腕上天天啃的玩艺儿，因为老人说：“用花椒树做成的咬牙棒，孩子长牙时咬了，可以健齿杀虫。”爸爸说它是妈妈专门到乡下小姨家的花椒树上截下来，花了半天时间先把它削成棒形，用小玻璃片刮平溜，然后用砂纸打磨光滑做成的呀。

　　凄凄地，江军站在自家月光朦胧着的平台前出着神。“喂，江军，又在练什么功夫啊？”一阵杂沓的皮鞋声伴着一串噪杂的吆喝，随着调皮鬼们三子等人进了江军的家门。

　　“又想你妈妈了？人死了哭有什么用，别这么伤心地折磨自己哟！”

　　“喂，‘将军’，听说老班头要退了，我们班要换新班头！”江军没有像往日那样给他们打“泡子”，只是低沉沉地说：“你们去吧，今儿我没有心情陪大伙儿玩……”小三子这两三个调皮鬼觉得没趣，怏怏地便散了。

　　这座山成并不大，依靠在大巴山的怀抱里，城市的工业却吮吸着长江的“乳汁”，一层一层鳞次栉比的房屋，从山脚一直挂上山腰去，唯有山顶上的白云悠闲自在，山腰上的大丛林里就是本县城的公共墓地，这里青山幽幽，岩土皑皑，“沉睡者”逝去的人们，江军就这样忧心忡忡地在这座公墓里郁闷地呆着，他来到他刚去世不久的母亲墓前，在心里默默地告诫着自己：母亲我想您，可是母亲您再也不能回来看我了，现在没人心疼我，爱抚我……

　　将军好不烦恼，顺手抛起一小块石子，惊得一群野雀叽叽喳喳在树际间乱蹿一气，不一会儿就是漫天小黑点。他从荷包里掏出烟盒，还有两支揉得皱巴巴的烟躲在旮旯里，他无奈地将瘪了的烟捏了捏，点燃了一根抽了起来，他也知道抽烟不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抽烟。

　　夕阳的余晖给山们罩上了淡淡透明的晕衣，山脚的长江里一艘货船在峡谷里发出一串长鸣之后，便扬长而去了。江军吸了最后一口烟，便将烟头扔进了山岩下的草丛里。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感到世界上没一样可以属于他自己，他也曾想抓住一件，可尽管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然而仍然是溜掉了——每次他去亲近父亲时，父亲就总是对他说：“去，去，去，一边搞学习去。”他觉得父亲也变了个样，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望着这空空的山，听到那啾啾鸟鸣，唯独再也听不到昔日母亲唤“军军，军军！”慈爱的声音了，他再一次点燃了烟，心里空空的……

　　2

　　将军好几天没去学校上学，老班头也知道江军家的事情，让将军在家里冷静冷静也好。老班头对江军所在的高三（13）班所报的信条是：“和平稳定中求发展，只要不出乱子，全班同学顺利毕业就是胜利。”这些叛逆淘气的学生们，让年近六十快退休的老班头操心头疼。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当江军走进教室，高三（13）班的同学罢课了，这一行动是冲新班主任典嫣老师来的，这个“藏龙卧虎”调皮打架出了名的乱班，气得前任班主任卸职在家养病去了，学生联名要来的班主任竟是这样一位小不点老师，这岂不是把“将军们”当猴耍吗？

　　典嫣，那张苹果似的圆脸，“蘑菇”似的短发，看上去似乎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布娃娃，齐额的刘海把整个脸规划得很几何图样，整齐的“门”字型学生似的淑女式的发型，再加上她那副眼镜，尽管这些都遮不住她青春的热情和友好，可她的小与她的名字典嫣，让学生一最初就没有叫她典老师，全都叫她点点老师。

　　当典嫣在上课铃声刚停时到达教师时，她在讲台上站了五分钟，将军坐在课桌上翘着二郎腿高谈阔论也足足有五分钟：

　　“哼，这点点老师来教我们？教得下来吗？”“哈哈……，教幼儿园还行哟……”

　　江军斜睨着发现典嫣在讲台上站得眉头直冒火，可就是冷冷的对他的恶言相向不予理睬，老师的眼光像把能刺破人心的利剑。江军的眼光折了回来，有点心虚了些，这时三子以及那几个调皮鬼有拿着笤帚在班级各组走道游行的，有哈哈哈哈说笑的，他们闹着，谁都没拿正眼看典嫣老师，可谁也都是十二分的心事注意着典嫣的举动。典嫣找了张纸把积了寸把厚粉笔灰的凳子擦了擦，坐了下来。居然敢坐！学生瞠目。

　　“你们闹好了吗？倘若你们神经正常就应当以正确的态度来迎接老师上课。”

　　“将军你看我说的对吗？”这典嫣居然也会声色俱厉地来这一着，真看不出。一来就叫名字，看来早就有准备了。

　　将军不能不站着下边静静地可每双眼睛都是盯着他的，“你说的倒不错，可你教得了我们吗？”

　　典嫣低而有力地反问：“有什么证据说明我教不了你们呢？”学生愕然，将军无言以对，此方程无解，典嫣开始上课。

　　“同学们，我和大家都是人，我们彼此应当互相尊重，今天，我没有不尊重你们，可有个别同学却这样无礼，此不公平，但作为见面礼，我收下了。下有再无理取闹者，谁闹我找谁，大家自己应为自己拿主意，不要无事也哄哄闹闹的。”开场白到此结束，点点老师就这样走马上任了，一个多月了，江军不冷不热，有事躲着，无事懒懒地——阴阳怪气不太正常。

　　有一件事情使典嫣很是憋闷：这已是第三次给江军送退回信了，每一次的退信都是那么个地址，那么个名字，似乎是恋爱信可有不太那么象，那名字典嫣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在记忆中搜寻着，对！她去翻开了填着学生父母姓名及工作单位的报名册，终于找到了和退信上相同的名字，那是将军母亲的姓名，一查地址更是令人惊怵——它是这座山城的公墓的地址。典嫣明白了，这些无法投递的书信是一个失去母爱的孤独郁闷心灵的宣泄，它正等待着她去拨通。

　　3

　　又是一个祭奠亡灵的的日子，公共墓地上好不阴森，一阵凄清的风刮起一团团纸钱烧过后的灰烬，江军悲凉地蹲在母亲的墓碑前，好久好久他没说一句话，坟头上刚插上去的白鹤吊子在风中摇曳着，给坟地增添了一些悲哀的的色彩，江军正对着母亲的坟灵默默地祭祀悼念，以此来慰藉自己孤寂的心灵……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个姑娘的身影，前边的坟堆上也插上了一个白鹤吊子，江军悲凉的心仿佛有一点温热，这也是一个悼念亲人的孤寂者吧，江军定定地再次抬眼细瞧，他发现这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曾经睨视过的典嫣老师，将军打心中升起一阵同情的共鸣，当然也伴有一丝好奇，难道典嫣老师也失去了亲人了吗？可怎么没半点让人察觉出来呢？

　　很快，典嫣听到这墓地里似乎有动静，在着荒凉的山林坟地里，还会有谁在这里呢？典嫣稳了稳心境，然后开始向四周围打望寻找起来，果然有人，仔细望去是一大男孩子，江军这时望着了老师，于是走了过去，空旷的山林野地多了一个人，自然让人少了一份惶恐，打问了江军来此的墓地，典嫣也走上前去在将军的母亲墓地里放了一挂长鞭，以此来表示对亡者的祭奠。

　　第二天到了学校，江军想看看典嫣老师——这个同样有着失去亲人并痛苦着的老师，会在上课或上班时很悲切地显露出来吗？结果他却没有找到典嫣老师与平日里半点不同的地方，江军正感受着典嫣快乐地歌唱的带来的班会的温馨，每个星期典嫣老师都会在班上组织一次别开生面的主题班会，今天也不例外，同学们都被她地热情感染着。这典嫣真有点不可思议，将军为此很不能理解。

　　根据典嫣老师对江军的了解，典嫣老师带着班干部对其进行了一次家访，当典嫣及班干部来到江军家门前时，门敞着屋里却没有一个人，阳台上的茉莉花好一股清香，有一班干部走进窗前的写字台时发现将军的词作：

（1988年完稿于湖北恩施巴东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