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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雄‖表姐夫！他如机器人，一生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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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峰下“赤脚郎”(散文)

南柯梦逐黄粱熟。好似前有祥征，鹓飞鸾动，紫气东来：表姐夫投胎转世已来到“大荒山青埂峰无稽岩下”，化身侍奉瑶草、绛珠草等百花百草的“赤足白面书生”，从此不再劳役终年，劳役终生；从此悠闲安逸，“沾花惹草”，轻歌妙舞，逍遥“情天恨海”，羡煞人间无数、特别是那些“终年挥汗劳作不得一饱”的农夫田舍郎。

被揭西县棉湖镇厚埔村乡人戏称为“赤脚农夫”的表姐夫，于2019年9月14日无疾而终，遽然离去。我于16日前往厚埔村送表姐夫最后一程，虽心有戚戚然，但念及表姐夫已享有84岁高龄且儿孙满堂、功德圆满，遂为之释怀；只是村中“老大”的一句“李喜悦一生是劳碌命，从小干农活干到死，依然还对一些没有干完的耿耿于怀”时，我不禁悲从中来，为之潸然泪下，凄怆失声！表姐夫一生从未停歇，比机器人还机械连轴转；如今终于彻底“退役”了。

梦不仅难圆，而且难解。9月15日凌晨大约5时，离离奇奇的梦如影随形，如幻如电，追得我负荷气喘如牛，如山般的巨物压得我胸闷腿折手断骨摧；时而想奋力追逐却拔不开腿，时而要大声叫喊却无法出声……就如此被折磨。又梦见一个瘦瘦尖尖、干干巴巴、长年躬耕垅亩从不停脚的赤脚农夫，却不知为何现身大荒山青埂峰无稽岩下，变身为看护绛珠草、瑞草、琼花等花草的“赤脚护花人、浇花褥草的园子”。

一会儿之后，又梦到《红楼梦》里的情节。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机会，就将此蠢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不成？但不知落于何方何处？”那僧笑道：“此事说来好笑，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我惊醒过来，心如狂鹿，大汗淋漓，心悸惶恐。

当天早上，我将此离奇之梦告诉母亲：“今天凌晨的古怪胡思乱梦，我感到应该有什么事情来临。您老人家对梦境解读还有六分准，此梦请帮着解解。”谁知母亲这次却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回应：“你这是‘漏尿梦’，日思夜梦，心神不宁。”

尽管如此，我依然相信自己的感觉。到了上午10时许，我的手机“叮咚作响”，打开一看，是棉湖镇表弟阿武的问候：“雄哥好，最近忙不。八弟（表姐夫小儿子）有没有和你联系？”我回应没有之后，表弟告知“悦兄14日已离世，16日早上7时出殡”。

我一听，一开始很错愕，但来不及多想，收拾了一件短袖衫之后，便迅速到车站坐班车赶至揭西县棉湖镇厚埔村。

村中的“老大”告诉我：“表老舅啊，你姐夫天生是劳碌命。13日（中秋节），家里人发现其神疲身软、气力不加、脸色青灰、胸痛气塞之后，想立即送他到普宁市区的医院。他还言语含糊地对儿孙说‘我将尿桶的肥水装到独轮车上，村前那一片的菜还没有浇水，会干枯而死的’。我刚好在场，气不打一处来‘你连命都要完蛋了，还记挂担忧菜地没有浇水，你太可怜了。赶明儿你成仙时，我们糊一辆独轮车、两担尿桶给你。’”

到了普宁的流沙医院，表姐夫已经全身绵软无力、瘫在床上，他还含糊不清地问小儿子：“你的楼房在建造，平时都是我在打理，现在不知楼板浇灌完了没有？”儿孙们告诉他：“已经全部浇灌好了。”表姐夫一听，才安静了下来。“老大”们说：“你表姐夫太可怜了！总是担忧他离开人间后，没有人养猪种菜，家人们没有肉菜吃。令人心碎啊！”

在表姐夫的出殡仪式上，表姐叫了一声“雄啊！弟啊！”便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泪如泉涌。表姐告诉我：“他说走就走，一生没有休息偷闲一天，总是干个不停。每逢让他放下锄头担子，给自己放假时，他总是回说‘闲下来就会浑身不舒服，就会生闲病’。后来，干脆由着他。”

每次我到厚埔村，见到表姐夫总是赤脚推着独轮车，上面装着几担猪圈流出的肥水，然后到了农业用地施肥；回来时独轮车上装满了各种农作物，从来不浪费时间和体力，将可利用的一切发挥到了极致，就像一根弦，绷得紧紧地。终于到了2019年9月14日，弦断了。

突然，我想起1974年底，我父亲患绝症到了晚期，表姐夫到梅塘为我干农活，也是发力奋力拼命干，从来不知停歇休息储存一点能量。

想起从前的一幕，我也眼喷泪泉，汹涌而出。但后来我反悲为喜，柔声告诉表姐：“别伤心，让姐夫安心上路。这是喜事，我们不用哭，因为表姐夫得到解脱；从此之后，不用劳役，永远安息，永远悠闲，永恒安乐，永恒静好！”

表姐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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