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1949》精彩纷呈开幕好戏东望·2021全国各地话剧表演汇演季，北京话剧黎明1949

当代散文｜千年前的一曲悲歌

文/车海凤

大漠戈壁，长云雪山。遥远的沙脊线上，一骑轻骑扬尘而来。马蹄嗒嗒，踏碎了荒漠寂冷的清秋。

来者是卫国国君的后裔商鞅，又称卫鞅、公孙鞅，在魏国未被任用，听闻秦孝公下令求贤，应召入秦,是为公元前361年。

秦国到了，不闻人语，唯闻马嘶……

我忽然惊醒。马嘶声虽然依旧在耳，却知道了刚才所见，原来是书中文字化出的幻影。回望窗外，暮色渐浓。商鞅，这位腹藏雄才伟略，在魏国未被任用而应召入秦的商鞅，后来怎样了呢？于是借用灯光继续读书，文字复又化为影像，由模糊而渐渐清晰起来……

天欲破晓，宫墙内昏黄的月色渐渐淡了。稀薄的灯光透过窗户投到户外，与月光、天光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灯光，哪是月光，哪是天光。木棂雕窗上映着两个身影，一个正在谈古论今，一展滔滔雄辩：驳甘龙、斥杜挚，力扫陈规陋习；一个正在凝神倾听，偶尔发问，多的是沉思。终于，两人推开夜色，迎来黎明。

雍城，雍城，是秦国的国都，我眼底的波澜。这一天的雍城人来车往，繁华依旧。一根三丈长的圆木杆高高地矗立在雍城南门，榜曰，“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众人怀着好奇的心情聚拢过来，议论纷纷：开什么玩笑！将一根木杆从城南门扛到城北门，就能得到十金？就没有人去动那木杆。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就有人跃跃欲试了。终于“有一人徙之”,得到了五十金。顿时，左庶长商鞅说话算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全城每一个角落。

商鞅站在城楼上，神色坚定，目光如炬。他向醒来的雍城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一抹出奇的自信漾起在他些微憔悴的脸庞上。他知道，颁布改革法令的时机到了。

新法横空出世，宛如同石破天惊。(一）实行“什伍”，“连坐”，轻罪用重刑。（二）废除世卿世禄制，奖励军功，禁止私斗，颁布按军功赏赐的二十等爵制度。（三）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四）强制推行个体小家庭制度。商鞅还分派官员守在榜旁，将新法内容解释给不识字的平民百姓听，宣传孝公变法的决心。榜前的众人，有的提着鸟笼，有的背着柴火，有的扛着条犁，各怀心思。客栈、酒肆、街头巷尾、林旁田间，到处都是关于变法的议论。有赞成的、反对的、不置可否的，像一股涌动的暗流肆意横流。

寒来暑往将近一年，新法推行并没有见到成效，投诉新法不便的人却数以千计。症结所在，商鞅当然清楚：“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变法损害了贵族利益，是他们在煽风点火、造谣诋毁，阻挠新法的实施。商鞅双手背后，在堆积着几卷公文的案几前踱来踱去，陷入深深的思索。

太子犯法，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是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商鞅清楚，欲行新法，必先清除拦路虎。商鞅想起孝公和自己四天三夜推心置腹的长谈，想起孝公富国强兵、收复河西失地的宏图伟业，想起自己西行入秦的政治抱负和使命，一个不容置疑的决定在商鞅心中酝酿成熟：太子年幼，那就对监督他行为的太傅公子虔施行处罚，对太师公孙贾施以黥刑。

这一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雷，震动朝野。但是，商鞅却从昔日在太子面前兴风作浪搬弄是非，而今惊恐万状却又无可奈何的太傅与太师的脸上，读到了那种发自心底的嫉恨。这嫉恨藏在他们窄窄的眼窝里，藏在暗暗咽下的恶气里，藏在瞳仁射出的冷光里。

终于，如同海浪席卷沙滩一样，新法得以普遍推行。越十年，秦国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富足，人民勇于为国家而战，不为私利争斗。于是卫鞅被任命为大良造，攻魏，终使魏国屈服，割地言和。

我那颗随着文字起伏不定的心终于平复下来。商鞅变法初见成效，但他得罪贵族，后来如何？我抬起头，揉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只见高高的天上漂游着一轮皓月。清凉的月光洒在屋顶、庭院，也洒在两千余年前商鞅的轩窗前。

漫长的月夜让商鞅有足够的时间沉静下来，深入反思第一次变法有待完善和加强之处，并开始了二次变法的筹备工作。灯火摇曳，偶尔迸溅出 “啪啦”一声细碎的轻响。商鞅的眉宇舒展开来，《徕民》《外内》《禁使》《慎法》《定分》……那些经过深思熟虑的治国与变法策略从笔下汩汩而出。

地广人稀的秦国亟待招揽四方之民前来垦荒种田。而唯有实行土地私有制，才能更大程度激发农民种地的积极性,促使他们把更大热情投入到粮食生产中去。随着粮食总产量的提高，给计量工作带来不便的各地不同的度量衡也必须统一标准。这样想着的商鞅，不自觉地移步到窗前，仰望星空。

天宇浩瀚，繁星闪烁，每一颗星都在夜空的深处尽情绽放。商鞅又向魏楚等国方向凝视了片刻，他知道，魏有李悝变法，楚有吴起变法，齐有管仲“相地而衰征”的经济改革。他们就像这满天的繁星，既遥相呼应，又各自精彩。变法共同指向了富国强兵、称霸诸侯这一目的，但自己变法的意义远远超越于此。

商鞅折回身，俯身浏览展开在案的七国地图，最后把目光紧紧锁定在咸阳。咸阳，一个让商鞅魂牵梦萦，一个一想起来就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的地方。咸阳，位于关中形胜之地，东望山东，西控本土，北有黄土高原，南有秦岭、渭水，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向何方用兵，秦国都能做出迅速的反应。且有关中沃野作为后勤保障，渭水流经咸阳城下，大大降低了粮食和军备运输成本。当商鞅移开目光，沿着大秦都城由最初的西陲之地，到秦邑、汧邑、汧渭之会、平阳、雍城、泾阳、栎阳一路东迁的路线看过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在他周身弥漫开开：这些地名不仅仅只代表地图上一片片固定不动的地域，而是大秦部族在刀光剑影、猎猎旌旗中建立的一座座巍峨的里程碑啊！这一刻，商鞅仿佛实现了与历代先人意识的链接，感受到源自到他们血脉里的那份不屈不挠、踔厉奋发的雄心壮志和披荆斩棘、威武不屈的坚强意志，触摸到上天赋予大秦部族的伟大使命。这，不正与自己变法的初衷不谋而合吗？而当前由关中郡守王轼总领、景监负责筹划、墨家相里勤大师总工，商鞅总监的咸阳城的整体建筑工程，不正是这种象天法地、天人合一思想的集中体现吗？可以想见的气势恢弘的咸阳宫，也无不充满了对星宿、自然、宇宙的象征意味。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奔腾咆哮在商鞅的心头，一个废除分封制，建立中央集权制的新时代呼之欲出，应运而生。

(一）废除贵族的井田制，实行土地私有制。

（二）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

（三）迁都咸阳。

（四）统一度量衡制。

变法令一经宣布，前往秦国的三晋之民扶老携幼、举家迁徙者络绎不绝。放眼望去，阡陌山野，皆是箪食壶浆、躬耕垦荒的劳动场面。一时间，秦国荒地得到最大化开垦，呈现出全民一心，致力农耕的崭新局面。

五年后，周天子把祭肉赐给秦孝公，各国诸侯都来祝贺，秦国结束了“诸侯卑秦国丑莫大焉”的被动局面。河西之战，秦国俘魏军主将公子卬，败魏国军队。“商鞅基破魏还，秦封之於，商事物邑，号位商君。”从此，一个国富民强的秦国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大姿态虎视东方......

但是，商鞅，他的变法愈是成功，就愈是损害了贵族特权的既得利益。此时，两者正处于一种水火不容的生死较量。

公元前338年，孝公驾崩，太子即位，是为秦惠王。保守派和大贵族们趁机以谋反的罪名诬陷商鞅。商鞅，这位为秦国的崛起宵衣旰食、披肝沥胆的政治家，惨遭车裂之刑。

行刑那天，愁云阴惨，北风萧萧。行刑台上，商鞅黑冠白袍，一脸坦然。他心怀坦荡地地看了看前来为他送行的悲恸万分的黑压压的人群，又缓缓地抬起头，把思虑深远的目光转向山东六国之地。此时，一幅沃野千里、繁华富庶、国泰民安的华夏大一统景象巨幅画轴一样在他眼前缓缓展开……商鞅收回目光，而后仰天长叹，心中的一股浩然之气顿时化作一曲震撼刑场的慷慨悲歌。这歌声穿破层云，高高地飞扬，直至融入那浩渺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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