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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闹分手，付出17年青春的百万玩家开始流浪？

大河报·豫视频记者 胡嫦元

2009年7月16日，“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帖子火爆互联网。

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这个平淡无奇的贴子已经被“顶”到了近7000页，有近20万个回复，点击量超过450万，这句话也进入了2010年春晚小品。造就这一盛况的，是暴雪旗下游戏《魔兽世界》的贴吧。

11月17日，暴雪发布声明称，由于与网易的现有授权协议将于2023年1月23日到期，将暂停在中国大陆的大部分暴雪游戏服务。将在中国大陆地区中止游戏服务包括《魔兽世界》《炉石传说》《守望先锋》《暗黑破坏神3》《星际争霸2》《魔兽争霸3：重制版》《风暴英雄》等，手机游戏《暗黑破坏神:不朽》则不受影响。

暴雪旗下游戏

一石激起千层浪，暴雪的玩家社区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讨论，暴雪游戏主播不知所措，一些人已经转播别的游戏试水。在确定双方分手事实后，更多人在关心的问题是：谁有可能接盘？暴雪游戏是否会彻底退出大陆市场？花了金钱和时间的大陆玩家怎么办？

百万暴雪“难民”何去何从

在暴雪与网易的合作中，暴雪是研制游戏的主体，网易则是代为在国内运营的运营方。根据网易方面的公告，2022年11月23日起，关闭暴雪游戏产品充值服务及用户注册入口。针对玩家在游戏内已充值未消耗货币及已购买未失效的游戏时间，将在暴雪游戏产品停止运营后开始安排退款。游戏服务器关闭后，各游戏内的所有账号数据及角色资料将被封存。

“玩家要体验真正的经典怀旧服，当然包含更换国服代理商。”《魔兽世界》玩家杨明自嘲道。

11月17日，操作角色在诺森德大陆征战的杨明看到暴雪声明时，好一阵没反应过来。2009年杨明经历过九城与暴雪的授权协议变更导致停服，但网易明确会接盘，便抱着暂别艾泽拉斯的心态下线，安然等待重新开服。如今的杨明不知道2023年1月24日停服之后，自己付出了十几年心血和时间的游戏数据要沉睡多久、自己与游戏会分别多久。

杨明认为，玩家的情怀，才是如今暴雪最大的资本。大陆地区可以直接登录亚服，但是网络延迟会相当高很容易掉线，需要下载加速器才能正常游玩，那么加速器的费用就需要玩家额外支出。在亚服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现在的游戏中就有许多外服带练在打广告。

国服游戏中的代练广告

“正常聊天谁来看啊，今天直播间里一半人都是来看主播失业痛哭吧？”暴雪游戏主播衣锦夜行调侃直播间里暴涨的观众。在暴雪的公告发出前，没有暴雪游戏主播认为自己会面临失业的问题。

大部分主播对停服感到十分意外，多年的合作还有庞大的商业市场怎么会不要呢？但在接受现实后，主播们一边期盼着续约的消息，一边开始寻找新的游戏试播。有主播发视频回应称，希望暴雪能够找到新的代理，如果找不到就此停服，自己也不太想玩了，去外服玩进行直播，观众或许会少一半。

退款通道

在暴雪对网易正式发出“分手函”的新闻评论区，有一则高赞留言称“暴雪早已换了一拨人，真正的暴雪早就‘死了’，如果暴雪前几年寿终正寝，不搞魔兽和星际重制版这样自毁口碑的事情，那么游戏史上将会有一家令人尊敬的公司永远树立。”

一场早有端倪的傲慢分手

早在今年8月，由暴雪和网易合作开发的《魔兽世界》手游被取消，该项目此前已经开发三年多时间，规模达百人的开发组解散。10月，暴雪招聘魔兽手游相关人员的信息在网络流传。

11月8日动视暴雪发布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其中专门提到了和网易的合作关系：与网易的合作协议会在2023年1月到期，双方正在讨论续签，但可能最终无法达成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财报中还列出一项数据：2021年动视暴雪收入88.03亿美元，网易代理贡献的营收仅占动视暴雪集团全年营收的3％。但这一数据并不严谨，动视暴雪集团的营收主要由动视、暴雪、King三家主体公司贡献，暴雪在2021年的营收中占19.69%（17.33亿美元），算起来中国市场对暴雪公司的贡献约为15%。

动视暴雪2021年度收入

今年年初，微软公布对动视暴雪687亿美元的收购案。如果动视暴雪管理层希望借由此次收购获取巨额收益离场，那么为了在收购谈判中争取更高的价格，势必会寻求短期内迅速提高财务数据的方法。对于暴雪而言，财报上混淆的数据能使其理直气壮地在续约谈判中压低分成，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更好的价格。

据观察者网报道称，从接近网易的知情人士处获悉，暴雪针对续约提出了“天价”条件。这位人士透露，暴雪方分成较 2019-2022 合约期 50% 以上营收和净利润进一步提高，且暴雪游戏定价将采取全球同步策略，而此前国服定价较全球其它地区普遍低约20%。；此外，暴雪还要求网易按照《暗黑破坏神：不朽》模式，研发暴雪其他IP手游全球发行，但网易只享有中国区市场营收分成。而彭博社报道暴雪网易终止合作称，据知情人士透露，除了财务条款之外，暴雪与网易终止合作的关键症结还在于，“知识产权的所有权”和“对中国各地数百万玩家数据的控制”。

11月17日当晚财报电话会议上，网易CEO丁磊表示，网易非常希望继续代理暴雪游戏，并为此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但过去一段时间，整个谈判过程难度远超出网易方面的预期。对于一些涉及可持续运营和中国市场及玩家核心利益的关键性合作条款，动视暴雪的要求是不可接受的。

网易游戏全球投资与伙伴关系总裁Simon Zhu的表态印证了动视暴雪高层对授权协议签约造成阻挠，他发文表示：“我也是魔兽、星际和守望的老玩家，对于明年将失去我的账号和回忆，我感到很痛苦。当所有内幕可以被揭开的那天，你们会见识到一个傻瓜能带来多大的破坏。对所有将要面对此事的玩家感到悲哀。”

Simon Zhu发文

这被认为是在暗指动视暴雪的CEO Bobby Kotick。在今年4月，Bobby Kotick因为涉嫌参与内幕交易遭到美国司法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 (SEC) 调查。知情人士称，在三名交易商对动视暴雪的股票大举押注几天前，Kotick与其中的一人至少进行了一次会面。

暴雪联合创始人、前CEO Mike Morhaime在2019年离职，Bobby Kotick并没有给予Mike相应的高管合同和地位并进行打压，是Mike最终离开亲手创立的暴雪的原因。此后暴雪不设立CEO，也没有单独商业运营权，Bobby Kotick可以直接干预暴雪的各项业务，这也解释了本次谈判是Bobby指挥，反应了他的个人意志。

动视暴雪CEO Bobby Kotick

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国内代理权走向何方，动视暴雪或许都低估了这场豪赌造成的长期风险。

暴雪不再辉煌

“王权没有永恒。”是《巫妖王之怒》资料片中最经典的台词，暴雪或许没有想到这句话冥冥之中预言到了自己的身上。

《魔兽世界》巫妖王之怒

2004年4月，九城以1300万美元的价格拿下暴雪旗下游戏《魔兽世界》在中国的独家代理权。《魔兽世界》国服2005年正式运营后，第九城市2005年总营收达到4.65亿元，净利润7250万元。第九城市2005年总营收相比2004年暴增超过1200%，净利润也暴增接近200%。当暴雪和九城分手时，九城的业绩瞬间一落千丈。

时过境迁暴雪几经易手，创始人、老员工接连出走，自2016年发布《守望先锋》后，暴雪旗下再无新IP诞生。如今口碑降至谷底的暴雪已无法让粉丝再喊出“暴雪出品，必属精品”的口号。

在收到“分手函”这天，网易发布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净收入244亿元，游戏及相关增值服务营收187亿元，其中在线游戏营收174亿元。网易表示，代理自暴雪的游戏对网易2021年、2022年前九个月的净收入和净利润贡献百分比均较低，仅为个位数，授权到期对网易的业务业绩将不会产生重大影响。

过去十年手机游戏市场蓬勃发展，曾是游戏市场营收主体的电脑游戏和主机游戏逐渐被追赶超越。网易从代理转向自研，接连推出《阴阳师》、《荒野行动》等爆款手游，2021年网易财报显示，全年净收入876亿元，其中在线游戏净收入为628亿元，同比增长29.8%，比当年和暴雪合作时增长20倍。

网易2021年度收入

暴雪在手游上表现并不出色，甚至还丢失了电脑游戏的基本盘。动视暴雪公布2022年第三季度财务报告显示，营收17.82亿美元，同比减少14%；净利润4.35亿美元，同比减少32%；月活跃用户3.68亿，同比减少5.6%。

动视暴雪第三季度的总收入中约有52%来自手机游戏，即总计9.32亿美元的手机游戏收入。与网易联合开放的手机游戏《暗黑破坏神：不朽》今年6月在海外推出，7月在国内上线，为动视暴雪创造了2个月营收1亿美元的成绩。子公司King开发、腾讯代理的消除类手机游戏《糖果粉碎传奇》，部门实现营收6.92亿美元，同比增长6%。正是这些手机游戏为动视暴雪带来了过半收入，力压暴雪传统电脑游戏。

2010年暴雪嘉年华上，穿着红色上衣的玩家Ian Bates向首席内容设计师与创意副总裁指出游戏《魔兽世界》中的一处设计错误，暴雪用聪明又令人感动的方式解决了问题——不仅把错误更正，还在游戏里安插了一位穿着红色上衣的NPC“真相检查者”，将Ian Bates的形象放入游戏中以此来感谢他的指正。

玩家Ian Bates的游戏形象

2018年暴雪嘉年华上，《暗黑破坏神3》设计师Wyatt Cheng压轴公布手机游戏《暗黑破坏神：不朽》的时候台下鸦雀无声，同样是一名穿着红色T恤的玩家问道：“这是一个过时的愚人节玩笑吗？”， Wyatt Cheng面对现场电脑游戏玩家，说出了在游戏圈流传至今的名句：“你们没有手机吗？”，回应这句话的是全场暴雪玩家的嘘声。

Wyatt Cheng

有厂商愿意接盘吗？

如今与2009年网易接下暴雪代理时不同，游戏市场、网易飞速成长，暴雪早已不再拥有影响中国游戏市场的能力。

暴雪若更换国内代理商，将面临版号重申问题。按照2009年《国务院三部门关于进一步加强网络游戏管理的通知》规定：经新闻出版总署前置审批或进口审批的网络游戏，变更运营单位的，须重新办理前置审批或进口审批手续，自运营单位变更之日起至重新获得批准期间，网络游戏应停止一切运营服务，违者，按非法网络出版处理。

国内最有能力接盘暴雪的公司是腾讯，但腾讯本身也在经受游戏版号的困扰，9月份，腾讯才拿到了今年第一个游戏版号。进口游戏版号审批流程长，获批数量也少，腾讯代理的端游《瓦洛兰特》至今没有国服正式上线。国家新闻出版署网站显示，最新一次进口网络游戏通过审批，还要追溯到2021年6月份。版号稀缺的当下，服务一个情怀大于实际内容的游戏IP，对国内厂商来说吃力不讨好。

从国内厂商的布局来看，未来的游戏将向“精品原创”和“出海创收”靠拢。《永劫无间》进入了Steam全球最畅销游戏榜单，基于此成功经验，网易或将推动更多游戏走向海外，今年便投资开发武侠游戏《燕云十六声》以及收购《底特律：变人》《暴雨》的开发商Quantic Dream等。另一游戏大厂腾讯今年也在积极投入游戏研发、入股海外工作室，将与育碧联合推出《刺客信条》手游，并持有From Software公司16.25%股份，其拥有《黑暗之魂》、《艾尔登法环》、《只狼》等知名IP。

《底特律：变人》《刺客信条》手游

在接盘传闻中，米哈游、字节跳动、完美世界、B站等也被热议，米哈游方面表示，接手暴雪游戏的传闻系谣言。完美世界方面表示，客观上有运营相关产品的能力及经验，但在是否有意向与暴雪接洽的事情上，公司目前没有任何相关消息可以分享。

暴雪是否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找到合适的接盘者，一切还是未知数。在资本博弈中，玩家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至今日，杨明依然能记起2005年4月10日，自己和朋友排着长队想买一份首发的《魔兽世界》，这是一份有着堪比小说厚度的说明书、需要两张光盘的游戏，也是一份颠覆对网游认知的游戏，更是记录与诸多朋友回忆、青春的游戏。

2023年1月23日，冬天已过，暴雪消融，春暖花开，时光不在。

来源：大河报·豫视频 编辑：游晓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