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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护林员山上见闻：见过活蛇蜘蛛也曾误入墓地 | 面孔

大象新闻记者 赵丹 特约撰稿人 李闻 受访者供图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远离热闹的城市，选择到爷爷曾经开辟的林场工作。

5岁时，爷爷带着一帮工人上山种树，她小而任性，非要一起去。她爱吃饺子，而且必须小到一口一个才可以，溺爱她的爷爷会拿着小面板、擀面杖，在山上给她包各种馅儿的饺子吃。

对爷爷的感情、对林场的记忆始终伴随着她成长，结束求学后，她决定像当年的爷爷那样守护林场。

女孩叫张吉，河北人，现在塞罕坝林场工作。她的爷爷、爸爸妈妈都是林业人。

“塞罕坝”系蒙汉合璧语，意为“美丽的高岭”。这是一片远离喧嚣的土地，夏天风景如画，冬天宁静而美丽，但是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不但要面临花粉、蚊虫、无法轻易洗澡、有时在零下三十多度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等自然环境的考验，还要面临孤寂，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跟她同期到林场工作的一个小伙子很快走了，她有时也会骂骂咧咧，不想再继续干下去，但一呆就是四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也有弱点，比如害怕在山上碰到活蛇和蜘蛛，有时还会无意中走到坟墓区，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妈妈关怀心切，嘱咐她带上桃木“辟邪”。大山也会带给她惊喜，比如发现鸟窝里躺着几颗圆滚滚的蛋、芒种节气时收获一把羊肚菌。

四年的林场生活，有很多难忘的经历，赋予她难以言喻的东西，她也觉得自己对林场的感情逐步变深了，“未来，就做林场里的一棵树吧，不辜负每一天的阳光、空气，和世界可能会给予的一切惊喜。”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女孩讲述自己觉得如何活得有意义的故事。

以下是当事人讲述：

1 生于林场

我叫张吉，今年28岁，是河北省塞罕坝机械林场的一名林业工作者，已经工作将近四年。

张吉近照

虽说工龄四年，但我认识塞罕坝、认识林场可不仅仅四年。1995年，我在林场出生，此后也一直在这里长大，直到读大学才去了石家庄。

2021年秋，我正在林场设计来年春天的工作

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第一次来林场”的概念，就像一个人不会记得第一次来自己的家，有记忆以来我就在这，生于斯长于斯。我和这片林场的渊源，要上溯到我爷爷那辈，他是塞罕坝最早的建场人之一。

塞罕坝林场是1962年时，由原林业部批准建立，它的位置在河北省最北部，内蒙古高原浑善达克沙地南缘，森林、草原交错。提起塞罕坝林场，人们总说是三代塞罕坝人持续奋斗的结果，也因此就有了“牢记使命、艰苦创业、绿色发展”的塞罕坝精神。

2020年冬天的尚海纪念林。王尚海是塞罕坝机械林场首任党委书记，他去世之后，骨灰被撒在了他成功开展机械造林的地方。

60年代建场初期，林场有24万亩，如今已经增长到了115万亩，因此整个林场很大，又分了若干分场，比如大唤起分场、第三乡分场、三道河口分场、阴河分场和千层板分场。我爷爷曾是阴河分场丰富区作业沟的主任，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阴河分场生活过，稍微大一点就回我爸妈所在的千层板分场了。

2022年爷爷奶奶的合影

我父母也从事林业工作，但跟我的职业分工不一样。我父亲之前在旅游方向，现在在护林方向，母亲退休前就是跟我一个单位的。那时候的政策子女可以转工，另一方面，我爸妈也都就读于林业学校类的中专，学相关专业，因此就自然而然地从事这个工作，干了一辈子。到如今，我母亲已经退休了，父亲也还有七八年就退休，他们现在还在家附近做点小生意。

张吉小时候和爸爸的合影，在阴河分场

小时候，爸妈的工作很忙，根本顾不上照顾我，我偶尔被送到我爸的单位，他的同事们轮流哄我，总体来说还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多一些。

刚刚学会走路的张吉在阴河分场家中

我爷爷那会儿是个半大不小的领导，工作起来很严肃，但对我并不严厉，甚至算是溺爱了。我小时候爱吃饺子，那饺子必须特别小，一口一个才可以，大一点我都不吃，因为护林职业的需求，爷爷总换工作的地方，但他再怎么搬家，也一直拿着小面板、擀面杖，无论到哪个单位，都天天给我擀饺子皮，包各种馅儿的饺子吃。

为了种树，爷爷这一代人真的付出了很多。记忆中，5岁时，爷爷带着一帮工人上山种树，我小而任性，磨着他带上我。活本身特别累，压根照顾不到我，最终他只答应把我放在山下看。

我在山下，只见那些工人一人一个背篓，树苗放在背篓里，眼前是特别高、特别陡的山，要在那儿种树，难度本来就可想而知。正在忙活着，却突然来了一场特别大的雨。树苗没有栽完，很多已经散在了山上，如果为了避雨，把那些树苗回收，小苗就可能会死掉，对于当时的林场来说，是一个很重大的损失。我爷和工人们，基本上都是从头到尾被浇下来的，硬扛着把那块山种完。

夏天的塞罕坝林场，风景如画

2 重返家乡

初高中时，我在县里读书，一放假就回到林场的家里。考大学报志愿时，身边的同学们，选择法律、经济等热门专业的比较多，如今，他们也大多在外地做着律师、金融等工作。而我决定要学园林相关，就填报了“园林技术”专业。其实，当时对这个专业并不懂，更多还是家里的原因，包括父母对林场工作内容的了解、想要让我以后回到林场的想法等等，我自己算是半被动地做出了决定，读了石家庄的专科院校。

夏天的塞罕坝林场，黄昏时分

到了大学之后，我反而觉得这个专业还挺有意思的，而且学校里的课程跟现在的工作有点出入，课程是更轻量和有趣的，记得那时候和同学去公园、认各种植物树木，还挺好玩的。

大学一年级，张吉当选了社团主席

2016年6月，我专科毕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了个简历，竟然被我很喜欢的一家园林设计公司看中了。2016年9月，我还考上了长春一间学校的函授本科，相当于一边工作、一边念书，日子过得非常充实，计划3年之后就能拿到本科学位。

大学时期，我也积极参加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实习

后来觉得还是家里好，想回去。现在年轻人离开一座城市，很多都是因为工作疲惫、不舒心，我不是。在石家庄的工作挺合心意，但我没有“安心”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一直是“飘”着的，不是因为我没在当地买房子，我想要的安定不在一个房子上，还是“心安”。

让人心安的东西是什么呢？于我而言，是父母在自己身边，亲人、常来常往的老朋友，想见的时候都能见到，当他们需要帮助，我就能帮上手。所有琐碎、平淡却熟悉的日常，是我的心安之处。

2017年初，我从石家庄离职回到了家乡，在家里念书，并且准备起林场的事业单位考试。2018年我初次报考，但那一年没考上，2019年，我第二次尝试，很顺利地考上了，也是在这一年，我拿到了本科毕业证。

第一次参加事业单位考试，和小伙伴互相鼓鼓劲

回顾报考的过程和如今的工作，我觉得，对于一个林业工作者来说，除了国家的考试，也就是公共基础、行政能力测试等常规的考题，可能最大的一门“考试”是：耐得住寂寞。 我们的工作，不能说在“深山老林”之中，但比县、市里肯定要偏远一些，大城市的酒吧、奶茶店、娱乐设施，一概没有。厂部还好，如果是在营林区，四周的交通十分不便利，冬天会有点荒无人烟的感觉。

林场全年防火，而每年3月15号到6月15号，以及9月15号至12月15号，还是防火的紧要时期，这段时间要一直住在林场值班、24小时巡逻，不能经常回家。下雨、下雪，手机既没有网也没有信号的情况是十分正常的，一般这种时候，交通也是瘫痪的，私家车根本没办法开，跟外界是一种基本断联的状态，只能在林区内的宿舍或者家里待着，能保证基本的生活，但娱乐、休闲的这些条件就基本上没有。

冬季的塞罕坝林场，既格外严寒，也有着独特的宁静和美丽

我现在也习惯了，养了一只猫、写写毛笔字、学点我喜欢的东西，再加上平时自己也不是很爱热闹的人，所以这些时候倒不觉得难熬。但真正适应这份工作，我花了一整年时间，因为它和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从工作内容到工作强度，是我没有预想到的。

3 山中岁月

2019年10月，我正式开始在塞罕坝林场工作。作为一名林业工作者，要求首先是要上山去、进到林子里开展工作，而不是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这么简单。不夸张地说，一年365天，怎么也得有300天是上山的时间。从4月初到12月中旬，更是每天都在山上，任务很繁重。首先要挑选合适的地方种树，在这块地成为林地的漫长过程中，又要经过修剪、施肥、采伐、除虫、松土这一整个森林抚育的过程。这些都是在山上完成的。

上班的第一个冬天，我就把腰给抻了，之后的工作期间腰都不舒服，不管爬山还是下山都很疼。当时，我妈给我贴了膏药，也带我去推拿、按摩。但因为不能完全停下来休息，这些都收效甚微，没办法，我只好坚持着继续工作。

2019年冬，积雪过大，车也开不了，我在寒风中步行前往工作地点

次年4月末，山上的草就特别高，各种花都开了，而我对花粉过敏。还有，蚊虫、小动物也多，这就会产生蚊虫叮咬的过敏问题。别人蚊子叮，养一下就好了，我要养好久，到次年这个疤还在。

夏天会晒黢黑这就不说了，还有很多很崩溃的地方。山里一旦雨水少，山路就会尘土飞扬，上山回来，身上、鼻孔里、头发里，全是土。我们林场里长期以来地少、房子紧，宿舍建的不大，没有洗澡的地方，也不是独立卫生间。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上一天山，身上都是土，甚至不能冲洗一下。其实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不能接受的，我还多多少少有点洁癖，就算没洁癖，也受不了。

2020年夏天，千层板分场

有一段时间，一想起上班我就烦，夏天的烦躁感比冬天更严重。在这些时候也后悔，骂骂咧咧，然后第二天再硬着头皮上班。也真有同事被这种条件劝退，跟我同期来的就有一个小伙子，家是邢台的，我在这边从小长到大，对于条件有多艰苦多少是耳濡目染，但他确实很难适应，待了一个多月就走了。

我能最终坚持下来，其实还是“责任感”和“好胜心”。自己的工作终归是要做的，一方面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那样挺不负责任；另一方面，我们属于“包片技术员”，一个人包一个作业区，老想着自己的作业区不能看起来很杂乱不像样、或者年底收获的时候木材比别人差很多吧？大家都看着呢，就得干。慢慢地，也就干了一年。

2020年，在山上发现的鸟窝，最里面是几颗圆滚滚的鸟蛋

林场的工作边年复一年变化不会很大，来年这个月、下个月干什么，心里都有数。这也是为什么说一年之后能适应了，相当于一趟完整流程跑下来了，对工作的把控感变强，适应性也就有了。

但身体的问题，比如花粉过敏、蚊虫过敏、没办法洗澡等，仍然是存在，直到现在，只能生挺。花粉过敏严重的时候，我会提前吃点药。没有独立卫浴，几个女孩会把帘拉上、找个小盆，拿毛巾擦擦，也坚持下来了。今年终于好一些，前两个月，我们修了洗澡的地方，算“熬出头”了。

上班之后，我偶尔在和我爷爷打视频时抱怨说工作累，他就跟我说他们当时工作的条件、说我的这种苦和累根本就谈不上啥。毕竟，对于林场，爷爷不能说是“有感情”，他简直是“十分热爱”。

我现在工作的这个地方，树有一大部分是我爷当时工作的时候种的，不是指“他那一辈人”，就是他本人种的。我上班的时候我爷回来过我们千层板分场，领着我一边熟悉环境一边玩。拉着我手就说，你看当时这是我们种的树，都这么高了，会跟我说这片儿当时种的这种情况、那边儿当时种的情况。

爷爷已经是个76岁的老人，每年还一定要上他以前种过树的分场转转，看到这些树，就跟他的儿女似的。

冬季，林场的采伐现场

4 零下三十多度

而说到采伐，我的感触也很深，对我来说，一年中最苦但也是最幸福的时候，可能就是冬天长达一个月的“入库”了。这项工作是指，将一些弯曲、过细、生病的树木采伐掉并归类清点，放置在楞场，后期这些看似不够合格的木头，会用来生产家具或售卖，发挥自身的余热、达到最大利用价值，相当于是个收获的过程。有专门的工人会进行树木的砍伐，而我和同事需要做的是判断哪些树可以砍，在树上做标记，在砍伐过程中做好监督，防止多砍的现象出现。

第一年工作时对此没有任何了解，我10月份上班的第二天，就加入这项工作了，十分懵，同事也来不及做详细的介绍，总之就是立刻上岗，基本上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2019年冬，第一次参加入库工作，十分茫然

因为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所以遇到的情况都是出乎意料的。当然，最意料不到的是温度，太冷了。

塞罕坝地区每年从9月末就下雪了，往后持续半年都很冷，全年的无霜期才52天。作为一个在这长大的孩子，我不会觉得常规的冷有什么。但入库的那种冷跟平时不一样，全部入库工作都要在户外完成，因为数量庞大，并非一天两天能做完。我们部门共10个人，大家无论男女老少都一起上、一块顶着零下三十多度，从早站到晚，持续30到45天。

我和同事们参加入库工作合影留念

保暖措施也没做得太好。特制的保暖服等这些一直没有，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大羽绒服套小羽绒服，再多贴几个暖宝宝。户外站一会还行，连着站上10小时、持续45天试试呢？想想也知道，根本不管用。

冬天入库，下午三点多太阳就下山了，没有阳光会更冷，下边跺着脚、上边手头记录着一些东西。有时要用粉笔在木头上做标记，而手套浸了雪会变湿，再一冷就冻住了，整个手到了不会回弯的程度。即使如此，也得干完当天的活，才能下山。

天气太冷，连手套都“冻僵”了

一旦下雪，雪总会没过膝盖，这时候从山上下来，同事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就要沿着他的脚印，才轻松一些。记得有一次，我狠狠摔了一跤，自己觉得甚至“扑通”一声，但前面走得雪地嘎吱吱响，后面雪又太厚，他们甚至没有听到我已经倒地了。这时候，我自己起不来，就只能大声吆喝，说你们慢点走，就这样大家才发现我摔倒了，把我拽起来。

冬天在林场的工作日常

第一年毕竟刚上班时，心里觉得：这能有多大活？恨不得带着腿就去了，可事实上每一分钟都十分煎熬。到了工作的第二年，说实话，“入库”还是一个让我十分害怕的事情。每次入库结束后，我都要吃一个月的中药，才感觉稍微把身体调理回来一点。

2019年冬，完成全部的入库工作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回家路上。鞋子都湿了，也忍不住拍张照留念

在我的工作当中，有很多需要特别留神儿的地方，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出岔子。

首先当然是防火。塞罕坝林子多、树木多，我们首先要求全年防火，除了前面说的防火紧要时期、不能随意回家，另外，每年的6月15号到9月15号，游客可以进来游玩，这时又需要更严格地防火巡逻，以免有乱扔火柴、烟蒂的情况发生。可以说，一整年都不能有任何放松。从人力的巡逻到国家的相关法律条文，塞罕坝地区的防火都极度严格。自建场以来，我们没有出过险情。

我现在从单位回家，大马路上看见有人抽烟，烟头掉地没有熄灭，都得上去熄灭了再走，这对于我们当地人来说，已经成为习惯了。记得我7、8岁的时候，下学后学校就组织我们拿着小彩旗，每个班出个领头人，喊“护林防火，人人有责”的口号，带着我们一边转一边喊，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的。

五一假期巡山时佩戴的袖章。对于林业工作者来说，五一、十一这种别人放假的日子，正是我们提高警惕、一丝不能放松地巡山和工作的时段

5 不速之客

再来就是山林里的一些“不速之客”。这里的动物都是国家保护动物，有的比我还珍贵。这些野生动物，确实如果不招惹，它就不会攻击人类，所以哪怕遇到野猪，也就是自己悄悄跑，没有任何防范措施。

由红外线摄像机抓拍到的野猪、狍子

让我真正感到害怕的也有，比如蛇和蜘蛛。比较危险的动物就是蛇。我们每年会上山做设计，春天设计秋天的、秋天设计来年的，做造林或割草任务时，我就碰到蛇了。

第一回是活蛇，那次上山做设计，除了我以外都是些男生。我在最前面走，看见一条大概得有一米多长的蛇，不是很粗，正在吐舌头，吓得我叫了一声，其他男生没有被蛇吓到，倒被我的声音吓到了。从那之后，上山我就不走第一个，跟着男生后面走。

第二回是割草后，我们上山检查有没有割到树苗，也是几个人一块，偏偏叫我碰上了。我低头看，是一条刚被锯割成半截的蛇，给我吓坏了，导致我做了好几天噩梦，直到现在还是怕蛇。

还有蜘蛛，别说蜘蛛有什么可怕的，林子里，蜘蛛跟鸡蛋一样大，我头一次见。那天我正写字，突然身上有毛茸茸的感觉，仔细一看，一个大蜘蛛趴我手上，蜘蛛的肚子有鸡蛋黄那么大，腿也长，长满了黑毛。夏天写字，我总要摘手套，后来蜘蛛不止一次爬我胳膊和手上来，无法避免。

2023年1月，由红外线摄像机抓拍到的狍子

我在山上老是碰着虫子、蛇，吓得睡不着觉，我妈让我随身带桃木“辟邪”，还有种东西叫“雷击木”，我宿舍床底下现在也放着。这也是他们老一辈人的一些生活经验吧。

在山里，有时会进入别人的墓地，夏天还好，冬天雪深、厚，看起来是站在雪上面，根本不知道脚下踩着什么。

2022年清明节，我三点起床执行防火任务

6 做一棵小树

朋友说，感觉多年后我就会变成我爷爷，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对林场的感情逐步变深了，希望有更多人能够了解我们的工作。

刚上班时，大家就会认为我在林场工作就是种树和防火，一年就干这两个活，其实根本不是。从林业产业到资源管护，从森林防火到自然保护地的科研工作，林场的生产复杂多义、步骤清晰。如今，我会主动跟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聊起这些，大家对我们的生活也有了更新的认识。

冬天，我在雪地里跋涉，做来年春天的设计工作

总体来说，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我喜欢看得见的东西，比如考上研了，或者我喜欢的一个副业的证考下来了，实打实的收获和成长，是我现阶段需要的。不一定要物质上的东西变多，但精神上能富足，能长本事，这样才很酷。去年我为了考东北林业大学的在职研究生，准备了一年，但好巧不巧，考试时我突然生病了，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并不因此气馁或者抱怨，准备今年12月再考一次。

芒种这一天，很幸运地捡到了很多羊肚菌。在山林里，万物可爱

四年的林场生活改变了我很多，比起四年前初次踏入林场的那个懵懂的女孩，如今的我，更坚毅、更有耐心和责任感，也更耐得住寂寞，称得上是一个日渐成熟的林业工作者。我已经忘了上一次回想大城市光鲜的生活是什么时候、什么感觉。如今我确信，那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今年，我去了一趟苏州，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城市

我现在的心境，有对时光的笃定，也有平静的期许。在祖辈工作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未来，就像一棵树那样在林场里茁壮成长吧，不辜负每一天的阳光、空气，和世界可能会给予的一切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