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柳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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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吴下谚联》中记载了这样的传说：

亡者都被冥差摆渡过忘川，走奈何桥，前往幽森阴怖的阎罗殿。阎罗王将亡者功过皆录与轮回册中，或准投胎。

投生之前，亡者穿过浓雾，经过一座奇诡华丽的村庄。有一老妪出面相留，生阶入室，呼唤女孩。

屏内步出三姝，孟姜，孟庸，孟戈，皆红裙翠袖。三女纤指捧瓯送至亡者，亡者目眩神移，不觉口渴难忍，一饮而尽，杯底留有浑泥一匙许。

抬眼看去，老妪、三姝、华屋皆不见踪影，亡者生前事一切不能记忆，一惊坠地，即是懵懂小孩儿。

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熟悉？这便是中国神话中流传已久的孟婆传说。

传说中，孟婆站在奈何桥边，专迎亡者。每过一人，令其服汤，醒来之后前尘过往皆已忘怀。

孟婆给亡者喝的汤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汤，一名泥浑汤，又取其意更做迷魂汤。

那么这位神奇的孟婆到底是谁呢？为何成为能成为昏暗幽深的地府唯一的女仙？

这就要从孟婆的身份讲起。

一、孟婆的身份

历史上关于孟婆的出身一共有三种说法。

1.秦代的孟姜女

第一种说法是孟的原型是秦代孟姜女。

孟姜女的丈夫为秦始皇修筑长城，日夜操劳，不眠不休，最后力竭而死。孟姜女从千里之外赶来，打算归葬丈夫。听说由于修长城累死的工匠太多，尸骨没地方埋葬，监工命人把他的丈夫砌进了长城。孟姜女悲愤欲绝，哭倒了长城。

2.汉代善女

第二种孟婆的说法出自《佛学大辞典》，孟婆神是掌管鬼神前世今生记忆之人，生活在汉代。

孟婆小时候专研儒家经典，长大后勤诵佛经，时常劝谏劝世人戒杀茹素。孟婆到81岁的时候，仍未曾婚嫁，世人称呼她为“孟婆阿奶”。

当时有人知道自己的前世因缘，想与前世眷属相认。天帝认为有这种想法的凡人有扰乱天道之嫌，把孟婆封为幽冥之神，造醧（yù）忘台。又用世俗药物合成了一种似酒非酒，似茶非茶的药汤，称为“孟婆汤”。此汤分为甘、苦、酸、辛、咸五种味道，鬼魂饮之，前事尽忘。

3.风神说

梦婆的第三种说法是风神。

有《山海经·中山经》为证：“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

这里给我们提供了两个信息：一是孟婆乃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她们同时嫁给了舜帝为妻，死后成为了湘江的江神。二是江神出没之时，伴随狂风暴雨，成为后来的风神。

北齐李騊駼曾经问陆士秀曰：‘江南有孟婆，何神也？’士秀曰：‘《山海经》，帝之女游于江中，出入必以风雨自随，以帝女，故曰孟婆，犹郊祀志以地为泰媪 ’。”

可见“孟婆”人们把作为风神来理解，最晚出现在南北朝时期。

看完这三种说法，孟婆的出身更让我们迷惑了，因为它们不但差距很大，而且是相互矛盾的。

1. 孟姜女说法，孟婆生于秦代，死于秦代。

2. 孟婆阿奶，生于汉代，死于汉代。

3. 帝舜之女，被封“风神”跳槽地府，成为孟婆。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究竟该相信哪一种说法呢?孟婆又是什么时候入主地府的呢？

二、地府发展

1. 屈原时代——幽冥雏形

一开始，在中国文化中是没有地府这个概念的。我们只有幽冥的概念，幽冥指向灵魂的归所。

屈原在他的诗歌《招魂》里提到：“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敦脓血拇，逐人駐些。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此皆甘人，归来兮，恐目遗灾些。”

大意是警告楚王不要到处游荡，东南西北和幽都都去不得，鬼怪盘踞，危险的紧，赶快回家。

因为……这里有吃人的怪兽。

这里的怪兽一种头上长尖角，面目狰狞，叫做土伯；还有一种叫“敦脄”的妖怪，以指攫人，因此爪子上经常沾染着人类的鲜血。

但毫无疑问，楚王是不信这种地方传说的，于是他依旧我行我素，导致楚国的灭亡。

楚王不信，但有人信。

春秋战国时期，山东齐地流行阴阳五行学，虔诚又迷信的先民很容易将祭天视作祭神，祭地视作祭鬼。祭天在泰山，祭地在梁父、蒿里，于是这里成了阴气所钟、幽灵毕集之地。

后来秦始皇和汉武帝都来此祭天地、祭鬼神，他们坚信上天是上天赐予他们神秘的力量，让他们开疆拓土，一统万民。

在皇帝的偶像光环下，幽冥的传言被在民间被发扬光大。

幽冥之处找到了，不久，奈何桥也发展起来。

《山东考古录》云：岳之西南，有水出谷中……其水在蒿里山之左，有桥跨之，曰渿河桥。世传人死魂不得过，而言奈河。

奈何桥从前叫作“渿河桥”，是一座真实存在的桥。由于“魂归蒿里”的传说，世人认为，天下鬼魂投归蒿里，都要从此桥上过。

尽管如此，有了奈何桥的初级幽冥，依旧跟我们的主角孟婆没什么关系，她依旧是没有官方封号的神仙。

2. 两晋佛道融合——幽冥扩建时代

到了两晋时代，道教文化进一步发展，为了丰富他们的理论体系，给传说中的幽冥来了一次扩建。

这一次，幽冥的地址也改了，迁移到了罗酆（fēng）山。

《酉阳杂俎》引陶弘景《真诰》曰：“罗酆山，在北方癸地，周回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

不光是地盘有了，幽冥之地也正式有了神仙。

《元始上真众仙记》文称：“东方鬼帝治桃止山，南方鬼帝治罗浮山，西方鬼帝治幡冢山，中央鬼帝治抱犊山；而北方鬼帝为张衡杨云，治罗酆山。”其后又设下六天洞宫，洞宫下立三元宫，三官九府一百二十曹。

虽然有了东南西北方五处神仙和手下一百二十曹，地府可谓是人丁兴旺，但幽冥世界并不由他们说了算。

道教神系统中，幽冥的主宰者为酆都大帝，其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

酆都大帝才是幽冥世界的实际统治者。

3. 唐代地府正式形成

唐代，我们公认的地府正式形成。地府里不仅融入了奈何桥、孟婆等元素，还有牛头、马面、黑无常、白无常、勾魂牌等，甚至出现了中国特有的判官。

唐代变文《唐太宗入冥记》写的是唐太宗因李建成、李元吉在冥间诉冤屈，生魂被拘入冥府的故事，他的案件由冥判崔子玉审判。《西游记》对这个故事做了许多改动，对地狱的景象描绘得更详尽。

此外还有唐太宗还阳路上冥府景象的描述,从背阴山到十八层地狱、奈何恶水等等，于此同时，地狱的层次也展现了出来。

第一层次是阎罗王或泰山府君，即冥界之主。第二层次是崔判官、善恶童子和六曹官，他们是审判升任死后鬼魂的主要角色，隶于冥王的属吏。第三层次下层负责勾捕的小吏，一般的描述多为黄衫使者等，衣服颜色多是不尊贵的浅色。他们负责奉命勾捕魂魄进入地府世界。

除此之外，十殿阎罗的体系也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

十殿阎罗王

秦广王——专管人间的长寿与夭折、出生与死亡的册籍，判殿位居大海之中、沃焦石之外，正西的黄泉黑路上。

楚江王——主掌大海之底，正南方沃焦石下的活大地狱。

宋帝王——主掌大海之底，东南方沃焦石下的黑绳大地狱。

五官王——掌管地狱在大海之底，正东方沃焦石下的合大地狱。

阎罗王——司掌大海之底，东北方沃焦石下的叫唤大地狱。

卞城王——掌理大海之底，正北方沃焦石下的大叫唤大地狱。

泰山王——掌管大海底，丁北方沃焦石下的热恼大地狱。

都市王——掌管大海之底，正西方沃焦石下的大热恼大地狱。

平等王——掌理大海底，西南方沃焦石下的阿鼻大地狱。

转轮王——殿居阴间沃焦石外，正东方，直对五浊世界的地方。

我们在《西游记》中看到，佛教的地藏王菩萨也住在地府。

地藏王菩萨意欲超渡所有阴间的鬼魂，令世人不再行恶，不再堕入阴间地狱受苦。

由此，他说出了那句经典豪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于是地藏王恩准所有的鬼魂，在世虽曾犯过错，如果真诚忏悔、改过，则所做罪业，可以从宽抵罪，免于受诸苦刑。

三、孟婆有时也会恶作剧

千百年来，孟婆一直在地府里熬汤，掌握着亡魂的记忆大权。

但她从不逼迫亡魂，而用佛系的眼光看着路过她的众生，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喝下。也有部分宁愿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保有记忆，孟婆也不勉强。

但长久机械操作，就算是神仙也会无聊。

孟婆有时幻化成精怪，跟亡魂开个小玩笑；有时也会大发善心，给有情人喝兑了水的假汤，还有的时候，孟婆干脆忘记放调料了，导致有的人转世之后能回忆起前生的事。

难怪有些人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第一次见面的人，总有种莫名地熟悉感，感觉之前从哪里见过。大约跟孟婆兑了水的假汤有关系。

鉴于孟婆来头这么大，只要不闹出格，阎罗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无论是否真的有孟婆这个人，孟婆和孟婆汤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带有中国式的于浪漫幻想。

前世今生的话题基督文化讨论过，印度文化也讨论过。但是唯有中国文化的思考别具特色。 如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愿意留住你今生的记忆吗？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以上就是本期内容，我是如斯精舍，你的文化手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