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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绾:十里罪业,良玉与共
谢绾,97年,某大三中文系学生,热爱古风写作。
一
所有的不如意,都会有尽头。
红妆十里,灯火三日不歇,敢问宋国女子还有何人嫁得如我这般风光,可这等风光很难令我从心底生出些许有关喜悦的情绪。
我懒于理会嬷嬷的劝阻,掀开绣了层叠并蒂莲的红盖头,子业站在我身旁,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露出一个悲凉的微笑递给我一盒胭脂,分明是孤苦伶仃的模样,我冲他笑笑,终究是有些不忍。
前夜里乌云翻滚,而后是瓢泼大雨,到了天亮时还是阴沉沉的天色,今日并非婚嫁吉时,可没人拗得过父皇的旨意。
父皇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一时兴起,回想起某日他惊怒的神色,便知此事了无转机。“你是大宋的山阴公主,何戢总不敢亏待于你。”父皇匆匆下旨,由不得我反抗,“日后收敛了你那日渐娇纵的脾气,莫要再生事端。”我知道他是怕我暗地里加害何戢才这样警告我,我低眉顺眼地应允,心下里却有几分自己的算计。
难为何戢贯世风华,却沦落到娶声名狼藉的山阴公主刘楚玉为妻,他被迫接受这样一个于他而言近乎耻辱的旨意,因为父皇急于掩饰某些在宫闱中不可言说的丑闻。何戢会恨我,驸马都尉这个身份已经成为他仕途的终点。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我不爱他。
“可为不可为,朕希望你清楚。”子业走后不久,父皇屏退了众人如是说。我才突然发现他老了,不止是眉间深刻的颓败,还有逐渐弥漫开的力不从心。
我盯着父皇的脸,忍着心底骇笑,才没反驳。谁不是重蹈覆辙?我将子业送的那盒胭脂拢在袖中,起码从皇宫到公主府的路不会太过寂寥。
金筷子挑起盖头,何戢脸上三分醉,躲或者不躲似乎都不是合适的举止。他沉默了片刻才冷淡出声:“公主。”他有好的出身和样貌,同样也有不凡气度和才华,我可以让他走到本该属于他的朝堂中,作为弥补,只要他懂得进退。
于是我亦颔首回他:“驸马。”
新婚夜里,新郎独居书房,此事于理不合,可公主府中谁敢在父皇面前嚼舌根。竭力做出琴瑟和鸣的假象,我始终无法消解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
直到子业突如其来的拜访。
子业是我的弟弟,父皇在我尚未独自建府时时常提醒,可他不知道后宫有很多缄默于心的秘密。
楚江郡主是父皇很久之前的宠妃,可惜红颜多薄命,我在宫中也只是听闻过她的故事。父皇对她荒谬而一意孤行的宠爱,在她离世后轻而易举地复制到她唯一的儿子,我的长兄刘子鸾身上。
父皇与母后向来不和,我听宫人所说,是因母后早年杖毙了数位受宠的美人,又在楚江郡主的药中动了手脚。在刘子鸾年岁渐长,而群臣立储呼声高涨之时,母后需要一个儿子捍卫她的后位。
我四岁之时,咋暖还寒的二月,母后再度生产,毫无意外是一个女孩。重重帘子放下来,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新生的婴孩还未发出第一声啼哭便被捂住嘴。
嬷嬷抱着从宫外找来的男婴,高声宣称:“是个皇子!”
刘子鸾的储位变得在无可能。我躲在暗处观察父皇瞬息万变的神情,他皱着眉,迟疑片刻才说:“吾儿子业。”母后以虚弱的微笑代替了得意,而她亲生的女儿最后被丢弃在哪已经不重要,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孩,不过是父皇母后长久争锋相对中的一个牺牲品。
在并不受父皇的岁月里,子业逐渐成长为刻板而缄默的少年。刘子鸾明里暗里的欺侮,父皇近乎刻意的忽视,母后与宠妃乐此不疲的争风,连同见风使舵的宫人的轻贱,都让他十三岁活成了三十岁的样子。他是太子,只不过因为他是嫡子,如果没有这一重身份,他在宫中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我不一样,我是宋国最受宠的公主,父皇母后给我的荣光和宠爱,令任何人都不敢违背我的意思。
子业性子虽然孤僻,可在这宫中他比任何人都干净。在他又一次被刘子鸾的侍从推倒在地时,我下令将那侍从斩首。“他是你们的皇太子,今后若再有人胆敢以下犯上,本宫杀无赦。”谁都知我娇纵刁蛮,生杀予夺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刘子鸾唯唯诺诺地答应后,落荒而逃。
我转身望向子业,发现他同样看着我。他站在琼花树下,寂寞的天光透过漠漠花影,在他精致的脸上投下光晕,他眼中有某些纯粹的感情,深切得如同漩涡,然后我听到他唤我:“阿姊。”他的声音那样低,他的眉间有一个很深的印子,是长久皱眉留下的痕迹。
“你是我的弟弟,我总不会叫人欺负了你。”我故作满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我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亲弟弟,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
二
“阿姊。”子业放下茶盏,他望着我,以他这些年一向未变的目光。今年他十六岁,较前些年,他变得更老成也更冷酷。
太子同山阴公主的密谈任何人都不得旁听,他突然的来访定然是有不得不说之事,否则以父皇的脾气断然不会放他出宫来公主府。经历了诸多风波后,他所说的任何事都不会太令我震惊。
我替他斟了一盏茶,上好的雨前龙井,茶叶缓缓沉在杯底,清澈的液体映出他深思熟虑的神情
“父皇病重了。”子业的神色漫不经心,他对父皇向来没有感情,我并不意外,如若不是他后一句话,我会以为他只是趁着父皇不能理事来与我话家常。“阿姊愿不愿随我回宫?”
我心下一动,却未作答。
“阿姊,我只有你啊,这些年在宫里我只有阿姊啊。”
他极瘦,他以额抵额,两条手臂环绕着我的脖子,我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失落尚可以消解。所以我笑望他说:“待父皇百年之后,阿姊随你回宫。”
他眼中的狂喜不容忽视,他所不知道的,我生来便轻而易举拥有全天下,可我苦心孤诣想拥有的只有他,就如父皇始终担心的那样。
当日的深夜里小黄门奉旨召我进宫,我猜测是父皇弥留之际的嘱托,却不意料来的这样快。我接旨时何戢站在我身后欲言又止,我漠然地止住他尚未脱口而出的话语:“驸马近日劳累,不必随本宫同行了。”何戢眼底有一丝落寞,但这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其实不是没有疑惑,父皇正值盛年,本不该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寒躲去性命。他的倾颓与疲惫却令我消弭了大半的怀疑,这些年他广纳嫔妃日日双乐,身子也确实一日不日一日了。我跪在御前,与父皇相对无言的尴尬,在我开口吐出两个字,在他惊天的震怒里结束。
“子业……”
“你住口!”父皇暴怒地瞪着我,印象里他只有一次这样向我发脾气。“记得吗?他是你亲弟弟!你可以选择爱任何人,但是你却爱他!”
他因怒吼而剧烈地咳嗽,吐出一口殷色的血。我知道老迈的他是一只困兽,他连同他的惊怒都不足为惧,“没有哪一个姐姐会不爱自己的亲弟弟。”
“这不一样,楚玉你不该爱他。”父皇苦笑着摇了摇头,“朕一生最怕这些发生,所以紧紧看着子鸾,却没想到重蹈覆辙的人是你。子鸾是你的哥哥,朕死后你们放过他。”
最后一句话他不是对我一个人所说,我转头看见站在宫门外僵住的少年,我的子业。父皇握着我的手,他已无气力言语,只是一再瞪着我,他始终是一个父亲,从活着到离世都为他宠爱的儿子算计。直到我点头答应,他紧握的手才慢慢松开,然后垂下去。
子业料想是沉默,闻讯赶来的刘子鸾哭哭啼啼,叫喊着子业害了父皇。
我不耐地站起身,挡住他们的视线:“皇兄的意思是本宫毒害父皇吗?自父皇宣召本宫入宫以来,本宫一直在此不曾离开片刻,皇兄所言是这个意思吗?”刘子鸾无法反驳,恨恨瞪我一眼,这神情倒十成十像了父皇。我第一次打量这个兄长,他的软弱和他殊丽的容貌一样令人无法忘怀,他继承了楚江郡主的耀眼相貌,却没有一个皇子的气度。
待到众人散去,子业才缓缓开口,幽幽吐出一句:“阿姊,谢谢你。”
虽然父皇驾崩前曾要我发誓不得加害刘子鸾,可这样有二心之人是断断留不得的。子业登基后刘子鸾满心不情愿地启程去他的封地,在半途上偶遇山贼,他的马车落下山崖,尸骨无存。这样死得干干净净,总好过让他屈辱地被软禁。
三
我受封会稽长公主,位比郡王,重新住入宫中,曾经大兴土木建起的公主府倒像一个华丽的行宫,只有偶尔才会光顾。朝堂中流言四起,我不甚在意,直到何戢前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同样困在这流言中寸步难行。
“公主,你知道如今外面怎么说你和陛下吗?”何戢闯入宫禁。
那日下了很大的雪,雪花覆满朱红的宫墙,宫中的地暖烧的很热,我拥着描花手炉昏昏欲睡之际,突然被门外涌入的风雪惊醒。宫人惊惶地跪地求饶,声称驸马以性命要挟,我一抬眼便看见何戢夹杂着怨怼与无奈的脸。他恨我,在这样被子业与我只手遮天的宋国,就如同很多人恨我那样。可这种恨,太微不足道,甚至不足以叫我放在心上。
“那有如何呢?”我反问他。“子业是陛下,我是大宋的长公主,他们就算议论,又能奈何呢?”
侍女添了一炉香,我抬头认认真真地与他对视,这个我名义上的夫。何戢怔忡无言,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我。
“公主对陛下的感情,当真是叫人艳羡,所以就算公主不在意臣,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该多为陛下顾虑。”
何戢了解我的软肋,也许人人都能看出,我对子业的爱早已超出了一个姐姐对自己弟弟理所应当的疼爱。我爱他,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个令父皇在世之时始终惶恐的真相,终究要大白于天下。我从未害怕。
我的子业,其实他并非一个好帝王。年幼时经历的血雨腥风令他在后来的岁月里难以放下戒备,而身为宋国皇室一脉相承的暴戾同样在他身上展露无遗。他命宫人赤身裸体在荷花池中追逐嬉戏,他毫不心软地斩杀谏臣,效仿夏桀商纣之举,他将一腔热情都倾注在玩乐中,是以担着昏君与薄情的名声。我知道我的子业不适合当一个帝王,可他生来便伴着宿命的折辱,退让不足以自保,惟有捧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才能护他一世无虞。他并非昏聩,亦不凶狠,只是太过害怕所以虚张声势,他的所有举动不过是为了证明他还是宋国的君王。我爱子业,所以事事都该为他算计周全。
我倦怠地挥手,命人送何戢出宫。
子业下了朝便来我宫中,他未出一言,只是依偎在我身旁,多年以来但凡有心事,他都是这样靠着我。
“阿姊,他们都想杀我,他们都想要我的命”良久他才出声道,“原来江夏王早就谋划着要逼宫,那其他叔父会不会也有二心?”
我抱着他,轻声安慰:“不会的子业,你才是宋国的帝王,他们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里,只要他们都死了,就不会有人妄想这皇位了。”
他抬头深深看我一眼,有一丝惊心动魄的美,“阿姊,我只有你了,只有阿姊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倦怠和悲哀的意味,“他们都说我昏庸,不是一个好皇帝,宋国的江山也要毁在我手上。”
四
从他十三岁那年低声唤我阿姊开始,我知道,只要我一转身就可以看见他深深的目光,纵使那目光是毒酒,我这一生也离不开了。
朝堂上多有人猜测,是子业为夺皇位而杀害了父皇,在宫中夺嫡之事并不新鲜。可是他们都不知,父皇突如其来的重病并非子业所为。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长女,父皇曾允诺我一切,唯独婚事他反悔,拒绝让我做主。我与何戢,并非父皇为了权衡,而是他急于摆脱我给他和整个皇室带来的污点。
是我央着子业陪我去放纸鸢,在那个和暖的烟花三月里。长长的丝线放出去,系在纸鸢上的铃铛清脆响动,就如少女的心事,那般悦耳动听。可是骤起的风将我的纸鸢吹在树上,强行拉扯,那根线却断了。不过是一只纸鸢,断不会叫我心疼,倒是子业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替我取下来。
“子业你快下来!”我焦急超他喊道。
他畏高,闭着眼抱紧树干,这是宫禁偏僻之地不会有人前来,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阿姊,我不敢。”他的声音颤抖,明明那样害怕还是要为我摘下那偶尔被风吹折的纸鸢。
十几岁的少年,极瘦,一身衣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子业你跳下来,我接住你。”我向他伸出双臂。
从上而下的冲力让我们两人一同跌在地,好在他并未受伤,我被撞得有些难受,在他低头咳嗽看不见我的动作时,向着泥土吐了一口血,用鞋底掩饰得干干净净,若无其事地拭过嘴角。他转过脸朝我笑笑:“还是阿姊待我最好了。”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我却心下一动。
衣服沾满尘土,若此时回去母后定然少不得一顿训斥,我自作主张与子业推开偏殿的门。这里太过冷清,不知多久不曾有人光顾,墙角结了蛛网,满室尘埃。
虽是三月,晚间仍有些冷意,我解下外袍要披在子业身上,他愣了愣,只是推辞。
“难道你嫌弃阿姊不成?”我故意板起脸这样说。
子业面有赧色:“我爱阿姊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嫌弃。”
几番争论之后,他同样解下外袍,与我的一同垫在身下勉强做了席。听宫人说多了怪力乱神之谈,我在这废弃已久的宫殿里有些害怕,子业向来敏锐,只伸手环住我,又头抵着我的肩。“阿姊,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你信我吗?”
我伸手勾了勾他的鼻子:“子业说的,我自然都相信。”
因为太困而迷迷糊糊入眠,我不知道宫人是如何疯狂地找寻了我们整整一夜,失踪了长公主和太子是大事,父皇下令若是找不到我们,宫中的婢女内侍皆要陪葬。清晨他们在这里发现我和子业,推开殿门,为首的是我父皇。
我不知这予他何等冲击,我看见她挡住身后问讯赶来的重任,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子业环抱着我的手臂上,他的暴怒在我睁眼的下一刻来临。子业尚在沉睡,也许在父皇漠视的很多个日夜里他都不曾好眠,我示意宫人不必唤醒他,直至父皇将我拖出偏殿我才发现,我和子业都仅着中衣。
“刘子业向来孤僻,你和他关系倒是亲密。”父皇冷睨我一眼。
我以为他意在责备我不顾子业的安危,想了想便回答:“因为儿臣爱他。”
回应我的是纸笔砚台一应落地的轰然,父皇怒而大吼:“你爱他?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刘楚玉,你可以爱全天下,你却告诉朕你爱他?”
“儿臣爱自己的亲弟弟有错吗?”我固执反问。
“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弟弟!”父皇猛地拍桌,掌风袭来,我等了许久,那一巴掌还是没落到我脸上。父皇颓然坐倒:“朕以为这个错能消磨,却没想到还是被应验。”
接到外出建府的旨意我尚难以置信,直到母后摇头皱眉我才明白父皇是铁了心的,甚至于他为了掩盖这件事,暗地里杀了那日所有在偏殿中看见我与子业的宫人。母后问我缘何触怒父皇,我如实告知,待到我问及父皇暴怒的缘由,她却讳莫如深。直到在宫中待了几代的嬷嬷偷偷告诉我,前几代皇室流传着一个咒言,帝王者必会与近亲相爱,比如楚江郡主与父皇,这是业障。
父皇禁止我再与子业相见,人人都以为我从此失宠,哪怕我在他寝宫外跪了一日,我将所有企图看热闹的嫔妃逐出去,砸毁了所能够到的任何物什,他也未收回成命,甚至命我立即下嫁。我听闻父皇将子业禁足,直至我盛装出嫁那日才有所松动。
片刻的分离都是钻心刺骨的浓烈痛苦,我这样说给子业听。
“再也不会有人能让阿姊离开我。”子业那样笃定,“我也不曾想过,我会爱上阿姊,他都说这是罪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如果没有阿姊我回生不如死,所以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将阿姊困在身边,哪也去不了。”
我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是的,我不是子业的亲姐姐,我与子业的相爱并非罪孽。可是我转念想想,没有说出口。宫中有太多秘密,一个个去发掘着实太累太麻烦,纵然是误会,也不必去解释。
五
转折是在我的生日筵席,子业极尽铺陈。而此时恰逢江南水灾,百姓苦不堪言,有官吏直言进谏被子业厉声驳斥,撞死在御阶前,痛哭高呼:“天要亡宋!”
子业的目光闪烁一下,抿了抿嘴还是怒道:“这是阿姊的生辰,若再有人胆敢败坏了朕与阿姊的心情,连诛九族!”
他们说,是我祸了国,令子业当不了明君,不但如此,我还贪恋美色误了肱骨之臣的忠心。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咬牙切齿,称我妖孽,他们恨不得除我而后快,可他们能做的叶不过是在暗地里诅咒我。
我太得意,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何戢异于寻常的神色,如若我注意到,必然会发觉暗潮涌动间,某些可能的蛛丝马迹。
“其实阿姊父皇虽然有疾,却不至于去的那样快,是我偷偷替换了父皇的药。”子业幽幽地告诉我。他坐在高位上俯视着群臣,在这歌舞升平的夜色里,告诉我这一真相。这才是真正令他日夜难安的缘由。甚至在母后病重之时想见他一面,他也以病人屋中多不祥为由推辞去。“阿姊,我日夜都梦着,父皇母后要我交出皇位,大哥满身血要我偿命。”
宫中素来有见不得光的手段,我只叫他不必在意,谁手中不曾沾染过鲜血,谁的皇位来的都不干净。
夜里子业惊坐起,披散发,执着剑胡乱挥舞,砍伤了不少宫人。一时无人敢上前阻拦,我冲上前抱住他,他愣了愣竟伏在我怀里嚎啕大哭:“阿姊,有人要杀我。”他呜咽地告诉我,宫中有鬼。
若说早些年我还担心,如今我早已不信鬼神。疑心生暗鬼,子业执意请巫师在宫中作法三日三夜,直至巫师说华林园竹堂有鬼。子业持着弓箭亲自去竹堂射鬼,我与他同行。
巫师在竹堂摆好咒符,要子业挽弓搭箭射中咒符正中心。
咒符贴在竹板上,子业一箭射落,从外哄然涌入的兵士突然将我们包围住。
为首是湘东王,而他身后跟随的人,恰恰是何戢。这巫师是湘东王的亲信,他们早已埋伏在竹堂外,而子业射鬼则向他们发出了信号。
如今才知中计,子业作势要杀巫师,却被人擒住,他挣扎着脱开,一下子冲过来伸出双臂将我挡在身后:“你们不要伤朕阿姊!”侍卫拉着他的手向一旁扯去,他单薄的臂膀显得那样无力。“你要皇位,朕让给你,不要伤害阿姊。”他摔倒在地,我跪下来抱住他,狠狠盯着湘东王与何戢。
湘东王一条一条罗列我与子业所谓罪状,说到罔顾伦常时,我忍不住冷笑:“弑君便是叔父所说的伦常吗?不忠不义之徒,何来责备本宫与陛下。”
何戢以目光警告,我只当看不见。湘东王生的极胖,曾经子业嘲讽称之“猪王”,而今我竭尽所能讽刺,湘东王面红耳赤满是羞恼。“是你这妖孽祸害了宋国,本王不过替天行道,省的叫天下人看你们二人的丑事。”
湘东王命人将我押下去,我回头望着子业,他双目通红,撕心裂肺地喊我,直至发不出声音。
我被关押在牢里,湘东王尚未发落,他的侍从倒也不敢太为难。我打翻了他们送来的清水和粗糙米饭,一抬头看见何戢略微嘲讽的神色。他是一块美玉,温文尔雅如芝如兰,若不是他手中端着一杯酒,我几乎要以为他只是来同我叙旧。“公主如今只是阶下囚,为何还不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
“驸马要亲自送本宫上路吗?”
“臣早就说过,你会害了陛下,也害了你自己。”他刻意回避我的反问,“你以为你是对他好,却把他教导成了一个暴君,真正的好帝王应当体恤百姓疾苦,而非将他们当作牛马。”
“去年的上元宫宴,公主定然是不记得了,毕竟公主眼中始终只有陛下一人。”他见我不回答继续说下去,“公主穿了鲜红的霓裳裙,披着斗篷走过来,臣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了天仙。那时候,臣就深深爱上公主,所以恳求先皇陛下赐婚,不管公主信不信,臣一直深爱着公主。”
我忍不住掐住他的手臂:“那你为何要帮助湘东王?”
他理所应当地笑了笑,声音里有些许怨毒:“因为公主与陛下对臣的折辱,臣总归是要讨回来的。”他说湘东王在宫中早有内应,而子业的连连噩梦是因为他们买通了我身边的宫人,在子业的饮食里加了令人致幻发狂的毒药。
我颓然倒地。他顺势将那一只精致的酒盏递给我,“喝了这杯酒,来世公主与臣再做夫妻。”
向他提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见子业一面,而在他来之前我回喝下这杯毒酒。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何戢欣然应允。
我的子业,他被人押着来到地牢,何戢将所有守卫都撤出去,只留我与子业。
“阿姊,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的子业,他那样焦急,几乎要哭出来。他只是一个少年,四岁成为太子,十六登基为帝,如今他也不过十七岁,却成了阶下囚。我伸手抚过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嘴唇,我摇头叫他不必在意。这是我的子业,他是我的弟弟,我曾说会倾尽一生去爱他,我当真是做到了。
我低头咳出一口污血,胸口的疼痛愈发浓烈,子业茫然无措地替我擦出嘴角溢出的血,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完。我勉强冲他笑,眼睛沉重得睁不开,“子业,来不及了。”
也许何戢说对了,我以为的正确实际上害了子业。但他同样算错了一件事,像我这样狠毒之人死后必然会下地狱,哪里还能乞求来生呢,更何况,就算有来生,我也不想在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了。
“是阿姊食言,以后不能保护你了。”我低声笑了,有很多话曾经缄默于心,如今再想起却已然来不及。
蓦地又想起那年,子业站在琼花树下,琼花开似雪,映得他容貌绝艳无双。他喊我阿姊,于是我看了过去,这一生都沉陷在他眼中的旋涡里。“如果我睡着了,不要叫醒我。”
何戢惊骇推门闯入,可是我看不见,连同叶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从此我也听不清。
一滴泪,就这样直直地跌碎了凛冽的北风里。
尾声
景和元年十一月三十日,前废帝刘子业薨。
宋国皇室这一辈尽出美人,何戢发现刘子业与刘楚玉当真很像不仅是同样艳丽的容貌,连同他们的神态和处事的作风,多年的相伴令他们活成彼此的样子,何戢没来由地嫉妒。
仿佛过了很多年,宋国被灭,而何戢的女儿婧英成了南郡王萧昭业的王妃。
红妆十里,灯火三日不歇,陛下亲赐的殊荣,一切都那么相似,仿佛经历过一般。何戢在府前站了许久,送亲的队伍走出去很远之后,他仍站在这里。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他自己也是这样,风风光光地娶了宋国最美的公主,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要把自己的爱慕说给新婚妻子听。可是公主冷淡地推开他,是啊,他的妻不爱他。他只是公主府名义的驸马,他爱的人早已把一颗心全部系在别人身上。
他帮助湘东王叛乱,并非出于他向她说的报复,而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刘子业,回到他身边。哪怕到后来,他苦心孤诣准备好了假死药,只要她喝下去就可以忘记前程重新开始,可是她却偷偷吞下孔雀胆,至死也不要待在他身边。
这是三个人的劫难,却只容得下两情相悦而已,空有深情万千,到底也什么都没得到。
“怎么就错过了呢,楚玉?明明我那样爱你,不比刘子业少一分一毫。”
这不是他的错呀,只是阴差阳错,他没有早一步遇见她而已。他只有三十六岁,却觉得自己早已老迈不堪,刘楚玉死后,他纳了一房妾没有娶妻。那妾年轻,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婧英。
他抬头望向远方,目光却找不到着力点。红尘滚滚,只一眼便是千年万年。
那年上元宫宴,她穿了红衣,拥着描花手炉与侍女一同走来。她嘴角七分笑意,几乎融化了冬日飞雪,她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堪堪停留了一刻便轻易略过去,可他却一生都逃不开那目光的桎梏。
突然便觉得倦怠,半生的风烟如斯,他缓缓坐下来,闭上眼。
如果我睡着了,一定不要叫醒我。
编辑:诗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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