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笔下无情冷酷的他，总是让我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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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德国诗人赫尔曼·黑塞说：“对每个人而言，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找到自我。然后在心中坚守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

做自己，成为你自己，我们一直在这么说着，低声呐喊着，到头来，真正完成这一生命职责的寥寥无几。庸庸俗众，无不是在一边后悔无奈，一边随波逐流，直至老死。

也有人，在觉醒后跨出重要一步，挣脱世俗桎梏，获得全身心的自由，活回真实的自己，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这种做自己的勇气，最令我佩服的，是毛姆笔下那个抬头遥望月亮的人——《月亮与六便士》中的思特里克兰德。

他身上具备瓦解平庸生活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成为永远的朝圣者。

1.迷失：按部就班地生活，认真扮演每一个角色

四十岁之前，思特里克兰德是非常正常、非常平常，也非常平庸的一个人。

他是证券公司的经纪人，生活在中产阶级，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工作体面，婚姻幸福。

他按部就队地上班，循规蹈矩地度日，偶尔也会配合妻子在家举行宴饮，邀请文艺圈的朋友，一起附庸风雅。

在亲友眼里，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个平淡无奇、乏味无趣、不爱说话、不善社交的人，浑身上下显得平常。

他总是表现得彬彬有礼，只不过，在高谈论阔的宴会上，总会感到局促难安，领结成为高雅的束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思特里克兰德认真扮演着各自角色——温文尔雅的丈夫、亲切随和的父亲、品行端正的同事、诚实不欺的职员、循规蹈矩的市民。

总之，这种人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这种衣食无忧、淳朴清雅的生活，照理来说，应该让人知足，并且好好珍惜。如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也不赖，甚至是很多人的梦寐以求。

但是，思特里克兰德如果能够将生活这样继续过下去，他就不会成为书中的传奇。

2.觉醒：摘下虚伪的面具，做回真实的自己

电影《海上钢琴师》中，麦克斯告诉乐器收购店老板自己多年以来的发现：很多人，在某个阶段，会发生墙画突然掉落的情况——

嘣！画突然掉落了，人突然改变了。

电影中的那位钢琴师，在游轮上出生、长大，直到三十岁都被下过船，并且也没下船的意愿。突然有一天，他告诉麦克斯，自己打算下船，去陆地生活。

陶渊明二十岁踏上仕途开始，为了生存与越来越稀薄的用世之志，飘来荡去，游宦各地，像眷恋深林却羁绊于官场的孤鸟。四十岁那年，冬季的一天，他终于解印辞官，从此归园田居。

思特里克兰德也是如此，可谓四十而不惑——有一天，没有任何征兆，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并且一去不复返。

此刻，他有一幅画从生命之墙上掉了下来，嘣！

他的离开看似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实际上蓄谋已久，也是命中注定。

四十岁前，思特里克兰德混同于庸庸俗众，迎合、苟且、迁就、伪饰、媚俗，做着“不得不做的那种人”。

从此之后，思特里克兰德摘下戴了几十年的面具，做回了自己。这个自己，并不是崭新的，也不是革面的，而是卸下所有伪装，不在乎别人看法，不求别人认同，并且为之心安理得。

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思特里克兰德做到了。

3.追求：放弃世俗的幸福，追求内心的渴望

觉醒后的思特里克兰德与之前判若两人，用世俗标准衡量，简直称得上渣男。

他自私，冷酷，无情，不负责任，不讲道义，是逮到机会发泄私欲的混蛋。

他为了绘画梦想抛家弃子，临走时还卷走家里所有资金，一点都不考虑妻子儿女的感受，不想自己的行会给他们带来何种伤害。

他也不懂得知恩图报，在出走巴黎时，古道热肠的斯特洛夫在生活上提供帮助，在绘画上给予支持。对此，他非但没有一句感激的话，还“勾引”了斯特洛夫的妻子，最终导致对方家破人亡的悲剧。

他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不懂温柔，毫无怜悯之心，也从不在意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这样一种性情的人，原本是令人鄙视和唾弃的，可我又忍不住对他产生钦慕。除了做回真我的勇气，还有为艺术不顾一切、牺牲一切的痴迷。福楼拜说有一句名言：“艺术广大之极，足以占据一个人。”思特里克兰德正是如此。

为了全心全意地追求心中的绘画梦想，他坚决放弃世俗的幸福——家庭温馨、事业有成、金钱名利，这些众人孜孜以求的人生内容，他全部放弃。

他还主动弃绝了对爱情的渴求，因为他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不需要爱情。但是作为男人，他有时需要女人，一旦情欲获得满足，他就要转身离开，继续去做想做的事。

总之，觉醒后的思特里克兰德用赤裸裸的真实，面对自己，面对别人。

他以极度的理性、极度的激情、极度的坚韧勇气，漂洋过海，历经艰辛，以至衰亡， 至始至终都在追求美，追求一种不可思议的涅槃。

4.涅槃：做自己想做的事，需要极强的性格

思特里克兰德，毛姆笔下这个以印象派巨匠高更为原型塑造出来的小说人物，最终成为读者心目中的偶像。因为：“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因为他全力以赴地追求绘画理想，并且最终得以实现，在实现中涅槃。

但我不这样想，至少不愿意停留于此。

大家推崇他，不斥责他的自私冷酷无情忘恩负义，究竟为何？

因为他能够将自己从庸俗生活中拔脱，费劲功夫追求理想，高雅的绘画理想？而且最终实现了？

如果他最终没有画出“超越人类经验”的杰作，大家还会推崇、敬仰他么？

如果他的出走不是为了绘画艺术，而是纯粹不想过婚姻生活，不想朝九晚五，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懒散闲适地游荡世间，以至于成为最终没有留下任何作品的穷逼与流浪汉，大家还会将他定义为抬头望月的人么？

至少，我会。

因为我觉得，思特里克兰德的月亮不是绘画理想，甚至不是任何崇高理想，而是生活方式，契合他真性情的生活方式。

哪怕他最看起来终潦倒不堪，一无所成，只要这种生活让他发自真心地向往，并且为之舍弃，在我眼里，他就是望月之人。

这种走出舒适生存区、抛弃本已拥有的幸福物质、不顾死活、不顾别人眼光，只为自己追求而活的勇气，实在不是常人所有。

《月亮与六便士》中，有这样两段话：

“一个人只是因为看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更有意义，经过短短半小时的考虑就毅然决定抛弃大好前程，这需要很强的性格。毅然走出这一步而永不后悔，这需要更强的性格。”

“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欢的环境里，享受内心的宁静，这就是糟蹋生活吗？当一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每年赚得上万英镑，娶个漂亮妻子，这就是成功吗？我认为，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

正是这份极强的性格、做自己想做之事的勇气，纵使思特里克兰德无情冷酷，依然让我念念不忘。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点击右上角“关注”，收看更多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