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中的双胞胎，看背后的“双生文化”| 张小玉

小玉的身边，有对双胞胎闺蜜。在每次有新朋友的聚会中，她们总能成为热场的不二人选——毕竟双胞胎在我们当下社会的文化语境下，多少会产生一些令人好奇、值得玩味的话题。

几个世纪以来的艺术家们，也发现了双胞胎很迷人这个事实。对于画家来说，去捕捉那不可思议的对称、相同但又微妙的差异，对他们来说格外有趣。

今天，小玉就和大家一起看看艺术中的“双胞胎”，以及这些形象背后，折射的人类社会不断变迁的“双生文化”。

1/4 荣耀与特殊能力

不夸张的说，在那个生产力短缺的时代，包括人在内一切动物交配繁衍的终极目的、或者说是繁衍的本意，不外乎希望自己的DNA可以绵延存续于这天地之间，代代传承。从历史上看，由于在分娩过程中死亡的风险极高，双胞胎的出现很罕见。

因此，在上古时期漫长的几个世纪里，他们都曾是古代神话中一个被美化和歌颂的形象。

双胞胎形象作为一个主题，出现在古代西方和东方神话中时，都是带着荣耀光环的——

赫拉克勒斯是希腊主神宙斯与阿尔克墨涅之子，因其私生子的身份而受到天后赫拉的憎恶。但生命力顽强的赫拉克勒斯吮吸了赫拉的乳汁，从此脱离了凡胎得到了不死之身，也因成为希腊神话中著名的大力神，他敢于斗争、惩恶扬善。在如今的西方世界，“赫拉克勒斯”一词已经成为了大力士和壮汉的同义词。

不过你大概没想到，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还有个叫伊菲克勒斯的孪生兄弟！而他们的老爹宙斯作为那个时代最具有繁衍力的代表，还与美女丽达生下了四个金蛋、孵化出两对龙凤双胞胎，这其中一对便是卡斯托耳与波吕丢刻。这两兄弟骁勇善战，一生就是一部部悲壮的诗篇。两兄弟也成为了双子座的原型。

在古希腊神话中，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是宙斯和勒托所生的一对双胞胎兄妹。阿波罗是太阳神，而阿尔忒弥斯是月亮女神。一个象征着光辉灿烂，一个象征着夜晚与孕育。太阳神与月神一男一女，且是孪生，也非常接近中国人的阴阳观念。他们一直很亲密，而且身份尊贵同列希腊十二主神，代表着宇宙的二元性，统治着对立面。

根据古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记载，印度教罗摩神和西塔神有一对孪生兄弟叫做拉瓦和库沙，根据神话，被绑架的西塔随后被罗摩解救，被迫证明她的纯洁。之后她被流放到森林里，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把新生的孩子交给了诗人瓦尔米基。因为罗摩没有认出他的双胞胎儿子，在他们抓住他的马后与他们搏斗。能与神灵交手几个回合而不败，可见这对双胞胎兄弟的特殊之处。

双胞胎通常代表着同一个整体的两个部分，象征着宇宙的二元论性质——善与恶的对立精神——或者象征着上帝般的阳刚之气。因此，自古以来的许多文化都相信双胞胎有特殊的能力。

2/4 巫术、邪恶和怪怖

到了中世纪和早期欧洲现代时期，整个社会的科学水平低下而文化禁锢，宗教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因此双胞胎文化从上古时期的正面形象开始急转直下——不仅双生子女受到怀疑，母亲也经常被指控通奸甚至巫术。要知道如果一个女人被指控为女巫，会受到及其残忍的对待甚至猎杀。因此，双胞胎被视为“破坏性存在”和令人担忧的禁忌。

在古代文化中，有许多双生神的存在，并被认为是男性的繁衍力量，而到了中世纪，女性被认为是双胞胎“不幸”结果的罪魁祸首。

这种对女性的贬低与污蔑，甚至发生在皇室女性身上。《玛丽·德·弗朗斯的故事》向我们进一步巩固了这一观点，即同一女子所生如果是双胞胎，则认定为有不同的父亲。因此，双胞胎代表了通奸或有罪的行为。苏格兰玛丽女王，也被称为玛丽·斯图亚特，在第三次婚姻中怀上了双胞胎，尽管他们是死胎。这个不幸是她悲剧一生的众多事件之一。

对双生文化的种种恶意，从女性身上延伸到了男性。

关于双胞胎，西方最早的文书记载就是在西元942年中世纪时，一对连体双胞胎兄弟亚美尼亚被带到君士坦丁堡。一开始，人们被马戏团怪物般的连体现象吸引前往观赏，而被人们消费过后，很快他们便被判定为邪恶的预兆而被驱出境。

而在浪漫主义和哥特艺术兴起之后，双生的形象开始扩展到“分身”这一形式。

《双重人格》《威廉威尔逊》等小说，都是创造了主人公撞到了自己“分身”形象这一情节，这个瞬间，也被定义为经典的、教科书级的“怪怖者瞬间”，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直到现在，我们看到库布里克《闪灵》中的双胞胎姐妹时，都会产生汗毛直栗的感觉。双胞胎两姐妹本身长的不可怕，但是她们的诡异出现激起了对这一文化符号的联想，可见这个时期“双生文化”的负面象征一直沿用至今，尤其在悬疑电影中更是屡试不爽的设定。

3/4 科学与精神分析领域的突破

19世纪-20世纪，随着科学技术的突破与启蒙运动的发展，对双胞胎和连体双胞胎终于从盲目崇拜、迷信打压的想象中挣脱出来，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科学研究认知时代，当时新的研究试图解开基因的影响。

著名的暹罗连体双胞胎昌和恩出生于1811年，这对连体双胞胎也因此而出名，并创造了“暹罗双胞胎”这个词。他们的出生就被认定是医学奇迹，他们被视为“怪人”和怪人，也成为19世纪最受研究的人。令人惊讶的是，这对双胞胎总共生了21个孩子。后来，恩昌兄弟的尸体被解剖、研究，并在他们死后被迅速送往费城的内科医师学院，在那里他们的身体被切开，作为科学的异常现象进行研究。

在19世纪，没有人比著名科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更深入地研究双胞胎了，他恰好是查尔斯·达尔文的表弟。1875年，高尔顿发表了论文《双胞胎的历史》，解释了他用双胞胎来区分先天和后天的原因。

对双胞胎的迷恋也为19世纪晚期对个性和个人心理的新发现奠定了基础，这预示着20世纪对双胞胎精神分析和心理学的突破性研究。在这里，画家米莱斯通过捕捉双胞胎姐妹凯特和格蕾丝这“似与不似之间”细微差异，展示了他高超的艺术天赋：左边的凯特看起来很自信，而站在右边的凯特则显得胆小和端庄。

4/4 大众文化中的时尚与性别成见

统计数据显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双胞胎的数量急剧增加。在2014年完成的一项研究中，估计每30个婴儿中就有一个是双胞胎，这意味着如今双胞胎不再被视为“不正常”，而是现代社会的正常组成部分。事实上，随着许多好莱坞明星生双胞胎的出现，生双胞胎甚至成为一种时尚。

随着20世纪电影工业的发展，双胞胎以及衍生出的“分身”形象开始出现在影视作品中并迅速进入大众文化，而这也催生了一种“双生花”的特殊艺术创作模式：以女性角色为叙事的中心点，以一种不同于常态的方式反映女性分裂的生存状态。进而展开对于女性心态、境遇的独特思考。在这种叙事模式背后，隐含着关于女性、关于性别的深刻的文化内涵。

比如经典的好莱坞电影《孪生姐妹》，海报上赫然写着一句话：一个是可靠的妻子，一个是高价的应召女郎。在这种“双生花”设定中，女性总是被设立为极端对立的形象，一个像白月光，一个像蚊子血，甚至被提炼出了“纯洁-放荡”的二元对立。而这在孪生兄弟那里，却并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对比。人们总是把女性双胞胎形象赋予了更多“男性观看和愉悦”的视角，而这背后，隐含着大众对女性的偏见，以及女性自身的迷失与身份焦虑感。

艺术的背后是社会文化。

双胞胎是艺术中长盛不衰的形象，被反复描绘和加工创造，从上古神话到如今的大众文化，它们的出现，背后经历了从“荣耀”到“邪恶”到“科学看待”以及“时尚与偏见”四个阶段，反映的是整个人类社会文化内核的变迁。

只要双胞胎这种生命现象还存在，双生文化就会永远伴随存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它又会在不同的环境焕发怎样的生命力呢？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