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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止”下的繁忙,西安市一座城里村内的“疫防十二钟头”,

时间:2023-10-03 21:34:11 来源: 浏览:

(纪实文学连载)西安大追捕(一):案发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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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案发古城


  1986年10月20日,原本是个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如果真有什么不同,那是因为天空下着细雨,使一切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迷朦。

  中午1时30分左右,一架巨大的东方航空公司的客机在西安机埸徐徐降落,宁静的空气被尖利的啸声撕裂。迎接亲友的人们从候机厅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阵后,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舱门打开,从上海赶来的旅客鱼贯而出,他们大概没有料到西安的天空有雨,下了舷梯便撩开碎步急急地跑向候机楼。

  廖苇丽随着人流走出机舱,她抬头看看阴雨朦朦的天空,脸上略显不悦。她没有太多的行李,便把手中的提包顶在头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白色风衣随着她的奔跑不停地摇摆着,因为衣带扎得很紧,使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苗条。从风衣下摆里露出的驼色呢子长裙,在她脚边跳动着,使她的动作显得更加飘逸。单从外表看,不认识的人无论如何不能想到她其实已经过了30岁。只见她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从鬓边十分平顺地抿过去,在脑后挽成一个圆圆的发纂。她的皮肤保养得十分细嫩,这也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她的父亲原是上海滩上一位有名的实业家,她本人又是省军区一位老首长的儿媳妇。这样的家庭环境,给她提供了养尊处优的条件,同时也造就了她颐使气指、胆大任性的脾气。对于她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好象都是为她而准备的,如果不是三年前她丈夫出了事的话。

  在"严打"中,她丈夫因为流氓罪被判处七年徒刑,此刻正在某地服刑。正值青春年盛的廖苇丽自然无法忍受空守闺阁的寂寞,顺理成章地与一位澳门商人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位商人名叫程金文,原来也是西安市一名普通工人,后来去澳门继承了一位远房长辈的遗产,再回到西安时,就摇身变成了海外华人。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西安人,程金文非常清楚在这块土地的地上地下都藏匿着大量的珍贵文物。于是他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哥哥程金学。哥儿俩利用在当地人头熟的优势,靠出卖祖宗的遗产发了横财。为了使这项一本万利的买卖长期顺利地做下去,他们需要一位更有权势更有路子的人来相助,这个人就是廖苇丽。

  物色到廖苇丽以后,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顺。程金学负责在西安坐地收购,然后交给廖苇丽夹带到上海或广州,再由程金文在那边寻找海外客户,迅速出手。这是个非常严密的"一条龙"作业线,从入手到出手,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月时间,可谓环环相扣,万无一失。然而,多行不义者总归是要漏馅的,就在十天前,程金文在交易中被上海公安局吴淞分局连人带脏一举抓获。无奈之下,廖苇丽只得飞回上海,试图利用她在当地的旧关系左右疏通,此刻的她,正是刚从上海归来。

  很显然她在机埸里有很多熟人,一路上不停地与那些身穿制服的机埸工作人员打招呼。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男女拿着旅行图拦住她,大概是在向她问路。她指指点点地解说了好一会儿,外国人有礼貌地道声谢,背着巨大的行囊离去了。她继续向外走着,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转身走进大厅一侧的电话间,拿起话机,伸手拨了一串号码。

  接电话的人正是留在西安等候消息的程金学。此刻,他躺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客房床上,身边半睡半醒的是他的情妇、某县秦腔剧团的青年演员魏文华。

  程金学从桌上摸起眼镜上戴上,操着半土不洋的腔调:"哈喽?!"

  "程金学你又犯酸啥呢?我是苇丽!"廖苇丽皱着眉头抢白对方。

  程金学坐直身子:"哎呀,是你呀!你还在上海吗?"

  "我刚回来,在机埸呢。"

  程金学迫不急待地问:"我弟弟那事办得怎么样?能不能出来?还有,带去的那批货……"

  廖苇丽有点不耐烦了:"好了,见了面再说!你现在马上到我家去一趟。"

  "好的好的,一个钟头内我一定到!"

  廖苇丽放下电话,走出电话间,看了看手表,似乎有点儿不相信似地又抬头望望墙上的大钟,钟面上的时间是下午1时50分。

  程金学放下电话,用胳膊肘捅捅魏文华:"喂,苇丽回来了,走啦,过去她家啦。"

  他掀被下地,开始穿衣。他今年50多岁,稀疏的头发抹得油光锃亮,配以布满纹的灰黑色的瘦脸,使人一望而知是个一夜之间暴发出来的"土财主"。魏文华背对着他,没有动弹,显然她对电话里的内容不感兴趣,闭着眼想继续睡下去,。

  魏金学看看她,一边系着领带一边提高嗓门不耐烦地说:"喂!听到没有?快起来啦!"

  魏文华身子动了一下,但依然闭目说道:"我就快要生了,身子倦得很呢……"

  程金学上前一把将被子扯开,指着她的大肚子说:"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呀,一点点用处也没有!我当初就讲啦,不能要不能要,可是你偏要,现在怨哪个啊?!"

  魏文华委屈地嘟哝着:"不管咋说,不也是你的肉?!"

  程金学眼一瞪:"哎呀!快一点啦,唠唠叨叨!"

  魏文华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行动笨拙地起身下床。她已怀有八个月的身孕,肚子挺得老高,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到梳妆台前。她今年刚满26岁,长得眉清目秀,虽说脸上布满了蝴蝶斑,但仍掩不住往日的俏丽。

  "前几天我用美元换了一些人民币,有3万多块,怕在这里不保险,就放在苇丽家了。要是让她看见就不好啦,得赶紧去取回来,你倒是快一点的啦!"程金学在一旁催促。

  魏文华闭着一只眼,正在仔细地描着眼线:"她要是不让拿呢,咋办?"

  "所以要赶在她前面过去的啦。哎呀!你倒是快一点,那张脸画也画不出花来的……"

  好不容易等魏文华收拾停当,二人向门外走去。出门前,魏文华从衣帽架上扯下一顶头巾戴上,程金学也顺手拿起一把雨伞,门在他们身后"嘭"地一声关上。

  廖苇丽乘坐的红色达契亚出租车稳稳地停在小寨东路省军区家属院大门外,她下了车,将钱从车窗递给司机,说了声道谢的话,然后匆匆走进院子。她没有留意到,就在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尼桑出租车,司机一边百无聊赖地擦车,一边不时地向院里望去,好象在等什么客人。

  因为刚过上班时间,院子里没有人,显得格外宁静。廖苇丽住在一号楼二层的一个单元,这是她公公的房子。老人离休后回到老家定居,这房子就一直由他们小两口儿住着,丈夫入狱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人独守。行到楼口,她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穿雨衣的小个子男人,雨帽将那人的脸遮去了一半。

  雨比刚才大了,廖苇丽头发上粘满细细的水珠。她用手遮住额头,匆忙间看了小个子男人一眼。那人似乎有些不安,向楼门里望了一眼,想拦住她,却又犹豫着将脸扭向一边。

  廖苇丽进了楼,一边跺着脚一边从衣袋里掏钥匙。来到二楼门前,用手捋去头上的雨水,又将衣服掸了几下,这才捏着钥匙开门。这时,她发现门锁被撬开了,露着崭新的木碴。她心里有些纳闷儿,但却没往坏处想,还以为程金学比自己先到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大声喊道:"程金学,你搞什么呢?!开门!"

  她听到屋里传出低沉的答声,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开门。她不高兴了,用脚将门踢了一下:"你倒是开呀!"门很沉重,好象被什么东西顶着。她埋怨着:"程学金,咋把门搞成这样?!"说着,用肩膀使劲将门推开。门被一只翻倒的椅子顶着,她从门缝里勉强挤了进去。

  猛一抬头,只见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面对面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地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是那身警服使她放松了警惕,也许因为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已经来临,而是用恼火的口气问道:"你是谁?到我家来干啥呢?!"

  那人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提着一只黑色提包,听她发问,便不动声色地答道:"我们是公安局的,你男人犯了事儿,我们是来收缴脏物的。"

  廖苇丽一听此话,知道对方显然在撒谎,这才慌了神儿,脚步悄悄向后退去,张口想喊。还不容她发声,一只同样戴着白手套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几乎就在同时,她感到腰部一阵麻木。她本能地去腰间摸了一把,抬起手,就见满手沾的都是自己的血。

  以后的数秒钟内,廖苇丽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的腰、腹、臀等部位连续不断地受到一下又一下的重击,直到她听到了魏文华的叫门声。

  就在廖苇丽进门时,程金学和魏文华也打的来到了军区家属院前。下车后,程金学说自己肚子饿了,掏出钥匙递给魏文华,让她先上楼去,如果廖苇丽还没回来,就把放在大衣柜里的黑色提包取回来。说罢,他钻到路旁一家小店要了一碗凉皮吃了起来。魏文华去不时,忽又急匆匆地回来了,她神色不安地对程金学说:"我咋觉得怪怪的呢?"

  程金学抬头望着她:"怎么啦?!"

  "苇丽家楼下站了一个人,我觉得好象要出啥事呢……"

  程金学皱眉道:"哎呀!你有神经病啊?!快去啦!"说罢,埋下头大口吃着。

  魏文华无奈,只得撑着伞再次进了大院。一边走,自己也就觉得好笑,是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会有什么事呢?!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她在走到楼门口时,还是忍不住想看清那小个子的脸。但那人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将脸扭向一侧,装出等人等的不,耐烦的焦急样子。魏文华没有停步,与那人擦而过,径直上了楼。

  来到廖苇丽门前,她没有用钥匙直接开门,而是大声喊道:"苇丽,苇丽!开门!是我!"

  突然,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推进屋去。惊慌之下,她就看见廖苇丽满身殷红,倒在血泊之中,两个男人凶相毕露地逼上来。她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事,本能地用双手护住隆起的腹部,绝望地大喊:"我怀孕啦!我有八个月的身孕呀……"

  喊声未落,一支自制手枪已经顶住她的太阳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任何犹豫,"啪!"地一声,子弹已经钻入头部。她身子一歪,无力地倒在地上,血从枪口汩汩地流淌着,她最后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廖苇丽,随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程金学吃完凉皮,抹着嘴算账的工夫,无意中向军区家属院望了一眼,就见从院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穿警服的手里提着一只黑色提包。他觉得那提包有点儿眼熟,但却没有多想。那三个人匆忙钻进路边的银灰色尼桑车,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了院子,程金学才意识到真得出事了。只见一号楼前围了很多人,大家正慌慌张张地忙碌着。他走到近前,向围观的人们打听,可谁也说不清真正发生了什么事,七嘴八舌,东拼西凑才使他大概了解到:住在二楼的廖苇丽家出事了!廖苇丽身受重伤,另一个大肚子女人挨了一枪,当时就断了气。

  听到此,程金学猛地想起刚才跑出去的那三个人,明白了为什么那只黑提包看上去那么眼熟?一股凉气从他脊梁上一窜而起,真顶秃亮的脑门儿。

  一位军官从楼上下来,焦急地冲众人喊道:"怎么搞的,救护车还没来吗?!"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叫声,军官又冲人群喊道:"快!再上来几个人,帮帮忙!"

  几个年轻人从程金学身边走上前去,跟着军官上了楼。

  白色救护车"吱"地一声停在楼前,车门打开,两个男医生和一位女医生从车上抽下两付担架向楼里跑去,围观的人们纷纷退避,让医生进了楼。

  紧接着,数辆警车也鸣着剌耳的警笛开进大院,车未完全停稳,五、六名身着便服的公安干警就冲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楼里。

  邻居一位老太太大概是第一个发现这一凶案的人,这使她有资格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向人们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我听到一声响,还以为是打雷呢,心里还琢磨这雷咋就这样响?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只见小丽那孩子浑身是血呀,就在我家门前趴着哩。老天!我吓了一大跳,急忙下楼叫人,正好蔡管理员从楼下路过哩……"

  随着老太太的讲述,众人不停地变换着面部的表情。两位大嫂不时地插上一嘴,大声补充着个别细节,靠她们太近的人就分不清脸上那凉凉的是雨星还是唾沫星。程金学脑子里想象着当时的景,不由地一身又一身地起着鸡皮疙瘩。他庆幸那碗凉皮子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肚子突然就饿了,恐怕现在大家议论的就是他了。

  有人喊"来了!来了!抬出来了!"

  人们就顾不上再听老太太的唠叨,一齐拥到楼门前,但随后就又退了回来。程金学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向前望去。只见第一副担架抬出来了,白布单一直盖到廖苇丽的颌下。她此时已处于昏迷之中,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女医务人员紧紧跟着担架,一手高高地举着输液瓶,另一边的腋下夹着氧气袋。

  "闪开,快闪开!"她嘴里不住地喊着,于是人们便自觉地闪开。

  第二副担架抬了出来,这是魏文华。只见她连头带脸罩在雪白的布单下,腹部高高隆起。程金学拨开人群,想挤近些最后仔细看她一眼。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退了回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担架上,没人注意到他,这使他放下心。远远地望着魏文华被抬上救护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恐惧、庆幸、伤心、惋惜。

  救护车飞快地开走了,程金学的脑子也开始飞快地盘算。尽管他早已对魏文华失去了兴趣,巴不得找个碴将她从身边撵开,但似这样不明不白被人杀了,确也让他十分不安。他想走进楼,将自己见到那三个人的情况告诉警察。但转念一想,这样主动找上门去,肯定会牵扯到里面,那就难保不会暴露自己走私文物的罪行。象他这种人,最怕的莫过于跟警察打交道,平时躲避唯恐不及,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权衡再三,他认为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溜得远远的,只当这件事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想到此,他镇静了一下,乘大家不留意,悄悄溜出了大门。

  坐在出租车里,程金学又觉得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溜掉,于情于理都太过份了。尤其是那三万块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给了杀人犯,实在叫他心疼,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算是对自己良心的一点安慰。想到此,他让司机掉转方向,朝魏文华姐姐家开去。

  不巧得很,魏文华姐姐家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程金学心有不甘,扒着窗玻璃望着,在门前焦急地等着,最终还是没人。无奈,他只得从掏出纸和笔,急慌慌地写道:

  "大姐:告诉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文华她被坏人杀死了,我感到非常痛苦,希望你们也节哀。我和文华在小廖家存放了三万元钱,你们到公安局去讲一声,等破案后可以要回来,做为文华的丧葬费吧!我走了,不多写了!"

  写毕,他又从怀里掏出200元钱,与纸条绑在一起,从天窗扔进屋里,然后急匆匆地溜走了。


第二节 再发枪案


  接到报案,赶到现埸的是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干警们,他们担负着全市重大刑事案的侦破工作,比如现在。

  廖苇丽家没有安装防盗门,这样罪犯费不了多大劲儿就可将门撬开。木门上,留有十分明显的撬痕,牛头牌暗锁斜吊在门上,门框被撕裂,露出鲜明的白碴。靠近门口的地面上,用白色粉笔画着当时死者和伤者躺卧的位置,大滩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白墙上也存留着大片喷溅式血点。靠屋角的钢琴琴盖被掀开,散乱的曲谱飘落在地,沙发被掀翻,座下的木板被撬开。

  侦察员朱瑞华小心地搬开沙发,从后面发现了一根撬杠,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来,仔细审视着。这是一根用螺纹钢打制的鸭咀形撬杠,一端又圆又尖,另一端却呈扁鸭嘴形。他把撬杠小心地装入塑料袋。

  大案科科长卢振田单腿跪地,仔细扒拉着冰箱下面。蓦地,一枚小口径子弹的弹壳"骨碌碌"地滚了出来。他小心地捡起,凑近鼻子,闻了闻残留的火药味儿,递给朱瑞华道:"我看就是这颗子弹打死了那个大肚子女人。"

  "没啥错!"朱瑞华接过,表示同意。

  从卧室传来侦察员曹楠华的叫声:"卢科长,你快来!"

  于是,卢振田起身走进卧室。

  卧室地面上,迎门是一只摔碎的茶杯,旁边放着一只旧皮箱,箱面被锋利的刀子割破,衣物从割缝中扯出来;大衣柜的柜门被生硬地撬开,门锁扔在地上,柜里柜外到处扔着凌乱的衣物;床头柜翻倒,台灯被打碎,几本散乱的杂志胡乱地扔在床头,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

  曹楠华站在床与窗户之间的窄道里,指着床下对卢振田说:"卢科长你看,这么多文物!"

  卢振田走过去一看,只见床下地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物,有青铜器、陶器、玉器、瓦当和古钱币等,共有十几件。卢振田与曹楠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拍照!"

  负责照相的干警连忙过来,闪光灯频频闪动。

  "我日!你们快过来!"蹲在床的另一头的侦察员王爱军发出一声惊呼。

  卢振田和曹楠华转过来,只见王爱军从床下拖出一只皮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更多更有价值的文物,躺在厚厚的纸屑中。

  "立即封存!"卢振田命令道。

  刑侦处的会议室不算很大,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西安市地图,圆形会议桌摆在屋子中央。干警们围作一圈,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室内弥漫着又浓又呛的烟雾。

  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刘平坐在正中位置,他身材高大魁梧,面容温文尔雅,举手投足甚至还带有几分书生气。他穿一身可体的深蓝色西服,系一条绛红色领带,领带下端绣着一枚金色警徽。长年的技术工作和教学实践,养成了他严格要求、一丝不苟的作风。除了本职工作外,他的箫声委婉动听,摄影作品多次在省内外获奖,可以说是一位典型的儒将。

  坐在他身旁的刑侦处处长马继志已经年过五旬,是一位善于动脑、智谋过人的老刑警。业余时间他喜爱吟诗作赋,研习书法,并深得其道。此刻,他透过花镜,看着手里的笔记本,正在对案件的初步侦查情况进行总结:

  "现已查明,伤者名叫廖苇丽,今年31岁,辞职,无正当职业,但经济条件很好,其来源不明。她的伤口全都是锐器伤,大多集中在身体右侧腰部、腹部和臀部,一共有23刀之多,但幸运的只有一刀穿透了腹腔,经过抢救,现已经脱离了危险。

  "从她初步提供的情况我们知道,死者名叫魏文华,是廖的朋友,怀有八个月身孕,致死原因是头部中弹。从她头部太阳穴处取出一颗弹头,经技术科鉴定,与现埸找到的一枚弹壳相符。这是一枚小口径步枪子弹,弹头上没有膛线,可以肯定是发自一支自制短枪,在近距离情况下,其杀伤力并不比真枪小。

  "据目击者反映,案发时家属院门外一直停着一辆银灰色尼桑出租车,车号不明。最值得注意的,是从廖苇丽家里发现了大量珍贵文物。据调查,廖苇丽长期从事文物走私活动,社会关系极为复杂。从现埸看,罪犯好象在室内翻找什么东西,作案目标十分明确,不象是一般的随机入室,很可能是冲着文物来的,所以这起特大凶杀案似乎与文物走私活动有关。但奇怪的是,文物并没有丢失,甚至连翻动的痕迹也没有,这又说明罪犯不是冲着文物来的,这是此案最大的疑点……"

  "现埸还有些啥痕迹?"刘平插话问道。

  "罪犯做案时戴着手套,现埸遗留的痕迹很少,有一定的反侦察经验。加上事后现埸破坏严重,目前只提取了两个比较完整的脚印,一只是胶底鞋,另一只是皮鞋,还有一个不太清晰的指纹……

  "现埸不是还找到一根撬杠?"

  "是的,从客厅的沙发后面找到一根形状独特的撬杠……"马继志从桌下取出装有撬杠的塑料袋递给刘平。刘平接过去仔细看片刻,然后递给其他干警似看着。

  马继志又拿出一张报纸:"现埸还找到一张10月15日的《陕西日报》,报纸上写着几个钢笔字:柜子腿、角铁、炉门,初步鉴定是罪犯带来的,用来包撬杠的……"

  刘平道:"你再讲讲文物的事。"

  "据廖苇丽讲,长期以来她一直与程金学、程金文兄弟二人合伙从事文物走私活动,这两个人行为诡秘,有很大的做案嫌疑。他们都持有澳门和菲律宾护照,具备外逃的条件。案发前不久,程金文已被上海市公安局吴淞分局拘留,而案发当日,廖苇丽曾在机埸给程金学打电话,让他赶到她家。案发后程金学不知去向,我认为应该立即采取措施,尽快找到他!"

  "同志们!我来讲两句……"刘平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讲道:"首先,同志们要对这起案件的严重性有足够的认识!因为第一,罪犯持枪杀人,这是我们西安市公安局自从建国以来所罕见的;第二,罪犯一口气把个人连捅23刀,手段十分残忍,如果不是对被害人恨之入骨,就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次,侦破工作一定要立足于现埸,从现埸遗留物入手。文物是个大线索,要把廖苇丽的社会关系全部排出来,逐个调查落实,一个也不放过!程金学要尽快找到,防止他外逃!现埸的脚印和指纹要尽快查对,还有出租车的情况,警服的情况都要一项一项地落实,决不能漏掉蛛丝马迹!"他从桌上拿起撬杠:"还有这根撬杠,究竟是干啥用的?哪个工厂生产的?什么人才用到这东西?谁拿到现埸的?这些都必须一条一条地整清楚!最后,罪犯心狠手辣,手里有枪,大家要十分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毛毛躁躁的!你们刑侦处的兵力要合理分配,分工合作,大案组要全力以赴,集中力量搞!力争早日破案!"

  这时,马继志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有人焦急地呼叫:"马处,马处,有人报案!有人报案!"

  这声音在严肃寂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处剌耳,马继志一把抓起对讲机:"我是马继志,你讲!"

  "曹家东巷发生一起伤人案……"

  "有没有死亡?!"

  "没有,两兄妹受了伤……"

  马继志一听,不耐烦地大声嚷道:"我是八处!八处懂不懂?!这个小案子让分局去搞……!"

  "罪犯有枪,逃跑时向人群开了枪……!"对讲机仍不依不饶。

  全体干警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关注地望着马继志。

  "再讲一遍!是啥地方?!"马继志也不由地重视起来,说着看了刘平一眼。

  "曹家东巷!曹家东巷……!"

  "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去人!"

  话音未落,王爱军起身主动请战:"我去!"

  朱瑞华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说罢,等不及回答,转身便出了门。

  王爱军,在刑侦处算得上一员勇猛的武将,他1.86米的个头,膀阔腰圆,力大过人,脸上棱角分明,就象刀刻一般。他是全局有名的急性子,风风火火,在同事们的印象中,他就象一股从不停歇的旋风,哪里最危险哪里就一定能找到他的身影。与他的火爆脾气正好相反,朱瑞华则柔中带刚、绵里藏针,于细微处见人所不睹,察人所不屑。他俩都打得一手好枪法,开得一手好车,练得一身好功夫,真可说是天生的一对好搭挡。这些年来,无论多难的案子,到了他们手里都能圆满完成任务。人都是这样,共同经历过出生入死的战斗,腥风血雨见得多了,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就胜过了手足。

  他们驾驶一辆跨斗摩托,风驰电掣般来到曹家东巷巷口,"吱"地一声停下。只见昏暗的路灯下,已经停有数辆警车,警灯在夜空中闪烁。已是深夜,却仍有许多围观的人,他们中有附近的街坊,也有过路的行人。一位中年人正在向干警讲述事情的经过:"……我正在洗脚,就听见刘大爷喊救命。我冲出来,一个黑影正向外跑呢!我们追过去,狗日的从墙上跳过来,跳到这边,等我们追出来,那狗日的回身就是一枪……狗日的狠呢!"

  王爱军和朱瑞华分开人群,保护现埸的派出所干警向他们简单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不是说罪犯开枪呢?有没有留下弹壳?"王爱军问。

  "在这呢。"干警说着,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枚黄澄澄的小口径步枪子弹的弹壳。

  王爱军和朱瑞华传递着看了片刻,又问:"受害人现在在啥地方?"

  "已经送中心医院了……"

  "咋样?要不要紧?"

  "男的腹部被捅了一刀,女的耳朵被挑了,倒是没啥生命危险……"

  "那好,你们继续勘察现埸,我们立即去医院!"说罢,王爱军驾车,带着朱瑞华走了。

  在医院走廊里,值班护士向他们介绍了伤者的情况后说:"……手术已经做完了,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还是另外找时间吧……!"

  "我们就一下下时间,问几句话就走。"王爱军追着护士恳求着。

  "那我去得问问医生,看他咋讲。"护士说着进了医生办公室,王爱军和朱瑞华在走廊上焦急地等了一会儿,见护士久不出来,便擅自溜进了病房。

  病房里,一位男青年躺在床上,床头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看得出他很虚弱,但已经脱离了危险。另一张床上是他的妹妹,她头上缠着绷带,捂在被子下面不停地哭。

  听完王爱军他们的来意,男青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带着满脸歉疚的神情,语调低沉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男青年名叫张玉山,家住曹家东巷101号院。由于父母早亡,他照看着唯一的妹妹一起长大。今天晚上,妹妹与男朋友出去看电影,张玉山独自一人在家看电视。大约9点多钟,他点上一支香烟,刚吸了一口,就听到外屋的门响了。他以为是妹妹回来了,便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咋这晚才回来?不要让那小子占了你便宜。"

  说罢,侧耳听听,外面无人应声。他一边起身一边提高嗓门,不满地说:"你咋啦?!我跟你讲话呢……"说着,就挑开门帘走了出去。

  刚来到外屋,一个黑影就从身后扑了上来,将他的脖子搂住,冰凉的刀尖顶在腰间,一个阴沉冷酷的男人声音说:"别动!动一下下老子捅死你!"

  "你……你是谁?!要干个啥……!"张玉山惊恐地问。

  黑影将张玉山逼进里屋,恶狠狠地说:"你狗日的欠'大头'五千块钱,可对?!我今天是替人家收账的!"

  "我没有……兄弟,你听我讲,是这么回事……"

  张玉山想分辨几句,岂料黑影并不想跟他废话,"扑哧"一声,刀尖剌破外衣,张玉山只觉腹部泛起一阵凉嗖嗖的酸痛。他沉沉地哼了一声,急忙以手捧腹,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若不是黑影尽力支撑着他,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这下想可起来了?欠债还钱,这是规矩,你要记住!"

  "兄弟……我不行了,求求你……叫辆车……"

  "我这是受人之托,只要钱不要命。快拿钱来,啥事都好讲!"

  正在这时,张玉山的妹妹回来了,她进了外屋,随口叫道:"哥,我回来了。"

  黑影一惊,手松开,持刀躲进门后,张玉山瘫倒在地,想向妹妹发出警告,但已经来不及了。

  "哥,你睡下了?咋电视机还开着呢?!"张妹一边问着,一边就挑开了门帘。黑影将她一把拖进来,从身后死死卡住她的脖子,左手捂嘴,右手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张妹大惊失色,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地上流血不止的哥哥。

  张玉山有气无力地哀求道:"兄弟……你放过她……我去给你借……"

  "那好!你去吧!拿钱来赎你妹子……"

  大概是黑影只顾和张玉山对话,一不留神刀尖划伤了张妹的脖子,张妹疼得大叫起来,这一声在寂静的深夜听上去十分凄厉。黑影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本能的反应使他握刀的手使劲一挑,刀尖沿着张妹的耳朵划上去,鲜血立即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发出一声更加尖利凄切的叫声。

  这声音就惊动了住在同院的刘大爷,他正从屋里出来倒水,站在院中问道:"玉山,出啥事呢?!"没听到回答,他便想进去看个究竟。刚走上门前台阶,屋门突然大开,一个黑影从屋里仓惶窜出,将刘大爷撞倒在地,拔腿向院外逃去。

  刘大爷坐在地上,高声大喊:"抓住他!有坏蛋!救命啊___!"

  邻居们听到喊声,纷纷从自家屋里出来,朝黑影追去。追到巷口,黑影向人群开了一枪,就在大家楞神的功夫,黑影逃进街对面一条更加幽暗的小巷,消失了。

  王爱军听到此,插话问道:"你欠了谁的钱?"

  张玉山答道:"今年六月份,我跟大头合伙开了一个烟店,他出了5千块钱,结果生意赔了,大头找我要钱……我没钱,他就多次威胁我……"

  "你可认识这个罪犯?"

  "商店开张时,大头叫他来喝过酒,说是叫啥'小黑',真正叫个啥我就不知道了……"

(未完待续)


来源:“巍言耸听”微信公号

标题:“中止”下的繁忙,西安市一座城里村内的“疫防十二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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