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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华 | 龙门记忆：回家的那条路

龙门记忆：

回家的那条路

龙门印象系列之三十八

孙 华

【日记】

1985年12月20日，星期五

后天就是冬至，想吃塌饼、化糕。下午没课，回家。

文一路到龙翔桥，再到富阳，紧赶慢赶，终于在末班车启动前跑进了老车站。售票窗口却已紧闭，买票上车不可能了。

立即转身，冲进车站停车场，从乘客的嘈杂声中听口音、看人脸，借以找寻哪辆车是去往老家的。

车子找到，心却更急，因为车门下挤满了人，而售票员正在拼力关门，显然，从车门上去已不可能。

如果上不了车，今晚只能住富阳了。犹豫几秒钟，想：不行，今晚必须到家，爬窗上车，到车上补票。

我这样想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这样做了。于是说干就干，双手抓住车窗沿口，两脚踏上车轮，一用力，身子就进了车厢。

进了车厢，不由叫苦不迭：过道上早已站满了人，只能脚踩座椅靠背上端的铁管蹲着。正在调整姿势以便稍稍稳当一些时，裤腿被人拉住。转头看，是车站工作人员在拉，还厉声呵斥：“落来！”

不知所措之际，驾驶员过来说了一句：“已经爬上咯，就算嗟。”一旁站在过道上的那位就对我讲：“侬运气咯，驾驶员是龙门人！”

感激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心中愁着更紧要的事：这样蹲着如同杂技，估计撑不了多久，而听车厢内的口音，似乎都是与我同村的，中途不会有人下车。

车到汤家埠。等待轮渡时，有人大声说：“伢蹲勿牢嗟，大家是龙门人，再动一动、轧一轧，伢好落地，好勿好啊？”结果，车到轮渡上时，蹲着的几位都站到了过道上，当然，身子几乎一动都不能动。

这样站着，虽说仍不舒服，可比刚才感觉好多了。不由记起十多年前那次相似的经历。那天，与祖母一起去富阳走亲戚，车上也非常挤。未到上学年龄的我被挤在人丛中，感觉真如“暗无天日”，于是拼命大喊“阿婆，轧煞嗟！”近处的几位大人一边大笑，一边为我挪动身子。事后，祖母还曾几次笑着向我提起这声叫喊。

到家。晚饭桌上，与父母谈起下午的经历。父亲说道：“格毛还好的些嗟，有一部车子歇夜，等于第二日多一部早班车。”母亲插话：“条件慢慢好起来，龙门到富阳，富阳回龙门，人也越来越多，汽车照旧呆轧咯。”

话题转换。我问：“龙门汽车路是嘎尔时光造啦？”父亲想了想，道：“大概六〇年前后。”1960年，我还没出生。不过，那时以及之前的不少事情，我在夏夜乘凉时听几位堂祖父聊过。早时他们“挑脚”，陆路上靠的都是自己的一双脚。年老体弱的父母若到嫁出的女儿家小住，来去都是坐了兜子或悠篮。

半夜。从睡梦中惊醒，因为清晰梦见我没挤上返程汽车，追着车在沙砾铺面的公路上跑得气喘吁吁。

【读后感】

上述文字，是三十多年前留下的，周末宅家整理书橱时再次见到。笔记本早已泛黄，那天的记忆却被唤醒，好像事情就在昨日发生。那条回家的沙砾公路的形象，再次从记忆深处浮现。

就在这条路上，幼小的我与小伙伴们一起追着汽车闻汽油味；跟随其俊老师，用50米的卷尺从大桥头丈量到六村畈，实地感受一公里有多长；姐弟们抬了打稻机挑了谷箩担，去大桥畈双抢；读高中时，周末放学，出新畈村口瞧见石塔山时，脚步立马变得轻松；在冶炼厂看完电影《画皮》回家时一度落单，听着脚下的“沙沙”声有些心慌；因路面不平整且打滑，连人带了自行车冲出公路，幸亏没大碍；氨水池前等车时，曾想“嘎尔时光客车会的多两部？”汤家埠等轮渡时，又想“是话有桥就好嗟，轧勿上夜班车，富阳走到家也情愿。”

如今，当年的愿望已成现实。沧海桑田。只是，不少至亲已远去。物非人非。

想起父亲说过的“六○年前后”，这话是否准确？查阅宗谱中的“大事记”，发现了这样的记载：“一九五九年。。。秋，环山至龙门公路动工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