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咒语栅栏堵门打法详解,
故事:单身三十年,男神手把手教我恋爱,最后却把他教成了我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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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台一抬头,眼前已经站了一位美女。
那才是真正的美女。
不是那种攻城略地的性感之美,她五官清秀,皮肤白净,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娴静,是那种同性都眼馋的好看。
“您好?”美貌的前台有些试探,说话透着紧张。
美女微微一笑,刚要开口,门口已经旋风一样刮进来一个人,来人人高马大,一身黑西装穿出了职业杀手那味儿,大长腿只消几步就来到了前台。
离得近了,才看清这人有极深邃的一双眉眼,若不是眼睛里杀气腾腾,倒真是英俊无匹的梦中情郎。
“Emily?”这人声音好听,可惜透着浓浓的烦躁和恼怒。
前台红着脸纠正,“聂总,是Helina。”
这位爷真的是从来没叫对过自己的名字。
这位“聂总”冷嗤了一下,不屑道:“如果老子再在十七楼看到那帮杂碎,很快就会有一个叫Emily的新前台。明白?”
“不,不是,聂总您听我说……”前台欲哭无泪,赶紧辩解,那位聂总却不为所动,毫不怜香惜玉,黑着脸转身就走。
那眼镜美女挡了他的路,他颇不耐烦地一声“啧”,抬眼随便瞟了下,还是阴着那张臭脸,错身而去。
走了好几步了,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他很慢很慢地回了头,盯着美女良久,前台心想,这聂总平时一副莫挨老子的扑克脸,看到美人儿到底也把持不住,果然,男人呐。
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盯着,其中神色晦暗莫辨,蓦地,他眉头一松,走上前来,缓缓说:“你是喻舒。”
这不是问句。
美女一愣,随即抿嘴一笑,“先生大概认错人了。”
聂易植却突然笑了,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前台几乎看痴了,这也太太太帅了,被他这么一笑,哪怕是夺命,也不劳您亲自动手了,我自己掐死自己再洗拔干净送您面前来。
男人更加笃定地说:“胖头喻,是你。”
这个称呼……
“轰”一声,喻舒感觉脑中血管噼里啪啦全都炸了开来。
他往前一步,喻舒下意识往后退了数步,只见男人躬身下来,眼睛光泽莹润,含笑道:“好久不见。”
2
杜千翼刚坐下,就发现今天的晨会怪怪的。
钱旭撇撇嘴,用下巴戳了戳坐在不远处的聂易植,揶揄道:“感觉被谁下了降头,要么就是点了穴,坐那儿可有十分钟了,跟一怀春少女似的,眼神游离,嘴角含笑,谁叫都不答应。”
杜千翼笑着给三人都倒了茶,“难得啊,阿植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他平时可比生产队的驴都敬业。行吧,这会再开也没劲,茶喝完就散了吧。审计的人到了,阿植又是这个样子,走吧,你跟我去会他们一会。”
会客室里,杜千翼盯着递过来的名片,有一瞬间的恍神。
一个熟悉的名字。
喻舒……
不容他多想,喻舒微微一笑,“您好,杜总。”
喻舒此时站得笔挺,抬头挺胸刚刚露出完美的曲线,她刻意把左脸微侧了一点,周围的人都说她的左脸要更好看一些。
此时的她妆容精致,恨不能武装到牙齿,连内心的BGM都战歌嘹亮,这一刻,她足足等了十三年。
可并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执手相看泪眼,现在就很明显,男一号并不记得她了。
杜千翼微微皱了皱眉,尝试着回忆了一番,然后放弃挣扎,颔首握住喻舒微凉的指尖,大大方方道:“你好,喻小姐。”
喻舒一只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十三年后再握住男神的手,她激动到几乎要窒息,可激动过后,愤怒山呼海啸般淹没了她。
杜千翼不记得她了。
这十三年,她过着怎样猪狗不如的日子,每当崩溃绝望的时候,钱包里杜千翼的照片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可不成想,人家杜千翼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对不在乎你的人而言,你的努力毫无意义。
3
喻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幢大楼里出来的。
午后的阳光晒得她头疼,她扶住绿化带的围栏,缓缓蹲了下去。
电话铃声欢快响了起来,顾樱樱的声音相当闹腾,“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把那鸟人拿下?”
“什么鸟人?”喻舒觉得浑身疲乏,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杜千翼啊,一千只翅膀,不是鸟人是个啥?”
喻舒有气无力,“他都不记得我了。”
“不可能!”顾樱樱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着听筒都相当刺耳,“我跟你说,这绝不可能!摆明了就是欲擒故纵,都是老娘玩剩下的,有意思没意思?
哼,不记得你?他当他是韩剧男一啊,车祸失忆还是白血病怕拖累你啊?毛病!”
大概只有顾樱樱可以懂喻舒的沮丧。
这十来年间喻舒没吃过一口米饭,没沾过丁点儿荤腥,一日三餐围着水煮凉拌转来转去,一周三次健身房两次舞蹈课,风雨无阻简直比拜寿还积极,搞坏了肠胃,搭上了半条命,这才终于把自己硬生生装进了XS。
烹饪班化妆班她一节课没落,正骨医美疼得龇牙咧嘴她也一声不吭,可现在,顾樱樱知道,喻舒要哭了。
没有什么比摧毁希望更疼的了。
这十三年间惦记着杜千翼是喻舒生活的全部动力,可到头来,事实证明不过就是她一厢情愿了十三年罢了。
现在的她像个没头苍蝇,迷茫、痛苦、失落……百味杂陈。
喻舒什么也不想说了,她挂了顾樱樱的电话,在便利店买了十三个雪糕,坐在绿化带边的长椅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吞食,那雪糕弄花了她的妆,弄脏了她的衣服,可她也不想管了。
她都快忘记这味道了,这些年为了减肥,为了抗糖,为了做一个淑女,她戒掉了太多食物和诱惑。
“你还是喜欢千翼?”冷不丁一个低醇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喻舒猛地抬头,聂易植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垂着头,高大的身影不偏不倚地替喻舒挡住了午后的阳光。
喻舒感觉眼眶一涩,仓皇别过头。
聂易植抿了抿嘴,劈手夺过装雪糕的袋子,麻利地打了个死结,手一抬,脚一踢,袋子稳稳当当飞进了垃圾桶里。
最佳后卫的风姿不减当年。
“你和千翼不合适。”聂易植轻轻坐在喻舒旁边。
喻舒像被踩了尾巴,蹭地站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
聂易植的表情分明滞了一下,但他还是笑笑,“从你第一次给他送情书,我就认为,你们不合适。”
“你!”喻舒气急,分辩道:“当年那是我太胖,杜千翼不喜欢我很正常,现在我瘦了,变好看了,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介意你胖不胖。”聂易植抬头看着喻舒,表情真诚,那瞳孔逆着光,亮得像是琥珀一样。
喻舒冷嗤一声,“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看到一个女人时视线从脸滑到腿,唯独看不到什么有趣的灵魂,高贵的内在。你倒是说说,哪个男人不介意女人胖不胖?”
聂易植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撒娇,“我。”
喻舒大为不屑,“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4
为了开展外部审计,喻舒需要在这幢楼里呆一个半月。
不知道是谁的脑洞,这幢楼叫“三不缺”,喻舒问前台,“是指十七楼那三位爷不缺钱,不缺智商,不缺女朋友?”
前台噗嗤一声笑了,“确实跟那三位有关,不过指的是那三尊大佛希望自己能永远不缺牌搭子,他们脑子反应快,彼此又有默契,这旁人哪能招架得住啊,时间一长就总是三缺一。”
喻舒深觉无语,刚一回头就看见杜千翼从电梯里出来,喻舒也想不起来难过了,条件反射地进入一级战备,笑容可掬迎了上去,一撩头发,正是卖断货的斩男香。
杜千翼也看到了喻舒,他抬腕看了眼表,礼貌一笑,“去吃饭吗喻小姐?”
这是……邀请吗?
是邀请吧!!!
喻舒激动到难以自持,狠命掐了自己手心一下,才能平息狂跳的心,“好,好啊。”
杜千翼怔了一下,好看的眼睛在愣神的时候显得水汪汪雾蒙蒙,但这走神不过一瞬,他随即笑开,“那你等我,我去取车。”
到了餐厅,喻舒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
因为餐桌上还有聂易植和钱旭。
原来杜千翼那句“去吃饭吗?”不过一句问候,意思是“喻小姐,你要去吃饭吗?”
而她却以为这是一句邀请,意思是“喻小姐,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怪不得杜千翼的表情那么古怪。
喻舒悔不当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聂易植还算冷静,钱旭则是被雷劈了的表情。
一顿饭吃得很是商务,除了聊业务就是聊业务,后来连通货膨胀和宏观调控都聊了,场子才慢慢热了起来。
钱旭这才舒舒服服瘫倒,像个二世祖一样翘着二郎腿,“我就说嘛,带个美女来见我和阿植,老杜又不是疯了,追了谢小仙女五年,五年呐,怎么突然就移情别恋了,那谢欢欢……”
“钱旭!”聂易植突然厉声制止钱旭,吓得钱旭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住。
钱旭满面错愕,这杜千翼还没恼,阿植先发了飚,难道阿植也喜欢谢欢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钱旭郁闷地直挠头。
5
喻舒坐在工位上,看着黑压压的报表,那些数字渐渐模糊,慢慢扭曲,一下午她的太阳穴嗡嗡直跳,一个声音在脑中反复叫嚣:“杜千翼有一个苦追了五年的女孩,那个女孩叫谢欢欢……”
她像一个游魂一样过了一下午,浑浑噩噩从大楼里出来时,有一瞬间,她觉得似乎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脚下一踉跄,胳膊上已经有一个很大的力道稳稳把她提了起来,聂易植脸色有些阴沉,“走,去吃东西。”
喻舒中午就没怎么吃,聂易植是看在眼里的。
喻舒没想到聂易植选了一家火锅店。
袅袅白雾蒸腾而起,锅中食材翻滚,聂易植先逼着喻舒喝了一碗白粥,才夹了一筷子吸满汤汁的毛肚给喻舒,“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辣的。”
喻舒的筷子一顿,“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没有一起吃过饭吧?”
聂易植含笑托着腮,目光灼灼,答非所问道:“这些年你变化很大。”
“可是你一眼就认出了我,不是吗?”喻舒苦笑。
阔别十余年,岁月像是酿酒一样把眼前这人打造成了一坛好酒,聂易植气质老练成熟,举手投足潇洒舒展,并不做逾矩之举,但一言一笑已表现出极强的侵略性和统辖力。
他和杜千翼不同,如果同是一条河,那么杜千翼是潮平两岸阔,一条大河波浪宽,聂易植却是大开大合,水流汹涌,气场万钧。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聂易植深深看着喻舒的眼睛,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聂易植想,这一双眼睛,和十几年前并无二致。
好像也是一个黄昏,那时他高三,和千翼、钱旭踢完球去上晚自习的路上,一个女孩突然冲了出来,脑袋垂在胸口,手里的粉红信封险些戳到杜千翼脸上,那双手抖得厉害,声音也抖成一个奇怪的音调,“杜,杜千翼!我喜欢你!”
女孩收势不及,差点一头栽在杜千翼怀里,还是聂易植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女孩的后领子。
女孩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委屈又有些羞赧地重复了一遍,“杜千翼,我喜欢你。”
“轰”一声,周围炸开一片恶意的笑声,那是去教学楼的必经之路,那时段学生并不算少。
“胖头鱼!你敢追校草?!”
“胖头鱼,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对啊,胖子,需不需要哥儿几个给你买面镜子呀?”
女孩子扬起那张过分圆的脸,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杜千翼,“我,我真的喜欢你。”
杜千翼有点懵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这姑娘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肚子,连脚似乎都是圆圆的,圆圆的胖手死死捏着那个信封,愣生生给捏得皱皱巴巴。
好在经验丰富,杜千翼尽量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那这信我先收着,明天给你答复成吗?”
杜千翼已经极力委婉了,这一招他屡试不爽,如此能既不驳女生面子,也不沾染爱情这种麻烦,一般而言,第二天没有音讯,女生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也就知难而退了。
拒绝的女生多了,很多人就知道,但凡杜千翼说这句话,基本就是结束了。
可喻舒却不懂。
6
一中当年有一个很有名的霸凌事件,有个女生从教学楼三楼一跃而下,本来这事倒也不算稀奇,神就神在楼下的景观树救了女生一命,这女生摔折了一条腿,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栏杆站了起来,然后一跳一颠地硬生生哭着“走”出了校门。
这女生,叫喻舒。
当时她以为杜千翼收了她的信就表示承了她的情,即便没有明确表示交往,也至少证明杜千翼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她对花花公子杜千翼的感情史,一无所知。
其貌不扬,胖得出奇,成绩三流,自卑内向的女生突然觉得得到了上帝的垂青。
她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自己的“闺蜜”。
只不过这故事三分真实,七分都是意淫。
她告诉闺蜜,杜千翼虽没立刻答应,但在接信的时候拍了拍她的手,还对她笑。
种种迹象都似乎是郎有情妾有意。
女孩子的虚荣心在那一刹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结果,祸由此起。
她被高两级的女生下课后堵在女厕,几个女生校服下面一身太妹打扮,有人包里装着一罐鞋油,非要灌到喻舒嘴里。
接着就是按着头撞墙,力大无比的耳光,圆头皮鞋脚脚踹到肉上,这些,喻舒都能忍。
直到——
为首的女生蹲下来,揪着喻舒的马尾,一口烟喷在喻舒脸上,“胖头鱼,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吗?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就是腰,你的长相简直就是突破人类想象!
哈哈,还杜千翼对你有意思?啊?他瞎啊,班花儿他都没看上好吗?你以为你是谁啊,撒泡尿照一照OK?我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男神图你什么?图你到处肥肉一身膘?”
“啊——”就在这一片哄笑中,有人一声尖叫。
喻舒跳楼了!
她却没死。
绿化带扎得喻舒满脸是血,她咬着牙站起来,忍着锥心的疼,拖着扭曲成诡异形状的左腿,在众人的错愕目光中,挪到了校门口,拦了辆车坐了进去。
喻舒再没去过一中,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什么也没问,火速给喻舒办了转学。
自此,喻舒每吃一口高热量的食物都能想起当年受到的那番羞辱。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减肥。
喻舒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瘦子。
她健身、化妆、读书、考证,用尽所有重生的力量武装自己。
然后多方打听,费了很长时间才得知杜千翼的所在。
大学毕业后,杜千翼和聂易植、钱旭合伙,开了家人工智能公司,从语音识别和人脸识别做起,三人都不是俗物,很快就在圈子里有了点名气,公司也渐渐成了规模。
喻舒费了那番工夫,却不知鸟人早已忘了胖头鱼。
呵,飞鸟与鱼,多么烂俗的悲剧。
7
那时一中“三剑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帅成学校一道亮丽的名片,成绩、身高、球技平分秋色,只不过,钱旭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聂易植永远一副扑克脸,要论起春风化雨、温润如玉,还得属杜千翼。
喻舒是何时中了杜千翼的邪呢?
可能是那次游泳溺水吧。
水无情地涌进肺里,喻舒头疼欲裂,肺像炸了一样,到后来,意识飘了起来,身体却缓缓下沉,周围分辨不出是刺目的白光还是空洞的黑暗,喻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甘心地一抓——
有人真的抓住了她。
那双手结实而温暖,死死抓着她,抓得她生疼。
喻舒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感觉。
喻舒醒来时是在校医院,病床前椅背上搭着一件火红的球衣,还滴滴答答滴着水,背部印着一个名字,“杜千翼”。
自此之后,杜千翼三个字于喻舒而言,便有了特殊的含义。
不是一个姓名,不是一个符号,更像一个咒语,一个光是发这三个字的音节都觉得齿颊留香、心花怒放的咒语。
在那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喻舒在人群中看着闪闪发光的杜千翼,像看着神祇,她对杜千翼生出了崇拜,像是信徒对真神那样的虔诚。
如果不是被好友“闺蜜”怂恿着送了情书……
送情书时她都没有察觉,钱旭的表情是耐人寻味,聂易植拧着眉头,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她光是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动了自己,为难了别人。
一晃十三年。
喻舒看着手里的照片,这是她和杜千翼的唯一一张合照,她站在操场边,笑得眉眼弯弯,远处的杜千翼正在踢球,连个正脸都没有,只能勉强称之为同框或是偷拍的照片,伴随了喻舒十三年。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喻舒不确定,只知道最开始的悸动,渐渐长成了执念,这执念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笼罩了喻舒整个青春时代。
8
喻舒请了一周假,用来舔舐爱情的伤口。
她在昏暗的房间里呆呆坐了很久,眼神空洞,面色苍白。
过去十三年,支撑她的有对杜千翼的爱,有翻身报复的卧薪尝胆,可未来怎么办,这些动力没了,下个十三年靠什么?下下个十三年呢?
上个十三年她以为自己充实而高效,如今看来其实是盲目而搞笑。
许久没吃没睡,喻舒大脑一片混沌,有个巨大的声响不断敲击着她的耳膜,过了很久她才分辨过来,有人在敲门,敲她的门。
那声音又快又狠,仿佛敲的不是门,而是仇人的脑门。
喻舒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只听砰一声,实木门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然后结结实实甩在墙上,接着门后出现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聂易植黑着脸,微眯着眼睛,死死瞪着喻舒,两步跨了进来,反手甩上那扇坏了的门,一手“啪”开了灯,一手一把拽开遮光帘,用力过猛以至于罗马杆哐啷一声掉了下来。
他喘了两口气,只觉得肺疼,又咬了咬牙,面对着几天不见已经瘦了一圈的喻舒,暴怒的情绪到底没能发泄出来,“你就那么喜欢杜千翼?”
喜欢到这么折腾自己?
聂易植觉得没发泄的怒火烧得他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喻舒多一个字也懒得说,转身就往卧室里去。
就在转身那一刹,一个强大的力量扯住了她的胳膊。
“我帮你!”
这句话聂易植几乎是吼出来的。
喻舒扭头看着聂易植,他双眼通红,直勾勾盯着自己。
聂易植只觉得心如刀绞,顿了顿,声音已经没了那股子狠劲,“我帮你,只要你不虐待你自己。”
喻舒心里有些震骇,这不是她认识的聂易植。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聂易植都称得上一个“嚣张”。
在他能力范围内的,对他而言是小case,手到擒来,不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他就不在意,爱谁谁要,潇洒自信甚至有些飞扬跋扈,再怎么不济,也绝不像眼前这样,连口气都透着卑微。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逝,但被她立刻否定了,自问当年的她没有魅力让聂易植看上,如今的她和聂易植根本就是平行线两根,半点交集没有,何谈萌生感情。
“你为什么帮我?”喻舒一张口才发现声音嘶哑难听。
“吃了饭我告诉你。”聂易植大概提前已经打过电话,此时正好楼下酒店送菜上来,简单的清粥小菜却做得香味扑鼻卖相上乘。
太久没吃饭,喻舒吃了一口差点呕了出来,聂易植眼睛沉了沉,但落在喻舒背上的手却是轻柔的,一下下替她顺着气。
喻舒吃饭的时候,聂易植就收拾着屋子,他速度很快,喻舒一碗粥下肚,聂易植已经把杂物归置整齐,开始拖地了。
他袖口卷在大臂上,露出极流畅的一截肌肉线条,今天他穿了一身灰色的运动衫,显得气场柔和了许多。
喻舒看着,不知不觉间就走了神。
聂易植拖着地,同样也是心不在焉。
帮你还能图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图什么,只是看不得你伤心罢了。
我从来利己,人生步步为营,恐行差踏错一步,但你出现了以后,我寻思着吧,走慢一点也不打紧,走错几步,老子也赔得起。
9
从此之后,聂易植开始尽心尽力地“指导”喻舒。
“杜千翼不吃糖不吃辣不吃葱不吃姜,咖啡只加奶不加糖,火锅蘸料只加醋不加麻酱,喜欢狗不喜欢猫,喜欢杜宾犬不喜欢哈士奇,晴天喜欢坐北朝南晒太阳,阴天要是下点雨肯定直着嗓子骂娘。”
“有洁癖,但具体是指生物型洁癖,什么意思呢,就是人要穿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那至于家里干净还是埋汰,不强求不苛责,必要时可以装得眼瞎心盲”。
喻舒一边听着,一边在笔记本上速记着,时不时捂嘴一笑,聂易植就会停下喋喋不休的嘴,用纤长的手端起咖啡抿一口,“笑什么?是不是这才发现原来男神也不过就是个吃五谷杂粮,要拉屎放屁的普通人?”
这番措辞让喻舒翻了个白眼,“才不是,原来男神也是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大活人,理想照进现实,简直令人心驰神往!”
每每此时,聂易植总是不屑地一笑,只是这笑无端端有些发苦。
时间久了,喻舒还是挺感谢聂易植的,虽然她和杜千翼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但不知道聂易植在杜千翼那边吹了什么风,自此杜千翼看见喻舒常常笑得灿烂,一口一个小师妹叫得喻舒心花怒放。
喻舒也对杜千翼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有时候跑几里地给他买了咖啡,他总能乐呵呵地收了,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喻舒觉得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又有一天,聂导师神神秘秘叫住喻舒,“杜千翼明天生日,不会没准备礼物吧?”
喻舒心头一慌,“我记得是冬天啊?”
聂易植眼睛都瞪圆了,“你不相信我?”
“哪儿能啊?!”喻舒就差奴颜婢膝抱人家大腿了,“我今晚上就点灯熬油烤蛋糕!”
聂易植简直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不是告诉你他不爱吃糖?”
喻舒献宝一样笑道:“加一点麦芽糖,没有蔗糖,并不很甜,既保留口味,又不犯男神的忌讳,怎么样,我聪明吧?”
聂易植扫了喻舒一眼,“一定给你送寿星手里。”
转身提着蛋糕就走了。
10
喻舒大概有十来天没见着聂易植。
有心发个信息给他,但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删了写,写了删,最后只发出去一句话,“聂老师,这课还上不上了?”
喻舒自觉幽默风趣,信息发得进退得宜,尺度得当。
过了好久,以往秒回的聂易植还是没有回复。
没想到当天下午业务碰头会,喻舒一进门,看见副总的位子上,端端坐着聂易植。
聂易植今天居然没穿西装。没有身上那团压抑的黑,他穿着一件亚麻料子的衬衫,以往一丝不苟被发胶钉得老老实实的头发今天也干爽松软地贴在额上。
他正低头看着文件,长长的睫毛投下一道浓密的黑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喻舒已经听见好几个女同事在下面激动地窃窃私语。
审计恰好坐业务部门对面,从喻舒的角度看去,短短几天聂易植似乎瘦了很多,开会间隙,杜千翼和钱旭不断低声询问着聂易植什么,喻舒仔细看了下两人的口型,似乎是:“你还好吗?”
喻舒心里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在这个公司,她最在乎杜千翼不错,可若论起谁对她最好,就只有聂易植了,可聂易植病倒她居然丝毫不知情。
散会后,喻舒慢慢吞吞收好文件,眼瞅着聂易植往出走,她小跑步赶紧追上,抓住他胳膊,讨好地笑,“你病啦?”
聂易植头也没抬,一挥手甩开了喻舒的手,用的力气虽说不大,但喻舒也一时尴尬,“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病呀?”
聂易植深呼吸了下,依旧面无表情,那张病态的脸配合冷冰冰的表情,完全不是喻舒认识的那个聂易植。
她认识的聂易植,人前自信洒脱不可一世,在她面前插科打诨荤素不忌,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放心,病了也不影响给你上课。”
喻舒皱眉,突然想起了自己发的那个短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不知道……”
聂易植扯出个笑,赌气似的,“我不在乎。”
说罢扭头就走。
11
喻舒又是几天没见聂易植,她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她觉得自己这种慌乱肯定是怕聂易植再不理她,到时她的追夫计划怎么办。
喻舒蓦然发现,因为聂易植,她心烦气躁,已经好几天没想起来杜千翼这个人了,更别说去大献殷勤,竭力讨好了。
想到这里,喻舒更烦了,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此时正好下班高峰,路上车流拥挤,好死不死还下着大雨,喻舒的车半天才挪动了几米,雨刷器哗啦哗啦舞动着,眼前还是一片雨雾,她觉得自己的烦躁简直到了一个极限值。
不知为什么,一个念头在那瞬间突然涌进脑中,喻舒在暴雨中艰难变了个车道,那一瞬间,她很想去看看聂易植。
周围喇叭声咒骂声四起,喻舒竟诡异地觉得胸口舒畅,一扫连日烦闷。
资本家聂易植家在郊区,喻舒绕了条环城路,车流瞬间少了许多,喻舒心情大好,甚至野调无腔地哼了起来。
正是如此,喻舒才没看见暴雨已在不远处汇成一个不小的低洼。
一辆公交与喻舒错车而过,三流车手喻舒只想着闪避公交,等她反应过来,公交激起的水浪已经哗一声浇在车头上,喻舒一慌,这才发现车已经飘起来了。
汽车应声熄了火。
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喻舒,她尝试推开车门,但那车门就跟焊死似的,纹丝不动,喻舒扭头,外面积水已经没过车把手,几乎是立刻,她就感觉脚下一湿,这一低头她只觉得一股凉气蹿了上来——
那水疯狂地从门缝挤了进来。
雨水中不知有什么漂浮物砰一声砸过来,喻舒吓得一声惨叫,她手忙脚乱地找破窗锥,副驾驶的抽屉里叮里当啷掉下来一堆鸡零狗碎的杂物,唯独没有破窗锥。
水很快漫到了膝盖,喻舒内心一片冰冷,手抖得厉害,她费尽吃奶的劲儿去扳头枕,企图用头枕砸窗,就在她和头枕较劲的当口,车子还在不停地向深处滑。
水越涨越高,压迫着喻舒的胸腔,她觉得一阵恶心,眼泪不争气涌了出来,她濒临崩溃地抱住脑袋,猛吸了一口气,下一瞬,积水彻底淹没了她。
砰一声,喻舒听见一声闷闷的锤击声,恍然抬头,隔着污水,喻舒朦朦胧胧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一拳拳砸着挡风玻璃,表情狰狞,满目赤红,他不管不顾地砸着喊着,但隔着雨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看见雨水汹涌地往那人嘴里灌。
喻舒昏昏沉沉之间,想起了在学校溺水那次,那时和今日重叠,生存和死亡交加,喻舒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该放下了。
12
那场暴雨,全城淹死了3人。
喻舒看着新闻,心有余悸。
病床上聂易植还沉沉睡着,喻舒想起钱旭的话,“他都上吐下泻半个月了,居然还有力气下水救人,这祖宗,看来阎王嫌收了跌份儿。”
聂易植症状确实比喻舒更棘手。
他食物过敏上吐下泻了半个月,下水救人的时候实在没什么破窗趁手的物件儿,他就攥了一把十字钥匙在手里,一次又一次,一拳又一拳,不要命地凿那窗子四角。
送进手术室时,那双漂亮的手掌心一片血红,倒插着一把血淋淋的钥匙,掌心许多皮肉生生被撕扯成了絮状。
手术后聂易植烧得糊里糊涂,退烧针打下去半晌还是不退,喻舒守在旁边眼泪扑簌簌直往下砸,杜千翼张了张嘴,最终被钱旭生生拽了出去。
温和的杜千翼难得发了脾气,压着嗓子怒道:“要死人了,你还不让我说?”
钱旭平时是个不着调,现在却难得沉下脸来,“阿植都恨死你了,你特么这时候别添乱!要不是我劝着,那小子敢撤股,撂挑子带那小娘们儿走人你信不信?!这件事儿,你最没有发言权!”
杜千翼顿了顿,又郁闷又委屈,“怪我?”
“不怪你怪谁,海边盖房子你可算是浪到家了,你屎壳郎戴花,到处招蜂引蝶啊,现在好了,人小姑娘没你不行,你这是想要阿植的命啊?!”
钱旭口才之卓绝杜千翼是知道的,一时被怼得差点上不来气,只得好脾气地辩解“我真没去招惹人家。”
“反正我不管,这事你负责解决,解决不好阿植一准儿吃散伙饭,那缺心眼这回可来真的了!”钱旭郁闷地直搓脸,“你说咱仨走到今天多不容易?”
正掰扯着,病房里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你醒了?!”
杜千翼作势要进去,钱旭一把扯住了,“有没有点眼力见了?这人没事,咱俩就赶紧撤,回去把阿植的活也给干了,那几百号人还嗷嗷等着呢,提前声明啊,谁污染谁治理,谁的锅谁背,老子铁定不帮你。”
“不是,怎么就成我的锅了?”杜千翼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13
聂易植一动,就觉得嗓子干得冒烟,胳膊疼得像截了肢。
喻舒慌忙扶住他,一点点喂水给他。
聂易植躺了回去,此时皮肤还泛着发烧的红,连耳朵都是红彤彤的,头发随便搭在额头,衬得眼睛水汪汪的好看,因为瘦了些,鼻骨更挺拔了些,配着苍白的唇色,简直是诱人犯罪似的病娇。
喻舒惊觉自己被聂易植的美貌冲昏了头,慌忙低下头,清了清嗓子,“那天,你怎么会来救我?”
聂易植一怔,表情突然有些尴尬,居然打了磕巴,“就,就是,呃,后悔了。”
“后悔什么?”
聂易植看着喻舒清亮的眼睛,心里气得不行,这丫头分明是恃靓行凶,她这么看着我,我还不得什么都招了?
“嗯?后悔什么?”喻舒又往前凑了凑,她怀疑聂易植没听清自己的话。
聂易植皱了皱眉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后悔当天不该凶你,当时生了好久的病,我是气糊涂了。那天回家我就后悔了,就想着你也快下班了,出来给你……给你,赔个不是。”
聂易植这样子,怂包里带一点恶狠狠的凶,喻舒没忍住,噗一声笑了。
这下聂易植面子挂不住了,佯怒道:“你笑什么?”
喻舒赶紧忍住,火速岔开话题,“那你倒是说说,那天为什么生气啊?”
“……就是食物过敏了……然后很生气。”聂易植这话很没底气。
“你三岁啊?生这种气?”喻舒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聂易植的回答是一把扯过被子,蒙头盖了起来,然后瓮声瓮气很没威严地咆哮,“我困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也不笑你了,这总行了吧?”喻舒憋着笑。
“真生气了?”喻舒伸手去拽被子,“别气了,算我求你行不行啊,我还等着你康复继续指导我呢。”
那被子猛地掀了开来,聂易植疼得抽了口气,但这较之心口的疼,似乎并不算什么,他平静地看着喻舒,然后微微笑了笑,“好,我现在就指导你。”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两人本来靠得很近,聂易植一勾胳膊,就把喻舒抄到了跟前,聂易植的声音低沉又诱惑,“杜千翼喜欢这么吻女孩子。”
话音未落,那冰凉的唇就贴了上来。
时间仿佛就那么停止了,喻舒有了溺死的错觉,恍惚觉得置身海上,在聂易植带来的惊涛骇浪中,她放弃了自救,任由波涛把她推向大海的深处,更深处。
那一刻,她脑中没有杜千翼,只有眼前的聂易植,聂易植。
14
喻舒一下午都在傻笑,闺蜜顾樱樱和她视频时忍不住惊呼,“不会吧,你这面犯桃花啊?难道,莫非你把那鸟人拿下了?”
喻舒怔住了,讪讪一笑,摇了摇头。
“那你这么开心?跟偷腥的猫似的。”
喻舒忍不住又笑了,挺严肃地咂了咂嘴,“你说会不会对杜千翼我就是太久得不到,所以产生了执念。
同时,我当年又因为他被逼着跳了楼,所以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这两者相加,所以这才对他舍不掉忘不了的,其实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哈,我根本没有那么爱他。”
“妈呀!喻舒你开窍了!!”顾樱樱惊呼,“感谢天感谢地,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你脑子清楚的那一天!”
“你也这么觉得?!”喻舒心里突然一阵舒畅。
“当然了!我早这么觉得!”顾樱樱斩钉截铁地说。
挂了电话,喻舒突然觉得,十多年来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
她摸了摸犹有余温的唇,抄起包果断请了假,她要去医院!
聂易植的话还在耳边,“你看,我们连吻都这么契合,所以,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很多人都看见那个漂亮的女孩笑靥如花,一路小跑飞进了电梯。
喻舒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她花了十三年时间犯了一个大错,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让她以最好的姿态遇见最好的人。
15
聂易植心里有些忐忑,可他不后悔,他不能等了,他真的怕了,他怕有一天杜千翼万一看到喻舒的好,一想到那两人在一起,他就恨不得提刀砍人。
正琢磨呢,病房门被推开了,喻舒进来了。
聂易植眼睛一亮,赶紧就要爬起来,却突然眼尖地发现喻舒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他愣了愣,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了?”
喻舒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他,那手微微抖着,她说,“你助理给你办住院手续的资料,听说你要出院,让我带给你。”
聂易植脸色愀然大变。
谈判桌上巧舌如簧的聂总,一时间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我很好奇,耍我你开心吗?”喻舒感到一阵酸楚,“要不是看到您身份证知道您的生日是上个月,要不是看到您的化验单上有那么多的过敏源,要不是我去找你的好朋友问明白,我现在还跟个傻子一样被您聂总戏弄,像耍猴一样被你和你的好兄弟围观!”
聂易植颤声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所以就骗我?!”喻舒声音突然拔高,“不吃甜不吃辣不吃葱姜蒜的是你!爱喝咖啡的是你!一直在养狗的是你!
有洁癖的是你!你有多少次机会你为什么不说,你眼看着我巴巴像条狗一样贴着你,还喜滋滋以为我离杜千翼唾手可及……”
聂易植忍住脑仁的嗡鸣,“你当时一蹶不振,我看不下去,我也不想骗你,我也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可那时候你心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你一心只想着杜千翼。”
“这么说怪我?”喻舒不怒反笑,鼻子酸得她眼热,“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懂我的感受……
我追了杜千翼13年,到后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了,我只知道这算是给我13年青春的一个交代,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多少次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再重逢,我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我胖还是瘦,杜千翼都不喜欢我。
我绝望过,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有一个人存在让我觉得杜千翼也不算什么,这人这么好,我却才看到,老天对我不薄。”
喻舒笑了笑,觉得胸口被谁一刀攮穿,就那么血淋淋地晾着,“可那人骗我……”
聂易植红着眼眶张了张嘴,他还能说什么呢,他除了一句“喜欢”,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骗了喻舒,他低估了喻舒对杜千翼的执念,他小觑了喻舒这十三年的卧薪尝胆,他忘记了那个女孩从三楼一跃而下的悲愤和屈辱。
他骗着喻舒,也给喻舒希望,当那个叫希望的气球越吹越大时,终有一天会炸伤那个抱着气球的女孩。
气球本身没错,吹气球的人才是罪人。而他聂易植,就是那个罪人。
有时候希望也是会伤人的。
喻舒扭头开门而去,那一刹她眼眶如血,希望破灭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她的心上人骗着他,而其他人像是看着一场猴戏,彻头彻尾的闹剧。
幸好,那些情啊爱啊的蠢话她还没说出口,还不算难看到家。
16
聂易植出院到岗时,外部审计时间已经到期,工位早已腾空。
那个意气风发的聂总吊着胳膊胡子拉碴回来时,众人着实惊了一惊。
他不是来上班的,他是来散伙的。
办公室里聂易植甚至反常地点了根烟,杜千翼和钱旭脸上都泛着死灰。
聂易植深深吸了口气,“倒也容易,我手里的股权优先对内转让,公司效益不错,想要的股东应该不少……”
钱旭坐不住了,“阿植你玩什么?!”
杜千翼咬了咬牙,“是不是因为我?”
聂易植只觉得一阵无力感从脚底升至头顶,“我还没那么混蛋,没别的原因,我就是累了,想歇一阵子……”
“你就为个女……”钱旭生生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他没有资格评论感情这个玄妙的东西,更何况是疯子聂易植的感情。
那次晨会从早上九点开到了中午一点,期间没人敢进去添茶倒水,只有人隐约听见里面有时在骂有时在哭。
好不容易会议室门开了,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钱旭当场就给人资打了电话,公派聂易植出国考察学习,为期一年。
据说一贯乐呵呵的钱旭当场爆了粗口,“你他妈聋了?!我再说一遍,就是聂易植!”
聂易植效率非常高,很快就交接了工作,收拾了行李。
离开那天,杜千翼和钱旭去机场送他,过安检时他走得决绝又潇洒,钱旭拉住他,咬了下嘴唇,“你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你怎么回事?”聂易植哭笑不得,“都拖着我半个小时了,你小子,这是存心不让我走,还是有事瞒着我?”
钱旭是个直肠子,当即一慌,“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嗯?你小子不对劲!”
在聂易植反复追问下,钱旭终于剁了下脚,认命似的低下头,“我给……给喻舒说了你要走的事,还有飞机的时间,我希望她能再劝劝你。”
聂易植喉结滚动了下,“你告诉她几点?”
钱旭脸色惨白,不忍道:“十点。”
为了留足劝解的时间,他硬生生说早了两个小时。
闻言,聂易植抬腕,12:15。
他扬起头,很久才平视钱旭,表情已平静到没有一丝皴纹,他笑了笑,“我走了。”
转身的那一刹,那被他逼退的眼泪,霎时落下。
17
杜千翼先回了,钱旭去停车场取了车,差点跟别人撞上。
好巧不巧,正是喻舒。
喻舒满头的汗,慌不择路从车上冲下来,连看都没看钱旭这个肇事车主一眼,扭头就往电梯跑。
“飞机已经起飞了。”钱旭的声音追了过来。
喻舒腿一软,突然像被钉在原地,钱旭看着她的脊背,一时间抖得那样厉害。
咖啡馆里,钱旭苦笑了下,“他蛋类过敏,你知道吗?”
喻舒已经红了眼。
“可他只想在生日那天,吃到喜欢的人亲手做的蛋糕。你那蛋糕8寸,他一个人吃完了。
半夜里他连气都上不来,我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起了一脸的疹子,头肿得能有两个大,那时我不知道这蛋糕哪来的,我骂他没脑子不知道过敏会死人吗,他这傻叉,居然说就是毒药,他也乐意。”
钱旭缓了口气,哑声道:“他说生日不就是图个开心嘛。我吃这个,很开心。”
“我们仨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但从来都是谁也不服谁,从小什么都较着劲,玩弹珠输了都要恨上好几个月。
可在你这事儿上,阿植输了个彻底,他心里肯定气疯了,恨得要命,可有那么一天他喝醉了,借着酒劲求千翼,让他配合着演戏……我当时都吓着了,因为他用的词真的是‘我求你’。”
钱旭说得很平静,喻舒竭力忍住眼中的泪,却最终未能如愿。
钱旭说完了又自嘲一笑,“算了,说这些也挺没劲的,他走都走了。”
说着,钱旭拿了手机和钥匙就要起身,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千翼吗?喜欢到可以忽略一个这么爱你的人。”
喻舒第一次告诉别人当年那番少女心事。
那天钱旭是凌晨才到家的,跟喻舒分开后他不放心,兜兜转转找到喻舒时,她已经在酒吧喝得大醉酩酊,钱旭送喻舒回家,一路听她哭了笑笑了哭,絮絮叨叨无外乎一个聂易植。
钱旭庆幸自己是个话唠,很多事情在机场就那么聊开了。
喻舒没有撒谎,当年送出那封情书时,喻舒惶恐地低着头,杜千翼是漫不经心的表情,聂易植就接了那封情书,还笑着拍了拍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情书杜千翼随手就丢下了,聂易植却认认真真看着那情书,笑了。
那姑娘在情书里写,“反正你早晚都要谈恋爱,和我试试怎么啦?我的力气很大,可以一直帮你拧冰红茶。”这妮子真可爱。
原来一直就是聂易植,那写了“杜千翼”的球衣是聂易植临时借来穿的,喻舒爱上了在游泳池里救她的聂易植,却只记住了球衣上醒目的名字“杜千翼”。
他救了快溺死的喻舒两次,这不过是第一次。
第二次救人的前两天,他因过敏在病床上痛苦难熬的时候,他心爱的女孩问他为什么不来指导她,帮她去追自己的好兄弟。
那时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学校那次喻舒跳楼的时候,在对面楼上上实验课的聂易植看见了,手里的碳化钙险些就扔进了水里。
在化学老师的咆哮声中聂易植撒腿往楼下跑,他甚至不慎从三楼滚了下去,在他手脚并用往起来挣扎的时候,对面楼上的尖叫刺破耳膜,一瞬间像一把尖刀差点将他生生剖开。
骨折的他最终也没爬得起来,他最终也没能告诉那个胖女孩,你很可爱,你不是没人要,我想喝你的冰红茶,我想问你还记得幼儿园那个比你还胖的小胖墩儿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8
圣诞刚过,积雪未消,鹅毛大的雪花又落了下来。
一片白雪中,这个黑发黑眼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他仰头看着市政厅塔尖巍然屹立的铜像威廉佩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大的圣诞树还没来得及拆,装饰物已经有些破损,他蹲下身捡起一只铃铛,盯着看了很久。
“聂易植!”
费城的风很大,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笑了笑,把那铃铛揣进了大衣口袋。
“聂易植!”
这次他听见了。
风雪吹得他鼻子发酸,他忍住鼻腔里近乎疼痛的酸涩,缓缓回头。
一片风雪中,那人一身红衣,鼻头也红扑扑的,笑着跳着挥着手,她的身后正是那句有名的红色标语:“ILOVEPHILLY(我爱费城)”,她刚好挡在PHILLY前面,变成了“ILOVE喻舒”。
隔着雪花,聂易植红着眼睛看着喻舒,看着那个耀眼的love,很久很久,他缓缓解开大衣,敞开衣襟,张开怀抱,无声温柔地笑了。
只要是你,多晚都没关系。
单身三十年,男神手把手教我恋爱,最后却把他教成了我男友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漫天风雪,我都去接你。(原标题:《初恋修正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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