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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里的江枭孤傲薄凉不好惹而陆知鸢却与他恰恰相反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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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挽镇是一个北方偏南的小镇,这里没有城市的霓虹,也没有拥挤的车辆,但是有古蔓有青藤,有湛蓝的天,也有轻柔的云。
被山水环绕的清挽镇不大,整个镇一共六条街,街后房子的后面都有一条不足两米的清澈小河,每天早晚六点,会有穿着麻衣的老者划船经过。
三月的天,晨雾笼山罩水,街上一片冷清,一辆银色七座SUV停在三号街的街口,随着后座车门打开,一只黑色短靴先着了地。
穿着一身青蓝色三件套呢子衣的陆知鸢从车上下来,雨伞撑开,她走到副驾驶边:“谢谢刘叔。”
甜软声音带笑意,听在耳里,让人舒适。
车里的人温声叮嘱:“路滑,走慢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知鸢颔首应了声好,继而转身。
三月的清挽镇,半夜起的雾,要到第二天晌午才能完全散去。陆知鸢手举雨伞,走在略有湿滑的青石板路上。
这不是陆知鸢第一次来清挽镇,第一次来是一个月前的旅游途经,第二次来是一个星期前,那趟是专程过来租店铺,从今天开始,她便要在这个小镇住下了。
站在三号街12号店铺门前,陆知鸢低头拂了拂青蓝色呢子大衣上沾着的露水,这才轻轻敲了敲门上悬着的圆形铜制门环。
门很快就开了。
“张阿姨。”
“小陆来啦,”房东叫张平慧,今年五十多岁,一开口,眼睛就跟着笑:“快进来快进来,今天这雾可大着呢!”
陆知鸢收起手里的雨伞,轻步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再张口,张平慧就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挥了挥手说:“上周你走了以后啊,我就把房子给你收拾出来了,昨天你跟我说今天要搬过来,我就又给收拾了一遍,你看看,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跟我说。”
陆知鸢没有去看:“已经很好了,张阿姨,麻烦您了。”她一张口,唇角就会上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不麻烦不麻烦,”张平慧拉着她的胳膊往院子里走:“还有里面你留着住的那两间,我啊,也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
清挽镇的沿街店铺虽说是店铺,但店里的后门一开就是院子。
四十平左右的院子里,东墙一棵枣树,西墙一棵石榴树,院里还有个不大的小菜园,菜园旁边有一个手压井,井的北边还有一个圆形石桌。
张平慧住后面朝南的两间主屋,陆知鸢租的是东墙两间房。
“要不是你跟我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啊,我还真舍不得把里面的家具给卖掉。”
陆知鸢看的出她脸上的不舍:“抱歉啊张——”
“没事没事,”张平慧摆了摆手,脸上可惜和不舍转瞬即逝:“女孩子都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阿姨都理解的,再说了,你这模样和气质,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陆知鸢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便笑笑将话题岔开:“上午十点,我那些东西才会送来,到时候还要麻烦张阿姨帮我看看,怎么摆放合适。”
“小事小事,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陆知鸢颔首又道了谢。
近九点,街上的店铺才陆陆续续开了门,自行车的摇铃声,孩童的嬉戏声接踵传来。
六号街算是清挽镇的休闲娱乐街,说是休闲娱乐,其实多是一些小餐馆,和其他五条街不同的是,这条街都是两层小楼。
街头有一家网吧,门口,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被露水打湿的青石板路上。
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尽管低着头,可是站的笔直,黑色的冲锋衣,黑色裤子,四肢修长,一身利落。
一辆有些年头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路口。
车里的人压下腰往副驾驶落下的窗外喊了声:“枭哥!”
男人抬脸,黑色碎发垂落额前,高鼻梁,薄唇,脸部轮廓似炭笔一笔勾勒,线条挺拔,桀骜难驯的一张脸,透着几分慵懒的颓。
他抬脚走过去,车门打开,一身三月清晨里的寒气将车内的暖流稀释的干干净净。
雾气还没散,车在青石板路的地面上开的不快,开车的人叫张北:“枭哥,你坐几点的车?”
“九点四十。”声音磁性低沉。
张北舒了口气:“那就好。”
默了会儿,张北又问:“还是明天晚上回来吗?”
男人凸起的喉结闷出一声低“嗯。”
“那我几点接你去?”
随着男人薄唇张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说完,他阖上眼,立体的轮廓被窗外雾色拢的模糊。
“别呀!”张北眼看窗外:“从这到车站又不远,你说一声,我麻溜的!”
男人没说话。
张北扭头看了眼,知道他看了一夜的网吧没怎么睡,很有眼力见地没再问。
到了车站,男人掀开眼皮,沉声交代:“一二楼都看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夹在腋下的黑色鸭舌帽往头顶一戴,开了车门就走了。
清挽镇交通不算便利,想来这里旅游需要坐车到洪襄县再转五十分钟的公交才能到。
男人叫江枭,不是本地人,家在六百公里外的海番市,是三年前才来的清挽镇。刚刚那两层小楼,一楼网吧,二楼桌球室都是他开的。
进了车站,江枭戴上口罩,去售票口买了一张去市里的车票。
回去的路上,张北接到了在网吧负责收钱的小野的电话。
“我哥走了吗?”
张北“嗯”了身,没好气:“昨晚你干嘛去了,让枭哥帮你守一夜,你好意思吗你?”
“我这不是家里有点急事吗,”解释完,小野又问:“我哥走之前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小野声音焉耷耷的:“那、那等我哥回来,我给他赔不是。”
“不是因为你,明天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北叹了口气:“回去再说,我开车呢!”
十点后的清挽镇才陆续开始有三两游人,陆知鸢租的三号街全是卖手工艺品的,是除了六号街的餐馆外,游人最多的街道。
琳琅作响的声音里,两辆蓝色货车停在了街头,一个魁梧男人手持电话,从驾驶室跳下来。
“陆小姐是吧,这街我们的车进不去,给你搬过去的话要加钱。”
陆知鸢从院子里的房间里出来:“麻烦你们等两分钟,我马上过去。”
看见张平慧坐在石凳上,陆知鸢朝她笑了笑:“张阿姨,车来了,我过去看看。”
张平慧站起来:“要我去帮忙吗?”
“不用了,有师傅在。”
说完,她开了店铺的后门,脚步轻盈走了出去。
朝街的双开木门开了一扇,随着门上的铜圈响出清脆,对面几家店铺里随机有好几双眼睛看过来。
这条街都是当地的妇人看店,没什么客人的时候都爱聚在一起话家长里短。
“就是这个,上周过来租老张家房子的。”说话的是斜对面卖一些手工首饰的妇人李明艳。
“哎哟这身段,那大衣颜色可真好看!”接话的是对面卖手工绣的李婶,一双眼直直盯着转身将门轻轻关上的背影。
待陆知鸢转过身来,眼神不经意撞上对面,轻薄刘海下,一双精致的眉眼,露温柔,藏清冷。
陆知鸢朝对面偷看她的几个妇人颔首浅笑。
直到她转身,李婶才按住突突直跳的心脏:“我的天,这长相......”她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眼看陆知鸢已经走了几米远,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影随即从对面闪了过去。
院子里,张平慧又坐回石凳上继续剥着蒜。
听见细碎脚步声,她抬头皱眉:“你俩鬼鬼祟祟干嘛呢!”
李婶猫着腰溜进院子里:“刚刚那个穿青绿色大衣的姑娘是不是上次你说的租你家店的那个?”
张平慧抿嘴笑:“怎嘛,看见啦?”
李婶啧啧两声:“真俊,我还第一次见这么俊的姑娘,”说着,她往后瞅了眼:“这姑娘什么来头,那气质那身段,不像跑来咱这挣这种小钱的人呐!”
“茶叶,”张平慧拍掉手上沾着的蒜皮站起来:“你俩少打听人家啊,人家姑娘手气阔绰着呢,你可别把我这财神爷给吓跑了!”
李婶的女儿张沐然勾着脑袋,眼睛瞪的老大:“她不是来勾我家枭哥的吧!”
李婶一个巴掌拍女儿头上:“什么你家你家的,姑娘家家的害不害臊!”
张沐然揉着脑袋瓜子,扁着嘴咕哝:“我不管,她要是敢勾,我就、我就——”
李婶一把将她搡到了一边:“你就什么你就,那狮子——”她突然收口看了眼东墙的门,这才压低了几分声音低斥一声:“回家去!”
张沐然噘着嘴不想走,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西墙的门,又问:“婶,他昨晚是不是没回来——”
李婶一个跺脚:“还问!”
眼看自家女儿一步三回头走了,李婶这才又问:“那姑娘有没有男朋友啊?”
张平慧立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你可别想了,人你也看见了,人家哪会看上咱们这儿的粗野爷们!”
李婶撇了撇嘴:“我那个侄子也不赖好吧,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呢!”
张平慧不和她争,笑开她玩笑:“那没事你把你侄子带来给人家瞅瞅?”
李婶瘪了瘪嘴:“带就带......”没等她把话说完,几声粗犷的男声传来——
“这儿是吧,行行行,门够宽,能进......”
【作话】
日更凌晨24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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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双C,甜文。
男主先动心,女主不是撩精,属于撩人不自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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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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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一签就是三年,所以陆知鸢这趟搬来的东西很多,两车的家具电器,两车店里用的东西。所有的东西搬完,陆知鸢这一收拾就收拾到了第二天晚上。
收拾完房间里的东西,她又回到前面的店里,转悠了两圈,她又将门打开,一出一进间,还是觉得那张双色金丝楠木茶桌放在南墙不合适,把北墙的两盆花架移开,陆知鸢后退到门口又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觉得要把茶桌挪到北墙边。
可惜茶桌太沉,光是一个边角,她都挪不动。开了虚掩着的后门,见后屋的灯还亮着,陆知鸢便想着去找张平慧来帮忙,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身后金属圈碰撞的声音。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街坊四邻进来,借着送糕点,送自家编织的小玩意上门来瞅她两眼,看看这个外地人怎么就跑来这山野小镇开起了茶叶铺子。
虽然陆知鸢知道自己已然成了别人饭后的‘谈资’,但她总是笑脸对人,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
可开门进来的男人头戴鸭舌帽,口罩遮面,一身黑色.....
眼下已过晚上九点,这人的穿戴和周围人家的朴实打扮大相径庭,眼看对方进来后还直接将店门关上,陆知鸢脸上露出戒备,迎上去两步,温声开口。
“你好,请问你找谁?”
男人转过身来,被口罩遮住的一张脸上,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眉眼。
他没有像陆知鸢刚刚打量他那样打量回去,目光淡淡从陆知鸢脸上扫过一眼后就径直走向后门,直到越过陆知鸢,他略为低沉的声音才从口罩里闷出来。
“我住后院。”四个字,因为敞开的后门,有一半沉在了浓谧的夜色里。
当初陆知鸢租院里房子的时候最先看上的其实是西墙两间房,原因很简单,只是觉得门旁那颗石榴树很漂亮,可是房东说西墙有人住了。
想着这人应该就是那个住在西墙的男人,陆知鸢微悬的心落了地,可也因为心里对人生出的怀疑和戒备,让陆知鸢脸上生出几分尴尬,眼看人走进了院子,陆知鸢提到心口的“抱歉”又给咽了回去,当她探出脑袋往西墙看去的时候,正巧那人也扭了一下头。
目光第二次对上,陆知鸢心里一咯噔,忙将脑袋缩了回来,想到自己此时鬼鬼祟祟的样子,再想到街坊四邻对她的好奇,陆知鸢忍不住抿嘴笑了。
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陆知鸢这才回过神来,再次看了眼后屋的窗户,想到明早店铺就要开张,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去找张平慧来帮忙。
张平慧是个热心肠,听说她要移桌子,答应的也爽快,可家里就她一个女人,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儿子也在外上学。
张平慧绕着那长方形的茶桌转了两圈,虽然她是个粗人,但也一眼就能看出那张桌子是个贵家伙。
想到刚刚经过院子时,西屋的门缝里亮着灯,张平慧眼皮一掀:“你等着啊,我去喊人来帮忙。”
院子里,张平慧站在西屋的门口,“叩叩叩”地敲了好几下的门,门才从里面打开,江枭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已经脱掉,不过里面仍是一件黑色的卫衣。
“有事?”
这个租客在她这院子里住了少说也有三年了,张平慧就没听过他一句话超过五个字的。
不过他那张冷脸,张平慧早就见怪不怪,她笑着说:“来帮忙搬个桌子,我们两个女人搬不动。”
江枭这才缓缓将脸上的口罩拿掉,精致的一张脸上满是不情不愿的表情。
张平慧“哎呀”一声:“就刚刚店里那姑娘,你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她朝后面指了下:“以后人家就住你对门,一个院里的,多照应照应。”
江枭眼神越过张平慧看向对面的东墙,刚好陆知鸢从店的后门里出来,整个人就这么涌进了他眼底。
院子里没有灯,那人站在后门投出来的一束光里,一身青蓝色的衣服,微卷的长发拢在肩膀两侧。
两分钟前还用一双警觉的眉眼看他,这会儿需要他帮忙了,眼波倒是柔软了。
江枭可从来都不是个热心肠,可被两个女人,四只求助的眼睛盯着,这忙若是不帮,到显得他过于小气了。
视线从那束光里收回来,江枭抬脚走进院子,双脚踩进那束光里的时候,他闻见了不属于这个山水小镇的清淡茉莉香。
他双脚有那么一瞬的停顿,但也只是一瞬。
陆知鸢随他身后进了店,又快他几步走到茶台旁,没等她开口,前脚跑进来的张平慧就抢先她开口了:“一张桌子而已,给挪到北墙就行了。”
江枭扫过去一眼。
双色金丝楠木茶台上是玄武石茶盘,漆面细腻如玉,抽屉面板上是花鸟浮雕,配的五把座椅,座椅上还有寓意吉祥的牡丹花雕刻。
这一张桌子的价钱怕是能抵上这两间店面五年的房租。
视线从茶桌移到旁边的青蓝色衣摆,而后,视线徐徐而上。
头顶的白炽灯刚好打在她脸上,一张娇柔明媚的脸上,唇红齿白,唇角微弯。再往上,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清挽镇从不缺这种让人心生平静的温润柔软,小桥流水、轻雾细雨,处处可见,时时遇到。
可又和她整个人携带的温柔不太一样......
陆知鸢不是没被人这样盯着打量过,可他看她的眼神,探究里还带着审视,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一向不避讳被人打量的陆知鸢就这么被他看的偏开了视线。
不过江枭也没打量她太久,视线收回来的那一瞬,他抬脚走到茶桌前。
到底是男人,两手一抬,两只桌角就离了地。
陆知鸢怔了一下,目光落到他青筋微涨的手背,蓦地,她唇角一弯,险些笑出声来。
就说这茶桌很重嘛,昨天可是四个男人一人一个桌角抬进来的。
江枭扫过她唇角的笑,而后目光偏转到张平慧那儿,他朝对面扬了点下巴:“你们过去。”
他一面,陆知鸢和张平慧一面,随着茶桌轻移,“刺啦”声从两个女人那边传来,江枭又多用了几分力。
茶桌这才颤颤巍巍的从南墙移到了北墙。
陆知鸢缓出一口气的时候瞥了眼旁边的张平慧,看见她因为使力而憋红的一张脸时,陆知鸢语带歉意地说了声“谢谢”。
刚想再把这声“谢谢”说给对面,就见那条利落修长的黑影已经走到了门口。
陆知鸢忙转身从柜子里给张平慧拿了一个银白色盒子装着的茶叶,张平慧忙推回去:“我哪懂喝茶呀!”
陆知鸢硬塞到她手里:“您要不喝,给叔叔喝也行。”
张平慧便没再客套,笑着道了谢。
把张平慧送到院子里再转身回来的时候,陆知鸢看了眼西墙的房门,心里正犹豫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她回到店里,轻轻关上后门才接通。
“奶奶。”
“今天一天也没给奶奶打电话,店里忙的怎么样了?”
“已经忙完了,明天就可以打开门做生意了,”陆知鸢看了眼挪到北墙的茶桌:“奶奶,茶桌太贵重了。”
“一个桌子能贵重到哪里去,你喜欢就行。”
陆知鸢垂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椅背上的牡丹雕花:“我很喜欢,谢谢奶奶。”
“也不早了,早点休息,一个人在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给你刘叔打电话。”
陆知鸢乖巧地应了声“好”。
又几句叮嘱后,电话挂上,手机屏幕退出通话界面,陆知鸢看着用作桌面背景的一张合照,指腹轻抚老人花白的头发后,她又笑着说了句“奶奶晚安。”
手机收回口袋口,陆知鸢扭头看了看东西两面墙的玻璃摆柜,最后走到西墙的柜子前,从玻璃橱里拿出一盒绿色的茶叶。
可是等她再回院子,却没从西墙窗户看见亮光。
陆知鸢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十点十分,这么早就睡下了吗?
在门口踌躇了会儿后,陆知鸢回到店里,把灯关上后便回了东墙自己的屋子里,门关上前,她眼睫轻抬,又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耳边响起上午几个中年女人在院子里说的悄悄话——
“我听人说,昨天在车站看见那人坐车去市里了。”
“去就去呗,再也别回来才好呢!”
“你看你,人家又没得罪你。”
“没得罪我,那别勾我们家姑娘呐,一头野狮子!”
“哎哟,到底是人家勾你家姑娘,还是你家姑娘没事往人家网吧里凑啊!”
“你少扯舌头......”
正巧那时,她回屋经过那两个妇人身边,对方看见她,这才咳嗽了两声,猫着腰从石桌前溜走了。
野狮子,为什么要喊他野狮子呢?
直到下午,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来她店里转悠,张平慧操起院子里的扫帚将两人赶了出去,而后交代她,以后再看见那两头野狮子一定不能软,不然要被欺负。
所以他在那些街坊领居眼里和那两个不务正业的‘野狮子’是一路人?
可是他看着不像一个坏人啊!
只是......
不爱笑。
【作话】
“野狮子”在这里是清挽镇当地的一种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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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式的四合院,卫生间都是在外面。
清挽镇依山傍水,早晨的凉气很重,尽管陆知鸢起床后就裹了一件厚实的绒质睡袍,可门一开,迎面的凉风还是让她打了一个喷嚏。
出了卫生间,陆知鸢吸了吸鼻子,回屋里拿了一个白色塑料盆,去了井边的水桶里舀了两勺凉水。
也就是那时,西墙的房门开了。
江枭穿着一件圆领的棉质卫衣从门里走出来,因为刚睡醒,他两眼还微微阖着,手里和陆知鸢一样,也端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盆,不过盆里还有一个白色的杯子和牙刷。
陆知鸢缓缓直起腰,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她的目光一直定在江枭的脸上,但对方却好像没看见她。
“早。”
很轻的一个字,却把江枭吓的一个激灵,两个肩膀一惊,穿着一双黑色棉质拖鞋的两脚还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么一吓,陆知鸢也跟着吓了一跳。
可下一秒,又因为看见他左耳上方翘起的一咎头发而笑了声。
江枭眉心皱着,冷飕飕的一双眼定在她笑意明媚的脸上,直到把陆知鸢嘴角的弧度看下去。
“笑什么?”声音凉人骨。
陆知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喜欢本着脸,被他一句比这早晨凉气还重的语气‘吓’的,她咬了咬唇,朝他左耳朵方向指了下,很小声地说了两个字:“翘了。”
接着就听见对方哼出浅浅一声气音,而后是一句:“你要不要回去照照镜子?”
陆知鸢愣了一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就是那短短几秒,江枭已经弯腰从水桶里舀了一舀凉水到盆里。
大概是忘了盆里还有牙刷和杯子,看着那舀水将水杯打翻,江枭愣了一瞬,也不知当时是什么心态,可能是冷,可能是烦,他就那么端着不能再刷牙,又不够洗脸的一点水转身往回走。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陆知鸢两个肩膀被震的一抖。
步履匆匆回了屋,照了照镜子,没发现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后,陆知鸢扭头看向窗户,刚想扁嘴,突然又想起水盆还在井旁边没有拿回来。
结果回到井边刚端起地上的水盆,还没来及转身,西墙的房门又打开了。
陆知鸢看过去,他穿的好像还是昨天晚上回来穿的那一身黑色衣服,只是没再戴鸭舌帽和口罩。
陆知鸢的店是这个院子唯一的出口,眼看他要去开店的后门,陆知鸢忙喊住他。
可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能朝他“嗳”了声。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江枭扭头看过去。
端在手里的水盆又被放到了地上,陆知鸢小跑过来:“你等一下。”
她回屋把昨天的那盒绿色茶叶拿了出来,江枭没有接,视线从她手里移到她脸上,和平时那双冷沉沉的眼神不同,他眼带戒备和不解:“什么意思?”
陆知鸢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哪怕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她也是想还回去的那种:“昨天晚上谢谢你的帮忙。”
帮忙搬下桌子就送一盒茶叶,江枭在心里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不过他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我不喝茶叶。”
说完他就开了后门走进店里。
茶叶没送出去,陆知鸢抿了抿唇,眼眸转了几圈后,她唇角又弯了少许。
不喝茶叶也没关系,她店里也不止只有绿茶。
*
四合院的房子多有生活上的不便,虽说东西两边都有一个卫生间,但是没有多余的厨房。
来租房子的时候,张平慧就跟陆知鸢说过,她如果做饭可以用后面的厨房。
不过厨房对陆知鸢不重要,因为她不会做饭。
这么多年,陆知鸢早餐一直都是一杯牛奶两个水煮蛋,把两个鸡蛋放进煮蛋器里后,她便去换了身衣服。
张平慧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陆知鸢在扫门前的青石板路。
今天晨雾不浓,可青石板路还是落了一层湿滑。
张平慧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她在自家地里刚摘的蔬菜,“这地也不脏,不用扫的。”
陆知鸢笑笑:“我是想在门口铺个进门毯。”
张平慧“哎哟”了声:“那要不了一会儿,毯子也被踩脏了呀,那你还不得一天到晚地洗呀刷呀的?”
“不会,”陆知鸢指着门里侧刚拆开的红色小毯:“这种材质的抖抖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人跑到了门口,张望了一下门口墙上的门牌号,又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最后扫了眼张平慧和陆知鸢:“你好,这是三号街12号的店吧?”
陆知鸢点头:“请问你是......”
男人笑容憨厚:“我是来送花篮的,一位姓艾的女士从我这订了八个花篮,让我给送过来。”
听到“艾”姓,陆知鸢心里了然:“那麻烦你了。”
结果八个花篮刚摆好,又有两个高瘦的男人抱着快有一人高的花篮站在门口。
“你好,请问这是陆女士的店吗?”
陆知鸢忙走过来:“是。”
“这是另一位陆女士让我们送过来的,”男人看了眼门口:“一共六个花篮,您看是放在哪?”
陆知鸢看了看门口,两侧若都摆上八个花篮,那就要挨到隔壁的店了,陆知鸢回头看了眼:“先放店里吧!”
八点不到的小街上,还没有游人,多是当地的住户。
一个接着一个插着鲜花的花篮,从街口被抱到位于街中央的店铺里,很多人都过来凑热闹。
窃窃私语里,一位穿着墨蓝色中山式大衣的古稀老人从街口向这边走来。
老人头发花白,但步履优雅,由一位中年男人搀扶。
张平慧就站在门口和对面的李婶说着话,李婶拽了拽她的胳膊:“那老太太是不是来找你家租客的?”
张平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巧,陆知鸢从店里出来,准备再将门口的八个花篮拿进屋两个。
“鸢鸢。”
陆知鸢循着声看过去,淡淡然的一双眉眼瞬间就弯了。
“奶奶。”她小跑着迎过去,拉住老人的手,她开心地原地蹦跶了一下:“您怎么来了呀?”
老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自然是来给你捧场的呀!”
陆知鸢笑着提了提肩膀,视线偏到旁边的男人,她又甜甜地喊了声:“刘叔叔好。”
被称刘叔叔的男人朝她点头笑了笑。
*
三号街的热闹传遍了本就不大的清挽镇,更是飘进了六号街街口两层小楼。
二楼的桌球室,江枭正闲来无事的一个人在玩着球,张北趴在球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刚刚在楼下听来的消息:“听说没,三号街街口停了一辆七位数的车。”
清挽镇多是张姓和李姓,负责二楼桌球室的张贺和张北都是当地人,张贺笑问:“一开头的七位数还是九开头的?”
张北比了个六,江枭双眼一眯,手里的球杆直捣向前,三角球盘瞬间被撞的四分五裂。
“开的好!”提声说完这句,张贺才又瞥了眼旁边:“哪个地方的车牌?”
张北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张贺呵笑了声:“听你这意思,上天堂买不起,下地狱总有人烧?”
鲜少露笑的江枭勾了点唇角。
张贺立马站直了:“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把咱枭哥给逗笑了,中午都请我吃饭啊!”
张北不给他一个人占便宜:“没我引出的话题,咱枭哥能笑?”
江枭走过来,把手里的球杆往张北腰上一戳,张北立马起身给他让位置,眼看一球入洞,张北又说了一条新闻,不过这句他可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揶揄了,五六分的正经里带着四五分的不确定。
“枭哥,听说你住的那个院子里住进去一个女的?”
这条‘新闻’可比上一个豪车吸引人了,把张贺和另一边站着一直不说话的小野都给引了过来。
偏偏江枭在听完他这句,半点反应都不给地又绕着半圈球桌。
张北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求知欲:“听说是个外地人啊?”
张贺凑上去问:“漂亮吗?”
张北扭头朝他一脸严肃地竖起大拇指:“听人家的描述,再用你的话来说——”
张贺眼睛都要崩出火星子了:“绝了?”
刚弯下腰的江枭朝斜对面的两人窜了一个眼神,目光收回的那一瞬,手里的球杆一伸一缩,一球撞开两子,停在了张北趴着的胳膊前。
张北还趴在那儿,和张贺在那打趣:“不然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咱俩去瞅瞅?”
“行——”
“张北。”
两人一起扭头。
江枭抬脚绕桌走了半圈,语气淡淡地提醒:“楼下不用看着?”
张贺一个手背甩在了张北的胳膊上,张北瞬间直起腰:“去,我现在就下去!”
说完他人就溜没影了,张贺左转一下身不是右转一下身不是的,最后话题一岔:“枭哥,我给你倒杯水去!”
江枭把手里的球杆立到墙边,看了眼总爱跟在他身后却话很少的小野:“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小野正在分神,反应慢了半拍,一个“啊?”接着一个“哦”:“人老了,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难受的,”他连摇好几下头:“没事。”
江枭低“嗯”一声,随口的语气里又有几分认真:“有需要钱的地方就跟我说。”
小野听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傻笑了两声:“哪用得着我掏钱啊,我可是老小。”
江枭坐到旁边的收银台里,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别人掏是别人的,你掏是你的。”
打火机啪的一声窜出火苗,燃了他咬在嘴里的烟。
就吸一口,他眉心就拧出了褶。
正好张贺端着个一次性水杯过来,看见他眯着眼在看烟盒,又瞧了眼他夹在指间的烟,手里烫手的的水杯都没来及搁下,他一个伸手就把江枭手里的烟抢到手里,然后往地上一扔一碾。
江枭斜着眼尾盯着他看。
张贺笑的尴尬:“昨晚一个小孩在这玩的时候抽的,估计是想抽烟还没钱,就买了这种劣质烟,走的时候啊也不敢带走,就让我给他收着,说下——”
眼看江枭看他的眼神不对,张贺收了余下的话,眨了眨眼,然后就听——
“楼下未成年人禁止进入,是你不识字还是我贴着玩的?”
【作话】
住同院,门对门,近水楼台。
第四章
“楼下未成年人禁止进入,是你不识字还是我贴着玩的?”
声音沉的让人头皮发麻。
滚烫的热水隔着薄薄一层塑料,烫的张贺指腹都疼了,就那,他都没敢放。
“是、是住我们家隔壁的狗崽子,”不知是怯于江枭的质问还是指腹间的疼,他抖着声解释:“开始的时候我撵他来着,撵不走,求了我好半天,说就玩一局,我,我都没收他钱!”
旁边的小野虽然话不多,但非常有眼力见,看见江枭瞥了眼张贺捏着水杯的手,他才伸手去把那水杯接过去放在了江枭的面前。
滚烫的水杯离了手,张北这才轻“嘶”了声,两个指尖边背在身后捻着,边好言去消江枭的气:“下次我再也不会放他进来了!”
眼看江枭的眼神还定在他脸上,张贺又信誓旦旦追了句:“就是天皇老子,只要没成年,我也不会放进来了!”
旁边的小野没忍住,抿着嘴角在笑。
江枭这才收回眼神。
见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张贺茫然地眨了两下眼:“枭哥......”
江枭这人有一点好,不太喜欢记事,有些话,说过就说过了,他不会一直揪着。
“我回家拿个东西。”
张贺跟在他身后:“中午我在6号订了位置,到点了给你打电话。”
江枭“嗯”了声:“少点两个菜。”
*
今天是周六,来清挽镇的游客比平日里多了不少,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那些茶余饭后的热闹早就随着游客上门而散了去。
大概是因为门口摆了不少的花篮,又或者六条街就只有陆知鸢这一家茶叶店,所以上门的客人陆陆续续不间断。
时不时的,也有伸手阔绰的从她店里带走几盒价格不低的茶叶。
陆知鸢不似有的店主那般吆喝,也不会跟在客人身后一一介绍,只是在客人进门后,她轻柔说上一句:“有需要随时喊我。”
然后她便安安静静坐在北墙边的金丝楠木茶桌前,泡着茶。
奶奶只在她店里待了半个小时就走了,江枭回来的时候,陆知鸢正站在西墙,手里拿着一盒茶叶在给客人介绍——
“它是茉莉花熏制的,所以香味比较持久。”
说完这句,陆知鸢扭头看过去一眼,不过视线没有和江枭的对上,顺着他眼神,陆知鸢看出他眼神停留在了自己手里。
不过也就短短几秒,没等陆知鸢和他打招呼,江枭就越过她身后去了院子。
看见院子里摆放的两排花篮,江枭目光又停留几秒,最后实在没忍住,走过去。
被圆形配叶包圈的花篮里,有向日葵,也有粉蓝色的绣球,但江枭的注意力却在零星点缀的几朵白里透粉的小花苞上。
是茉莉花没错,可是是粉色的,他还第一次见粉色的茉莉。
带着好奇,他伸手拨弄着只有他拇指大的花苞,可指尖拨弄解不了他的好奇心,他捏着花苞想扯下来,结果都没用力,花苞就掉了,落在了大簇的绣球上。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扭头看了眼店铺的后门,就是这么巧,陆知鸢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水壶。
看样子是要接水。
江枭一秒将那只做了坏事的右手背到了身后,眼神闪躲了几下,两脚脚尖往左挪一下,又往右挪一下,眼看陆知鸢朝他左手边的水桶走过来,他突然一个大步直直迈向后门的方向。
在陆知鸢疑惑的眼神里,他做贼似的溜回了店里,就要走到店的前门门口,一男一女两个客人进了店。
江枭从来不给人让路,哪怕走在街上,哪怕他是逆行。
但是他现在双脚往西墙偏,然后定住,他当然不是给人让路。
目光定在墙边的三个花篮上。
这几个花篮和院子里的花篮不太一样,散尾叶包圈,但是里面不是向日葵,而是红色扶郎和一些粉色香水百合。
目光梭巡了几圈,没找到刚刚那种粉色茉莉,不死心似的,他又后退两步看另外几个花篮。
刚刚进店的其中一位女客人走到他身边,歪头问:“你好,请问有今年的新茶吗?”
对方似乎是在跟他说话,江枭扭头看过去一眼,大概是眼神太过锐利,把对方看的脑袋瞬间回正。
见他不说话,对方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不好意思啊,我、我以为你是老板。”
老板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后门进来的。
“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听见身后轻柔的说话声,江枭鬼使神差地侧头往后瞥。
不过陆知鸢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看着女客人。
女客人走过去询问:“你是老板吗?”
陆知鸢点头,她一手拎着水壶的把手,一手护在壶身:“抱歉,刚刚去院子里接了点水。”
女客人说话也很随意,笑着说:“我刚刚...”说着,她还伸手指了指身后:“把另一个客人认成老板了。”
陆知鸢笑笑:“需要我给您介绍吗?”
站在花篮边彷如空气的江枭这才想起来这趟回来是来取摩托车钥匙的。
这时,门边的花篮那儿探出两颗脑袋:“枭哥?”
江枭收回视线看过去。
是张北和小野,当然,小野是张北硬给拉来的。
江枭走到门口,皱着眉问:“你俩怎么来了?”
张北朝他憨笑一声后,一双眼睛就开始往店里打着圈地扫着。
一男两女,都背着身子对门,他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结果脑袋上被挨了一个巴掌。
因为偷瞄,张北那腰猫的都快九十度了,扭头看见江枭正用一双冷阴阴的眼神盯着他。
张北瞬间直起了腰板,虽然他这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理由他在来时就想好了:“这不是到饭点了吗,张贺让我来喊你。”
这才十一点不到,哪来的饭点?
一嘴鬼话。
不过江枭懒得拆穿他,双手插进冲锋衣的口袋里,头一歪:“走了。”
直到走到街口,江枭才顿住脚,“你俩在这等着。”说完,他转身回去。
张北站在原地,想跟上去又被小野拉住:“枭哥说让咱俩在这等着!”
张北:“......”
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游客,江枭双手插兜,双脚迈的步子大,尽管他垂着头,可还是能吸引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走到店门口,刚刚进去的两位客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礼盒装的茶叶从里面出来。
江枭双脚顿在店门中央,一点没有让路的意思,站在女客人身后的男人瞥了眼他冷峻的脸,伸手拉着女客人的手腕,从江枭身边擦肩出了门。
江枭这才抬脚进去。
陆知鸢正蹲在东墙的玻璃柜前,在整理下柜里的东西。
她今天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呢子大衣,呢子大衣的后摆是分叉的款式,尽管拂着衣摆蹲下,可因为上身的动作,左侧的衣摆垂在了地上。
江枭的目光从进门寻到她以后就定在了那偶有摆动的衣摆上。
从前门到后门,大概五六米的距离,平时几个大步就迈进了院子,今天可好,步子莫名其妙多了不少。
直到他前脚迈到后门门口,陆知鸢都没有扭头看她。
这点警觉心都没有,还开什么店,东西被人顺跑了都不知道!
江枭收回眼角的余光左转去了西墙的屋子。
再出来的时候,他又瞥了眼院子里的花篮,不过这次他没再过去,勾在右手食指上的钥匙随着他脚步,一晃一晃。
走进后门,陆知鸢已经坐在了茶桌前,看见他,陆知鸢眼里有意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江枭没理她,几个大步迈到门口走到了街上。
清挽镇不是旅游城市,但有山有水空气好,很多无意经过这里的人都想来第二次。
也因为来看山看水的人越来越多,住在街上的人便把临街的屋子都腾了出来,卖一些特色的东西。
六条街里,就数三号街的工艺品店和六号街的餐馆饭店最热闹。
张北和小野跟在江枭的身后回了六号街街口的一楼网吧。
因为是清挽镇唯一的网吧,所以生意还不错。
坐到吧台里的小沙发里后,江枭就仰头后靠地闭上了眼。
昨晚他睡的晚,早晨醒的也早,这会儿开始犯困。结果眼睛闭上没一会儿,突然想起那粉色的茉莉花。
他闭着眼踢了下旁边的椅子腿。
网吧里一共两个收银,小野一个,还有今天轮班的李松。
李松扭过头来:“怎么了枭哥?”
“认识茉莉花吗?”
李松眨了眨眼,反应慢了几拍:“茉莉?”
江枭听他这语气,便没再说话,默了会儿,他又踢了下椅子腿:“给张贺打电话让他下来。”
一分钟都没到,张贺就跑下来了:“枭哥。”
江枭掀开厚重的眼皮:“什么时候吃饭?”再晚一会儿,他就不想睁眼了。
张贺看出他脸上的困意了,立马朝门外扬了个下巴:“那现在就去呗,我让老板先给咱们做!”
江枭却坐着没动:“别弄鸡,简单炒两个菜就行了。”
清挽镇随处可见农家养的土鸡,算是当地的一个特色,所以六号街家家餐馆里的头牌都是烧鸡公。
张贺挠了挠头:“我都点过了。”他点的还是一个四年的老公鸡,柴火烧都得烧两个小时。
听他这么说,江枭没再吱声,直接闭了眼。
张贺憨笑两声:“枭哥,你先睡着,好了我喊你!”
即便到了中午,三号街上的游客也不见少,陆陆续续的客人进进出出,陆知鸢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两点,刚坐下,张平慧从后门探头:“小陆,你还没吃饭吧?”
“张阿姨,”陆知鸢起身走过来:“还没觉得饿。”
张平慧这才站直身体,笑着伸手把一个白瓷碗递给她:“给你蒸了两个鸡蛋,你先垫垫肚子。”
陆知鸢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去:“谢谢张阿姨。”
碗底有些烫,陆知鸢把碗放到茶桌上,然后又回来:“张阿姨,这边有没有什么饭店可以订餐送餐的吗?”
张平慧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不会做饭啊?”
陆知鸢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看见她脸颊红了点,张平慧笑道:“你啊,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姑娘,估计平时都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疼的吧!”
陆知鸢笑意牵强,没否认但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我平时也都是一个人吃饭,以后啊,你就在我这吃!”
陆知鸢忙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张阿姨——”
张平慧也不是虚口和她客气:“干嘛,嫌阿姨做的不合你口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知鸢忙解释:“就是觉得太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一个人也是吃,多一个人啊,指不定我还能多吃点呢!”
陆知鸢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松开轻咬的唇:“那、那我给您钱行吗?”
张平慧皱起眉:“吃个饭说什么钱不钱的呀!”
陆知鸢骨子里也有倔性:“那您要不收钱,我就不好意思吃您做的饭了,”她也不想开口闭口都提钱,便又加了一句:“我这也不是吃一顿两顿的,我可是跟您租了三年的房子呢!”
见张平慧不说话,陆知鸢笑着拉住她的手,温柔的语调里多出几分软糯:“您就答应吧,我有些挑食,您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张平慧“嗐”了声:“行行行,那就收你的,这样你也不好跟我太客气!”
话说到这儿,店里又进了客人,张平慧拍拍她的手:“你先忙去吧,等下别忘了把鸡蛋吃了。”
然而陆知鸢这一忙就忙到了日落西山。
放在茶桌上的那碗鸡蛋羹早就凉透了气。可到底是人家的心意,陆知鸢去了店门口,左右扭头看了看街上。
人影稀疏,斜对面的店门都关了两家。
陆知鸢便把双开的木门关了一扇,另一扇虚掩着留了点缝隙。然后她把那碗凉掉的鸡蛋羹端回了房间,放进了微波炉里开了小火加热。
鸡蛋羹吃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电话一接通,那头喊了一声:“宝贝。”
【作话】
今天是鬼祟的枭哥。
第五章
来电是陆知鸢多年好友艾黎,陆知鸢含笑应道:“干嘛?”
电话那头,声音入耳清脆:“生意怎么样啊?”
今天的生意也很出乎陆知鸢的意料:“谢谢你的花篮,让我开门红。”
“那不错呀,我后天就回去了,回去就看你去!”
“好,”应完这声,陆知鸢浅浅皱了皱眉:“后天?你不是说这趟蜜月要半个多月吗?”
电话那头的语气顿时就不好了:“吵架了!”
“吵架?”陆知鸢愣了一下:“你俩怎么可能吵架啊?”
艾黎呵了一声笑:“你也被意外到了吧,别说你,我都没想到,这婚刚结,他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陆知鸢眼眸一顿:“什么意思?”
“以前从来没管过我穿衣服,现在可好,我就没一件衣服能入得了他的眼,穿裙子要管,穿高跟鞋也要管,他现在就恨不得我穿成个老妈子!”
听她这么一说,陆知鸢笑出了声:“就因为这个吗?”
“当然不止这个!”艾黎一整个大无语的语气:“我现在连个男人都不能多看一眼,这也就算了,他还不让别人看我,昨晚在酒吧,就因为人家多看了我两眼,他直接和人家干上了!一连三个酒瓶,把人家打出了脑震荡,度个蜜月都能度到警局,你说这传出来,人家还不笑死!”
说完,艾黎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所以你以后找男朋友啊,一定要擦亮眼,这男人啊,婚前婚后都是两副嘴脸!”
陆知鸢听的咯咯直笑。
她这一笑,艾黎说的更起劲了:“我不管他了,管不了,谁爱管谁管,机票我都订好了,他不愿走,我走!反正我是受——”
“走去哪?嗯?”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人声,让陆知鸢嘴角的笑意缓缓收住,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陆知鸢没有再拨回去,低头将鸡蛋羹吃完,她又回了店里。
有山有水的地方,暮色一沉,空气就凉了许多。
陆知鸢把门口的花篮一一搬到店里后,就把门关上了。
坐在了茶桌前,她把抽屉里的一个乳黄色的本子拿出来。
那是上午奶奶来的时候给她的,说可以留着记账。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个本子,硬面的右下角用烫金的工艺印了她的名字:【陆知鸢】
是奶奶的笔迹。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微微凸起的字迹,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轰轰”响。
像跑车的声音,炸人耳膜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知鸢放下手里的本子,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声音突然停了,没等她把门打开,就听见一句女声——
“枭哥。”
陆知鸢抬起的手缓缓落了回去。
双开的木门起不到任何隔音的效果,周围又静,外面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晰传进陆知鸢的耳朵。
“给你的。”
“......”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衬你.....”
“......”
三句话都是女声,除此之外,陆知鸢没有听到被喊的“枭哥”回对方一个字。
蓦地,陆知鸢肩膀一提,意识到自己站在门口像是在偷听,她忙转身,刚抬脚,又听见一句——
“枭哥。”
而后,极沉的两个字随着门开灌进来——
“走开!”
声音冰冷又强硬,听着让人心生畏意。
即便那两个字不是对自己说的,陆知鸢也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门关上的那一瞬,江枭的目光落在那条乳白色的背影上。
视线在她身后停留两秒,目光就要收回的时候,江枭看见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住了点衣服布料。
说不上当时是一种什么心理,明明想冷嘲她偷听人说话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这是她开的店,人家在自己的店里,算哪门子的偷听。
可心里又莫名堵的荒,以至于越过她身侧时,江枭用手臂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也没用多大的劲,就见陆知鸢一个趔趄地往左前方栽。
那条干了坏事的左胳膊反手一抓,把险些撞到墙边花篮的陆知鸢给拽了回来。
“谢、谢谢...”陆知鸢惊魂未定地缓出一口气,而后抽回了被江枭抓在掌心里的胳膊。
他手劲很大,刚刚被他撞的肩膀有点疼,被他抓着的臂弯也有丝丝缕缕的疼意。
见她又揉肩膀又捏胳膊的,还往后退了一步,江枭冷笑一声:“怕我?”
陆知鸢抬头看他。
他双眼皮的褶皱不明显,只有一道,这么眯着眼看人,黑沉沉的目光里带出浓浓的敌意。
陆知鸢偏开视线,支吾了一下:“没、没有。”
没有还往后躲?
江枭瞥了眼她并拢站着的一双脚,视线缓缓往上,落到她乳白色衣摆最下面的一点灰色。
想到上午回来时,她背身蹲在玻璃柜那儿的画面。
小小一团,难怪这么不经撞。
只身一人,买得起那么贵的金丝楠木茶桌,却跑来到这小地方开店。
女人,都这么奇怪吗?
就跟对面那家的女孩子一样,他都拒绝的这么明显了,还往他跟前凑。
脑子里乱想一通,想的他面露烦躁,然后脱口把之前提到嗓子眼的那句说了出来:“下次偷听完别人说话记得跑快点!”
陆知鸢猛地抬头,“我没有——”
可惜都没等她辩解完,江枭就侧回身走了。
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的确听到了的陆知鸢,看着灰阴阴的院子,扁了扁嘴,很小声地咕哝一句:“不讲理。”
他讲什么理,他都没跟女人说过这么多的话。
回到屋里,江枭也没开灯,往沙发里一歪,抱着胳膊闭上了眼。
院子里传来张平慧的声音——
“小陆啊,明早想吃什么呀?”
“张阿姨,早饭你就不用管我了。”
“那中午呢?”
“您看着做就行。”
“好嘞,那我就先做些我 的拿手菜,回头你要是吃不习惯啊再跟我说。”
......
你一句我一句,“吵”的江枭拿起旁边的抱枕压在了脸上。
直到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江枭才把脸上的抱枕扔到了旁边,结果走到门口,门一开,就见陆知鸢站在院子里的花篮边。
店后门开着,透白的光投在地上,她像昨晚一样,站在那束光里,抓着他的目光,逼着他看向那处光亮,还有光亮里的那条人影。
就在陆知鸢转神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砰”的一声闷响,震的她两个肩膀一抖。
声音是从西面传来的,可是窗户黑着.....
陆知鸢蹙着眉盯着那两扇黑漆漆的窗户看,刚准备收回视线,又一声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的声音让她眼睫一颤。
抹黑撞到盆架,把盆架都撞倒了的江枭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后。
人在看不见光的时候,耳朵会特别灵。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江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隔着一扇门,陆知鸢站在门口,手缓缓举起,下一秒,想到他在店里对她凶巴巴的表情和语气,她撇了撇嘴角,手又放下来。
由近及远的脚步声让江枭轻蜷的双手缓缓松开。
“啪”的一声,灯亮了。
他弯腰将倒在地上的盆架扶了起来,再去捡起卡在地上的水盆时,他眉心突然一拧。
他刚刚在怕什么?
他在自己的屋子里,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想到这,他把手里的塑料盆往盆架上一扔。
*
山里的天气时好时坏,昨天还白云朵朵的天,今天早上一开门,蒙蒙细雨就湿了一院子。
陆知鸢很喜欢雨天。
她放下手里的塑料盆,裹紧身上的睡袍,蹲在了门里侧。
山里的雨都和别处的不一样,微风一吹,绵绵细雨散成了雾。
她蹲着的位置正对西墙的门。
江枭把门一开,抬眼就看见了她。
本来陆知鸢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对面,可那条黑色的人影真的太扎眼了,好像任她目光再躲,他都能钻进来似的。
既然躲不开,陆知鸢干脆站起身回了屋里。
不想让他看出她在躲,所以陆知鸢没有关门,坐到窗边的书桌前,陆知鸢轻轻掀起窗帘一角。
这才发现他还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眼眸飘转几下,再看过去的时候,门口的人影却没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陆知鸢放下窗帘,回到门口,将门关上。
雨天会让人犯懒,想着下着雨,应该没有什么游客,陆知鸢又睡了个回笼觉,再起床已经九点。她照例吃了两个白水鸡蛋,又喝了一杯牛奶。
结果店铺的门一开,就看见一个女孩蹲在对面店铺的门口,一双圆圆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陆知鸢辨认了几秒,隐约记起她好像是对面李婶家的女儿。
陆知鸢朝她礼貌地笑笑,奈何对方给了她一记白眼,下一秒就见对方“腾”的站起身,转身前还给了她一记响亮亮的“哼”声。
陆知鸢低头笑笑,没记心上。
把店里的花篮重新抱回到店铺门口后,陆知鸢低头拂着衣服进门时,差点撞进一个黑色的怀里。
没等她避让,就见对方触电似的连退几步。
抬头见是他,陆知鸢短暂地怔愣了几秒,不过很快,她就弯起嘴角笑了笑:“你还没走啊?”
双扇木门就开了一扇,陆知鸢站在门口堵住了他的去路,江枭也没回她话,抬手往旁边挥了挥。
陆知鸢这才意识到自己挡着门,给了他一个抱歉的浅笑后,陆知鸢往里走了两步给他让了路。
转身的时候,陆知鸢看见对面那个跑回屋里的女孩又站在了门口,目光期期艾艾地追看着街上。
突然就想起昨晚在门后听到的女声。
再抬头,李婶已经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巴掌落到女儿头上时,她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又看又看,没出息的样!”
张沐然揉着脑袋,抬眼瞪人:“我就看,有本事你把我眼珠子给挖了!”
李婶一脚踢到她腿弯:“当我不敢是吧!”
张沐然被那一脚踢的,人当即矮了几分腰,却在下一秒,她凶巴巴地朝对面吼:“看什么看,坏女人!”
声音直冲人脑门。
陆知鸢弯腰想把地毯铺在门口,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是在吼她,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接着,李婶又一个巴掌甩到了女儿头上:“你吼谁呢,人家招你惹你了!”
张沐然咬着嘴唇转身,估计是心里憋了好大的气,越过李婶回屋里时,还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李婶抬着胳膊指着她后背:“你个臭丫头,还不能说了是吧!”下一秒,她立即换了张笑脸对着陆知鸢:“小陆,她刚刚不是说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陆知鸢已经把地毯铺好,她直起腰,朝李婶笑了笑,没有说话。
【作话】
陆知鸢:昨晚应该把耳朵捂上。
下一章,看看陆知鸢温柔面相下的三分烈...
第六章
清挽镇的雨一飘就能飘好几天,江枭也没打伞,薄雾伴细雨,把他孤傲的人影拢的影绰模糊。
回到店里时,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打湿了,软趴趴地贴在头上,让他那张冷然的面部轮廓多了几分柔和。
网吧收银上午十一点换班,小野十点不到就来了,看见江枭一头湿发,他忙去柜台里拿了条毛巾递给他。
江枭胡乱地擦了几下头发:“等下跟我去趟县里。”江枭说的县里,是清挽镇隶属的洪襄县。
小野先是“哦”了声,然后才小声问:“那店里谁看着?”
“张北,”说着,江枭扭头扫了两眼:“他人呢?”
“好像还没来。”
知道小野叫不动张北,江枭就亲自给他打了电话:“来看店。”
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清挽镇的人,一到雨天都喜欢在家闷着,张北是十分钟后来的,惺忪的一双眼还没睡醒。
江枭朝他伸手:“车钥匙给我。”
张北忙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去哪啊枭哥?”
“县里。”
张北追着他到门口:“枭哥,我给你开车吧?”
“不用。”说着,江枭把钥匙撂给了跟在他身侧的小野。
从清挽镇开车到县里也就半个多小时,上了车,江枭问:“有油吗?”
小野看了眼油表盘:“满的。”
今天下雨,天气凉,江枭换了一件防雨的外套,不过也是黑色,他从里侧口袋掏出一沓钱,抽了几张递给小野:“回来给他加满。”
来回一个小时也要不了多少油,小野就只接了一张。
江枭把余下的五张塞进了他外套口袋:“我眯一会儿,”闭上眼,他又慢悠悠说了三个字:“别超速。”
小野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把空调打高了一点。
到了县里正值晌午,闭着眼看似沉睡的人掀开眼皮:“找个吃饭的地方。”说完,他挺了挺腰,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一个半小时到。”
前后也就十几秒不到,电话就挂了。
小野扭头看了他一眼,“枭哥,等下去哪?”
“东二环的电脑城,”他说:“订了几个主机。”
小野心里头有数了,店里有几台电脑最近总是坏,找人上门修了两次,也就只能管几天。
小野对县里的路子熟,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靠近东二环,价格不贵口味也不错的小饭店。
两个男人,三炒一汤,从进店到吃完也不过半个多小时。
出了饭店,小野问他:“枭哥,从这过去也就十分钟不到,现在过去吗?”
江枭去了隔壁的烟酒店买了两瓶水,撂给他一瓶说:“这附近有没有花店?”
花店?
小野意外地张了张嘴,一开口,竟还结巴上了:“你、你要送女孩子吗?”
江枭斜起一边的嘴角,也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你觉得可能吗?”
小野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枭哥送女孩子花?
那怕是太阳要从南边升起来!
那去花店干什么呢?
小野没敢问,指着斜对面不远:“那儿就有一家。”
江枭有轻微的近视,扭头眯眼瞧了几秒后抬脚,小野立马跟上,然后就见江枭回头:“回车里等着!”
小野是个江枭指东面,他绝不会往西的小尾巴。
一连三声“哦”,小野转身就往回跑,半个眼神都没敢往后瞄。
穿过双车道的马路,江枭连花店的门头都没看就推开了玻璃门。
随着一声玲珑脆响的“欢迎光临”提示声,店主抬头看向门口,然后站起身:“要买花吗?”
江枭两手插兜,也不说话,目光掠过一个个花桶,转悠了两圈,他一个字没说,一朵花没买就出了店。
见他两手空空回来,小野好奇又不敢问:“枭哥,直接去电脑城吗?”
江枭低头看着手机,“嗯”了声。
在电脑城那边耽误了点时间,回到清挽镇已经是傍晚。
小野把东墙和西墙总是出故障的电脑主机换上新的后,被江枭喊了过去。
“这段时间留意一下。”说的时候,他朝卡座里扫了两圈。
小野懂他的意思:“放心吧枭哥,从上个月开始,那两台机子的登记信息我都记着呢!”
江枭点了点头:“回去吃饭吧,晚上我在这。”
小野懵了一下:“我晚上不用来了吗?”
江枭绕进收银台里,“晚上我守着。”
小野就喜欢跟在他身后,听他这么说,两眼跟放了光似的:“枭哥,我晚上来陪你吧,你要是困了也能睡一会儿。”
江枭就算是看店,也是坐在后面的单人小沙发里,两条腿喇着,没一点收钱的样,倒像是镇场子似的。
他朝门口偏了个头:“回去。”
这声命令的语气一下,小野立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店。
张北不知跑哪去了,又把看了十二个小时店的李松喊了回来。
李松来网吧没多久,“枭哥,小野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江枭睨了他一眼,嘴角勾出混不吝的一点笑:“揍两回,你试试?”
江枭这人,话虽然少,但真说起话来,嘴可一点都不怂。
李松没见过他开玩笑的样子,就把这话当了真,天黑临走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张北。
“北哥,不是说咱枭哥不打人的吗?”
听他这么一说,张北立马往店里瞅:“哪呢?”说着他一个大步就往店里迈。
李松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胳膊:“不是不是,我就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
张北松了口气的下一秒,歪头看他:“想看枭哥打架啊?”
李松忙摇头:“没有没有!”
张北呵出一声笑:“那你可有得等了!”他都等了快两年了。
李松眨了眨眼,一脸的疑惑,偏偏,张北朝他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
江枭在清挽镇的名声又好又不好,反正在长辈眼里,他就是个混不吝,整日阴沉个脸,不笑也就算了,还没礼貌,但是他长的好,所以惹的当地很多小姑娘偷偷喜欢他,也正因为这,那些做家长的更看不惯他了,名声越传越臭。
“一个坐过牢的,真不知你喜欢他什么!”
“整天不务正业,开个破网吧,把咱这么干净的地方弄的乌烟瘴气!”
陆知鸢刚抱起门口的花篮就听见身后传来这么两句。
不过她并不知道刚刚过去的那个妇人口中说的是谁,到现在为止,她就知道住她对门的那个人的名字里有一个‘枭’字。
也就在这时,对面一盆水泼到了街上。
陆知鸢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件奶白色的呢子衣,长到腿弯处的衣摆后被溅了不少的污水。
陆知鸢别过头看了眼身后,再转过身来看泼水的人。
是张沐然。
下巴抬着,一脸不屑地朝陆知鸢哼笑了一声。
陆知鸢是个好脾气,但不是一个好欺负的。
她走过两米多长的青石板路,站在了张沐然的面前。
“你故意的?”
张沐然比她矮了半头,因为看她,仰着脸,语气嚣张:“对啊,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陆知鸢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只是平日里那双总含笑意的眼里露出了常年不显露的清冷。
“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就丢了,但是......”她神色淡淡,眼里不见波动,但话里却含着软刀子:“不要让别人觉得你还不如一件衣服的价格。”
张沐然瞬间变了脸色,抬手就想去推她的肩膀,可惜手刚一伸过去,手腕就被陆知鸢抓住了。
张沐然挣了两下没挣开,眼睛一睁:“你给我放开!”
陆知鸢没有立即松手,一语道破她的鬼心思:“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说完,她手指一松,转身回店。
歇了没多久的蒙蒙细雨又将这座小镇拢进了薄雾里。
今天生意明显不如昨天,不过陆知鸢并不感到失落,她对钱没什么追求,对不重要的人和事,更是看的很开。
张沐然的那点小插曲在她关上店门回到房间后,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立在书桌上的两个圆形小音响里放着一首舒缓清幽的轻音乐,陆知鸢脱掉那件沾了污渍的奶白色大衣,换上了一件同色系的粗线开衫。
衣服刚换好,外面就传来了张平慧的声音:“小陆啊,吃饭了。”
中午张平慧做的是咸肉炒蒜苗,清炒西蓝花,还有一大碗的鸡蛋羹。
陆知鸢不习惯吃咸货,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是一筷子都没动,所以张平慧心里就有数了。
晚饭还是在张平慧住的后屋里吃的,小米粥,手工馒头,一碗鸡蛋羹,还有一碟蘑菇炒青菜。
张平慧又看出来了:“小陆,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鸡蛋啊?”
陆知鸢笑了笑:“我吃白水蛋和鸡蛋羹,炒的和煎的就不太爱吃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爱吃油腻的。
张平慧又问:“那鱼呢?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陆知鸢表情不自然了下:“我不太会挑刺,但鱼汤还挺喜欢喝的。”
这就是大城市里的姑娘啊!
张平慧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些觉得她难伺候,还更好奇了:“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吃的?”
还真有。
陆知鸢声音都低了几分:“萝卜。”
张平慧笑出了声:“还有吗?葱姜蒜这些配菜呢?”
陆知鸢抿嘴笑:“虽然不吃,但您可以放的,”完了,她又认真地想了想:“其他好像也没了,”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来:“还有咸肉一类的,”她囊了囊鼻子:“我也不爱吃。”
见张平慧看着她笑,也不说话,陆知鸢抿了抿唇:“我是不是很挑食啊?”
“你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咱这条街上9号店的那家丫头,葱姜蒜,哎哟,她连闻都不能闻!”
虽说有句老话叫食不言寝不语,可吃饭聊天最能拉进人与人的关系。
聊着聊着,张平慧就把话题带到了江枭的身上。
“那家伙啊,在我这住了快三年了,话少也爱黑脸,你别往心里去,就当他透明人就行了!”
陆知鸢笑了笑,不觉有意:“我见过比他还话少还爱黑脸的人呢!”说完,她歪了点脑袋:“他全名叫什么啊?”
“江枭。”
江xiao......
是嚣张的嚣吗?
【作话】
陆知鸢:你坐过牢啊?
江枭:??
今天给宝们发红包,66个,也不知能不能发完,你们都不爱留言....
第七章
“枭哥,我去买饭,你要吃什么?”
江枭剌着两条腿坐在小沙发里,双手握着手机在打游戏,听见声音也没抬眼:“随便。”
结果等饭买回来,看见肉丝面上的一块煎鸡蛋,他眉心皱了。
他不爱吃鸡蛋,准确点来说,不爱吃煎鸡蛋,江枭端着面碗出了店,走到门口,唤了两声,立马有两条狗一左一右的从黑漆漆的不远处跑过来。
一黄一花。
花狗江枭不认识,他朝那花狗一个跺脚,花狗吓的滋溜一下蹿了,江枭这才把那块圆圆的煎鸡蛋用筷子给夹起来,扔到黄狗的面前。
回到店里,他三下五除二的把一碗面吃完,剩的汤里飘着几根姜丝和几截细葱段。
快十点的时候,店里进来一个客人:“你好,上网。”
江枭慢慢悠悠从小沙发里起身,挪到前面的小椅子上,依旧不抬眼:“身份证。”
快有一人高的柜台外面站着一个女孩子,手往外套口袋里摸,一双怯怯的眼睛往柜台里的人偷偷地瞄着。
身份证放到扫描器上,她又掏出三个硬币放在手心里:“一个小时。”
几秒后,柜台里的人终于抬头了,视线掠过对面的人脸,一扫而过后,眸光落在探出台面的那只手上,掌心朝上,手指微微弯蜷。
江枭把手里的上网卡往台面上一放:“13号机。”
女孩把手往里又伸一点:“给你钱。”
江枭的脑袋已经在上一秒又低回去了,“放上面。”
女孩抿了抿唇,犹豫了两秒,这才慢动作地把三个硬币搁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了一下头。
她没碰到的那只手刚好伸到台面上,手指并拢,将那三枚硬币滑了下去。
网吧里人不多,四十多台机子,也就坐了三分之一,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又陆陆续续空出来几台机子。
快十一点的时候,又一道声音从柜台外传来:“加时间。”
还是那个女孩。
把手里的上网卡递过去,江枭捏着卡的另一端接过去,刷了一下,就在他把卡递到台面上的时候,女孩又朝他伸手了。
动作和之前一样。
这次,江枭没看她的手,也没让她把钱放下,头低下继续看手机。
女孩在柜台外站了分把钟后,把钱放下了。
二十分钟后,女孩又跑过来了:“13号机子蓝屏了。”
江枭两只耳朵戴着耳机:“重启。”
几分钟后,女孩又跑过来:“能换个耳机吗?”
江枭眉心皱了下,拨了个号码:“下来。”
很快,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枭哥。”
江枭抬头,垂眼,视线定在手机屏幕上,对柜台外的人说:“再有问题,找他。”
说完,他弯着腰起身,直接后退两步,往沙发里一倒一窝。
快凌晨的时候,江枭打了两个哈欠,抬头扫了几眼后,他两条胳膊一抱,仰头眯起了觉。
眼睛闭上没几分钟,那个跑来好几趟的女孩又站在了柜台外。
不过她没说话,瘦瘦的个子站在那儿,看着里面阖眼的人,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响在耳边——
“要上网吗?”
声音落地的下一秒,江枭睁眼。
女孩已经先他一步把目光错开:“不是,我退机。”
小野接过她手里的卡,女孩走了,走之前,悄咪咪地用余光再次扫了眼江枭那双泛着困意而带出点点迷离的双眼。
江枭只要一犯困,平日里总带出几分攻击性的眼里就泛潮,他坐起来点,人懒着,声音也懒着:“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小野知道他不爱熬夜:“我睡醒一觉就睡不着了,你回去吧,我看着。”
江枭也没说什么,捂脸打了个哈欠后,从沙发里站起来。
蒙蒙细雨还没停,浓重夜色拢着白雾,街头的路灯在地上投出冷冷的一圈白。
一条街,两三百米远,街头街尾两杆路灯,微弱亮光照不亮脚下的路,江枭摸黑走到了家门口。
两个铜圈下面是老式的牛头锁,开锁进了门,再进院子,江枭扭头看了眼东墙亮着光的窗户。
视线收回来,就要回到西墙时,定在地上的一双脚却在原地驻足了很久。
浓重的夜色和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融为一体,那扇不算亮的光依稀能让他看见花篮里的点点花苞,口袋里的手几度蜷起又松开后,他缓缓走过去。
不知道那零星几朵粉色有什么好看的,
花苞小小的,颜色淡淡的,在这花篮里最多也就是点缀的作用,不细看都发现不了。
可他却看了很久。
之前还伸手碰了一次,这次他的手却蜷在口袋里,半点都没有拿出来。
蒙蒙细雨已经停了,雾却越来越浓。抬头看向那片光亮时,能看见盘在空气的缕缕白色都往那光亮处涌。
就连没生命的东西都知道向着光靠拢。
江枭垂头笑了笑,转身回去,去了他那即便开了灯,外面也不会看见一丝光亮的房子里。
双层的黑色窗帘安安静静的垂着。
江枭压着腰坐在床边,床头柜旁边立着一杆半弧形的LED线灯条,开的是最小的档,线灯拢出的光亮将他那张精致的脸部轮廓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边。
手机屏幕透出冷幽的白光,该是凉的,可却因为屏幕里一束茉莉花的照片,将他那双微垂的眉眼映出温柔的影子。
*
被山环绕的地方,天凉,潮气重,院子里湿漉漉的。
陆知鸢不爱睡懒觉,除非有特别的事情会让她定闹钟,除此之外,她一觉最多也就睡到早上七点。
若是以前,她早起后会练练瑜伽,浇浇花,天气好的话会泡上一壶加些蜂蜜的花茶坐在院子里看早阳。
但是来了清挽镇后,很多习惯都因为环境的原因让她搁下了。
就好比瑜伽,不足四十平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位置让她腾开身,又好比浇花,她养的那些......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略带冲动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看到院子里的那排花篮。
她唇角掀起浅笑。
江枭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就看了眼对面的那扇门。
门开半扇,能看见一角玻璃材质的茶几,还有乳黄色布料的沙发。
视线飘转,又看见了院子里的一条白色人影。
被袅袅白雾拢着,竟让他失了几分神。
以前小院里多安静了,早起晚起都见不着人,现在可好,从早到晚,那抹不属于这个小地方,却又莫名能与这里的一山一水相融的气质,总是往他余光里钻。
四周安静,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陆知鸢扭头,看见是他,她莞尔一笑:“早。”
江枭没有接她的目光,更没有朝她笑,端着水盆走到井边,就要弯腰去舀水,却看见水桶里是空的。
余光斜了一点,看见那双白色毛绒拖鞋边搁着一个浅蓝色的小盆,江枭犹豫了几秒,想喊她,这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嗳。”
陆知鸢扭头。
江枭朝她旁边的地上递了一个眼神:“盆拿过来。”
陆知鸢面露茫然:“怎么了?”
老式的水井都需要用水引才能压出来水。
所以平时井边的水桶里都会留一些水,这会儿,水桶里的水都被倒干了。
江枭也懒得跟她解释,走过去,弯腰单手拿起那个蓝色的水盆转身回到井边,把水都倒进了井口里。
陆知鸢愣在原地,看着他手握压手柄,开始的那几下,压手柄在他手里上起下落的速度很快,随着井口出了水,他胳膊起伏的速度开始匀速。
视线定在他血管明显凸起手背上。
昨晚吃饭的时候,张阿姨说他不是当地人,陆知鸢也听出来了,他的口音和当地人的确不一样,普通话说的很标准。
如今再看他的手,掌心不算厚,指骨也不明显,手背的皮肤也白净......
铁铸的碰撞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小院里,一桶水盛满了水,江枭把水桶拎到旁边,舀了两舀的水到了蓝色小盆里后,他把盆端放到了陆知鸢的脚边。
从头到尾,他就说了一声“嗳”,和那句“盆拿过来”。
陆知鸢站在原地,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端着自己的水盆回了自己的屋里。
门不轻不重地合上,陆知鸢这才缓缓收回视线,身子转过去,目光重新落回大簇绣球边的白里透粉的小花苞上。
这几个用茉莉花点缀的花篮是奶奶托人送来的。打她记事起,家里很多个角落都有茉莉花。
有种喜欢是一眼生情,也有一种喜欢是日积月累。
陆知鸢伸出指尖轻轻拨了拨那朵淡淡的粉,而后拨开旁边的花枝,将一支支的茉莉花枝条抽了出来。
六个花篮里所有的茉莉花加在一起,也就不到三十支,从花篮边转身就要回屋的时候,身后响起门落锁的声音。
陆知鸢侧身看过去的时候,江枭的视线刚好投过来。
视线相接不过短短两秒,江枭的目光就从她脸上落到她怀里。
白色的布料,粉色的花苞,绿色的枝叶......
她好像特别喜欢穿白色,但今天这件白色呢子外套又和昨天那件略有不同,昨天那件是方形的纽扣,今天这件是菱形,昨天那件口袋是斜线方向,今天......
眉心猛然一拧,他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失焦的双眼因为凝神,突然崩了点星火,目光一直定在他脸上的陆知鸢,眼皮一跳,并拢的双脚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
视线从她白色的衣摆收回的前一秒,江枭又瞥了眼她怀里那一小束的茉莉花。
说实在的,陆知鸢见过比他还冷淡的,但是用那样凶的眼神看她的人,江枭是第一个。
从住进来到现在,陆知鸢想不出哪里得罪过他,就是不知道那晚在门后的偷听算不算......
偷听?
心里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她眉心忽的一拢。
她又不是故意去偷听的,一不小心听到的两句话,不仅惹他生了误会,还无辜被人泼了水。
想到那件沾了污渍的乳白色大衣,陆知鸢心里不禁又生了几分心疼,那件衣服还是奶奶送给她的呢!
穿了也没几次,就是不知道这街上有没有干洗店。
正想着,右边那条黑影突然拢进她余光里,也就一个抬眼的功夫,陆知鸢就见他推开后门进了店里,第二道门开关的声音落了地,陆知鸢歪头看了眼。
心里也不知怎的就舒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眼怀里,花枝既然已经抽出来了,那就得找几个玻璃瓶用水养着。
拨开袖口,陆知鸢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才八点,不知这个时候其他几条街的店铺都开门了没有。
【作话】
我就说吧,66个红包发不完.....
明天继续嗷。
第八章
清清冷冷的早晨,刺凉的风混着晨雾,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把江枭早上洗完吹干的头发又拢湿了。
一进网吧,就听见比敲击键盘还要吵人的呼噜声,小野抬头看见他,忙站起来把一个白色塑料袋拎到柜台上:“枭哥,我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江枭没吃,绕过柜台去了里面,开了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后又绕了出去。
六号街里,除了江枭这两层小楼,其他店铺都要过了十点才会开门。
出了店,江枭也没走远,就站在店门口,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衔在嘴边,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啪嗒”一声,蹿出了黄色火苗,火灭时,他唇角散出点点白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眉心不松反蹙。
他不常抽烟,不算有瘾,但是心里烦的时候会想抽上两口。
至于烦什么,他也没去深想。
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顺着他的指尖徐徐上升,再被雾气晕开,似融非融。
一根烟燃了一半,他提了点裤子膝盖处的布料,蹲在了地上。
蹲着的姿势就跟他窝在那小沙发里一样随意懒散。
两条胳膊伸着搭在膝盖上,也就在吸一口烟嘴的时候,右胳膊才会屈起来一下,随着一缕烟雾从他嘴里吐出去,那条胳膊又压回到膝盖,然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烟灰。
小野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三个包子快速吃完后也从店里溜了出来。
推开玻璃门,正好看见一缕白烟直直从江枭脸前冲了出去。
那是江枭手里那根烟的最后一口,他吸烟就是这样,前面总是不疾不徐,唯独最后一口,吸的又猛又重。
小野看着他把手里的烟蒂捻在了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漂亮又精致的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
他见过江枭抽烟的次数不多,别人抽烟可能还会一脸惬意,江枭不是,他总是把眉心拧的很深很深。
“枭哥,”小野在他旁边蹲下来:“怎么了?”
江枭手里的打火机刚抬起来,就被小野眼疾手快地抢了去。
江枭斜过去一眼,也不说话,可警告的眼神明显。
别看小野平时在他面前乖巧听话,可骨子里也犟的厉害,他把打火机揣兜里:“不给抽!”
江枭嗤出一声笑音:“屁大点孩子,管我?”
小野撇头不看他,嘴里咕哝着:“不就比你小六岁吗......”他今年刚过二十。
江枭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话里带着几分没什么震慑力的训斥:“看店去!”
小野揉了揉脑袋,不情不愿的刚站起身,张北就叼着根烟从东面走了过来,见江枭蹲在门口,他从走变成了跑。
看见小野瘪着个嘴,张北笑了声:“这是又被枭哥教训了?”
小野丢了记白眼给他后,转身进了店。
张北蹲在了刚刚小野蹲着的地方,用胳膊轻轻顶了下江枭:“我听我妈说,你家对面那个和你院里那个打架了?”
江枭眼睛一眯:“对面?”
“姓张的!”张北笑的贱兮兮:“就喜欢你的那个!”
江枭眼睛转了转:“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吧,”张北想了想:“应该是昨天,我昨晚上回去的时候,隔壁的跟我妈在聊这事。”
见江枭不说话,张北又用胳膊顶了他一下:“你不知道?”他可是听说这事传沸了六条街。
“我为什么要知道?”说完,江枭转身回了店里。
今天是周一,街上没什么人,陆知鸢九点开了店的前门,门刚打开就看见几个妇人站在对面,掩着嘴不知说些什么。
陆知鸢只匆匆掠过一眼,把毯子铺到门口的地上,她转身回到了店里。
张平慧习惯早起去山旁的田里干些农活,六条街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农活的时间就能知道全部。
回来的时候,陆知鸢刚准备出门去买玻璃瓶。
张平慧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院子里。
“怎么了张阿姨?”
张平慧歪头看了眼外面,声音悄咪咪:“听说你和对面那丫头打架了?”
陆知鸢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掩嘴笑了声说没有。
张平慧才不信,早上那群人说的有板有眼的,听着就跟亲眼见到了似的。
“真没有?”
陆知鸢见她一脸不信,便解释:“就是泼水不小心泼到了我衣服上,争执了两句,没有打架。”
张沐然脾气刁钻在街里可是出了名的,一张小嘴吧啦吧啦的,她妈说一句她顶十句。
张平慧叹了口气:“没打就好,那丫头脾气不好,以后啊,你看见就装看不见!”
陆知鸢笑着点了点头,把话题岔开:“张阿姨,你知道哪条街有卖玻璃花瓶的吗?”
“花瓶啊,你去五号街看看,17号铺子,他家...去年我记得是卖的!”
陆知鸢应了声好:“那我去看看。”刚要转身,陆知鸢又想起来:“张阿姨,那干洗店,这附近有吗?”
张平慧笑了声:“你要是早两年来啊,还有一家,开了两个月啊,一毛钱没赚到,直接关门了。”
陆知鸢也跟着笑了声:“是外地人吗?”
“哈哈哈,被你说对了!”
眼看就要十点,薄雾已经从门前升拢到了房顶。
陆知鸢出门的时候在门口挂了一个临时有事的木牌。
从三号街街口出来,陆知鸢接了一个电话,因为分心,不知不觉都走过了六号街,和艾黎说了再见后,她又转身,再经过六号街街口的时候,正好江枭从网吧里出来。
都没看见人脸,只是看见那条白色人影,江枭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目送那条白色背影从前面路口转身,江枭才缓缓沉出一口气。
吧台里,张北勾着脑袋往外看,“嗳,”他用手拍了拍旁边的李松:“枭哥探头探脑的看什么呢?”
李松听他这么说,也站起来往门口看。
“要不然你去看看?”
张北扭头看了他一眼,嗤了声笑:“你怎么不去?”说完,他再扭头,门口没人了。
五号街的店铺相对比较杂,有五金也有锅碗瓢盆一类,客人多是当地人。
陆知鸢还是一个月前来过一次,那次只是漫无目的地从门口经过,不像这次带着目的性地寻找。
虽说她就只来了清挽镇几天,不过她的店,还有她的人,六条街乃至全镇都传遍了。
陆知鸢的脸很有古典的气质,标准的三庭五眼脸型,眉毛虽然生的弯,却有棱有角,眼睛笑起来眸光水润清澈。
可她若是不笑,就会给人很强的距离感,就像昨天和张沐然起争执的时候。
江枭一年也少有经过一次五号街,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从网吧里出来走到五号街街口的时候,他突然一个转脚。
陆知鸢虽然是来找玻璃花瓶,但也不是每家店铺都会进去,在门口扫过两眼,目光寻不到,她便会去下一家。
江枭是在14号店铺门口从她身后走过的,原本跨的很大的步子,在越过她身后时,步子突然就变小了。
和陆知鸢给人的印象一样,江枭是一个连背影都会被轻易认出来的人。
“江枭。”
这是陆知鸢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听的江枭有几秒的怔愣。
见他双脚定在原地却没有转身,陆知鸢小跑过去两步,站在了他身前。
莞莞浅笑绕眉梢,直直撞进他眼底。
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几秒后,江枭眼睫微颤地把目光从她脸上偏开:“有事?”
陆知鸢觉得他很有意思,一双眼睛,不同时间里,总是揉着不同的情绪。
她笑笑说没事:“就是看见你,跟你打声招呼。”
说的好像他和她挺熟似的,江枭浅浅哼出一声气音:“没事我走了。”
说完,他双脚往右跨了一步,手臂擦过陆知鸢的肩膀,越过她。
陆知鸢原地转了下身,眼神从他的背影收回来时,刚好看见江枭走过的那家店的西墙柜子上摆着几个玻璃花瓶。
身后传来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惹得江枭在双脚放慢的同时余光往旁边瞄,然后就听见细脆温柔的声音从左后肩传来:“你好,请问这花瓶我可以拿下来看看吗?”
江枭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要买花瓶装早上从花篮里取出的那些茉莉吗?
他停脚回头的时候,老板刚好说了句行,目光里,她踮起脚,伸手去抱那个看着很厚实的玻璃花瓶,袖口的布料往回缩,露出了她细白的两只手腕,还有绕于左手腕上的一圈青绿色的玉镯。
不知是细白的皮肤把那玉镯染的更绿,还是那玲珑波谭色把她的手腕氤的更白。
江枭的目光从她手腕缓缓移到她脸侧露出的一点唇角上。
这里的山绿、风柔、水也软,可这里的人从来没对他笑过。
像刚刚她仰脸看着他,朝他笑的那种笑。
眼睛弯弯的,嘴角翘翘的,只是因为想和她打声招呼,就跑到他跟前来,笑得大大方方,不羞怯,也没有防备。
江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那里没有走,微眯的双眼定在那几只玻璃花瓶上,余光虚拢着旁边那抹白色。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付了钱,只是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抹白色已经跑到了他跟前。
“好看吗?”
不是问他为什么没有走,也不是问他是不是在等他,就这样大大方方,随意自然的一句,不给他任何尴尬的机会。
视线从她脸上晃到她双手微微托举着的长形玻璃花瓶上,虽然心里隐约猜到,可江枭还是问:“买它干嘛?”
“养花啊,”她没说具体养什么,目光侧到身后,腾出的一只手,往柜架上指了指:“我想把那四个都买下来,”说完,她视线重新落到江枭的脸上,带着询问的口气问他:“你可以帮我拿两个吗?”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人开口找他帮过忙,即便是开了口,江枭也自认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手臂的黑色布料擦过她白色的肩膀,江枭走进店里,一手一个,将柜架上的两个椭形花瓶拿了下来。
瓶身不细,却因为他手指细长而被他卡在了掌心与指腹间。
陆知鸢在里面付钱的时候,江枭已经站在了店门口。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拨开了云雾,泄了一地金色,正一点一点吞噬着青石板路上的湿漉。
江枭低头看着手里的两个花瓶,心里一边疑惑自己此时的行为,一边又在想她刚刚脸上的笑.....
【作话】
枭哥沦陷。
今天还是66....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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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左一右走在半干半湿的青石板路上,手臂的布料偶有蹭到。
江枭是个话很少的人,陆知鸢也不似有的女孩那样叽叽喳喳。
可是江枭的余光里一直盛着她,一会儿低头看怀里的两只花瓶,一会儿抬头看一眼前面的路。
今天是工作日,本就客人稀少的五号街,更是清清冷冷一个人影都不见。
走到街尾的时候,江枭才光明正大地偏了一下头,见她又低头看怀里,江枭下意识提醒:“这边。”
正是因为他这两个字,才让一直没说话的陆知鸢开口。
“有耽误你时间吗?”
陆知鸢跟人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因为他站在身侧,她的目光就落在他侧脸上。
“没。”
“那就好。”
两人一致的步调,让走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听着像是一个人的。
安静了几秒,旁边又传来一句:“今天谢谢你。”
江枭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对上那双清润透亮的眼睛,江枭又把视线收了回去,没说不用谢,而是莫名其妙地问她。
“你买这么多花瓶做什么?”就算是养花,买一个也够了。
陆知鸢低头看了眼:“这一个小口的用来养茉莉,其他的用来养绣球。”其实她还想再买两个的,可老板说就只剩这四个了。
转脚走到三号街的街尾,立马就看见了漫步在青石板路上的三两客人。
双唇几度抿合后,江枭还是将这两天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茉莉花不都是白色的吗,你那花篮里的为什么是粉色?”
陆知鸢笑着回答:“是白色的,可如果土壤酸度高,它也会变一些颜色。”
江枭脸上是少有的好奇:“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陆知鸢笑出了浅浅咯咯声:“当然不是,你看到的粉色颜色很淡很淡,等它开了花,依旧还是白色的。”
陆知鸢从他脸上看到点失落:“你喜欢粉色吗?”
江枭想都没想,一秒否认:“当然不是。”他就是单纯的好奇。
转眼走过三号街一半,抬头的时候,江枭看见了不远处,正盯着看过来的张沐然。
想到了早上张北说的话,他不禁眯了几分眼角:“昨天打架了?”
若早上张平慧没有跟陆知鸢说这事,她可能还会茫然于他这话,陆知鸢说了句没有,声音虽轻,但语气里,否认明显:“你别道听途说。”
江枭也觉得张北说的话不可信,要说张沐然找她的麻烦,或许有可能,但是打架......
目光斜到她侧脸上,江枭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好奇:“你俩要是没起争执,怎么会有那种谣言传出来?”
陆知鸢这才抬头看他,但是,她不答反问:“那你知道我和她为什么起争执吗?”
江枭当然能猜出个七八分,当初六号街有个餐馆家的小姑娘就经常跑来偷看他,还做过饺子让张平慧转手给他,结果没两天,就听说人被打住院了。
更离谱的是,打人的帽子不知怎么就扣到了他头上,那段时间,江枭没少被戳脊梁骨,后来还是张北打探到,说打人的几个小流氓里,有一个是张沐然的表哥。
本来江枭也没把这事往张沐然身上想,可那事之后,别的女孩看见他都绕道走,就只有张沐然,时不时的等在门口‘堵’他。
被一个女孩堵门口,又送这个又送那个,江枭没少黑过脸,可是对方是个女的,他又不能动手。
见他不说话,陆知鸢也没追问。
转眼到了店门口,陆知鸢转脚进店,江枭却在门口停了脚,一脚踩在门口的红色小毯上,一脚站在已经被太阳晒干的青石板路上。
张沐然就这么追着他的侧脸看,直到江枭偏头看向她。
瞬间,张沐然被他眼里的冷意震慑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虽说江枭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眼神却跟冰刀子似的,直直地落在张沐然的脸上,捕捉到她脸上害怕的表情,江枭嗤了一声笑。
眼神收回,转脚进店的时候,他眼里的那股狠劲儿这才收敛几分。
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背身站在茶桌前的陆知鸢扭头看过去:“你关门干嘛呀?”
语调软软的,连问个话都带尾音。江枭没好气地掠了她一眼,几步走过来,手里的花瓶“嘣、嘣”两声放在了茶桌上。
“难怪被人欺负!”说完他就擦过陆知鸢的肩,去了院子。
陆知鸢皱着几分眉,又去把门打开,视线里,那双脚还在,陆知鸢也没抬眼,淡然转身,两进两出,把四个花瓶拿到了井边。
早上被江枭压了一桶的水,这会儿已经所剩不多。
陆知鸢从住进来后还真的没用过这口井,想着早上江枭前前后后的动作,她抿了抿唇,伸手舀了半舀的水倒进井口,又握住压手柄,压了几下,不仅没像早上江枭那时很快出了水,井口里还传出了很奇怪的一缕声音。
陆知鸢伸着脑袋往井口里看了两眼,犹豫几秒后,又舀了一舀水倒进去,想着是不是水少了,又舀了半舀进去。
西墙的屋子里,黑色窗帘被撩起一角,江枭站在窗边,好笑了声:“傻不傻?”
就在陆知鸢第二次仍旧没压出水,就要把水桶里的水都倒进井口的时候,江枭嘴角的笑压了下去,两步跨到门口。
“嗳!”
陆知鸢吓的手一抖,水桶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剩的那点水,砸了她一脚的水星子。
可她哪里有心思去看脚下,手抚心口,眼睛圆瞪瞪地看向西墙门口的人。
“你吓死我了...”
惊魂未定的声音里不减戳人心的软调。
听的江枭直皱眉。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有破坏欲的人,可这一秒,不知怎的,特别、特别想看她生气、又或者想听听她哭恼时会是怎样的一个腔调。
但是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里忽而闪现又转瞬消失,快的让他都来不及去深想。
江枭走到井边,弯腰将水桶扶起来。
水桶里的水已经没了,江枭看了眼厨房的方向,那地方,江枭一次也没去过,但是他知道陆知鸢进去吃过饭。
“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水。”
见她怔在原地,只仰脸看他也没有动作,江枭眉心一皱,抬着下巴朝厨房的方向睇了眼:“去啊!”
陆知鸢眸光虚晃了两下:“......哦..”
没半分钟,身后传来软软的一声:“江枭?”
声音犹如泉水击石,砸出水花。
江枭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陆知鸢站在厨房门口,咬着唇,面上有点难堪。
接到江枭的视线,她伸手往身后指了一下:“水桶又些重......”她提不动。
张北谈过几个女朋友,有时候在打桌球的时候和旁边的人闲聊,会唠叨女人麻烦这种话。
江枭只听听,没有感触,因为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给他制造过麻烦。
当然,这种‘麻烦’说的不是张沐然给他带去的那种‘烦’。
江枭沉了口气,心里叨唠了句‘麻烦’后,走过去。
到了厨房门口,陆知鸢往旁边站了一点给他让路,江枭没进去,杵在离她半米远的门口,
他生了一双浓眉,眉峰凌厉,略微狭长的一双眼,若是不着情绪地凝眸看人,会偷露几许温柔。
阳光偷跑进她深咖色的瞳仁里,江枭在那几点光波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陆知鸢被他看的眼睫直眨:“你、你干嘛这么看我?”她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
江枭喉咙一滚:“水桶重,你不知道舀一勺?”
他说的好像挺有理,但是陆知鸢回的比他还有理:“我没找到水舀。”
该是怼人的话,可她却说的温声细语,让人都不好大声再回过去。
江枭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噎了一下,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又一时找不着话,别别扭扭地进了厨房,看了眼水桶,又在厨房里环视了一圈。
最后,轻巧拎起陆知鸢拎不动的大半桶水出了厨房。
到了井边,他手臂一抬,水桶里的水哗哗哗的直往井口里灌,泄出来的水溅了一地,陆知鸢忙后退两步。
江枭唇角偷掀出一点弧度。
虽说他故意的,可陆知鸢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要倒这么多的水啊?”
井口里的水倒的多,井口下的活塞密封效果被提高,江枭不紧不慢地握住压手柄,上起下落间,清澈的水流从出水口涓涓流出。
陆知鸢眼睛里闪出的惊喜让江枭脸上带着点沾沾自喜的表情:“没用过压水井?”
陆知鸢抿嘴,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江枭刚想再说什么,陆知鸢突然眉心一拧:“你早上的时候也没用这么多的水啊?”
手里的压水抦就这么停了一下,上一秒嘴角隐出的笑意也跟着收住。
江枭哪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快,目光闪躲了一下,“分时间段。”说完,他余光瞥了眼旁边地上的玻璃瓶,随口就将话题岔开:“要洗吗?”
陆知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回过神般地朝他一笑:“我去拿毛巾。”
洗个玻璃瓶还要用毛巾。
江枭看着往东墙小跑去的背影,又在心里叨唠了句:“麻烦......”
【作话】
这个“麻烦”被他咕哝的好甜....
今天依旧66只小红包~
第十章
江枭从来都不知道洗个玻璃瓶还能这么费事,用水冲冲,再把外面的水擦擦不就行了吗?
可陆知鸢却蹲在那儿,用一条方形的小毛巾在那圆形的瓶子里来来回回地擦洗着,洗完还举起来对着光瞧上几眼,然后又放回小盆里,继续洗......
一个玻璃瓶都能洗上好几分钟,江枭看的没什么耐心,从她身后绕过去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几分钟,听见院子里小跑着的声音,他从沙发里起来,撩开窗帘往外看,直到把陆知鸢看的从对面的门里跑出来,他手里的一角黑色帘布这才放回去。
回到沙发里坐了两分钟,想到她刚刚手里拿着的那束茉莉,江枭抬手勾了勾眉骨,又抿了抿唇,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十一点了。
想着要不要回店里一趟......
出了门,看了眼井边,没人,他抬脚往后门走。
陆知鸢正坐在茶桌前给茉莉花剪枝,抬眼看见他,还没开口说话,唇角就弯了。
“你上午不是说这是粉色的吗?”她拿起一枝举起来:“你看,这朵刚开。”
目光落到她手里,也不知是她的笑有魔力,还是那朵花有魔力。
江枭一步一步走过去在桌前站定,目光从那朵半开的花苞缓缓移到她到这笑意的眉眼上,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松开,两个来回后,他伸了手。
拇指和食指停在她手指的上方约莫两公分的地方,没有皮肤上的碰触,但是他看见了她指尖的红。
冬天从手压井打上来的水一点都不凉手,她手指为什么会红呢?
这是江枭从她手里接住那枝茉莉花时,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是白色的吧?”陆知鸢虽然收回了手,但是因为看他,她的脸还微微仰着,眉眼和唇角笑意不减。
正巧这时,张平慧手里拎着一只活的母鸡走进来:“小陆啊,晚上给你煲个...鸡汤......”
因为看见江枭站在那儿,她话里的后面几个字停顿了一下。
江枭扭头看过去的时候,眼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
张平慧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里的那枝花上,然后再到他脸上,就这么来来回回,把江枭看的皱了眉。
眼里短瞬的柔软很快被冷冽取代,他脸上生出几分被盯着看的不耐烦:“我脸上有东西?”
张平慧一个激灵,忙摆手:“没有没有,就、就是看见你大中午的在家,有、有点奇怪。”
是挺奇怪。
他中午极少极少会回来,早出晚归的,在这之前,张平慧都很少看见他。
本来江枭自己还没意识到,经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了几分不自然。像解释又像反驳:“我回来拿个东西。”说完,他垂头就往外走。
张平慧伸着脑袋往门口瞧,视线从那条黑色的背影落到他捏在右手里的花枝上。
而江枭也是走到了六号街的街口才恍然发现右手里的东西。
一步迈的老远的步子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人家只是给他看看,又没说给他......
视线落在那朵已经看不出粉的白色花苞上,晃了几分神,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
江枭抬头看过去,见张贺站在网吧门口,那只捏着花枝的手指紧了几分,眼眸飘转几下后,他这才抬脚。
“枭哥你吃了没,没吃的话我去点两个菜。”
江枭低头从他身侧经过:“不用管我。”
到了吧台,江枭伸头往柜台里扫了两眼,李松抬头看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在找东西,不过没等他开口,江枭就先问了:“有没有瓶子?”
“瓶子?”李松愣了一下:“什么样的瓶子?”
“随便,是瓶子就行。”
李松扭头看了看,视线落到他喝了大半的汽水瓶上,他拿着举起来:“这个行吗?”
江枭白了他一眼。
结果李松就见他自己去了冷柜那儿,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
一支半个手臂长,开着一朵白色花苞的花枝就这么插在了,被江枭剥了塑料纸的透明矿泉水瓶里。
李松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枭哥,你还养花啊?”
江枭就坐在后面的小沙发里,两腿剌着,抱着胳臂,坐靠着,在李松讶异的目光里,慢慢悠悠地反问回去:“不行?”
李松:“......”
不是不行,是不像。
不过李松肯定不会说不像,憨笑两声:“好看,真好看。”
“知道这什么花吗?”
茉莉啊,这也不是多难认。
李松扭头看他,一脸的求知欲:“什么花?”
江枭斜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卖起了关子似的。
刚刚江枭在那剥矿泉水瓶上的塑料纸时,张贺看见了,江枭揪掉花枝上的几片叶子,小心翼翼把花插进水瓶里的时候,他也看见了。
那视若珍宝的眼神,摊在谁脸上都不觉得奇怪,可这么映在江枭的脸上,那只觉得诡异。
虽说江枭那手细长精致的都不像男人的手,可再怎么也不该捏着花枝啊,还那么小心翼翼地摘掉花枝上的叶子,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就像摸人家小姑娘的脸似的......
想到这,张贺不由得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正用手在胳膊上来回捋着的时候,张北从外面进来,“胳膊怎么了?”
张贺的视线还定在高出柜台台面几公分的白色花苞上:“你说...枭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张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大白天,你说什么梦话呢?”
梦话吗?
张贺朝吧台的方向挑了挑下巴。
张北看过去一眼,没看出什么新奇:“什么?”
“那朵花,看见没有,”张贺扭过头来:“刚刚枭哥来的时候带来的,还拿了个水瓶养着。”
张北再次看过去,目光定格几秒,视线收回来。
张贺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该不会被那个姓张的拿下了吧?”
张北眉心瞬间一拧:“枭哥多烦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的也是。
那会是谁呢?
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蓦地,两双眉毛一挑,两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
中午张平慧回来的晚,又是杀鸡又是做饭的,吃完午饭都快一点了。
张平慧坐在茶桌前,左右端看着那瓶被剪的漂漂亮亮的茉莉花,忍不住夸了句:“你这手可真巧。”
陆知鸢把刚刚插了绣球花瓶端放到她面前:“张阿姨,这个你拿回去放客厅里。”
张平慧身子往后一躲:“你让我种菜锄地行,让我养花,”她两手直摆:“那还是算了吧!”
陆知鸢笑了笑说:“这个也不用你打理,两天换一遍水,换水的时候把下面的花茎,像我刚刚那样,斜着剪掉一些就可以了。”
张平慧还是摆手:“又要换水又要剪的,太麻烦了,别回头我给养死了,”她把花瓶推回去:“还是你自己养吧!”
陆知鸢抿嘴笑:“那不然就放你那,过两天你把它拿来给我,我来处理。”
张平慧这才又瞧了眼那瓶被插的圆簇簇的一团:“这搁茶几上好看,还是搁床头柜上好看?”
“茶几上吧。”
张平慧伸手把花瓶抱起来,脸上也不似刚刚那样‘嫌弃’了:“那我回去搁看看啊!”
待张平慧走,陆知鸢将茶桌上零落剪下的花叶和花茎收进垃圾桶,然后把茉莉花瓶留在茶桌上,将两瓶绣球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再回店里,看见两个男人正在茶桌前,弯腰张望着那瓶茉莉花。
陆知鸢走过去,很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来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北和张贺。
上次张北就来过一次,不过那次他没看见陆知鸢的正脸。
两人一起扭头,看见陆知鸢那张脸,两人眼睛瞬间都直了。
目光流转在两个男人的脸上,陆知鸢没有因为对方直勾勾的眼神而露出羞涩的表情,她笑的端庄大方:“是要买茶叶吗?”
张贺最先反应过来,边拽了拽张北的袖子,边忙不迭地点头:“对,看看,看看茶叶。”
因为张贺开口,所以陆知鸢的目光便看向他:“需要我介绍吗?”
张北也回了神,一把将张贺搡到了旁边,“需要!需要!”
因为他往前一步,陆知鸢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收起脸上一闪而过的慌色,她镇定地笑笑:“不知是送人还是自己喝?”
“送人!”
陆知鸢走到东墙的玻璃柜,“这边都是今年的新茶。”
张北哪懂茶叶,指着里面的一盒绿色茶叶:“就、就这个吧!”
陆知鸢问:“一盒是一百五十克,不知你是要盒装还是散装。”
张贺比张北冷静:“多少钱一盒?”
陆知鸢:“这种是三百六。”
“啊?”张北嘴巴一张:“这么贵?”
陆知鸢从下排拿了同品种的一盒出来:“这种价格稍微低一些,两百七。”
两百七也不便宜啊!
张北问:“有没有再便宜的?”
陆知鸢笑着摇了摇头:“新茶里,我这边没有再便宜的了。”
张北扭头看了眼张贺,视线对上,张贺用手顶了顶他后背。
张北扭回头,朝陆知鸢憨笑两声:“美女,我们是枭哥介绍来的,给我们算便宜一点呗?”
陆知鸢目光流转在两人脸上,而后抱歉地摇了摇头:“我这里价格都是统一的。”
【作话】
江枭:你这样...弄的我很没面子:)
今天还是66只小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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