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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是夫人塞进顾惜房里的通房丫环。
我是被夫人塞进顾惜房里的通房丫环。
顾惜头也不抬,“你会写字吗?”
“会一点。”
“那今晚就把心经抄了……”
1.
临安城的梅花开了,花骨天成,娇媚如丝。
这话,好像是顾惜说的,不过,我忘了,进顾府的这些年,我似乎健忘安分了,而顾惜似乎,也忘了,我是被他牵着进来的。
景安十年,顾父一朝升迁,举家进京。
一辆锦绸镶身的马车路过安阳巷,顾兮嚷着要吃小糖人,顾惜便牵着顾兮从马车下来。
那年我十二岁,被牙子拉至闹市,明码明卖。
顾惜一身锦袍,腰佩祥玉,温润如玉,他往那里一站,仿如春风。
顾惜经过我身侧时,他停了停,望着我身上挂着的牌价,“十二两?”
牙子上前讨好,“这位公子,这丫头是封城来的,你若喜欢,买回去当个使唤丫环,便宜点给你,十两银子便好。”
我苦巴巴地望着顾惜,顾惜看向顾兮,“阿兮,她与你一般大,不如买回去给你做个伴,你不是说过,上了临安城,就没伴了吗?”
顾兮咬着糖人,她撇了撇嘴,“脏死人了,我才不要呢。”
顾兮说着,径直离开,顾惜欲离开,我一把扯过顾惜的衣袖,“公子,你行行好,把我买回去,我一定听话。”
顾惜原本只是想推开我的手吧,他触碰到我的手时,猛然抬头看我,“你手怎么那么凉?”
我颤颤巍巍地说,“我,我冷!”
顾惜大概是坠入凡尘的仙圣,看不得人间疾苦,他眉头一皱,掏了十两银子给牙子,并取下披风,替我系上,“这样就不冷了。”
彼时,顾惜温柔得像那夜白府的月色一样,那夜阿兄也是这般,搓着我的手取我,
阿芍怎么那么怕冷,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让人放心啊。
我倏然赤红着双目。
顾惜却笑了,“怎么还哭上了,我可不要一个爱哭的丫头进府了。”
我抹了一把泪水,冲着顾惜笑,“我是怕,脏了公子的披风。”
“无碍,走吧!”
那日我披着顾惜的披风,站在顾家大院,雪花飘落,映着园子里的那枝独艳的梅花。
我听着顾夫人好生埋怨,“惜儿,我们从老家带那么多人过来,还不够你使唤的,顾家不差这十两银子,也不差这每个月一点俸银,但是,那丫头,来历不明,能在牙子手里的,都不是好人家。”
顾惜看向我,“阿娘,若是好人家,就不会落难了,你实在不喜欢,就让她待我屋里,我绝不会让她在你眼皮底下转的。”
“那可不行!”顾夫人连忙应着,“惜儿,你才十六岁,血气方刚的,为娘可不能把这丫头放你屋里,别误了你。”
“那放兮儿那里吧,兮儿从小机灵,就算她有别的心思,在兮儿那里,也吃不到好果的。”
顾夫人还在犹豫,顾惜软声道,“娘,小丫头一个,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顾夫人瞪我一眼,故意大声地说,“这世间,挤破脑瓜想荣华富贵的人多了去,男的指着飞黄腾达,女的指着攀枝媚色,我们顾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你父亲这一代当官的,可不能平白无故糟蹋了。”
顾惜从屋里缓步出来时,他冲我笑笑,“娘的话,你别太放心上,她没别的意思的,你就安心住下。”
我无辜地看着顾惜,“夫人说的话,奴婢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是,连起来,一个字也听不懂。”
“呃……哦!”顾惜讪笑,“你叫什么名字?”
“白芍!”我的目光有一刻落在梅花株上。
顾惜瞧我的目光看过去,轻喃着,“喜欢梅花啊,不过,阿兮屋子可没梅花,花骨天成,娇媚如丝,她偏生不喜欢。”
后来,我便在顾兮身边,近身服侍。
2.
顾兮机灵古怪,不像城里这些小姐,城府极深,顾兮在临安城没什么伴,又不喜读书,她的所有心思,都用在捉弄我了。
从前她会央着我爬树给她摘青果,然后偷偷把梯子拿走。
她会把装有老鼠的陶罐递给我,让我掏手取东西。
她会把先生差她写的那些作业,倒上墨,然后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是我把她连夜做好的作业毁了。
有一次,顾兮把装有蛇的瓶子递给我,让我去给她装水。
那次我始料未及,被蛇咬了一口,吓晕过去,惊动了大夫。
夫人和顾惜把顾兮骂得惨兮兮的,后来,她就安生了些。
上巳节,将军府李小姐邀请顾兮去府上放纸鸢。
我随顾兮进李府,一再叮咛顾兮,不可喧哗,在顾家这四年,夫人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压一下小姐那毛躁那性子。
夫人总盼着顾兮像京中这些千金姑娘一般,顾盼生姿,步履生花,落落大方。
可惜,这些好听的词,分拆开还能落一两个在顾兮身上,它们凑到一起,就与顾兮毫无关系了。
李小姐与顾兮在一边放纸鸢,正放得起劲,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尚书府的千金唐姑娘。
唐姑娘心悦李将军,却屡被李姑娘坏了她的好事,但是唐姑娘又不好与李姑娘起冲突。
唐姑娘走到我们跟前,轻声细语,“罗裙伴风飞,蝴蝶高翱翔。手中娇无力,纸鸢归南去。”
李姑娘瞟一眼唐姑娘,没多少心思,她把手中细线交给婢女,“不放了,收起来吧。”
唐姑娘轻笑,“李姑娘怎么没兴致了,也对,这顾小姐商贾出身,不是镶了身铜臭,就高人一等了,到底是祖上经商的,不识文墨,与李家的门楣差远了,李姑娘,我与你一同放吧。”
李姑娘挽上顾兮的手,挑衅地说,“巧了,我与顾兮一般,不像唐姑娘那般,能诗能歌的,唐姑娘要附庸风雅,别来我家啊,我家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唐姑娘有些气恼,她瞪一眼顾兮,“顾兮,别以为你跟李姑娘走得近,就能攀上辰羽哥哥了,你父亲只是五品小官,将军府何等的尊荣,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才学没才学的土 鳖子,还想攀高枝。”
顾兮被气得脸色难看,在别的事上,她兴许能扳一扳,在学识上,她的确理亏,说不过人。
我往顾兮跟前站了站,“唐姑娘,不是多读两年书,多认两个字,就高人一等了,古人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看唐姑娘还不如我们家小姐,好歹有些铜臭,而唐姑娘的确是缺衣短食。”
“笑话,我会缺衣短食,我……”唐姑娘突然语塞,她瞪着我,“好啊,贱 婢,你敢骂我?”
“我可不敢,唐姑娘若不是衣食不足,应该是懂礼节的,读再多的书,丢了礼节,又有何用。”
“放肆……”唐姑娘举手想要打我。
我躲闪了一下,唐姑娘的手并没有落下,是顾惜扼住了唐姑娘的手腕,他温和地说,“唐姑娘,我家婢女识字不多,对书上所言,一知半解,让唐姑娘误会了。”
我下意识地往顾兮身后躲了躲,“公子!”
以前,顾兮欺负我的时候,顾惜护我,顾惜恼我的时候,顾兮替我主公道。
李辰羽刚好也在,唐姑娘不好发作,便娇嗲嗲地追着李辰羽说话。
李姑娘翻白眼,“凶巴巴的,我哥才不会喜欢你呢,悍妇。”
我与顾兮掩嘴轻笑,顾惜瞪我们一眼,“还嫌没闹够,不打算回去吗?”
顾兮向顾惜吐舌头,拉着我走在前面,顾惜在后面跟着。
顾兮好奇地问我,“白芍,刚才那句话,仓什么知礼节,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是什么意思。”
“小姐,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说……”
顾惜打断我的话,“让你好好读书,不读,现在知道吃了不读书的亏了吧!”
顾兮冷瞪着顾惜,自己跑去买小糖人了。
顾惜往我身侧走近,与我并排而行,“白芍,没听你说过,你读过书?”
“奴婢年少在家中,读了一些,像公子说的,一知半解。”
“家中?你从前是怎么落在牙子手里的?”
我垂下眼眸,眼底有些湿意,昧着心思说,“忘了,奴婢忘了!”
顾惜并没有再问下去,“忘了就忘了,以后别人再问起,你就说,你家在永和巷十号,顾府。”
我倏然抬头看着顾惜,他似乎正在看我,目光仓促收回去。
3.
后来,顾惜行了弱冠礼。
夫人给顾惜挑了几个可心的丫环,说是给顾惜做通房的,等明年科举过后,再作娶妻的打算。
我是顾兮身边的人,按理说,将来我也是陪顾兮出嫁的,可不知为何,夫人把我也叫去了。
顾惜只是在我们这几个丫环跟前走一趟,用手指随意一指,手指便落在我的头上了,“就白芍吧!”
我懵乎不知,其他婢女已然酸溜溜地跟我说着违心的恭喜。
然后,府里的老人安排下,在顾惜的房间,并排着,安了一张小床。
入夜,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进去。
顾惜坐在案台处,头也不抬,“把门带上,你会写字吗?”
“会,会一点!”
“今晚你就把心经抄了。”
“啊?”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
顾惜这才放开手中的书卷,端详着我,“不想抄也行,那就做些本分的事。”
我脸一热,连忙过去抄心经。
我抄了不过半页,顾惜就站起来,走到我身后,我一紧张,手上的笔一抖,把字写歪了。
顾惜闷声,“这字写得不大好,我教你。”
顾惜说罢,把我圈在怀里,手把手教我写字,顾惜的鼻子在我耳边轻轻摩挲着,酸酸痒痒的。
我侧头看向顾惜,月色映在他这张脸上,连眉目上的细褶,都看得分外清楚。
顾惜握着我的手,用了些力度,“白芍,你再这么看我,这字不写了。”
我耳根泛热,连忙把头转回过来。
顾惜教我足足抄了两页的心经,而我的思绪一点也没落在写字上面,我脑海里,只有杨妈妈白天跟我说的话:女在下,男在上,要矜持,不能累着公子,完事了,要回小床睡,不能与公子贴肤而眠。
那晚,我与顾惜一人一榻,相安无事。
第二日,杨妈妈带着婢女进来屋里,只是瞅了一眼顾惜的被单,“白芍,从今往后,你不必回小姐屋里了,你就在公子屋里照顾公子。”
“是!”
4.
我与顾惜,从春日处到秋日,从秋日再到冬雪。
白天无事,顾惜在屋里读书,我就给他磨墨,每到夜里,顾惜就让我抄心经。
他偶有了情绪,也只是说几句半荤半素的话逗我。
入夜,我正专心抄心经,顾惜突然把他手中的书覆在我的书页上面,“白芍,还记得,那天我把你买下来,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我点点头,“如果没有公子,也就没有奴婢的今日。”
“这么说,你很知足你今日的状境?”
“顾家上下待奴婢极好,奴婢知足!”
“那你可知,什么是通房丫头,通房丫头又是做什么的?”顾惜打趣地看着我,“其实,母亲非得塞个人来我屋子,是我跟母亲说的,塞人来也行,就让你来。”
我错愕,“公子为何要奴婢?”
顾惜咯咯地笑着,他的笑声清透,活力,“自然是喜欢你。”
我瞪大双目,双手紧紧攥着书页,顾惜挑了挑眉,“我就喜欢像你这般,安安静静,又不多话的丫头,换作别人,别说抄一夜的心经,兴许坐不过半个时辰。”
我心一沉,原来此喜欢,是指喜欢我不打扰他。
我站起身,“公子,我,我盯得紧,眼睛有些涩,出去走走。”
我是贪心了吧,我竟贪慕顾惜,有那一么刻,我脑海里净想的,是与顾惜鸳鸯交颈之事,我再不逃,怕被顾惜看穿了。
月色很好,映在地上,月光与雪花融为一块,我蹲下去,抓起树枝在上面划了两个字:兴 亡。
那年南北两国纷争,封城动乱,白府作为封城的首富,阿爹阿兄说,白家不做没骨头的人,要守着封城,守着大家的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后来,时局动乱,百姓四处逃亡,阿爹阿兄安排许多封城百姓离开,一拨又一拨,我也被安插其中。
只是,那晚我没来得及离开,盗贼入府,抢劫一空,阿爹半躬背影,倒地而亡,阿兄倒下之前,把我护至身下,我以假死逃过一劫。
白府被洗劫一空后,南军入侵,杀红了眼的士卒揪着我的衣领问我,哪里还有值钱的东西。
我望着一片狼藉的白府,连前厅那盏镶了金边的吊灯,都被顺走了,就算把白府翻个底朝天,怕也寻不出十两银子。
后来,我就被士卒以战后俘虏,卖给牙子,从封城辗转到临安城,只为了卖个好价钱。
所谓好价钱,不过十两白银,行善一生的阿爹,一定想不到,他的女儿,活着,就只是活着,与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毫无关系。
顾惜往我身后披上披风之时,我怔了下,手上的树枝划乱那两个字,却还是被顾惜瞧出来了。
顾惜顺着兴亡二字后面,写了盛衰两字。
我侧目望着顾惜,许久没挪开眼,“公子这是何意?”
顾惜捋着我的额发,他温软地看着我,就好像,他能一眼洞悉我心里的想法,“一国之兴亡,与国之盛衰息息相关,若是昌盛,必是兴旺国强,若是衰败,往后就是亡路了。”
顾惜说起这话的时候,像极了那晚阿兄的样子,我还调侃阿兄,白家一世为商,以封城为家,从来就没出过封城,阿兄谈国之兴亡,会不会过于忧虑了。
阿兄刮着我鼻子宠溺地说,“国兴封城兴,国亡封城亡,唇亡齿寒。”
我鼻子泛酸,太久没想起那些事了,真不禁想,一旦想起来,就想哭。
我扭过头,不让顾惜看到我那红肿的双目,“奴婢只关心温饱身暖,天下兴亡,奴婢管不着,也不关心。”
顾惜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白芍,其实你写的字挺好看的,为何抄心经,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奴婢的字,向来写得丑。”
我说罢起身,向顾惜福身,“公子,奴婢忌寒,先回屋休息了。”
我躺下不过片刻,顾惜也进来了,我们的床挨在一起,他的在里,我的在外,方便我晚上起来,给他端茶递水。
我背向着顾惜,不经意鼻子抽了两下,顾惜轻声问,“白芍,你没事吧?”
我缓了半刻,摇头,“只是有些冷。”
我这话说出来就后悔了,因为啊,顾惜竟挤到我的床上来了,我的床原本就小,一个人翻身尚可,顾惜挤过来,我们贴到一块,我的胳膊挤着他的胸脯。
我心里一紧,“公子,你这是做甚?”
“替你取暖。”顾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他顺势环过我的腰身,把我双手紧握在他的手里,来回搓着。
“公子,奴婢不冷了,奴婢……”
顾惜突然翻过我身压下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惜,他眼底分明是急迫,欲壑难填。
我颤着目光,声音沙哑,“公子,你,你……”
顾惜带着一丝愠色,“白芍,你就是个傻子。”
“我……我什么时候傻了?”我试图反驳,在对上顾惜的目光后,那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什么。
顾惜吻了我,甜丝丝,软绵绵的,没有想象中的狂热,却恰好让人脸红心跳。
顾惜抵着我的额头,“白芍,你把心藏得太紧了,我进不去。”
我没有接话,因为已经没机会了,顾惜含住我的唇,由浅入深,衣衫尽落,一室氤氲。
我成了顾惜的女人,我真的,成了顾惜的通房丫环。
这么一想,我竟有些悲慽,通房丫环,连妾室都不算,往后,顾惜要娶妻, 要纳妾,要妻儿在侧。
我背过身,顾惜抱着我,意犹未尽,“白芍,我会好好疼你的。”
我违心地点了点头。
顾惜上面还有一位兄长,比顾惜大三岁,从商不从仕。
在大公子成亲之前,他屋里也有三个通房丫环,有一个是他屋里照顾着他,算是有一半的青梅之情,有两个是夫人给他挑选的,都是府里知根知底,命都握在夫人手里的人。
去年,大公子娶亲,他那三个通房,两个被少夫人嫁出去给人做姨娘,只有那个青梅之情的抬了做姨娘。
只是,夫人没怀子,姨娘就一碗一碗的寒药下去,身体虚得很,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我与顾兮去看过姨娘。
她极少说话,偶有与我说一两句,“白芍,趁着二公子还疼惜你,尽量替自己争取一个孩子。”
顾惜可真疼惜我,一宿一宿地抄心经,我都快成了顾府的笑话了。
第二日,婢女依例进屋收拾被子,然后就出去,领着杨妈妈过来了。
杨妈妈把我叫到角落,数落了个遍,“白芍,公子昨晚碰你了?”
我害羞地点头。
杨妈妈像个过来人一般,“是你主动的,还是二公子主动的?”
“是,是二公子主动的。”
“你呀!”杨妈妈有些恼,“以后公子想了,你就主动一些,自己爬上公子的榻上,别在你这榻上动,这么小的地方,公子转个身都不行,闪着公子,你可担待不起。”
我又羞又辱,以往,我们白府也算是大户人家,可没有这般媚主的规矩,到底是顾惜,是顾府把我们这些通房丫头当玩物,还是杨妈妈自恃是府里的老人,故意 自抬身份。
杨妈妈给我说规矩说了小半天,一个婢女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上来,杨妈妈示意我,“白芍,把这药喝了,能服侍公子,已然是你的福气,不该是你的,别贪想。”
我手指来回抠着,“杨妈妈,这是公子的意思吗?”
杨妈妈不以为然,“这是夫人吩咐下来的,你照做就是了,大公子那边就没出过错,白芍,别磨磨蹭蹭的,往后每次事后都要喝药,你若不与我们沟通,那就只好每天都喝一碗了,像赵姨娘那样。”
也对,我与赵姨娘,不过是殊途同归,又或许,我还不如她,至少她与大公子,有青梅情意在。
我端起药碗,一股苦涩的药味,我下意识捂住鼻子,闭上双目,把药碗往嘴里送。
我手上的药被平白夺走了,我睁开眼,是顾惜。
顾惜闻了下那药,皱着眉头问我,“白芍,你生病了?”
我摇头,不言语。
杨妈妈端了端身子,搬出夫人,“公子,夫人说了,丫环们服侍完你,这碗药都得喝,顾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入京为官,可不能让那些不上道的事,把公子毁了。”
杨妈妈说罢,瞟我一眼,“再说了,公子是要参加科举,将来是要伴在君侧的,公子的妻儿,都该是人中龙凤。”
顾惜凝目,“杨妈妈,这些话,没少听我娘唠嗑吧,若不然,你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了,那麻烦杨妈妈回去与娘说,若是我的仕途,要靠姻亲,靠女子来攀枝,那我满腹才学,只会沦为笑柄。”
杨妈妈说不过顾惜,就露出难色,“公子,不是,这药白芍必须得喝,你也别为难老奴了。”
“杨妈妈是要拿空碗回去给娘交代对吧,那行,喝!”顾惜说着,再次端起药,“我喝!”
我拦着顾惜,“公子,别啊!”
杨妈妈脸色极是难看,从顾惜手里接过碗,“就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让公子碰这药。”
顾惜挺直身子,用着不容置疑的语调说,“以后这玩意,别给白芍喝了,碰都碰不得,白芍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顾惜平日里极温和的,他虽不说狠话,但他那认真劲,不像在开玩笑。
杨妈妈嘴里嗫嚅着,灰溜溜地出去了。
顾惜敲着我的额头,“你怎么那么傻,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我低头,“奴婢原本就没理由拒绝。”
“白芍,你听好了,我就是你拒绝的理由,以后她们再为难你,你就告诉我。”
顾惜握过我双手,他俯下身作势要吻我,我心一慌,把头一侧,他顺势把我拥入怀里,“昨晚不是挺欢的吗,现在才开始害羞,会不会太晚了些。”
我嘴里嘀咕一句,“昨晚玩得挺欢的人,可不是我。”
顾惜凑到我耳边,“那今晚陪你玩欢一点。”
我耳根又酥又痒,都说饱读书诗的人,最是克制,知羞耻,于我看,越是读书人,越风流,嘴里越容易溜着风流话。
若不然,那坊间流传的情意话本,挠人的情诗,哪一句不是读书人写的。
5.
顾惜真的应了他的承诺,好好疼惜我,白天读书,晚上缠绵,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临近春闱前一个月,夫人让我先搬出顾惜的房间,顾惜却半夜潜进我的房里。
我推开顾惜,“公子,夫人说了,这一个月你要修身养性,不得贪欢,若是误了春闱,奴婢十条命也补不回来。”
顾惜把手指放到我唇上,“白芍,你再嚷嚷,可就真得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我……”我半推着顾惜,“公子,快回去,听话。”
“我就不听话。”顾惜抱着我贴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白芍,你知道狼尝过肉的味道后,不给他吃肉,会怎么样?”
我懵乎地摇头,“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狼吃不上这口肉,会茶饭不思,不务正事,那才真的误事。”
我垂眸,目光落在顾惜滚动的喉结处,“奴婢又不是那块肉。”
“你就是那块肉!”顾惜说罢,把我抱进了里榻,“你不知道,读书这种事,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吗?”
我永远说不过顾惜,一室旖旎,春宵总恨短。
后来,顾惜来的次数多,我直接给他留门了。
我们一直纠缠到春闱前三日,顾惜才收起他的心。
入贡院之前,我替顾惜收拾东西,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夫人再三确认后,我还检查了一次。
顾惜打趣我,“白芍,你比娘还要担心,这春闱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就是了,你像个盼夫君封侯拜相的小媳妇一样。”
我瞪一眼顾惜,“公子,吐口水再说,休要说这不吉利的话。”
顾惜一把把我拉着坐至他的膝上,“我寒窗苦,一朝博功名,又不是靠嘴上说的,没那么忌讳,倒是你,担不担心。”
我努嘴低眸,“奴婢才不担心。”
“真的吗?”顾惜的唇在我脖子间轻蹭着,兴许是这几日我们不亲近,我听着他呼吸有些急促不稳,就先脸红了,我刚想推开顾惜,顾惜的手却更用力一些,抱紧我,他哑着嗓子说,“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白芍,你就不怕,我功名在身,与你生分了?”
我心一沉,托起顾惜的脸吻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亲吻顾惜,主动,并且热忱,顾惜同样狂热回应我。
顾惜的手探进我的衣襟时,我推开他,“公子,奴婢等你回来,你给奴婢一个好消息,奴婢也给你一个好消息。”
顾惜挑了挑嘴角,捏着我的鼻子,“白芍,胆子肥了,敢挑逗我,又不满足我。”
“公子明日要早起,早些歇下吧!”
我轻吻一下顾惜的脸,留给他最美好的笑容。
第二日是夫人与顾兮送顾惜去贡院,夫人说,旁人去多了,只会让顾惜分心。
我知道夫人说的旁人,是指我,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与顾惜夜夜厮混。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三日前,我诊出喜脉,大少夫人前两个月才诊出喜脉,夫人高兴,又是添香油,又是给大少夫人屋里添了几个丫环。
当然,也给大公子挑了一个通房丫头,那个丫头是大少夫人陪嫁过来的,是大少夫人自己选的人,说是她挑的人才放心,大少夫人是一点机会都不匀给赵姨娘。
我摸着小腹,心里喃喃,“孩儿,为娘总归要让你活着出来的,你爹心肠好,他若是不想留你,咱们就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天南地北,总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6.
我没来得及等来顾惜考完,夫人和杨妈妈带着一位大夫就气势汹汹地寻到我了。
杨妈妈望着我,“白芍,你的月信晚了半个多月了吧?”
我惊愕,“杨妈妈怎么知道的?”
杨妈妈轻笑,“公子不同意你喝那个药,没法子,妈妈我只能费些心神,盯紧你了,如今公子金榜有望,可不能在这节骨眼出问题,刘大夫,去给她看看。”
“不,不,不……”我往后躲。
两个丫环把我按住,刘大夫替我把脉,“夫人,这姑娘的确有喜一个月了。”
我咚地跪在夫人跟前,眼底噙泪,“夫人,奴婢求你,孩子是无辜的,奴婢求你了。”
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白芍,我早就与你说过,能服侍惜儿,已经是你的福气,切不可贪,你倒好,现在怀了孩子,惜儿与珏儿不同,珏儿只是行商,他没有多少机会接触贵人,惜儿若一朝金榜题名,他要娶的,可是贵千金,怎么能坏在你这里,这孩子,你也别想要了。”
“夫人,你菩萨心肠,奴婢求你,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有多远走多远。”
夫人漠视着我,“是啊,我菩萨心肠,你却狗咬吕宾洞了,我最不该的,当年就不该把你留下来,更不该从了惜儿的意,把你放他屋里,我就是心太软了,这男人啊,就是不能在一个女人身上昏了头,若不然,整天围着芙蓉帐,卿卿我我的,还怎么务政事。”
夫人说罢,吩咐杨妈妈,“杨妈妈,这事就交给你了,今天这孩子必须得落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是,夫人!”
我扑过去,抱着夫人的腿,“夫人,你最信佛的了,佛讲究的是因果有报,公子现在还在会试,你现在杀生,屋子染了血,会污了公子的运数的。”
夫人怔了下,她犹豫一会,“杨妈妈,先把她关起来,此事,我先思量思量。”
我被关进柴房,心里慌乱,想起与顾惜的种种缠绵,我摸着肚子,怎么办,我真的不能让这孩子死在这里,这也许,是我和顾惜唯一的有关系的念想了。
他们并不给我送吃的,我一整天,只靠着那壶水充饥,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夫人不强行让我喝落子药,我也活不过三日。
突然,门被打开,是顾兮,她塞给我一个包袱,“白芍,这里面有些衣物和银子,你先去兴和客栈住几日,等二哥回来了,我再让他去寻你。”
我向顾兮跪下叩头,“小姐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顾兮拉着我胳膊起身,“白芍,别这样,等二哥回来,他一定会护着你的,娘从小就最疼惜二哥的,你快走,赵姨娘把门外的两人引开了,估摸着时间不多,你快离开。”
“小姐,替奴婢跟赵姨娘说声谢谢。”
顾兮抱着我,她眼眶红红的,“傻白芍,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不了几日,你就能回来了,要谢,你自个跟她谢,还有,你不是很勇敢的吗,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就蔫了,快去吧,我在兴和客栈开了个房,此事赵姨娘也不知道,你就安心在那住着,没有人能找得到你的。”
我再次与顾兮道谢,偷偷从后门溜了。
我寻思了一夜,其实我想过要远走高飞,至少先护着孩子,把孩子生下来,再回临安城与顾惜相见的,因为我心里着实没底,我不知道,顾惜会不会护我。
我更不知道,若是顾惜一举中榜,他会不会嫌弃我跟孩子,阻碍他娶名门千金。
我一无所有,我只有这个孩子,我赌不起。
只是,第二日我想出城门时,他们要我拿出路引,我没有,只能折身回了兴和客栈。
7.
我在客栈的第三日,顾惜来了。
顾惜在外面敲着门,我心一惊,往角落处躲了躲,直到顾惜开声,“白芍,是我,是我,顾惜,你先开门。”
我小跑过去开门,原本坚强的心,在看到顾惜那一刻,情绪失控,泪水嘀吧嘀吧地流着。
我背身进房间,用手背擦泪水,我不知道顾惜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不能自己先开口,反正我是想好了,他若是留我,我自然是欢喜,他若是不留我,我便求他给我一条生路。
顾惜缓缓扳着我双肩,让我看向他,他目光落在我腹部,“白芍,这就是你说的,给我一个好消息。”
我看上顾惜的目光,轻点头,“公子,奴婢不会让你为难的,奴婢只求你给我们母女留一条生路。”
顾惜把我拥入怀里,“说什么胡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就不能跟我撒撒娇,或是埋怨我几句,就是凶我也可以的。”
顾惜这么一说,我心里的防备顷刻间土崩瓦解,我环过顾惜的腰,哭哭唧唧的,“公子,我怕,我好怕,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公子,我真的好想你。”
“不怕,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顾惜扶着我,用衣袖替我抹泪水,“哭着就丑了,笑一个。”
我撇了撇嘴,顾惜皱眉,“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不理你了!”我娇嗔,推开顾惜。
顾惜一只手扼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身,他炙热地吻住我的唇。
我们久旱逢甘露,缠绵不息。
许久,顾惜才放开,紧紧把我拥入怀里,“白芍,在我让你进我屋里做通房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放你走了,我顾惜这辈子,要么不娶妻,要么,只有你白芍一个妻子。”
我惊愕地望着顾惜,“公子是说,要娶我?”
顾惜诚然地点头,“男欢女爱这种事,有一个就够了,我的芍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你难道就一点也没觉察出我对你的心意吗,就是阿兮都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我抿着嘴,“公子不也没发现,我一直心悦于你吗?”
顾惜怔了下,眼底泛着光,“真的?”
我嘟着小嘴,“假的!”
“假的我也要让它变成真的了。”顾惜像个孩子一般,贪婪地吮着我的唇。
顾惜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意呢。
顾兮欺负我的时候,是你陪着我说了一宿的话。
我与顾兮同年及笄,你给我们一人送了一支簪子,送给顾兮那支,跟她从前戴过的那支几乎一样,而送给我的,是一支梅花簪子,恰好是那日我在如意坊细细瞧着,却舍不得买的。
你说顾兮喜欢吃西巷的红豆酥,每次路过都会给她捎一盒,其实顾兮不喜甜食,你每次看着我吃红豆酥,目光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了。
你教我写字的时候,你紧张得我手肘抵在你的胸口,都能感觉到你的心跳
我们每次缠绵在榻,你总是深情又迷离地喊着我的名字,白芍,白芍,白芍,缱绻慑魂。
只是,我从不敢揣测,我在顾惜的心里,算什么。
8.
顾惜把我强硬接回府中,夫人原是不愿意的,惊动了老爷,老爷把夫人骂了一通,说我怀的好歹是顾家的血脉,怎么能舍弃我,妇人之陋见。
春闱放榜,顾惜一举高中探花郎,先是面圣,后又被太师赏认,收为门生。
顾家的门楣,一下就高起来了。
陆续有媒婆上门给顾惜说亲,往上的有尚书府嫡女,再者有将军府的李姑娘,还有,就是一些小商户。
夫人意向,当然是尚书府的嫡女,门廷高,家世好,况且,还能提携顾惜。
顾惜往我手里塞一颗青果,低喃着,“芍,放心,我会处理的。”
我看着顾惜,故意说,“公子,你就没想过,在这临安城,娶了尚书府的姑娘,可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顾惜捏着我的脸,“巧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吃软饭,并且,我有妻如花,亦将有子如玉,我才不惦记外面那些个姑娘,天底下好的姑娘多了去,我有一个就够了,同样,天底下,仕途千万条,不是只有攀枝附贵这一条。”
我轻嗔,“你怎么就有妻如花,有子如玉了,现在啊,我无名无分跟着你,说不准哪天,就被你赶出顾家,有理都不知往哪撒了。”
顾惜握紧我的手,他把我拉坐他膝上,“原来有人恨嫁了,怕被我欺负,我怎么舍得呢,阿芍,你再等我几日,既然是办喜事,自然得让母亲欢欢喜喜地替我们把这事办了。”
“夫人能愿意吗?”
“我愿意,娘自然就愿意。”顾惜说着,往我颈下蹭过去,“昨日大夫是不是说过,我们可以适当亲热的。”
我心一紧,“公子,不行,会伤着孩子的。”
“我会轻点的,你不能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他爹了,阿芍,这孩子怎么得来的,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得犒劳犒劳我……”
往往这方面的事,顾惜总是轻车熟路,却又透着一丝丝霸道。
番外.顾惜
1.
我们顾家祖辈都是行商,到了父亲这里,买了个小官,后来做了一些贡献,终于升了京官。
大哥从商,父亲从小就请最好的先生给我,目的就是让我光耀门楣。
我们举家入京后,我连着三日带着阿兮去安阳巷买小糖人,并非阿兮谗糖人,而是我想去看看那个姑娘。
我第一次见那个姑娘,那个被牙子发卖的姑娘,她被一个肥油的汉子拎着单薄的衣领嫌弃着,“瘦巴巴的,买回去,都承不起我的重,把她压在身上,都寻不着人了。”
我呛了一口口水,她不过与阿兮一般年岁,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吧?
姑娘啐了恨的目光瞪着男子,不卑不屈的。
第二次见那个姑娘,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揪着姑娘的耳朵,骂骂咧咧的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然后姑娘瞪着她。
妇人说,“我买丫头回去泄气的,不是让我受你的气的,这么自视清高,腰骨子硬,得啊,我倒想看看,谁家容得下这么蛮横的奴婢。”
牙子接连扇了姑娘两个耳光,狠骂道,“再卖不出去,明日就送你去窑子了。”
第三日,我赶早去了,那日下了重雪,街上往来人不多,我站在姑娘身前,那姑娘竟一改往日的凶蛮,她扯着我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公子,你行行好,把我买回去,我一定听话。”
我只看到姑娘十指纤细,皮嫩细滑,心里一沉,竟是千金落难,怪不得性子乖张。
后来,我就把姑娘买回去了。
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芍。
2.
母亲给阿兮请了好多先生,那一个又一个的先生,到最后,都是夸白芍悟性高,我不以为然。
直到有一日,我在阿兮的作业上,看到一首字迹工整的诗:
半生风雨半生悲,
半是离合半心酸。
冬风不解无人语,
六月飞雪笑忠良。
阿兮刚好进来,瞅了一眼,“二哥,这是白芍写的诗,一派胡言,六月怎么会飞雪呢。”
我喃喃道,“心中若是有莫大的悲愤,便是六月也飞雪了,白芍她,可有与你说过她从前家中之事?”
阿兮摇头。
白芍啊白芍,你分明是个性子硬,骨子掘的姑娘,却也学会了低眉顺眼,你这心藏得太紧,我怎么觉得,有些心疼呢。
后来,夹着阿兮,我常与白芍同进出,共游玩,她是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姑娘。
我发现,她把我把她买回来的那日,披在她身上的披风,爱护得极好,偶尔也拿出来看上两眼,摸一下,自己在那里发笑。
我像发现天大的喜事一般,窃喜了好几个月,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把白芍留在我身边,我要她做我的女人,一生一世的那种。
母亲想往我屋里放姑娘的时候,我只点了白芍的名儿,我说了,我的通房丫头,要么是白芍,要么谁也不要。
3.
白芍是个自卑又自傲的人,虽然她在顾家这些年,表现得卑恭,但如果是做通房丫头,我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我不是不想碰她,我是不敢碰,她故作笨拙抄心经的样子,着实可笑,我正好借此教她写字。
每次我靠近她,她都耳根子就发红,我试着跟白芍说几句荤段子,她也能听进去了,白芍该是长大了。
那夜风雪不歇,白芍在雪地里描着兴亡那两个字,她背影轻微颤抖,孤独,我很想上去抱着她。
那晚,白芍辗转未眠,她时而轻抽鼻子,我猜她在哭了,她肯定是想起那些她不愿意提及的从前。
我钻进白芍的被窝,想要安抚她,我却先失了分寸。
是啊,心悦之人在怀中,谁能坐怀不乱,我一次次地要了白芍。
我想与白芍天长地久的心愿,越发的强烈。
白芍挪了身子,我把她抱得更紧。
白芍有些害羞,“公子,压着你,你不好睡。”
“没事,我喜欢你在我怀里。”我抱紧白芍,附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喊着,“白芍,白芍,白芍。”
白芍发热的身子在我怀里软下去,这个小人儿,怎么就那么慑我心魂呢。
4.
后来,我一举中榜,太师有意招我为婿。
我拒绝了,“承蒙太师厚爱,不过,我心有所属,配不上令千金。”
“哦,是哪家的姑娘,比我家瑶儿更入你心?”
我脑海中闪过白芍的那张脸,不自觉就笑了,“太师误会了,她不是什么千金姑娘,只是我家里的一个婢女,性情与我相投,我想,除了她,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姑娘了。”
想起白芍,我总是先心疼,再不自觉的笑,每次想起她,总是望穿秋水,想揽入怀里才觉得踏实。
遇见她之前,未曾悸动,遇见她之后,唯对她动了心。
太师拍着我的肩膀说,“好男儿,我没看错你,不过,你得做好准备,这榜前三甲,想着与你结亲的,可不是我一家。”
果不其然,陆续都有媒人上门,替人说亲,母亲意中是尚书府的唐姑娘。
先不说那唐姑娘骄横,就是再温贤的姑娘,也入不了我的眼。
后来,唐姑娘在如意坊时,我特意拉着新科状元在如意坊前,我们挽着胳膊,我拿着青果,旁若无人地喂他。
我还特意扯高声调,“高大人,以后你我同朝为官,就是同衾而眠了。”
唐姑娘当时脸色极是难看,她气得直跺脚。
高大人推开我,“顾惜,你为了一个婢女,这么损坏自己名声,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我白瞪高大人一眼,“为我心悦之人,一切皆值得,高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将来我们夫人也是挚友,今日你帮我这个忙,不会吃亏的。”
后来,整个临安城都在传,探花郎顾惜有断袖之癖,那些说要给我说亲的人,一个个巴头虚脑的,躲起来,不愿接见我母亲。
母亲吃了几次闭门羹,回到家里就恼火了,“顾惜,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别人觉得你,觉得你是那个的……”
我凑近母亲,“母亲,我屋里不是有个有喜的娘子吗,给我们大大方方办场亲事,我有妻有子,那谣言自是不攻自破了。”
母亲拍案,“办,我不但要办,我还要大办,我就要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惜儿娶媳妇了,并且媳妇还有喜了,我顾家男儿,个个都是刚阳得很。”
尽管后来母亲知道被我算计了,不过她知道我的心思全在白芍身上,也不想再折腾了,这场婚事,总算风风光光办下来了。
洞房花烛夜,白芍娇媚如花。
白芍冲着笑,笑着笑着,她眼底就温湿了。
我吻过白芍的泪目,“阿芍,以后你我同心,山河竭,青山烂,我也绝不辜负你。”
白芍两腮微红,“公子,你是不是向来就擅长说甜言蜜语的。”
“我只对我的阿芍说甜言蜜语。”我吻过白芍的唇,带着几分甜酒味,让人分外陶醉。
“阿芍,喊我,喊我名儿。”
在急促的呼吸声下,白芍哑着嗓子,“夫……君,夫君……”
母亲从小教导我,想要人前显贵,第一是才学,第二是攀枝,我最好就是两样都占。
其实母亲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娶一个心悦之人,后宅和,仕途才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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