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家游戏公司年报遭问询，监管紧盯业绩变脸和财务「大洗澡」

A股上市游戏公司的财报到上个月基本披露完毕，而监管层（交易所）在对上市公司2022年报进行审查后，相关问询仍在继续。

据游戏新知统计，截至6月9日，至少有15家游戏公司收到了来自交易所的年报问询函。其中，5家公司市值超过百亿，9家公司市值居于35亿~55亿之间，1家市值不足10亿，面临退市风险。从问询函的内容来看，监管层关注的重点包括业绩「变脸」、大额资产减值、研发人员缩减、新业务进展以及部分财务指标异常等问题。

合计亏损超百亿，财务洗澡成关注重点

15家被问询的游戏公司，2022年的经营状况几乎都不是很乐观。11家出现亏损，合计亏损超过100亿元，3家净利润或营收有所下滑，仅冰川网络一家公司业绩大幅增长。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2022年游戏市场大盘遇冷的真实写照。

在业绩惨淡的情况下，去年至少有8家公司计提商誉减值准备（通常指上市公司收购的标的没有预期赚钱，在重新评估标的估值后，需从净利润中扣掉收购时多花费的钱）。其中，4家公司因一次性计提大额商誉减值被交易所盯上，分别是世纪华通、拓维信息、凯撒文化和卧龙地产。而监管层所用措辞之严厉，甚至用到了「财务大洗澡」（通常指在年报中把亏空做大，通过一次巨额账面亏损隐瞒净资产，后期再放出来作利润）等形容。

世纪华通可以说是2022年业绩最为惨淡的上市游戏公司，亏损额惊人地来到了70亿元。巨额亏损大部分源于它对游戏业务资产组计提商誉减值准备，除了ActozSoft（盛趣于韩国独立上市、独立运营的控股子公司）未受波及，其他收购而来的游戏子公司基本囊括在内。该笔减值金额合计54亿元，官方称系游戏业务分部业绩未达预期，也因此被监管层要求公开这些公司近三年的盈利情况。

从公开数据看到，盛趣、点点互动作为世纪华通游戏业务的主要创收部门，去年的业绩不算好看。前者主要做国内市场，近三年虽一直处于盈利状态，但利润持续下滑，2022年利润较上年减少了10亿元。后者是中国厂商出海收入榜TOP30的常客，实则没有想象中赚钱，已连续两年亏损，且在去年仍亏损3亿元。

此外世纪华通公开多款产品的流水，进一步论证去年计提大额减值的合理性。如《庆余年》自2022年第二季度流水就明显低于预期，经过三季度调优后仍未有改善反而加速衰退，到年底月流水下滑至288万元。2022年第三季度上线的《传奇天下》流水也远低于预期，不仅没有带来多少新用户，传奇类IP核心用户的留存还下降了。出海方面，《龙之谷国际版》推迟上线，《Mafia World》《Wonder Cash Casino》《Awaken: Chaos Era》等新产品上线后表现也较为一般。

拓维信息的商誉减值计提金额达到7.5亿元，被监管层质疑是否存在通过一次性计提商誉进行「财务大洗澡」的情形。

减值涉及旗下两家游戏公司：火溶信息（以下简称火溶）和株式会社GAE（以下简称GAE）。2014年11月，拓维信息收购火溶90%股权，后者代表作有《啪啪三国》系列自研产品。GAE于2015年被火溶信息全资收购，主要负责《啪啪三国2》在中国港澳台的发行。它们去年的营收和利润均出现大幅下滑，火溶从上年净利润3000多万来到亏损7000多万元，GAE的营业利润也同比减少了79%。

拓维信息回应称，火溶研发的《方舟：英雄黎明(ARK Legends)》（以下简称ARK）原定于2022年上线，但因游戏内容（包括世界观、剧情、战斗、角色等）吸引力不足、Bug较多、内测未达预期等原因一再延迟上线。本作研发已有三年多，投入近6000万的开发成本，在2022年底决定从重度游戏改为面向轻度泛用户。值得一提的是，火溶于年底裁减了大部分产品运营人员，剩余人员已全部转岗到研发部门。若《ARK》项目改版后依然进展不利，后续形势就不容乐观了。

此外，火溶从去年就开始争取《植物大战僵尸3》（预计在2024年上线）的代理权，但因代理条件苛刻迟迟没能谈拢，如未能拿下代理权，则火溶原先代理的《植物大战僵尸2》（最晚到2025年到期）届时也有下架的风险。

而由于《啪啪三国2》预计在未来两年逐步关停，且流水（含港澳台版本）下降明显，改版后的《ARK》应该也不会再通过GAE的渠道发行，因而拓维信息判断GAE商誉资产组出现明显减值现象。

凯撒文化也是亏损较多的，达到6.6亿元。去年它对三家游戏子公司计提了商誉减值，分别为酷牛互动（联运《神陵武装》《七雄纷争》等产品）、天上友嘉（自研产品：《三国志2017》《荣耀新三国》）和杭州幻文（主营业务：《天使王座》《源世界之天衍》等IP授权），减值金额合计约2.6亿元，同时它还对游戏制作开发支出计提减值7000多万元。

凯撒文化将原因大部分归结为外部环境的变化，其认为2022年游戏版号核发虽逐步趋于正常，但核发数量较历史期大幅减少。再加上内部有3个自研项目、1个委托外部研发项目终止开发。受此影响，三家子公司的业绩均未达预期。其中，天上友嘉申报的游戏项目去年均没有得到核发版号（2023年初有获得版号），未能有新游戏上线，对收益产生较大影响。杭州幻文的IP版权授权、转让业务则大幅萎缩，在没有新IP入手的情况下，现有IP资源也逐渐枯竭，导致2022年出现较大亏损。

卧龙地产则主要是对参股公司君海网络计提大额减值1.85亿元。君海是一家典型的广州买量公司，于2017年被卧龙地产以7.5亿元的价格买下51%股权，之后创始团队又先后赎回5%的股权，拿回公司掌控权。

君海最近两年很明显陷入了买量困局，年营收在8亿~11亿元之间，净利润却从以往的上亿元跌到千万元量级。尤其是2022年，产品出现了空缺断档，导致收入不及预期，只实现了上年度预测数的64%。而为了降低成本，去年下半年公司还从海珠区繁华地段的写字楼搬到了性价比更高的黄埔区创意园。综合考量之下，卧龙地产对这笔长期股权投资计提了减值准备。

另外，顺网科技、中青宝、天舟文化、天润数娱也存在商誉减值的情况，多数也是和业绩不佳有关。如顺网科技、天润数娱都有上亿元的亏损，中青宝的扣非前后净利润已经连续三年为负，天舟文化近五年中仅一年实现盈利。

值得注意的是，冰川网络作为唯一一家收入和净利润大幅增长的公司，也是唯一一家因为股价波动过大而引起交易所关注的公司。今年4月公布的年报显示，其手游收入19亿元，同比增长418%。而今年以来它的股价涨幅已经超过180%，且曾于2023年5月4日触及股票交易异常波动标准。深交所要求其重点解释手游收入大幅增长以及股价近期上涨的原因。

移动业务发展迅速，应该要归功于冰川去年探索出了新的商业化模式。通过在《圣魂纷争》《超能世界》《X-Hero》等放置卡牌游戏中内置不同副玩法（如炮弹兵、画线救狗头），并把素材投放重点放在了副玩法上，从而吸引到大量轻度用户，流水有了非常显著的提升。

至于股价上涨，冰川认为系外部环境释放积极信号（版号正常发放）、公司经营良好且握有爆款等原因；而经核查，公司持有5%以上的股东也不存在蹭热点、炒概念及配合股东减持的情形。

人员规模大幅缩减，也会被问询

在问询函中，监管层还关注到游戏公司人员数量的异常变动。

如世纪华通2022年研发费用为18.75亿元，与上年相差不大，两年的职工薪酬费用也基本接近，在14亿元左右，奇怪的是，研发人员数量却从4008人减少至2220人，同比下降了45%。监管层认为，研发人员数量降幅与研发人员的职工薪酬费用降幅不匹配。

对此世纪华通回应，公司自2022年年中开始实施降本增效，针对研发人员的调整主要从2022年第四季度开始，包括收缩研发线、精简在研游戏项目、研发人员架构优化。研发人员人数大幅下降的时间点发生在2022年末，因而报告期内研发费用及薪酬费用（含工资、社保、奖金及其他福利等）不会出现大幅消减。

出现同类情况的还有天舟文化。其研发投入、研发人员数量连续两年大幅下降，2020年~2022年，研发投入从1.4亿元降至0.4亿元，研发团队规模从504人缩减至100人。天舟文化则解释到，当前游戏行业团队裁员及优化已成常态，公司的主要老游戏进入运营中后期，对研运人员需求量就会相应减少。可以看出，该公司认为优化精简团队、采取精英化的小规模开发团队是大势所趋。

跨界新业务，是否有蹭热度嫌疑？

为了扭转业绩颓势，不少游戏公司近年来尝试开展新业务。有些业务与游戏还算有点关联，但也有些业务与原来的主营业务风马牛不相及，甚至存在追逐风口、蹭热点的嫌疑。因此监管层也会关注此类跨界入局。

凯撒文化在2022年初设立了一家叫北海元视界的公司，致力于为游戏业务提供AI、大数据等新技术支持。由于该公司仅是内部使用的技术内包，不对外提供服务，尚无法直接产生外部收入。而从目前运行结果来看，游戏策划和美术制作等效率有明显提升。

盛讯达自从2020年与快手一哥辛巴联手做起直播带货业务以后，就越来越不像一家游戏公司了。去年它又新增了新能源上游锂矿业务——花费800万元现金收购一家名为宇瑞科技的锂矿企业80%的股权，并向后者增资1.47亿元。盛讯达被要求披露新能源业务的主要产品、盈利模式、人员规模及营收等情况。据了解，该项业务2022年实现营收487万元，占公司总营收不到1%。

三五互联也入局了新能源（游戏业务由全资子公司道熙科技开展，代表作：页游《城防三国》和《战争霸业》）。其全资子公司天津通讯多次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引入战略投资者，发展光伏业务，相关项目投资已达40亿元。如此巨额的投入自然引发了监管层的发问。

比较意外的是天润数娱，去年竟然新增了网约车服务，与以往从事的游戏、广告及电商业务存在较大差异，被监管层要求补充说明开展网约车业务的合理性及经营业绩。如今天润数娱的市值已从巅峰时期的140多亿跌到了不足10亿元，近期因股票低于面值，面临被终止上市的风险。不知道网约车业务能否挽回一点局面。

结语

除了上述问题，大到如世纪华通的传奇IP纠纷、中青宝的股东股份质押、顺网科技购置房产、三五互联的控制权，细到某项财务指标如星辉娱乐的广告费大幅波动、中青宝《年报更正》等，也都出现在了年报问询函中。

而事实上，监管层对上市游戏公司全方位、无死角的「拷问」，也并不代表公司存在违规披露年报的行为，更多时候是要求披露更加细致、充分提醒投资者注意投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