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四重奏“鸟雀回巢”：返回中国是最合适，

己娘引弟入罗帏

日落西时日落西，沙牛引儿队队归。

沙牛引儿入栏去，己娘引弟入罗帏。

这也是收在李调元《粤风》里的一首“徭歌”。说是“徭歌”，其实跟汉族的山歌差不多，相信是瑶族同胞唱的汉歌，很可能是汉族先民融入瑶族的结果。

此歌跟《邓娘同行江边路》一样，都是表现岭南的习俗。它简直就是一幅岭南风情画，画出了岭南人的生活情趣。“沙牛”即系黄牛。岭南由于到处是山，他们的牛都是成群结队的赶到山上放牧。有的是农忙时赶牛下山役使，农闲时干脆放到山里繁殖，在那里临时搭个牛棚（牛寮）。白天把牛放出去，晚上赶牛回来休息，人和牛几个月不用下山。这歌就是放牛人赶牛入栏时唱的。金黄色的太阳渐渐从西山落下，放养的黄牛也引领着小牛成群结队的回到栏里去。其之所以要突出这“牛引儿”的形象，既是营造一种和谐的氛围，也是为后面“娘引弟”做好铺垫，再就是勾起人们对生殖的联想。歌者从牛儿纷纷入栏想到自己，如同情人看见鸟雀回巢一样。“入罗帏”（就是上床）其实是他的性幻想，或者说是他心中的渴望。这等于说：你看那母牛都懂得引领牛犊入栏里去，我心爱的姑娘啊，你也引领我回房到帐里去吧。

岭南情歌有“对歌”和“单曲”之别。“对歌”一般用于歌场，礼有还回，你来我往，大多于深夜（子夜）清唱。“单曲”则没有对手，对象感不强，一般只用作个人即兴抒怀。这有点像大西北的“信天游”，一个人赶脚闷的发慌，引腔高歌自得其乐。“放牛”歌属“单曲”一类。在深山野岭放牛，面对的是茂密的丛林，有时只听得草根被咬断的声音，却看不见牛的影子，那一份孤独是可以想见的。这时候放牛人最容易想入非非，心也最野。许多野合的故事就发生在放牛或打柴的时段。野花和野草成了他们偷情的天然屏障。他们就像两只小鸟躲在巢里一样躺在比人还高的草丛里，看白云从巢口一般大小的蓝天上飘过，耳边只有牛喘着粗气吃草的声音，那是一种怎样的快活和浪漫！打柴跟放牛一样多是单兵作业，有情的总是暗中约好到山上去，男的帮女的打好了柴便开始放荡。他们根本不用在家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而且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所以才有人唱出这种歌来：“一对金鸡草中伏，花的花来绿的绿。叫哥过来认妹妹，生的生来熟不熟。”

古人偷情室外室内皆宜。室内偷情犹诗《齐风•东方之日》所唱：“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履我即”就是来将就我“办事”。“入罗帏”亦属于这一类。野合则如《齐风•东方未明》所唱：“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六朝《子夜四时歌》也有唱：“暑盛静无风，夏云薄暮起。携手密叶下，浮瓜沉朱李。”歌中的描写似是南方的景别：南方的盛夏白天人们一般较少野外活动。当云朵遮住了太阳夜幕拉起的时候，情人便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手拉着手来到密林深处玩耍。“浮瓜”与“朱李”都是喻物，“沉”与“浸”同，其与“瓜田李下”（偷情之廋语）是一个意思。民歌中隐藏着的生活密码，也许我们真不应该破解它。因为它本来就是生活中的潜流，是人类神秘面纱后面最真实的部分。把什么都摊在阳光下曝晒，生活反而会变得枯燥，生命也因此会变得无味。

●老祖宗的歌●至情至性的歌●谜一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