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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港城：海上云台 太白到否

研究古代诗人的专家绘制了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轨迹图，按照这份地图李白到过山东南部，也去过江苏扬州、淮安、邳州，就是没有来过海州（今江苏连云港）。既然没到过，可为什么云台山区会留下了众多李白的传说和名胜？莫非是古代海州人也想蹭“谪仙人”的热度？

连云港，古称海州，隋唐时期，海州与东海郡之名时常替换使用。古代海州东北海中有云台大岛，又名琅邪、都州、郁州、郁洲、郁山、苍梧、东海岛、田横岛……，唐宋时期称作东海山、苍梧山，明代万历年间始称云台山。云台大岛周边还有秦山岛、白山岛、海州岛、延真岛、莺山、东陬山、开山等群岛。

一、李白的“海上”诗作

清代乾隆年间崔应阶、吴恒宣所著《云台山志》，提到了“李白涧”，“俗传李白游海上，曾饮于此。《顾志》：在云台山后”。《顾志》指的是明代万历年间顾乾所著《云台山志》，顾乾是云台山人，岁贡，做过县训导、王府教授，对于东海传说和典故信手拈来，写有“云台三十六景诗”。万历三十一年（1603），曾任南京鸿胪寺卿的张朝瑞在《东海云台山三元庙碑记》中指出，云台山“潭之为青龙、坂之为大驾、石之为太白”。看来李白游历海上云台山的传说不会晚于明万历年间。

唐乾元二年（759年）秋，李白创作《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对自己的大半生作了概括，其中有“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李白曾“海上行”，倒与《云台山志》中“游海上”相契合。

李白写有《古风（三）》：“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其《古风（四十八）》则云：“秦皇按宝剑，赫怒震威神。逐日巡海右，驱石驾沧津。征卒空九寓，作桥伤万人。但求蓬岛药，岂思农扈春。”

作为云台群岛之一的秦山岛，又名神山、奶奶山，岛西海中有条绵延十余里的“神路”，海涨即没，海退成路。神路原名秦帝（皇）桥，秦始皇征调万人在海中陆连坝的基础上修筑石桥，后来演变为“鞭石成桥”的传说。

唐至德二年（757年），李白在《永王东巡歌十一首》再次提及秦始皇和秦帝桥，“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李白好友杜甫在诗作《陪李七司马造江上观造竹桥》中写道：“合观却笑千年事，驱石何事到海东？”海上云台山相对于海州，也称作“海东”，而海州又称“西海”。

晚唐李商隐在兖海观察使幕府任职时作诗《海上》：“石桥东望海连天，徐福空来不得仙。直遣麻姑与搔背，可能留命待桑田。”兖即山东兖州，海即海州，石桥即秦帝桥。徐福（徐市）是“齐地琅邪人”，即今连云港赣榆人。李白《短歌行》也有类似内容：“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传说仙女麻姑曾与东海人王方平（王远）曾高谈：“已见东海三为桑田”。李白和李商隐的诗作借古讽今，感叹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笔下的海上石桥皆直指海州秦山岛。

北宋元丰八年（1085年），苏东坡所作七言绝句《怀仁令陈德任新作占山亭二绝》，也有“谁知海上诗狂客，占得胶西一半山”之句，怀仁县即海州赣榆县。北宋年间淮安著名文人徐积好友吕望之任海州知州，徐积作七言律诗《寄吕海州（嘉问）》：“朱轮海上新迎部，玉笋朝中旧立班。曾屈高风来泮水，宜将老梦到朐山。”

徐积曾游历海上云台山，提笔写下长诗《东海大松》，颂扬“三代物”之千年龙松，“东海有物天下雄，万灵戮力生奇松。……有时海面波涛小，一部仙韶下蓬岛”。他还写下《李太白杂言》，称李白“采蟠桃于海上，寻紫芝于山腰”。云台山不仅盛产白桃、苦桃、毛桃、冬桃，也生长着灵芝。看来徐积是听闻过云台山的太白传说，并且认可李白来过“海上”。

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云台山东磊立有《赠古峰崔道人序碑》，撰文者杨怀正指出：“尝闻海上有瀛洲、蓬莱、员峤、方壶，其间□多人藏修焉。古峰道人……时隐于海匝垒中，多奇峰峭壁，上接云台仙境，倘亦海上遗迹矣。”海上仙山的传说在海州官宦、乡贤、游人的诗文中不胜枚举。

连云港山海胜境，历来是寻仙问道之人隐居修炼之所。东汉末年崔琰登上云台山遇到“不谈不对”的石室道人，隋初著名道士由吾道荣晚年返回海州琅琊山修行，唐玄宗赐号“西华法师”、道家理论家成玄英也曾在此隐寓，在东鲁到处求仙问道的李白怎能“弃之不顾”？

二、李白笔下的海州刺史李邕

曾任海州刺史的李邕，人称李北海，著名书法家。李邕于唐开元六年至九年（718-721年）任渝州（今重庆）刺史。李白游历渝州时拜会同族，写下诗作《上李邕》：“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两位桀骜不驯的才子首次会面并不愉快，但都给彼此留下深刻印象。

开元九年至十一年（721-723年），李邕调任海州刺史。生活在开元、天宝年间的牛肃著有《纪闻》一书，记载李邕在任海州期间，命人凿沉日本遣唐使10艘大船，侵吞贡物，并指使部下将使团500人沉入海中。“日本国使至海州，凡五百人，载国信。有十船，珍货数百万。邕见之，舍于馆。厚给所须，禁其出入。夜中，尽取所载而沉其船。”海州港是唐代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与明州、登州齐名，日本和尚圆仁在《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记载遣唐使船队曾靠泊东海岛。《纪闻》是部志怪小说集，所载李邕海州传闻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天宝四年（745年），李白、杜甫相约游历齐鲁。时年44岁的李白宦场失意，历经沧桑，他与北海太守李邕把酒言欢，认其为从祖，并于第二年十月“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

李白听闻李邕曾救下海州奇女子，欣然写下叙事乐府诗《东海有勇妇》：“北海李使君，飞章奏天庭。舍罪警风俗，流芳播沧瀛。名在烈女籍，竹帛已荣光。”海州于天宝元年（742年）改为东海郡，这片热土不仅有“东海孝妇”，还有“东海勇妇”，一位在关汉卿笔下流传千古，一位在李白诗中熠熠生耀。这位海州奇女子因丈夫被仇人所害，于是“学剑越处子，超腾若流星。捐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最终手刃仇家的她被判处极刑，后经李邕上书朝廷所救。李白对东海勇妇极为推崇，连连赞扬，“岂如东海妇，事立独扬名”。

天宝六年（747年），李邕、裴敦复被奸相李林甫设冤狱杀害，李白愤慨之余写下名句“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祭奠亲族及好友。

三、李白诗中的“瀛洲”“苍梧”

天宝五年（746年），李白即将离开山东兖州赴吴越游历，写下《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李白感叹，浪迹海上的人提及传说中的东海仙山——瀛洲，烟波浩渺难以寻访。

与李白同为“仙宗十友”的道教上清派宗师司马承祯，在《上清天地宫府图经》中将东海山列为道家洞天福地之“第七十二福地”。海上云台山也常被古人吟颂为“海上三山”，即蓬莱、方丈、瀛洲。北宋苏东坡写有《次韵陈海州书怀》：“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明代吴承恩在写给好友、海州赣榆人裴天佑的诗中，称赞他是“海上仙人青凤裘，翩然驾鹤来瀛洲。……主人本是瀛洲客，曾向金门驰献策。”

李白是否到过海上云台山，可以从他的诗作《哭晁卿衡》中寻找些许答案，“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苍梧即是云台山，李白将它与“蓬壶”相提并论。有人依据此诗认为天宝十三年（754年）李白来到海州吊唁好友、日本人晁衡。这年春夏间，李白在广陵（扬州）从魏颢处听闻晁衡归国船只遇风暴沉没的消息，这首诗虽不能直接证明李白当时来过苍梧山，却能说明李白是知晓海中大岛的，而且他也知道海州是遣唐使船队北上登州的必经之地。

李白在《自巴东舟行经瞿唐峡登巫山最高峰晚还题壁》写道：“江行几千里，海月十五圆。……望云知苍梧，记水辨瀛海。”苍梧与瀛海相对，李白描述的当是海上云台山。天宝十二年（753年），李白作《上安州裴长史书》有“南穷苍梧，东涉溟海”之句。对于长期盘桓于山东兖州、任城的李白而言，海上云台山既是南方，也是东方。

从众多的诗作可以看出，李白对于海州及其东北海上的云台山是了然于心的。作为“谪仙人”的他，往返于山东与淮海之间，应该不会对“海上仙山”视若罔闻。如果他对越王勾践、秦始皇、崔琰、邴原、陶渊明、明僧绍、成玄英等流连忘返之地，不去加以关注，反而会让人心生疑窦。“山海多变迁，辨伪需存真”，港城众多的历史真相有待于后人考证并加以澄清。

作者：梁继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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