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剑门关

神奇剑门关

原创 大王 王胜之 昨天

一

经年回故乡，铁马轮毂轻。青山不辞远，万里来相迎。

晴空万里，日出东方。翠绿的平原上，坑坑洼洼中，白雾团团，如莲朵朵，朦胧绽放，红光迷蒙的苍茫中，如尘的生命，开始了嘹亮的歌唱。从成都出发，一个人驾车在川西平原上疾驶，轻松而自由。过了绵阳，到了江油的路段，平原之上不仅生长着庄稼，也长出了平缓的山岭，那是秦岭大巴山的余脉。山岭是从广元、从剑门一直逶迤而来，张开修长的臂膀，一下子把我的小车揽入绿色的怀抱。回到故乡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心里一激动，脑门一热乎，禁不住要口占一首。

巴蜀大地，风景如画，钟灵毓秀，不由得想起清代才子李调元的对联：“此地可停骖，剪烛西窗，偶话故乡风景，剑阁雄，峨眉秀，巴山曲， 锦水清涟，不尽名山大川，都来眼底；入京思献策，扬鞭北道，难忘先哲典型，相如赋，太白诗，东坡文， 升庵科第，行见佳人才子，又到长安。”作者忆先哲，思来者，山水和才俊珠联，地理和人文璧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绵广线上，车流滚滚，一闪而过的限速标志，可以警示车速，却无法羁绊思想的奔驰。

刚刚进入广元地界，虽然还是行驶于深山巨谷之中，但到了金子山附近，剑门关七十二连峰就断断续续，时隐时现，映入眼帘。无论你从哪个方向出发，只要目的地是剑门关，远远看到的一定是连绵的峰峦，巨齿一样，割锯阴阳昏晓。到了下寺，驻足剑河，剑门关的雄姿就赫然在目。雄伟的石门高与天齐，界分东西，开合南北。两边灰黑的山体，合则像一个粗粝的“八”字平躺在绿色的山岭之上，分则像两面高扬的旗帜，飘飞在苍穹之下。不识名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事实上，雄伟高大，更适合于远眺。剑门关也是一样，遥遥仰望，精神顿时雄起。

停好车，从入口进入景区。多年之后，这样近距离的视觉触及，竟有点陌生，尤其是那条贯通南北的公路。剑南十万大山，要走向平原，走向远方，那是唯一的选项。在这个地理范围之内，先是弯弯曲曲的盘山碎石公路，然后拐到山门脚下左侧的石壁。快出关口时，一座小桥引向绝壁的另一侧，再向下俯冲，直抵清江。这次我是从出剑门相反的方向而来，公路已是柏油路面，也不再穿越峡谷关口，而在峡谷旁边的山体，一条长长的隧道连接起此行的终点。经过深圳华侨城旅游集团打造的景区，全封闭的峡谷，植被十分茂盛，遮挡了近处可以参照的草木石壁，不复一览无余的粗犷，这让我的记忆朦胧起来，一时找不到方位。峡谷中，南坡高，北坡低；南坡相对平缓，北坡十分陡峭。头顶蓝天下还有一线敞亮的豁口，那是树木没有完全遮住的关口，有了这一地理坐标，加上需要仰视的角度一下让我恢复了判断，现在身在北坡。

十五岁读大学，出剑门。第一次的相逢，剑门关的雄姿就烙在心中，长进生命的年轮。这次故地重游，除了重温它的伟岸雄险，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目的，那就是要对应自然景观，找寻那些散落在山石草木间的芬芳和美丽。石头有传说，密林藏神话，古道有故事，扑朔迷离，氤氲缤纷。

沿着石梯，来到五丁塑像坪。肌肉发达、豪气冲天的五大壮士，正在炽热的阳光下、在巨石的裂缝中展示力量。他们剑劈锤击，肩顶背拱，手推脚撑，各自鼎力，石山吱吱地开裂，石头哗哗滚落，一条南北大动脉就在身后延伸，金牛道穿越高山深谷，连接起三秦大地和巴蜀风月。

五丁开山的故事是有点戏剧性的，前半段是喜剧，后半段是悲剧，是一份充盈着物质文明的精神文化遗产。秦惠王励精图治，秦国强势崛起，八百里秦川，兜不住秦国的抱负。在秦岭之巅遥望南方，烟云苍茫之中，巴蜀大地，良田万顷，沃野千里，十分羡慕。有一年，蜀王进贡的宝物变成了泥土，一位大臣趁机进言，这是好事，预示蜀国要以土地相赠。而这时的蜀王却贪财好色，愚蠢昏庸。秦王于是下定决心，伐蜀灭蜀。伐蜀遇到的最大障碍是秦岭横亘，地势险要。失却地利，强攻是不可取的。聪明的秦王心生一计，派工匠打造五头漂亮的石牛，在石牛屁股后面各放一堆金子，谎称石牛是金牛，每天拉一堆金子。蜀王闻知此事，派人去向秦惠王求索金牛，秦王自然是慷慨相赠，但石牛很重，道路险阻，要蜀王自己修路，运回金牛。蜀国有五个大力士，号称五丁，力大无穷，蜀王就派五丁凿山开路，把金牛运回成都。

从成都经白马关、大庙山、剑门关、天雄关、葭萌关、七盘关出蜀，再经阳平关。走褒斜道，穿过秦岭，进入秦国境内，一条当时的高速公路修好了，就叫金牛道。石牛如愿运到成都，但金牛粪金，乃天方夜谭，蜀王方知上当受骗，十分生气。秦王本可长驱直入，直捣成都，但又忌惮五丁神功，不敢贸然攻打蜀国，于是又心生一计，派使者对蜀王说金牛是假，但秦国有五个美女是真，貌美如同天仙，愿意奉献给蜀王，以结和好。蜀王欣喜若狂，又派五丁去秦国接回五个美女。回来的路上，见一条大蛇正在钻进山洞，五丁一起上前，拽住蛇尾往外拖拉，忽然一声巨响，地崩山摧，五丁和五个美女全部压在山下，化为血泥，大山也一分为五，成为五座山峰。五丁死后，秦国大军沿金牛道南下，势不可挡，蜀国灭亡。从此蜀地成了秦国巩固而富庶的战略后方。

蜀国成为历史，但金牛道却一直穿越数千载风雨，蜿蜒如初。如今虽已没有原始的交通功能，却有了更为丰富的精神意象和博大的美学意义。在周围汹涌的绿色之中，这座赭红色的群雕，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迸溅着人类前行的激情。

塑像立于大小剑门之间，大力士双手推开的石缝莫非就是这条高深险峻的剑门大裂谷？而在剑阁县普安镇25公里处，五指山山峰陡峭，直指苍穹；山间流水潺潺，竹林农舍，鸡犬相闻，铺展出一个宁静的世外桃源。

二

过了五丁坪，继续向上走，站在高地，关口再一次悬在眼帘。西起涪江，东达嘉陵，一道长长的山梁横在天地之间。剑山一带，灰褐色的砾岩崖壁垂直向上，高达千米，刀砍斧削，城墙一般。剑门关就此处撕开一个口子，绝崖断离，两壁似剑，相对如门，剑门关由此得名。门内通道，由南而北，訇然中开。天门两边，断崖峭壁， 直入云霄；峰峦起伏，直到天边。

在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同时，也感动于人类不拘一格的探索。关于剑门关的成因，人们似乎并不满足简单的地理直觉和地质答案，他们有着更为复杂神奇的思考。这样，白垩纪的天崩地裂，在铸造了现在触目惊心的绝壁悬崖的同时，也铸造了无数瑰丽奇幻的想象，敷衍出五彩斑斓的副产品。其中最为宏大的叙事当数“剑劈剑门关”。

四川大盆地原是一片汪洋大海，叫做中海。浩瀚无垠的海面，鸟飞鱼跃，生气勃勃。岸边渔民早上去撒网，晚上鱼满仓，生活富足安宁。有一天，海里来了一条恶龙，兴风作浪，为害一方，从此百姓苦不堪言。恰逢禹王奉命，子承父业，负责治水，率治水大军浩浩荡荡来到七十二峰。禹王汲取父亲治水失败的教训，改“堵”为“疏”。中海虽大，但也难以库容天下之水，于是决定开挖河道，引出中海之水，向东流到更为广阔的海洋。这可是要了自己的性命，中海龙王自然不同意，大禹也不退让。龙王恼羞成怒，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龙王率领虾兵蟹将，扬起狂风，掀起巨浪，踏波而来。禹王也不甘示弱，自是奉陪到底。人神混战，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各自损兵折将，只得鸣金收兵，禹王退到七十二峰，龙王回到龙宫。

龙王琢磨，单凭一己之力苦战大禹，难有胜算。于是派人去到四海，请东海龙王、南海龙王、西海龙王、北海龙王相助。禹王也觉得棋逢对手，于是一边向舜帝请求救兵，一边到天庭找尧帝寻求支持。四海龙王如约而至，一起用力，七十二峰掀起滔天巨浪，眼见要就要淹没大禹的治水大军。这时，天空飘来一朵祥云，尧帝骑着白鹤翩然而来，把从太上老君那里借来的降妖锦囊，交给大禹，旋即飞走。大禹急忙打开盒子，原来就是可大可小可伸可缩的量水神尺——如意金箍棒。大禹取出神针，连喊几声“长”，巨大的铁柱矗立水中，龙王再已掀不起浪来。五龙怎肯罢休，一齐跃出水面，挥剑向大禹砍来，大禹连忙收起金箍棒抵挡，震得龙王剑飞刀落，中海龙王更是震得腿折脚残。

中海龙王万般无奈，只好恶人先告状，一瘸一拐来到天庭，向尧帝诉说禹王在人间作恶多端，欺侮水族。舜帝听闻，大怒。让天兵天将抬出拖天剑给龙王，并告诉他拖天剑上可斩仙，下可杀魔，但不斩无罪之人，禹王如果有罪，拖天神剑自会取他性命。中海龙王收了宝剑，喜不自胜。回到中海，不动声色，专等禹王出错。

禹王闻知此事，做事也十分小心，工作更是不敢怠慢，三过家门而不入。一天，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禹王赶路，又饥又渴，正好路过一处果园，便摘了三个桃子。龙王在空中看得真切，扔下拖天剑，利剑径直地向禹王飞来。眼见得禹王身首异处，突然一道红光闪耀，射向宝剑，宝剑斜飞，砍向悬崖，轰隆一声巨响，天崩地裂，山崖一分为二，一道山口横空出世，这个山口就是剑门关。

拖天剑深深嵌进石山，钢铁熔进石头，石头坚硬如钢。溅起的尘埃散落，成为乱石。龙王吓得魂不附体，但他并不服输，经常骚扰大禹。大禹追打，一直追到到东海边上。龙王藏到洞中不肯出来，大禹又连喊三声“长”，用如意金箍棒堵住了石洞，龙王从此再也出不来。金箍棒也成了东海之中的定海神针，直到若干年后石猴取走。没有龙王的阻挡，大禹也顺利地把中海之水，通过长江大河，疏流入海。

如果说这个神话还有点高大上，史诗般叙述沧海桑田，那么还有一个传说就相对有些泥气息，有了些人间烟火味道，可能是更为土生土长的脑洞大开。

剑门关山脚下，住着一户人家，丈夫李实春，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妻子方氏，生养儿子五个，个个虎背熊腰，力大无穷。老大黄脸稍胖，名叫李磊；老二面白敦实，名叫李鑫；老三黑瘦精干，名叫李淼；老四青肤高挑，名叫李森；老五面红健壮，名叫李燚。

五个儿子，可有些来历。李实春娶妻方氏，久不生育，二人到附近的伏羲庙烧香祈子，甚是恭敬虔诚。神灵保佑，回去不久，方氏果然有了身孕。一天晚上，妻子坐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一个白发老人来到床前，对她说“恭喜施主！你在庙中进香之时，我的五个小童跟进来了，你腹中所孕，正是五个童儿。但他们修行未满，生下他们，百日之内不能让陌生人知道，否则兄弟五人性命不保。待过了百日，定有好事。”说完就不见了。方氏甚是诧异，说与丈夫，丈夫将信将疑，但二人决定不管怎样要守住秘密。

到了孩子出生的时间，方氏生下五个肉球，每个肉球有一小孔，夫妻二人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受惊不小。但一想起老人的话，就一直隐瞒起来，守口如瓶。小孩都出生了，夫妇二人不让外人探视，乡邻甚觉奇怪。眼看快到百日了，有几个好奇的乡亲来到李家，在窗户戳了个洞，窥见端倪，吓得掉头就跑。李实春从地里干活回来，见妻子哭成了泪人，五个肉球都奄奄一息，问说根由，也不禁掩面痛哭。正在他们伤心欲绝之时，白发老人又出现了，吩咐他们把孩子分别放到附近的山上的几个洞里，喂上七七四十九天，孩子还会活过来。照着老人的话去做，四十九天后，五个小孩像小鸡一样破壳而出，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夫妇二人高高兴兴地把小孩领回家中抚养。

转眼间，孩子十五岁了，夫妇带孩子去伏羲庙还愿。回家的路上，白发老人正坐在路边石头上等候他们，夫妇急忙上前施礼，谢老人赐子之恩。老人叫孩子上前，各赐一把宝剑，李磊是黄色宝剑，李鑫是白色宝剑，李森是绿色宝剑，李淼是黑色宝剑，李燚是红色宝剑。并对他们说，这个地方会出现妖孽，要五个孩子保护乡邻。说完化清风而去。

剑门关一带，有个地方叫飞云栈。高高的石头山，无法攀援，当地百姓修建简易栈道，高入云天，因而得名。后来这里来了一个虎妖和蛇妖，专门捕食过路行人。兄弟五人听闻此事，辞别父母前去降妖捉怪。他们来到山上，阴气森森，白骨散乱，令人不寒而栗。忽然一声咆哮，二妖从峡谷中狂奔而来。兄弟五人毫无惧色，挥剑迎面直取。两个妖怪自非等闲之辈，多年修行，道行了得，恶战数日，不分胜负。五兄弟用尽浑身解数，二妖不敌，逃回洞府，闭门不出。兄弟合计，纵上云头，高高举起利剑，一声高喊，宝剑冉冉升腾，在空中合而为一，成为五色巨剑，放出五彩光芒，从空中向下砍去，只听得一声巨响，二妖化作尘土，山体也一分为二，从此便有了剑门关。

这样幼稚的口头文学，都试图从源头上来揭示造山运动的那一瞬间，而这样的民间作品，应该还有不少。在现代地质学理论问世之前，剑门关的地质密码自然是无法科学地破译，而想象却是一种最好的诠释方式。只要合乎心中的逻辑，能够自圆其说，都是最好的答案，就是有一百个一千个不同版本都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剑门关，能激发人多少创造的灵感！

三

迎着关口，拾级而上。身旁的剑溪，流淌在悬崖峭壁下，怪石嶙峋，坚硬似铁，这就是传说中曾经熔进了拖天剑而成的石头。河中激流奔突，飞花溅玉。溯流而上，溪流像一条银链，挂在关楼，垂在一片绿色之中。

两门中间，峡谷深处，雄伟的关楼依崖而砌，架木而成；昂然独立，气势恢宏；翼角凌空，气宇轩昂。多年以前，从山南而来的汽车翻山越岭，在高高的山垭上看远远的前方有一线之天，两边锯齿形的山峰向远处延绵，车上的人就会惊呼“剑门关”。进入峡谷，溪水湍急奔腾，快出关口时，溪流右前方凸出的高地，坐落着一座木质的关楼，路边石头上有“剑门关”三个红色的大字。后来，在报纸上看到新闻，剑门关楼消失于一场意外的大火。可谓凤凰涅槃，新关楼比起记忆中的简易木楼，更加气派，更添伟岸。阁楼正中从上到下有“天下雄关”、“眼底长安”和“剑门关”的牌匾， 金色大字，分外夺目。关楼后面有石雕人物塑像，执戟军士威武于前，带甲将军逡巡于后，关楼像一道永远关上的门，关上了所有的痴心妄想。关楼的东侧悬崖的野坡上，羽扇纶巾的诸葛亮真人秀，演绎着三国纵横捭阖的历史和金戈铁马的故事。

走过关楼回望，关楼西侧的峭壁，乍一看，仿佛人头石像，一位将军身穿铁甲，头戴钢盔，英俊勇武。当年姜维曾率大军坚守剑门关，这个纠纠武士就有了一个十分理想的附会对象。如果细细端详，蹙额头，塌鼻梁，皱巴脸，全身卷毛，花果山的老猴，更加形似。姜维石像的右下方，蹲着一只石猴，面向雄关隘口，机警灵异，传说是五丁开山时留下来镇守剑门雄关的神将，也是姜维死后的化身。其实，似人似猴，是人是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剑门关，让险要的剑门增加了神奇的色彩。

向上走，在绝壁的中央，有巨大的石柱似金鸡独立，又像巨笋出林。石柱高数十丈，通体不长一草一木，但在它的尖顶上，却生长着一丛茂盛的灌木，像一名怒发冲冠的卫士。

面对石壁，向左和向右有不同的体验。向右，就到峡谷深处，走栈道可达山顶，如果觉得不过瘾，还可以到对面的山壁上潇洒走一回。

三国时候，诸葛亮北伐，经过剑山，群峰雄伟，山势险峻，不便大军行进，诸葛亮命令将士悬崖凿石，峭壁架梁，凌空修路，古栈道就这样飞挂在石壁之上。现在仿古打造的栈道，工艺自然要精细得多，稳定性能可靠得多，或凌空直上，或俯冲直下，或弯曲回旋，百步九折，一边是坚硬垂直的石岩，没有一棵草，没挂一棵树，一边是幽谷深壑，奇险无比。除了体力的付出，同样还有胆量的考验，悬空的感觉，碰撞出一种时空错乱的碰碰心跳，迸射出一时短暂失忆的兴奋。峡谷之中，仿佛一切静止停顿，只有山风嘘嘘似有声响。

向左就是鸟道和猿猱道，穿上景区提供的专业攀援背心，在悬崖上蠕动，那当然是勇敢者的游戏。如果你只是欣赏风景，站在远处，慢慢移动你的视线，就会看到红红绿绿的小不点横附在石壁上，好像一动不动，已是触目而心惊。一条铁链，一线仅能容足的挂壁鸟道，只要踏足，生也罢，死也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人能帮你，只能向前，无法回头。如果你要释放冒险的激情，追求更为刺激的体验，挂在悬崖绝壁上的鸟道，无疑是你最好的选择，一定会让你有更加惊心动魄和头晕目眩的满足。

几十年前，旅游还是一种奢侈。我和高中的同班同学，考入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专业。第一次路过剑门关，我们透过车窗，抬头仰望，峭壁接天，无路可达，高不可攀，但心中也汹涌着一种欲望。有一年的暑假，再次途经剑门关时，我们下了长途大巴，在悬崖之间，靠一些树木草丛的牵引和支撑，爬上了山顶，逞了一次少年之勇。现在石壁下面有了水泥路面，路边还有木凳石墩，可以小憩，让你细细品味或遐想。石壁上有了栈道天梯，虽然走得心跳，也算是成熟的登山道，一直引领你到达剑门两边的顶峰。但这并不等于说就是如履平地，没有曲折、艰难和险阻就登顶，那肯定不是剑门关

两处奇妙的体验，终点都是山顶。山顶之上还有明晃晃的玻璃栈道，那种站在群山之巅的空无所依的虚幻，仍然会激起履危涉险的魂悸与魄动。

山顶是一个高高的平台，平台之上，林木苍翠。这是一个五彩的调色板，不同的季节，还会有不一样的精彩：春天山花烂漫，夏天彩虹飞架，秋天层林尽染，冬天银装素裹。

坐在石头上或石凳上，平复一下心情，便有了一份难得的悠闲和从容。从关口向东到梁山寺是大剑山，向西到仙峰观和苦竹寺，是小剑山。放眼群山，林海茫茫，深不可测。石壁柱天，犹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阻挡雄兵千百万；林木森森，又草木皆兵，可以埋伏雄千军万马。关口南北，扇形延伸，瓶颈收缩，南高北低，居高临下，蕴蓄着势如破竹的战争潜力。于是，剑门关的山林里，就有了天大的秘密。

剑门关山脚下，有一个叫孙庆湖的猎户，准备了几天的干粮，到山顶去打猎。沿着小路走进深山，劳累一天，一无所获。夜幕降临，吃了点干粮靠着一块石头就迷迷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夜半，远处山林里突然出现了闪闪烁烁的灯光。孙庆湖抄起猎叉走到近处探个究竟，原来这里有一间茅屋，灯光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孙庆湖正藏在暗处偷看，一个身穿铠甲的老兵从屋里走了出来，寒光闪闪的宝剑直指他，喝令他出来。孙庆湖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暗处走出来说明缘由。这时下起雨来，老兵允许孙庆湖到屋里躲雨，并同意他住下，天亮离开，告诉他以后不能再来。

但孙庆湖并不是一个老实人，平常就有小偷小摸的坏毛病。过了几天，孙庆湖带了好酒好肉，说是来到山中感谢老兵。老兵推辞不了，只得收下。时间长了，两人热络起来，孙庆湖也成了常客，老兵对他也放松了警惕。但老兵还是怎么也不让孙庆湖去屋前树林。

有一天，孙庆湖趁老兵不在家，就想去解开山中秘密。他向黑森森的树林走去。走来走去，又走回到原地。孙庆湖不免心虚害怕，要往回走，但仍在原地转圈，怎么也走不出去，就这样折腾了几个时辰，最后在猎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走了出来。从此以后，孙庆湖再也不敢踏足这片森林。

有一天，老兵生了病，乔装打扮下山看病，要十多天才能回来，托付孙庆湖照料茅屋。夜半时分，孙庆湖起来小解，又有了新发现，门前那片树林里有灯亮。孙庆湖把老兵的吩咐抛诸脑后，带着猎犬又进入树林。灯光是从一个地下洞穴中发出来，地穴深达数仗。孙庆湖用攀岩的绳索系住身体，滑到洞中，只见洞中四周用石头砌成，璧上点着油灯。暗道边竖着一块石碑，碑上有“孔明墓”三个大字。原来古怪的老兵所有的秘密就在这里。孔墓中定有不少的金银财宝，发财的机会到了，孙庆湖生出邪念，但心里紧张，不敢往前走，只得原路返回，第二天，天一亮就急匆匆下山回家。

孙庆湖每次上山都有不少猎获，这次空手回家，妻子不免生疑。孙庆湖把自己的发现和盗墓的想法给妻子说了，妻子害怕，苦劝无效，只得依从孙庆湖，一起干起了盗墓的勾当。星光黯淡，深林寂静。他们来到墓边，放下绳索，进入墓中。这次看得分明 ，洞中是一座宫殿，大殿上方点着三十六盏天灯，大殿两旁有七十二盏地灯。大殿正中，是孔明塑像，手摇羽扇，双目微闭，神态悠然，两边各有兵士，威武庄严。忽然间，孔明的神像睁开了眼睛，闪着金光，问道：“你是何人？”二人吓了一大跳。孙庆湖镇静下来，用手去摸神像，是雕塑呀，怎么会说话呢，不觉又触动了机关，神像移开，又出现了一个大洞，洞中也有灯光。孙庆湖又结绳下滑，刚到洞底，见洞壁上有人正拿刀割他的绳索，孙庆湖弯弓搭箭，一箭射去，那人应声而落，原来是个木偶人，但绳子已被割了一半。孙庆湖结好绳索，就在大殿搜寻金银财宝。殿中堆满了各种书籍，孙庆湖大字不识一斗，对这些全无兴趣，继续寻找财物，好不容易找到几件金银玉器放入袋中。他们回到上面的大殿继续寻找，一无所获，孙庆湖见孔明衣袍光鲜亮丽，就去拉扯，这时听得一阵声响，头顶石头四下滚落，孙庆湖急忙拉着妻子攀绳直上。刚出洞口，“轰隆”一声，地穴全部堵上，地上冒起一个石碑，碑上有一首诗，道是“孔明墓穴镇剑门，蜀国江山金汤固。剑门石山不生灵，偏生盗贼孙庆湖。毁了神坛丢了法，邓艾贼子取成都。从此三国都归司，国破家亡因盗墓。”

孙庆湖情知惹了大祸，夫妻二人夺路而逃。这时林中乱箭翻飞，妻子顷刻命丧黄泉。孙庆湖中箭受伤，一块石碑从天落下，砸断双腿，动弹不得。接着，空中飞下一个纸条，上书“就地正法”几个大字，挂在石碑上，孙庆湖吓得晕死过去。

第二天老兵回来，见此情景，目瞪口呆。孙庆湖还没有死，老兵哭道：“你这一盗墓，蜀国就完了。”手起刀落，砍下孙庆湖的人头，烧了茅屋，回成都复命。不久，邓艾大军直取成都，蜀国灭亡。

一阵山风吹过，林涛阵阵。漫山遍野的松树、柏树、青杠树等高大乔木和马桑树、黄荆树 等灌木丛林之中，有姜维的衣冠冢，虽然这已经是明朝年间的民间情绪，但不管怎么说，是实有其墓。满目苍翠之中，雄鹰翱翔。即使你有一双鹰眼，任凭怎么搜寻，恐难发现孔明墓的一点蛛丝马迹，因为这纯粹是子虚乌有。望苍山而兴叹，惜蜀亡而扼腕，相由心生，这个墓是剑门人心中的墓。诸葛亮死后， 蜀国大势已去。姜维曾率两万残兵败将退守剑门，砌石为门，依险固守，钟会十万大军无计可施。但邓艾率军，取道阴平，翻崇山越峻岭，直扑成都，灭了蜀国。这一段历史在剑门关以这样的形式呈现，那也是别具一格的。同时这个故事也像一个冰冷的隐喻，以神秘的方式昭示了历史的进程和规律。

天下雄关也可谓多矣。地理上的险要和稀缺，蕴含不可或缺的军事意义。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关隘因频繁的战事而闻名遐迩。先秦时代的函谷关、潼关，汉代的玉门关、雁门关、嘉峪关，三国时的葭萌关、剑门关，唐宋朝时的阳关、玉门关，明清时的山海关等等，都曾是兵家必争。但要论险要，易守难攻，在冷兵器时代，还真非剑门关莫属。如果从更为广阔的地理空间看，剑门关西接岷山千里雪，东抵嘉陵万里船；北顾秦川八百里，南望百越十万峰。巴蜀之门户，天府之咽喉，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得之则定天下大势，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关”，同时是中国古代唯一没有被正面攻克的险关。但像任何一个雄关一样，剑门关没有也不可能挡住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它们的军事属性在今天看来都是内战的产物，也不复存焉，这就还原了一个地道自然的高山深谷、清风流霞。

站起身来，俯瞰山脚下的关楼，像一块石头嵌在石缝之中，远处崇山峻岭辉映蓝天白云，农舍村庄微茫渺远，天地仿佛都在心中！

四

要下山，除了走栈道外，坐缆车也是不错的选择。剑门关镇，一个袖珍小镇，公路两旁的几栋仿古建筑，白墙灰瓦，却摆着天下闻名的豆腐盛宴。地方剑门豆腐，是一定不能错过的美食。

剑门豆腐的美味，不止在于砂岩油沙石土生长的黄豆和来自七十一峰饱含丰富矿物质成分的 “剑泉”水，更在它让豆浆发生物理反应所使用的与众不同的材料，它不是用石膏或卤水，而是用青菜煮熟发酵后生成的酸汁，从而有了独一无二的色、香、味。煎炒炸熘，烧炖蒸汆，可以随意挥洒出不同的口感和味道。

马和尚食店名声在外，食客排着长队等候，其实每一家都可饱口福，那就去黄忠豆腐店吧。崩山豆腐、怀胎豆腐、草船借箭，桃园结义，菜名都很别致。豆腐下酒，别有情趣。

据说，剑门豆腐还招待过一位尊贵的客人、一个落魄的皇上。

烟尘起处，剑门关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虽无精打采，也有些疲惫，甚至有些狼狈。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奢华和皇家气派，那是唐玄宗的宫廷卫队。

光彩照人的皇帝全然没有了霓裳羽衣的风采，脑海里翻卷着马嵬坡前那最难堪的一幕。忽见前方高山险峻，数峰突起，高力士告诉他那就是剑门关。行到关口，李隆基下得马来，眼前石壁高耸，鹤飞猿鸣，远处青山连绵，白云缭绕，山崖间松柏叠翠，流泉飞花，山脚下原田每每，炊烟袅袅，胜景在前，愁云顿消，诗兴大发，坊间流传着一首据说是他写的诗：“剑门仙山竖石剑，白云缥缈花径边。清泉飞鸟隐绿草，红日艳照白云天。古刹钟声惊银鹭，松柏兰翠映炊烟。山花遍地戏彩蝶，青石小河柳色鲜。”唐玄宗回长安过剑门时确实写过两首诗五言诗，意境高远，仍不失风流帝王的格调。但在这个杜撰的民间故事里，这样的诗歌意境和写作水平却是恰到好处。

听说皇上来了，关隘守军迎接大队人马在关口驻扎，用豆腐宴给皇上接风，吃惯了宫廷盛宴的李隆基享用了民间美食，还是赞不绝口，以为人间美味，并赐剑门黄豆为“皇豆”。

在剑门关稍事休憩，养足精神，大队人马继续赶路，来到翠云廊。天气晴和，古柏参天，大道蜿蜒，心情更是舒畅。行至三岔路口，却不知何往。这时路上出现一个身着红袍的老人，手上举着一块牌子，写着“普安”二字。李隆基看得分明，对高力士说，跟着穿红袍的人走。哪里有什么人，高力士没看到，其他人都没看到，但谁都不敢违拗皇上，只好听从皇帝旨意。李隆基跟着红衣人往前走。到了普安，红衣老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到了晚上，李隆基昏昏欲睡之时，红衣老人又来到卧室，自称是当地城隍庙里的土地，奉命给皇上指路，现在来是给鞍马劳顿的皇上敬茶。想起落魄之中还有如此忠诚的人，李隆基不禁感慨唏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突然醒来，原是南柯一梦。他马上派人去打听，城外果然有一城隍庙，庙里供奉着红衣土地，不觉万分惊异。

第二天一大早，李隆基就来庙里烧香敬拜，祈祷早日平定叛乱，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并吩咐高力士捐资扩建庙宇。一位僧人指引李隆基去到庙旁的安乐泉，叫皇上喝一碗可保平安的安乐泉水。

鹤鸣山上，有一道观，李隆基慕名而来。老道相迎，茶礼相待。老道说：“恭喜皇上。皇上喝了安乐泉水，不到十日，安乐山必被生擒活捉。”李隆基听得此言，又惊又喜，忙问缘由。老道说：安乐山和安乐泉一字之差，泉水出自山中，泉也就是山，安乐山已被你吞入腹中。并劝说皇上不要再往前走，赶快回到长安，不然，十天之后，皇位不保。高力士听得此话，只觉得是老道胡诌，骂道“天下何人敢抢皇帝宝座？”要将老道治罪。但李隆基相信老道言语，不仅不降罪，反而许愿，如果十天之内确有此事，会带老道去长安，高官厚禄相奉。

由于高力士的极力反对，李隆基并没有立即返回，而是继续向成都进发。快到成都时，飞马来报，安禄山已在绝龙岭被擒，李隆基十分后悔没有听道士的话，火急火燎望长安返回。途径鹤鸣山，命高力士请道士同去长安。高力士气喘吁吁来到山门，道童相迎，告诉他观主云游去了，不知去了哪里，临行前留有书信交给皇上。高力士接了书信返回，交给皇上。信上写道：“伴君犹如伴虎狼，稍有不慎难下场。不信良言空入川。迟迟返京丢江山。我是道观一山人，不必陪君再落难。好言相劝不愿听，偏信小人自受伤。”李隆基看完书信，情知后面还有大事发生，后悔莫及。再过剑门时，快马传来消息，皇位已被儿子李亨取而代之，是为肃宗。回到长安，李隆基成了太上皇，后半生只有在上天入地云里雾里寻找太真，打发寂寞。

传说归传说，但唐朝从此国运衰微，盛世不在，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个让无数诗人充满激情的太平盛世，那个让万国来朝的泱泱大国，也随渔阳鼙鼓的隆隆声，在剑门关前皇家车辇的烟尘中 ，渐行渐远，只留下模糊的背影。剑门关还是那个剑门关，残喘百年之后，当唐僖宗仓皇于同样的道路、同样的关隘时，唐朝就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五

抗战时期，建设西南大后方，沿金牛道的崎岖山路修筑现代交通，川陕公路剑门关口一段，却出人意外地避开了大剑山山梁山的金牛道，而在峡谷陡坡开凿道路。这一改变缘起于出生昭化的一个赵姓省议员，他不想来自便利交通的兵荒匪患扰动故里，利用个人职位影响让实际的公路改变了工程师蓝图上的设计。但也就是这一念之差，一己之私，昭化古城和古柏渡口偏安一隅，顿失繁华，差点永远成为历史的标本，同时也封存了大剑山古道的风流和风尘。最近因开发旅游，地方政府才沿金牛道，修建了从剑门关到昭化的柏油观光道路，山中秘密才为多数人知晓，昭化古城才有望重拾昔日的辉煌。

远处青山隐隐，近处农舍依依。山坡上有限的田间地头，玉米等农作物生长茂盛，李树杏树苍老的枝干和苍翠的树叶休养生息，梨树桃树则硕果挂满枝头。山路弯弯，林木葱葱，在蝉鸣鸟唱中，慢慢行进在桃源世界，扑面而来的田园风光，美好而闲适。大约十多里路程，有一山头高高隆起，形似人头，据传是邓艾的人头化而为山。山下路边，核桃树和柿子树交错差互，掩映着一个古老驿站——大朝驿站。这个秦汉时设置的古老驿站，直到现代公路取代驿道，川陕公路又绕道而过，才寿终正寝。驿站是出川和入川之必经，曾经是车水马龙，十分繁忙。

公元1127年冬，嘉陵江上夕阳西下，大剑山上暮云低垂，47岁的陆游来到大朝驿站。从南郑出发，多日鞍马劳顿，人困马乏，大诗人已有些形销骨立。爬上人头山，大朝驿站近在眼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驿站，住宿在驿站馆舍，品尝了剑门关美食，在庭院中漫步。驿馆内灯火通明，在一面墙上看到一首小诗：“玉陛蟋蟀闹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呼灯起作感秋诗。” 驿站外是荒山野岭，南来北往的过客却有如此情怀和感悟，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再细看书法，墨痕尚新，字迹娟秀，似女子所书，心有所动。陆游找到杂役，询问何人所作。杂役指着在井边洗衣的少女说，女子名叫春香，是驿吏之女。灯光朦胧中，浣衣少女，恍惚如表妹。旅途寂寞，长夜漫漫，能有此女相伴，也不辜负千里颠簸之苦。于是上前邀请春香谈论诗文。春香见陆游仪表堂堂，谈吐文雅，心里亦自有灵犀。

驿馆已经安静下来，二人秉烛夜谈，从唐诗到宋词，各抒己见，言谈甚欢，高山流水，相见恨晚。一连数日，陆游流连驿馆，不思前程。好友范成大急得不行，多次催促，陆游不得已要暂时别离。陆游发誓，到了成都，一上任所，就马上派人来迎娶春香。但春香决意要同行，陆游也欣然同意。临行前，春香把此事告知父亲，不想父亲也十分高兴，把女儿终生托付给放翁，甚是放心和欣慰。

二人急着要上路，但陆游的坐骑已经瘸腿，大朝驿站的马匹都派往驿路，没有办法，只有两头毛驴拴在核桃树下。春香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骑驴。”陆游觉得蛮有意思，一口答应。

出发之时，下起小雨，父亲送行。陆游喝了饯行酒，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二人骑驴走上驿道，在石板路上，骑驴似乎比骑马还稳当而逍遥。走着走着，剑门关出现在眼前，酒意微醺的诗人诗兴大发，随口而出：“衣着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这是真实的浪漫还是虚构的良缘，我们没有必要去考证。多情的灵魂和寂寞的青春在古老驿站擦出的火花，慰藉了大诗人匆忙苍凉的人生。就凭这一点，沉寂多年的大朝驿就应该重回视野，重新出发。

在神奇中开篇，在浪漫中结尾，剑门关就这样丰富着你的感受。

越过人头山，牛头山又奇峰突起，傲立江边。当年姜维金戈铁马，岿然立于山头，俯视远处的千军万马。山腰凸出的山嘴上有天雄关，山脚下白龙江和嘉陵江合流，汹涌澎湃，向广元方向流去。江水画出一个“U”型半岛，岛上就是昭化古城，古城往北有葭萌关。站在天雄关，视野无比广阔，方圆几十公里，一切一目了然，一有风吹草动，关口早已森严壁垒，严阵以待。关口有几棵古柏，高耸入云；石门经过风雨浸蚀，斑驳沧桑。石门两边，有两块石碑，字迹依稀可辨，清代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傅恒率兵平定金沙，路过此地，勒石记事。

山河表里，大约二十公里的地带，有雄关三座。前有葭萌关和天雄关，剑门关更是固若金汤！难怪李白直言：“剑阁峥嵘而崔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有证据表明李白到过剑门关口，但并不影响他奇思纵横，天马行空，用参差错落、长短不齐的古乐府，为剑门关量身打造，成了剑门关响彻古今的经典广告。

剑门关，天下第一关！不只在于它的险绝，更在于它的神奇，甚至在于它的浪漫。

江山万里，皓月当空。在山下温泉酒店的窗外，剑门关连同周围绵的群山，隐约混沌，似真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