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奥斯曼帝国时期，行政制度的构建与转型过程

文|木木

编辑|观星

奥斯曼帝国境内的游牧民把氏族部落视为维持他们生存的唯一依靠。

以部落首领为首的少数显贵凭借血缘关系、宗法氏族制度以及各部落的习惯法来巩固和延续他们的统治，并享受各种特权。

早期奥斯曼国家便是依据突厥人的游牧和部落传统进行统治，氏族部落是其最基本的社会生产单位。奥斯曼政府早期所采取的是一种非正式的统治模式。

一、奥斯曼政府的统治模式

行政官员和军事将领具有重叠和一人双肩挑的现象，通常为统治家族及其追随者构成。例如，奥斯曼一世时期，政治和军事机构的人员都是奥斯曼家族成员和各土库曼部落首领。

奥斯曼人统治的突厥公国没有固定的首都，通常是征战到哪里，哪里便是统治中心，极具流动性。这一时期，每个部落都有很大的独立性。

奥斯曼首领并没有绝对的权威，他只能说是部落联盟中实力最强大的部落首领。各部落首领之间很大程度上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君臣关系。

素丹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联盟的支持——包括安纳托利亚土库曼部落，以及巴尔干半岛的盟友和附庸。有时，一个地区的附庸被动员起来帮助平息另一个地区的叛乱或反抗。

此时奥斯曼领土仅限于安纳托利亚，其政治文化基础是游牧主义，政治结构就是部落权力结构的延伸。

不同游牧部落松散地联合在共同尊奉的“领袖”之下，后者有声望和魅力，但必须服从部落共识和建议，没有独立的物质或人力资源来对抗大多数人表达的意愿。

这一时期，奥斯曼家族的抱负建立在不确定的部落联盟基础之上。曾经为奥斯曼家族开疆拓土的土库曼部落，以及早期投靠素丹的基督徒贵族成为早期有权势的贵族和统治阶层。

奥斯曼国家早期的政府采用实用主义和灵活的政策，允许一切有利于加齐事业的战士追随奥斯曼家族。13世纪，安纳托利亚的土库曼部落被塞尔柱帝国的统治者迁徙至此地。

塞尔柱人希望他们能够向西入侵拜占庭帝国，从而维护帝国统治中心伊拉克、伊朗等定居地的稳定。塞尔柱帝国并没有对这些土库曼部落进行系统整合。

最初，土库曼部落只是联合起来对基督徒定居的某一个城市或村落进行劫掠。1071年，曼齐克特战役的胜利，使得突厥人可以在小亚细亚定居。

各个土库曼部落都是各自为政，以利益进行合作。他们大都为组建正式的政府机构，往往通过越境掠夺战利品为生。他们生活在一种边疆社区的环境之中。

在这个社区中，加齐们的社会地位平等，领导人凭借个人品德和能力领导加齐作战。

奥斯曼国家早期的政府运行模式更能适应这一加齐社会，能够吸引更多的部落或加齐追随者，壮大自身实力，取得更多的战争胜利。

保障奥斯曼国家的实力逐步增强，最终吞并其他土库曼部落。不过早期加齐社会的政府机制并不是建立在一种稳定的经济来源之下，当侵略停止的时候，生活便无法生存。

随着领土、人口、财富的增加，奥斯曼社会原有的政治制度开始陷入困境。

首先，战争的形势开始变得复杂化，之前遥远的地方也逐渐成为奥斯曼国家的领土，对外作战的战线开始增多和拉长。

军队在对外作战的时候，开始需要有专门的行政、税收、司法等机构来管理后方领地，同时也保障前线军队的作战储备。

其次素丹的金库需要同国库分离，由国库来保障国家机构的运行和军队的对外作战。最后征募、训练、管理步兵，需要中央政府力量的增强。

面对国内的矛盾，革新是其成功的关键。奥斯曼国家需要建立起一套比加齐组织更加有效的行政机构。国家需要扩大政府职能，完善行政机构，从而有效的管理征服的辽阔土地。

同时伊斯兰世界的混乱，导致大批的穆斯林商人、法学家、官吏、教师等人员前往奥斯曼国家。这些人的到来为奥斯曼政府的组建提供了所需人才。

奥斯曼政府逐渐建立起一整套稳定的帝国式的、官僚制的行政制度，促使这个国家成长为一个帝国。

为防止世袭家族和贵族阶层的形成，奥斯曼人借鉴了古典阿拉伯—伊斯兰国的奴隶制度。

为削弱土库曼贵族对奥斯曼政府的掣肘，并加强素丹的绝对权威，穆拉德一世和他的继任者开始有意识在奥斯曼政府建立效忠于素丹的行政体系。

穆拉德一世继任时，奥斯曼人的行政能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奥斯曼政府在政治机构和文件记录方面都有了初步构建。

财政方面，除了瓦克夫之外，军事组织和税收等领域也有了更大的进步。这一时期的奥斯曼国家因其长期对外作战，全民皆兵，政府的行政人员多从外面招募。

例如，大批的伊斯兰学者被招募到奥斯曼国家内部，同时贝伊也会招募原先在塞尔柱帝国中任职的拜占庭人。

不过国家行政机构在统治阶层仍以突厥贵族为主，但少数的基督徒也开始崭露头角。

巴尔干的王公贵族和安纳托利亚突厥埃米尔组成的土地贵族成为统治阶层内部相互竞争的主要力量。穆拉德一世时期，大维齐尔的作用开始变大。

维齐尔在此之前只是充当政府的抄写职务，就像塞尔柱和蒙古人统治时期一样。

坎达里·哈利勒于1372年接替辛纳努丁·优素福帕夏成为穆拉德一世的大维齐尔之后，大维齐尔开始负责军队管理，成为军事维齐尔。

为加强素丹对军队的监督，大维齐尔需要一些这样的职能。军队指挥官和大维齐尔的角色开始结合在一起。

因此，奥斯曼历史学家普遍认为他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大维齐尔。他的后代担任这个职位直到1453年。坎达里家族开始在奥斯曼国家的历史上崭露头角。

随着帝国的扩张，专业而忠于素丹的行政官员，便成为政府的需求。显然合格的突厥人并不多，不能承担起运行政府行政机构的重担。

早期奥斯曼政府主要雇佣拜占庭帝国或伊斯兰国家的官吏，巴尔干地区仍大部分保留原有的行政官吏。

把权力集中在中央政府的手中，而非王室成员和高级将领的手中，这是奥斯曼帝国能够避免像之前的多数突厥帝国灭亡的原因之一。

国家行政机构的逐步建立，使得奥斯曼政府开始需要大量的行政人员。素丹认为奥斯曼人担任政务不可避免会产生裙带关系，从而导致腐败。

相反，德米舍梅制度征募的基督徒青少年从小远离家乡，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因此，素丹更加倾向于任命德米舍梅制度征募出来的基督徒青少年担任政府职务。

这些基督徒青少年作为素丹的奴隶，在政府内部任职时与突厥旧贵族势力形成抗衡之势，也有利于加强素丹权力。

让更多德米舍梅制度征募出来的基督徒青少年进入奥斯曼帝国统治阶层。

同时，政府部门的构建有利于奥斯曼国家政令的制度化，这使得德米舍梅制度征募的流程和任职程序更加制度化。

因此正是奥斯曼政府的初步构建，才确保德米舍梅制度成为一种国家制度，能够稳定的为国家培训专业的政府职员。

二、奥斯曼帝国对巴尔干的征服

14世纪以来，拜占庭帝国的衰弱以及穆斯林针对基督徒进行的“圣战”，使得奥斯曼人对外作战的目标主要是向西入侵拜占庭帝国控制的领土。

长期以来，奥斯曼人都极力避免同安纳托利亚的其他土库曼公国发生正面冲突。相较于临近的穆斯林国家而言，东南欧由于政治的分裂和内部矛盾，使之成为奥斯曼人扩张的目标。

经过奥斯曼一世和奥尔汗两位素丹的努力，在穆拉德一世继位的时候奥斯曼帝国基本完成对小亚细亚的征服。因此，穆拉德一世继位之后，便开始对巴尔干地区进行扩张。

欧洲各国在巴尔干地区的势力争夺为奥斯曼人入侵该地区提供了绝好的时机。

这一时期吞并巴尔干半岛已经不是奥斯曼人心血来潮的一件事情，它已经成为奥斯曼国家对外作战的首要目标。

奥尔汗时期，奥斯曼人像涟漪一样穿过拜占庭帝国的浅滩，成功越过安纳托利亚的布尔萨和尼西亚。之后，奥斯曼人与拜占庭帝国篡位者约翰六世合作，以雇佣军的身份进入欧洲。

并通过联姻的方式，使奥斯曼素丹成为拜占庭帝国皇帝的亲戚。奥斯曼人以此获得在欧洲扩张的立足点。

14世纪中叶，加里波利半岛发生地震，城墙遭到破坏，奥斯曼人趁机迅速出兵占领加里波利。素丹还从安纳托利亚迁来第一批奥斯曼移民在此定居。

此后，奥斯曼人以此为据点开始对巴尔干地区的征服。奥斯曼人通过武力先后兼并了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兵力直达亚得里亚海。

这导致拜占庭帝国同巴尔干地区失去直接的管辖联系。至此，长期作为拜占庭帝国物资储备之地的巴尔干地区逐渐被奥斯曼国家所掌控。

1363年，拜占庭帝国承认奥斯曼人在巴尔干地区的控制权。

1365—1366年间，穆拉德一世将首都从布尔萨迁到埃迪尔内，表明奥斯曼国家的中心已经开始从亚洲逐渐向欧洲进行倾斜。

等到1389年6月科索沃战役之后，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局部地区的统治趋于稳定。

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地区的军事胜利保证了前者有充足的非穆斯林，为德米舍梅制度的确立提供了人力保证。奥斯曼国家内部的人口骤增，基督徒的人数甚至超过了奥斯曼人。

这样一来，巴尔干地区成为奥斯曼国家征募人力资源的一个稳定战略储备地。它可以稳定持续为奥斯曼政府提供潜在士兵和行政人员。

从而改变之前对战俘、奴隶市场等不稳定因素的依赖。它保证了奥斯曼国家人力资源的质量和数量。

当帝国的发展停止，战犯的供应减少时，德米舍梅制度征募的青少年刚好用来填补人力的短缺。巴尔干地区的基督徒农民过着定居的农耕生活，且长期受到拜占庭帝国的剥削统治。

这使他们更容易接受奥斯曼国家的集权统治。因此，对于奥斯曼帝国采取的征募政策并不会进行激烈的反抗。这样一种长期形成的人民性格，有利于很快适应政策的改变。

这也是保障德米舍梅制度顺利实施的有利条件。同时，征服巴尔干地区也有利于奥斯曼国家的稳定发展。正是帝国的稳定发展为德米舍梅制度的持续发展提供了保障。

在奥斯曼帝国的早期，主要政治斗争是安纳托利亚大部分小公国对国家强加的统一性的抵制。

在奥斯曼帝国中央集权加强的过程中，在穆斯林为主的安纳托利亚地区所遇到的阻力比以基督教为主的巴尔干地区更加强烈。

穆斯林对伊斯兰国家的期望高于基督徒，但很少有人得到他们认为应该得到的。奥斯曼素丹经常使用基督徒雇佣军来压制安纳托利亚小公国对帝国政府的反抗。

例如，1386年，穆拉德一世在镇压附庸国卡拉马尼德统治者阿拉丁的战役中，曾动员了两千名塞尔维亚辅助人员参加该战役。

穆拉德一世时期，奥斯曼帝国基本实现了对巴尔干地区大部分领土的征服。这一目标的完成对奥斯曼帝国的崛起有着重要的作用。

它表明奥斯曼素丹开始统治着游牧和农耕两大地区，同时国内定居人数开始逐渐增多，这进一步推动了奥斯曼国家由游牧国家向传统王朝的转变。

三、德米舍梅制度的早期演变

目前有关德米舍梅制度的确立时间并没有一个详细的史料记载。根据小斯皮罗斯·威廉尼斯的文章《伊西多尔·格拉巴斯和土耳其的德米舍梅》可知。

目前最早有关德米舍梅制度的可靠记载是塞萨洛尼基大主教伊西多尔·格拉巴斯在1395年2月28日的布道资料：我收到了有关征募基督徒青少年的诏令。

面对这份诏令，我该说些什么呢?我要怎样考虑眼前的这场灾难？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前面，无助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我的眼睛充满了泪水，我能做的好像只有无声的哀叹。有哪对父母忍心与自己的孩子分离？

一位母亲如果看到她所生养的孩子突然被奥斯曼人强行夺走，并被迫改变孩子从小养成的风俗习惯，成为一个身着野蛮服饰、满口脏话和不再虔诚的异教徒时，她怎能不痛心难过？

根据这份报道可以肯定的是德米舍梅制度至少在1395年之前已经存在。目前国内外学者普遍认为它在穆拉德一世已经确立。

例如斯坦福·肖所写的著作《奥斯曼帝国》、黄维民的《中东国家通史：土耳其卷》等。德米舍梅制度并不是一个静态的帝国制度，它随着历史现实的发展也在不断地完善。

在穆拉德一世和巴耶济德一世时期并没有太多的历史史料，毕竟当时奥斯曼国家发展的还不是在完善，并没有建立完善的文职记录员对奥斯曼国家的历史进行详细的记载。

1402年安卡拉战役之后，奥斯曼国家进入十年大空位时期，由于政权的混乱，德米舍梅制度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实施。直到穆拉德二世时期，德米舍梅制度才恢复正常。

这一时期德米舍梅制度不仅仅只是为征募常备军，征募的青少年经过培训之后，开始进入到奥斯曼帝国的政府部门。

德米舍梅制度开始为奥斯曼国家培养专业的官僚人员，为素丹建立的中央集权的官僚体系持续提供职业人员。

穆拉德一世期间，奥斯曼国家不断对巴尔干地区进行征服。奥斯曼帝国对巴尔干地区的扩张，带来了一系列的新问题。

首先，奥斯曼政府对这些基督徒的管理问题，成为素丹面临的一大难题。

虽然经过迁徙政策，大量的奥斯曼人开始在巴尔干地区定居，但是该地区仍以基督徒为主，甚至在奥斯曼帝国境内基督徒的人口开始逐渐超过奥斯曼人。

其次，对巴尔干地区扩张的不断深入，奥斯曼军队在欧洲的每一次征服对他们来说都意味着帝国西部边疆和战线的进一步拉伸。

这对军队的损耗比战争本身更大，迟早会导致征服的疲惫。最后，战争的不断胜利也使得土库曼贵族的势力不断壮大，素丹权力受到极大限制。

面对新问题的出现，素丹需要找出相应的解决对策。随着原有组织机构的失调，新的行政组织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