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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05 16:30:38 来源: 浏览:

故事:我红杏出墙时,被夫君逮了个正好

1.

宴九霄是我夫君,前几日我红杏出墙时被他逮了个正好。

他面色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来,一双星眸紧锁着我,里面刀光剑影,像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奸夫被他打晕在一旁,两眼翻白,嘴里还吐着泡泡。

宴九霄状似漫不经心地拨弄他的玉扳指,阴阳怪气道:“你眼光倒好,涂山的妖皇你瞧不上,反倒是……”他语气微顿,讥讽地勾了勾嘴角:“惦记上了这海里的水产。”

宴九霄上前一步,侮辱性极强地用脚尖抬起奸夫的下巴:“我看他脸上鱼鳞未褪,连人形也幻化不好,你还真下得去口。”

宴九霄眸若寒潭,隐有杀气上涌。

我担心他一脚踢断那奸夫脖颈,忙扑到他身上抱紧他的大腿:

“住脚!这是我主人!”

哦不,是主神!

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宴九霄吼道:“你闭嘴!”他抬手死死地掐在我两颊上,捂住我的嘴。

宴九霄气得满脸涨红,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原是好这一口,难怪平时对我不冷不热的。”

不不不,在下纯属口误!

如果我现在说,奸夫其实是个姑娘,而我其实是被逼出墙给他看的,也不知他信是不信。

宴九霄变出条铁链来,往我身上一捆,沉声道:“璎杳,你好这一口,本君便让你尝个够。”

被宴九霄锁在床上的第一日,我喊破了喉咙。

原因是,要让他晓得我悔过之心日月可鉴。

第二天,一直伺候我的小妖婢,眼泪婆娑地看着我说:“主子,您千万可得看开点,万万不能存了死志。”

我咽下她给我送来的鸡腿,心下感动万分,没想到这个平时对我向来冷漠的小侍女,竟愿在我身陷囹圄之际施以援手。

她哭兮兮地摸了把眼泪,又道:“您要是敢死,翡儿做什么也不会放过你!”

“妖皇他说了,您要是敢寻死,就让全永夜殿的小妖陪葬!”

“奴婢可才活了一千八百岁呀……”

感情根本就不是为了关心我嘛?果然,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嘤嘤嘤

“翡儿。”我面色一凝,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翡儿柳眉微蹙,疑惑地在床前坐下。我凑到她身旁,耳语道:“好翡儿,你若肯每天给我带些人间的美食来,我就安安分分不寻死!”

“主子,您贵为九重天的三殿下,是饿不死的。”

我反驳:“我不吃东西会忧郁。”

翡儿:“那些东西根本配不上您。”

“我忧郁时间长了会忍不住寻死。”

翡儿:“奴婢可以为您去挖人心。”

我往床上一躺,一边打滚一边哭吼道:“我现在就想死!”

翡儿咬牙切齿地丢下句,等着,抬臂一挥就不见了踪影。

涂山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山里的妖怪大多喜食生肉。还是血淋淋、红通通,新鲜割下那种。

我第一次见宴九霄时,他正张开满嘴尖细锋利的獠牙,咬断一头鹿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我也呕了出来。

时至今日,宴九霄当时阴霾的脸色我依然记忆犹新。

他一袭红衣祸人,桃花眼自眼尾处微微上挑,肤白胜雪,满头青丝被随意地扎在脑后。他弯唇笑时,犹如雨后云雨初霁,天光乍破霎时光芒万丈。

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妖而不魅,阴柔与阳刚结合得恰到好处。

我顿时便看呆了去,心道,不愧是涂山成了精的老狐狸。

然而,宴九霄的性格却十分不讨喜。

他轻蔑一笑,嘲讽道:“我道是谁,原是九重天来的小四脚蛇。”


2.

我被宴九霄锁在床上的第二十九日,他终于现身了。

彼时,我正一边挖鼻,一边翻看话本子,顺便感叹了句:“啊啊啊,人鱼好浪漫,想嫁!”

话音方落,宴九霄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竟还敢惦记那水产?”

我背脊一僵,浑身汗毛立时起立致敬。

“没有,没有!”我惊惶地解释道。

一只大手拽住我的脚裸把我往下一拉,宴九霄单手撑着床铺把我压在身下,他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腰,狠狠地搓揉了几下道:“你这四脚蛇,日子到是过得滋润,竟是肥了许多。”

那可不,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当然得肥。

那天被宴九霄五花大绑抗在肩上时,他说要罚我一个月不许下床,我脸一红嘟囔道:“死相,讨厌了啦!”

他脚步一顿,身子也跟着一僵。

我估摸着是宴九霄这光棍了三万年的毛狐狸害羞了,于是轻咳一声:“死相,这样有伤风化了啦~”

“你说什么?”

他踢开门,把我往床上一扔,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伸手结了个印,把我囚这那一方狭小的床榻之上。

我脸颊发烫,害羞地抬手盖住眼睛:“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呀?”

“呵——”宴九霄低笑一声,他捏了捏我的脸蛋:“思想不健康的小四脚蛇。”

之后他挥挥衣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后来几天,果然如他所言,只是单纯地把我禁闭在床上。

我就知道!

霄毛狐狸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按照剧情的发展,不出意外我应该会死于他剑下。

宴九霄是男二上位文里的男主,而我穿的原身是文里的炮灰女三。

约莫是万年前吧,那时候的宴九霄还不是涂山妖王。他被野心于妖王王位的部下暗害,妖丹被剜,狼狈地被打回原形。

他九死一生,终于冲出重围后在一谷中昏迷。等醒来后,他已被女主浮渺所救。

彼时浮渺头带面纱,宴九霄并未看清她的模样。且他忧心那女子会因他而惹来杀身之祸,故而醒后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他的妖骨当做信物。

这样重要的信物,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交到浮渺手上,按照一贯剧情的发展,当然是落到了我这炮灰又恶毒的女三手上了。

女三璎杳,可是导致男女主决裂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剧情后期,她还因为暗害女主被男主一剑解决了。

所以从被送至涂山开始,我一直都是夹起尾巴做龙,丝毫不敢有半分逾越之举。

哪知,几个月前竟叫我遇见掌管这个世界的主神。

主神一身鱼鳞,满身都是海味。她为男身,可声音却是娇滴滴的女音:“璎杳,你还想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此言一出,像是一道惊雷直劈我的小脑袋瓜子。排山倒海的惊异过后,我飞扑过去泪眼汪汪道:“可想死我了!我连晚上偷吃夜宵的时候想的都是这事!”

主神低头,对我邪魅一笑:“现在、马上、立刻脱衣!”

我还来不及细想,主神又是一笑:“你放心,吾对你这样的小肉团子不感兴趣,且吾为女子只是暂时附在这鱼身上罢了。”她微微一顿,下一秒面孔变的扭曲起来,双手拎起我衣领狂躁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剧情偏移了多少!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

“你要是不给我把剧情扭回去,我就……”她两指并拢在脖子上划了划,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立马讨好道:“请问主神大人,小的该做些什么呢?”

主神道:“绿他。”

我:“???”

主神:“一直绿。”

我:“!!!”


3.

宴九霄面色阴霾地掐住我两颊,“本君同你说话,你竟敢走神?”

我回过神来,就迎上他一双饱含怒火的眼眸。他一手扣住我的腰,另一手斩断铁链,利索地又把我往他肩上一抗。

一阵目眩,还未缓过劲儿来,宴九霄劈头盖脸就砸下句:“挺重。”

他耸肩又掂了掂,这一下刚好顶到我的胃,差点儿没让我把昨天偷吃的烧鸡吐出来。

我抬手往他腰上掐:“别晃了,别晃了,在晃下去您可爱的小四脚蛇要没了!”

宴九霄动作放轻了些,可语气依然冷冽:“都说九重天上的冥龙一族最是高傲,一身傲骨不可折。怎地,我都这样辱你了,你活得到是比从前滋润了许多?”

如果我告诉宴九霄说,在下平时一追求就是能与床同去同归,他会不会捶我?

其实我也很想每天营业营业,配合得惨叫几声。奈何躺床上的日子太过逍遥。

我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背:“夫君有所不知,龙长期处于高压力、极度绝望的环境之下,会日渐发胖。胖龙在我们九重天上又唤作小废龙,废龙因为肥胖过度往往是下不了床的。”

“所以夫君千万不要有所怀疑,您把我锁床上真的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啊!”

宴九霄从鼻腔里哼出个不满的气音:“本君总算是晓得,为何九重天会选了你来涂山联姻。原是因着你有所残缺,才扔来本君这里。”

我不解,问:“哪里残缺了?我四肢健全得很!”

“脑子。”

这回答气得我直接往他腰上一扭,不过他那身狐肉太硬,更本扭不动。

头顶上传来宴九霄的几声朗笑,他往屁股上拍了拍,难得的柔声说:“你安分些。”

许是他话里的温柔,恰巧安慰了我那颗被打击破碎的心。我一动不动,挂尸一样任凭他将我抗在肩头。

宴九霄抗着我七弯八拐,闯过一个又一个曲折的回廊之后,终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停下。

他把我放稳,亲昵指肚在我脸上来回摩挲。修长冷白的骨节挑起我的一缕发:“娘子可要乖乖进去看看,为夫给你准备的这份礼物,喜还是不喜。”

语气是三月风拂面那般的柔,可这柔里却藏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我顶着宴九霄不怀好意的眼神,一步步走到殿前,推开了门。

入门的景象,差点儿没辣瞎我的龙眼。

只见殿内的软塌之上,一男子袒胸露背地斜靠在上面。他身旁围坐着几个面色姣好的女子,其中一个还在忘情地和他拥吻。

那男子我并不陌生,可不就是宴九霄嘴里的那条海产吗?

我尴尬地跑上前,把他和那女子扯开,讶异道:“主神!您做什么呢?”

那男子不悦地看了我一眼,手一抬把我推坐在地上,怒道:“你这胖子是谁?敢打断我的好事?”

这般情况,怕是主神已经没有附在他身上了。

我起身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就往门外飞奔而去。

才刚迈出一只脚,就被宴九霄大力的扯住手腕,拖到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他双手撑着墙壁,把我困在冰冷的灰墙和他灼热的胸膛之间。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宴九霄如是问。

“告诉夫君。”他极为愉悦地笑笑:“你还想嫁人鱼吗?”

我思量着,这个情况我该是怎样一副表情才妥当。悲痛欲绝?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对那“奸夫”爱得深沉?漠不关心?顺便划清关系。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宴九霄俯身往我脖颈上一咬,阴恻恻道:“本君不过是给了他些小奖赏,你看他这般轻易便抛弃了你。杳杳,你眼光还真是不好。”

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有名为嫉妒的情绪翻涌,我本该顺着宴九霄的话,和他保证说我定不再犯第二次。

可一想到主神让我要一直绿他的话,我发现自己竟是连半句谎言也无法对他说出。

那天主神还告诉我说,剧情最大的偏移是宴九霄娶了我,并且对我产生了情愫。

我心尖一颤,胸腔里像被人强行塞了一只惊惶的小鹿,它每一下轻撞,都让我紧张又不安。

“宴九霄。”我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只要他说是,我就去他的红杏出墙。道路千千万,谁能肯定没有两全的一条?

宴九霄身体一僵,他低头凝视着我。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我清晰地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我的倒影。

心被高高提起,我在内心恳求道:

快说是呀,宴九霄!

快说是!


4.

“呵——”

他漂亮的狐眼一眯,手背抵在唇上,笑弯了腰。

他抬手扯了扯我肉嘟嘟的脸,笑道:“喜欢什么?喜欢你这小肉团子……或者说是小四脚蛇?”

“哈哈哈哈……”

那猖狂得意的笑不停的撞击着我的耳膜,我心里酸酸涩涩,像含了颗酸溜溜的话梅。

我不死心,又问:“那你为什么娶我?”

宴九霄微微侧头,眉头轻蹙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他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我总不能驳了九重天的面子。”

胡说,原文里你就没有娶璎杳。

我睁大眼,波光潋滟地瞅着他看。

宴九霄眉头一松,他轻叹一声:“你这小四脚蛇,自己不先坦诚,反倒是先来质问我了。”

这毛狐狸在叨叨个啥子?为什么孩子听不懂?

见我一脸茫然,宴九霄又是一声轻叹。他曲起食指,往我脑门上一敲:“你来涂山第二晚,偷溜去后山埋东西的时候,恰好被我瞧见了。”

后山?埋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那些早就被我丢到旮旯里积灰的记忆,又重新钻进我脑海里。

我穿到书里时,是在璎杳被绑上喜轿送去涂山的途中。我花了半小时,依然无法消化这个天降“大饼”。

我掀开帘子准备看看异世界的风景,不料却被轿外一个个带着青面獠牙的龙头面具的侍卫,吓得两眼一翻、腿一蹬直接昏死过去。

好你个九重天,审美异常吓人。

再醒来时,我已经被送到了涂山。

屋内昏暗不已,红烛明灭让人恍然那些烛光无法照到的角落里,潜伏着什么鬼魅。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床帐,溜下床跑到屋外看了看了。

夜如墨深,双月同天,寂静的夜里除外以外再寻不到第二人。

因着夜色太深,且没出宫殿都长得差不多的缘故,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之后又是一个不小心,我倒霉地撞见宴九霄张着血盆大口,活生生地咬断了一头鹿的脖颈。

那鲜血淋漓的场景,吓得我当下便决定要把那催命的信物弄走。

开玩笑,要是让那毛脸狐狸知道,他的信物没有交到他的亲亲小宝贝手上,反倒是落到了我手里。难保他会不会往我身上洒点盐,上下牙一磨直接把我给生吞了?

于是第二天,我便寻了个地方把信物给埋了。

而现在,迎上宴九霄那双温柔的眉眼,我心里一阵阵发寒。乱扣帽子的狐狸,最讨厌了。

这样的误会,还是尽早解开得好。我见他心情尚佳,于是斟酌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信物在我身上也不能代表就是我救的你。”

宴九霄道:“小蠢龙,若我的小救命恩人不是你,你怎知这信物是我为了报救命之恩所留?”

烦人!我说不是就不是,叨叨那么多干嘛?

我当然是不敢这样对宴九霄说话的,动了动小脑袋瓜子后,我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把信物埋了?”

“你喜欢我,是不是。”宴九霄语气肯定,他低头把脑袋枕在我头顶上:“话本子里不都这样说,姑娘家大都不愿自己的情郎,是碍于恩情才同她在一起?”

“本君晓得你的心思,也愿意成全你一二。”

夏日炎炎,知了在头顶上繁茂的枝叶间叫个不停。那蝉鸣,经过百转千回后落进我耳里硬生生变成了一句句:自大、自大、自大……

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臭不要脸的男狐,一时间我心里五味杂陈,像吞了酸溜溜的话梅,有像咬了口甜到人心慌的糖果。

我板着脸:“说到底,你娶我还是因为那信物是不是?”

“本君可不是那等知恩不报之徒。”他微凉的指腹抚在我耳尖:“杳杳,你和那水产演这一出戏,也是为了吸引本君注意是不是?”

“听话些,不安分的小肉团子。”他抬手,拍拍我的脑袋。

去你的爱情,去你的蠢狐!

那么看重信物,你怎地不直接迎那信物进门?

我抬脚往宴九霄左膝上一踢,猫着腰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

他长臂一伸,扯住我后衣领的同时,也不小心扯到了我的发。

明明不是很疼,可我却委屈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一滴滴从眼眶里滚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宴九霄一呆,整个人愣在原地,原本扯住我后领的手也跟着一松。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得又凶狠了几分。想来,我大抵比想象中还要更喜欢他些许。

“哭了?”

我把脑袋埋在膝上,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掌扣到我头顶上,宴九霄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哭什么?”

我控诉道:“你说我胖!我不喜欢别人这样说我!”

“还有呢?”他问。

“我也不喜欢你叫我四脚蛇!”我继续控诉他说。

“那你,想本君唤你些什么?”

我想了两秒:“女王?”

宴九霄:“……”


5.

淅淅沥沥的小雨自昨日傍晚,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到今晨。阴云层叠,灼阳不现,气温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易眠。

我伸了个懒腰,又往床铺里拱了拱。闲来无事,不若先睡他个天昏地暗。

不料,一只冰凉的手探进被子里,攥住我脚踝后直接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瞬间掀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宴九霄一袭红衣,他长发高高束起,正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抬脚去踩他的手,蹬了蹬,没挣开。我微怒道:“你做甚?!”

宴九霄附身,双手托住我的腰把我抱坐起来。他身上有好闻的清香,也不知这臭美狐是用了哪一种香料。

他掐住我的下巴,那鼻尖在我脸上蹭了蹭:“小杳儿快来,为夫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抬手捂住脸,哼哼卿卿地又往床上倒去。臭不要脸,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亲我啊喂!

“你自己滚毛线球去,本龙今天、明天、后天,永永远远都不伺候你了!”

“磨人精。”

宴九霄倒也不和我多言,他捻了个诀,把我变作茶杯般大小往衣襟里一塞,直接打包带走。

我气恼得扯住他衣襟往他锁骨上一咬,留下个淡红色的小牙印来。

宴九霄此番哪里是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他此行目的地是在地府。

此次地府之行,将会拉开书里剧情的序幕。由此,我算是真正开始“断头”倒计时了。

昨夜主神化作一只大扑棱蛾子,在我床幔上停了一夜。她强势又蛮横的喋喋不休了整晚,我接下来该如何如何行事。

我听得迷迷糊糊,等今早醒来细节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两件大事一直在脑海里来来回回。

接下来,我要完成两件废事。

其一,和宴九霄死敌勾结在一处。

其二,使尽浑身解数污蔑陷害女主。

忘川河畔阴气氤氲,黄泉路上彼岸花灼灼地开放着。地府是没有白昼的,四周雾霭沉沉,层叠的雾将地府里本就拨不开的暗色衬得更加鬼气森森。

朱红如血的奈何桥上,一只只鬼无声地飘至彼岸。孟婆褐灰的脸爬满褶子,她眼皮塌拉下来遮住了眼,枯枝一样的手却用快得诡异的速度一碗碗地舀着汤。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那三生石处传来一阵阵没有规律的“啪啪”声。

而发出声音的人,正是本龙。

我手里握着把小刀,在三生石上刻刻画画。刻到最后,非但没把那三个字记得更深刻些,反倒是越来越陌生。

“咕咕——”

我的肚子饿得低吼了几声,这得怪宴九霄。

他把我带下地府,然后把我丢在三生石旁,勒令我刻九千九百九十九遍他的名字。

我问宴九霄为何,他臭屁地怪笑一声说,本君神武,在转世路上拜拜一本君能给来生修福祉也说不定。

我小声反驳他:“三生石是世间痴情男女结来世缘的,你捣什么乱?”

他嗤笑一声:“正因如此,他们更加好好顶礼膜拜本君一番。情爱难测,因好好学习本君才是。”

“学你什么?”

“霸业为先。”

唉,我轻叹一声,拉回自己的思绪。抬手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小肚子,继续苦哈哈地刻字。

越刻越饿,夜宵、元宵、宴九霄这三个词在我脑海里来来回回。

低沉沙哑地笑在一旁响起,咯咯咯的,诡异又吓人。我循声望去,却愕然发现空无一人。

这时,一只苍老得如同枯树皮一样的手死死地拽住我的手腕。我转身,只见孟婆的眼睛眯成一条黑洞洞的细缝,她嘴角挂着抹诡笑,一张苍老的面孔,几乎贴在我脸上。

我吓了一跳,忙缩脖子躲开。

她的手铁钳一样钳住我,破碎又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的声音从她嘴里传来:“姑娘。”

“作甚?”

又是咯咯咯的一阵怪笑,她突然瞪大了眼,我这次愕然地发现,她两双眼里竟是都只剩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空洞。

她接着说:“姑娘,随老婆子走罢。”

我愣愣地看着她:“为何?”

孟婆咧嘴一笑,两颊的皱纹堆叠在一处:“方才与你同行的小公子,把你买给老婆子我了。”

我瞳孔一缩,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讷讷道:“卖……卖给你?!”

“正是。”她微微一顿:“卖给老婆子我,熬那孟婆汤呀!”

她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就向我扑来,我向后一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乱挥起来。

扯开嗓子就喊:“宴九霄!毛脸狐!秃狐!”

“哈哈哈……”

清脆悦耳的笑声自头顶上传来,那钳制住我的枯手一松。

“璎表姐,你怎地还是这般胆小?”有人如是问道。

我眼睛睁开条细缝,新月眉、柳叶眼,淡棕色的眸子灼灼有神。面前的姑娘清秀明朗,即使身处幽暗的地府,她依旧光彩熠熠得让人移不开眼。

望着她,方才的恐惧被我忘了个一干二净。我甚至没有去想,方才面目狰狞的老婆子怎地突然不见了踪影。只沉醉在她绝美的容颜里,久久不能回神。

那姑娘突然弯下腰来,用她精致秀气的鼻尖抵在我的鼻尖上,她灵动的双眸眨呀眨,柔声问:“被我给吓傻了?”

“我前些日子来地府办事,孟婆帮助了我一二,我以表感激今日便替她站站岗。哪知竟遇见了表姐,你说是不是有缘?”

我脸上烧红一片,害羞道:“姑娘芳名?”

漂亮姑娘狐疑地瞄我一眼,末了她了然一笑:“逗我闷子呢?我可不就是你渺爷!”

表姐?渺爷?

电光一闪我忽然记起,原著里璎杳可不就是浮渺的表姐吗?

于是,我试探道:“浮渺?”

闻言她捏了捏我肉乎乎的脸蛋子:“你可真逗,还装作一副不知道我的样子。”

“胖了?倒是比以前可爱。”

女主好漂亮,好温柔,还夸我可爱!

爱了!


6.

偶尔拂面的几缕阴风将浮渺额前的碎发向后撩起,露出她光滑白洁的额头。

她偏着头,双手环膝坐在我身侧。一阵阵好闻的清香溢满鼻尖,我忍不住扭了扭屁股又靠近了她几分。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依然是那以耽于美色的大猪蹄子。

世间有两样东西不可辜负,美食与美人。一想到我日后要辜负屿浮渺,我五脏六腑都像是打上了结一样疼。

我用余光偷望浮渺,她拿了个小银铃抛高又接住,有一下没一下地与我搭话:“璎表姐,爱情的滋味很好罢?”

这话直白的我老脸一红,我轻咳一声尴尬道:“一般般。”

“一般般?”她语气俏皮地向上扬起,“那便是极好喽。”

“为何?”

浮渺眉眼弯若月牙,她眼尾处笑出一个浅窝:“璎表姐,你变了好多。以前的你性子阴沉古怪,也不大情愿与族中人亲近。每次我见着你时,你无一都是板着脸,表情阴霾得吓人,我想你大抵是不喜欢我的。”

她语气里的怅然,让我也不经低落起来。显然,璎杳若是珍视这段姐妹情意,定不会有小说后半段的诸多为难与针对。

可是浮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为惊异,她说:“直到我一千岁时历那九天雷劫,彼时我因贪玩修行不勤,若不是你将我护在身下挡了最后三下,哪里有如今的我呢?如今想来表姐你只是面冷心热。”

“表姐夫定是极疼惜表姐你罢?你如今性子开朗了许多,都愿与我亲近了。只是方才,就偷望了我四十七眼,还偷挪着身子靠近了我几分。”

这下我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只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进去。

浮渺见我羞窘万分,更加兴致勃勃地打趣道:“这三生石上被你刻满了表姐夫名字,是想同他求个永生永世,是也不是?”

“仅你一个人刻可不行,他也得刻上你的名字才可。”

我连忙摆手,想说宴九霄那没有情趣的毛狐,才不会屈尊做这事。

话才到喉咙,我又双叒叕被人拉着后衣领从地上提溜起来。

那人用长臂扣住我的腰,将我强势地往他怀里一带,劈头盖脸就问:“小杳儿胆子倒是肥了不少,字没刻完就敢偷懒了?”

宴九霄目光越过我落在浮渺身上,两人视线在虚空里交汇、纠缠。

我心里酸酸涩涩,却又觉得这口小醋喝得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

咱也没那个资格是不?

片刻后宴九霄收回目光,他径直走到三生石旁,抬起白玉般的手抚在我方才刻的字上:“你和这女人叨叨半天,所以便刻成这样敷衍为夫?”

长睫轻垂,喜怒难辨,气氛陡然急转直下。宴九霄身上的寒气,把地府本就不高的气温又拉低几分。

我硬着头皮,用食指戳戳他的腰尬笑道:“如何?我刻得不错吧?嘿嘿嘿……”

宴九霄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那眼神骇得我小腿肚直打颤。

他睨我一眼,森然道:“你刻错字了。我的名字,是凌霄的霄,不是夜宵的宵。”

眼看着他抬起手就要往我脑门上敲,一清冷的女声却先一步打断。

浮渺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语气不善道:“妖皇此举怕是不妥?有此良妻你该好好供起来才是。有我渺爷在,我看谁敢欺阿杳分毫!”

“阿杳?”宴九霄用一种极为玩味的语调念出这两个字,一双寒潭一样的眸子紧锁在我身上。他拨动了一下右手小指上的尾戒,漫不经心道:“小杳儿,到为夫这来。”

与此同时,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伸过来,坚定地与我十指相扣。浮渺也看向我,她用眼神鼓励我,仿佛是在无声地告诉我说:怕那只泼狐作甚,你娘家人在这呀!

我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于是我高昂起头颅,硬气道:“管你哪个霄,你杳爷我不刻了!”

话音将落,“叮咚”一声脆响在我脑海里炸开,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毫无感情的系统女声:“宴九霄好感-50。”

这是主神那天离去前给我绑定的好感系统,她叮嘱我说可得使劲作,直到把宴九霄好感全败光为止。

我前几日煞费苦心、撒泼耍横,都未能让那好感减掉分毫。今日不过是牵了牵女主的小手,他就扣我那么多!

我心里郁结,脑子一抽,扭头作势就往浮渺脸上亲去。本只打算做做样子,哪知浮渺她突然偏偏头,我刹车不及吻在了她嘴角上。

“叮——”

“宴九霄好感-100”

“宴九霄好感-1000”

“宴九霄好感-10000”

……


7.

同宴九霄做表面夫妻这些年,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动怒过。

他像拎小鸡崽一样将我拎回屋内,碰的一声关上门顺便手一挥设下了个结界。

屋内死一般寂静,并未燃烛,幸而龙族目力极好。我仍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眉宇纠结,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细线。

他一手托住我的臀,另一手护在我腰后将我向上托起。

默然许久,宴九霄沉声道:“你还从未那样吻过我。”

“不。”他摇了摇头:“你从来就不曾主动吻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作何言语。他这怒气实在来得莫名其妙,但其实也有迹可循。

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若是我在猜不出宴九霄对我感情,实在是有些迟钝过头了。

心下有了计较,我便有了几分勇气:“宴九霄,你喜欢我了!”

“不喜欢,本君不过是……”

这次我没有像上次那般轻易便被他拒绝的话打倒,而是捧起他的脸认真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瓣微凉,却轻易的点燃了一把火灼烧在我的心脏上,顷刻间心跳如鼓,难耐又不安。

那些在话本子里见过无数次的理论知识一个也没能用上,我仅是与他唇瓣相依,再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叮——”

“宴九霄好感+9999”

“宴九霄好感+99999”

“宴九霄好感+999999”

……

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起,我稍稍退开几分就见宴九霄一张脸烧得通红。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眼尾处泛着殷红。他眉宇间的傲气和冷然御下,目光呆呆的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萌意。

我用拇指在他坚毅的下巴上来回摩挲,说不出的得意,我押对了,这毛狐狸的醋是为了我,他喜欢上我了。

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妖皇,在我面前露出了他最柔软的腰腹,软得像是小媳妇一样。

“宴九霄……”我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你别喜欢我。”

“我胖乎乎得一点儿身材也没有,长相平平无奇不说,还贪吃又胆小脑子也不大聪明……”

“蠢龙!”他打断我:“从动心那刻起,万般情愫皆会汹涌而至。覆水都难收,更何况是情?”

万年前九头妖蛇曦重背主,他联合外敌将宴九霄逼至断月峰上。细雨一样的剑阵,铺天盖地的带着磅礴的剑气而落。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宴九霄的躯体,他被寒剑穿身而过,身上留下一个个极深的血窟窿。

然而比起被千刀万剐,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被最信赖的下属兼挚友的背叛。那是他本以为可以推心置腹的挚友。

妖丹被剜,他拼着最后一丝灵力,出其不意地冲出重围,然后义无反顾的从断月峰上一跃而下。

那段狼狈至极,屈辱又压抑的日子里,两人于他有莫大恩情。

一人是在他为狐身,筋脉尽断、遍体鳞伤时好心捡他回家的龙族姑娘。于是他剜下自己命骨,发誓日后若有机会定还此恩情。

另一人,是一瘸腿断手的年迈妖狼。妖狼挖了自己的妖丹给他,让他日后一定要将自己的死敌曦重挫骨扬灰。那妖狼本就时日无多,妖丹离体后立时吐出口鲜血,在气绝的前一秒妖狼拽着他的手腕咒道:

“若违此誓,来日我定要你同我一般误杀所爱,疯癫半生!”

宴九霄不负所托,一路披荆斩棘杀回了涂山并一举夺得妖皇之位。他本可以将曦重斩于剑下,却在最后一刻心软了。

剑锋偏了心脉三分,他没杀曦重,只是开了鬼门将他封于地府十层。

而今万年过去,听闻封印有了松动他便匆匆来了地府。

只是他想加固封印这件事,大抵是完成不了了。

因为我现在正站在这阵法之上,只差一步便可解了这封印。

地府十层,幽暗无光,阴气聚集成一团团黑雾,吸入肺腑之中只觉胸腔里凝了冰刃一般疼。

耳边万鬼凄厉的哭嚎,和脑海里主神一遍遍的催促声使我一阵头晕脑胀。

我来不及细想,迈出这一步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璎杳!再不动手等宴九霄来了任务失败的话,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封印阵法有人闯入,宴九霄身为设阵者必有所感!你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我心下不安,犹如被人捏在手里,惶惶道:“可是,我……”

主神不耐烦地打断我:“连你阿公也不顾了吗?”

银白的发,苍老得布满沟壑的面孔。闷热的夏夜里,我枕在慈祥老者的膝上,一篇枯黄色的蒲扇摇啊摇。

若是我不知晓能有回去的法子,或许会夹紧尾巴做那只赖在宴九霄身侧只知吃喝的蠢龙。但现在,我不能。

我一咬牙,扭开那拇指大的小瓷瓶,将里面宴九霄的血倒在了阵法上。

一阵地动山摇,我被曦重破阵而出的力量撞到一旁的山壁上。喉尖一甜,口中溢满血腥味。

那人一身白衣,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面容清秀俊雅,身姿卓绝,手执一玉笛正偏着头望我。

曦重眉梢一扬,轻笑道:“多谢姑娘恩情。”


8.

宴九霄来时曦重早不见了身影,连主神那只没义气的大扑棱蛾子也是。不知何时就扑腾着翅膀,飞了个无影无踪。

我低着头,不敢看宴九霄现在是何神色。他那样聪明,只怕一眼就明白我做了些什么。

像宴九霄这样的一方大妖,想要取他的血谈何容易。我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个好法子,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取走他的血。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逼近,我那个愁呀。日渐消瘦不说,头发也一把一把地往下掉。血没取成,我倒快先变成只秃驴。

我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哀嚎道:“好想要宴九霄的血呀,一丢丢就行的那种!”

那人也不知是何时走进屋内的,站在床侧弓腰将我的头发揉作鸡窝状:“我道你近来怎会如此烦闷,原是惦记上了本君的血。”

“想要直说便是。”语罢,他凝气为刃在自己的掌心划开道伤口。鲜血涌出,缠绕着他的指间流下。

我大惊,忙道:“多了,多了!你快止血!”

宴九霄置若罔闻,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耳垂:“瘦了抱起来硌手,下次有什么直言就是。”

这样的信任,而我……

他托起我的下巴,拇指指腹抚在我唇瓣上:“谁伤的你?”眸色微沉,宴九霄目光一寸寸地冷下来。

“是我放走了他,我……”

“安静!”他打断我,往我脑门上弹了下,衣袖一挥极快地将我变作条小龙藏进他袖中。

紧接着一温润的男音响起:“竟是来晚一步。”

他沉吟半晌,接着道:“曦重被封万年之久,阴气侵体修为大减,按理仅凭他一人是无法解开封印的。”

这声音是鬼君须如的,虽平静得毫无波澜但我却从其间,听出了恨不得将那同伙挫骨扬灰的意味。

心虚愧疚,我缩着身子忍不住把宴九霄的手腕又缠紧了几分。

察觉到我的不安惶然,宴九霄轻柔地将我拢在他掌心里头,拇指微曲一下下摩挲在我的龙头上。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他最为珍重的小宝物一般。我内心的恐惧被安抚,然而却在下一秒却又被架在火上煎烤。

宴九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是我放的曦重,毕竟是昔日挚友,若他能悔改我也不愿囚他永生永世。”

他指尖动作轻柔如初,云淡风轻的就把放走曦重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后来我曾问过宴九霄为何如此,他一挑眉仍是那漫不经心的语调:“小杳儿做的和为夫做的有何分别?”

宴九霄在须如面前胡乱搪塞一番后,就带着我匆匆回了住处。

他眉宇间染上阴霾,隐忍克制着怒火先为我疗伤。

后背的衣服被他拉下,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让我不禁瑟缩了一下。我羞窘得想躲开,却被宴九霄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他凉凉道:“青了。”

一股温凉平和的灵力覆在伤处,后背上火烧一样的疼痛渐渐缓解。他低眉敛目,神情极为认真。

院中一天便有四季之象,此时恰逢暮冬之时,满院血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一地银霜萧索寂寥得很,倒也和我此时的心境相称。

“杳儿,你此番究竟为些什么?”

平日里那些个轻佻逗弄的调调,此刻散了个一干二净。宴九霄难得板起脸,整个人肃杀极了。

空气也凝为了寒霜。

那双深邃的眼眸凝着我时,让我一句谎言也说不出。但是,坦诚又会更好些吗?

踌躇间,宴九霄长叹一声,他落寞道:“小杳儿,你有什么事是连为夫也不能说的吗?蠢龙,这世上除了我,又有谁会毫无保留的站在你那边呢?”

我心中一紧,来不及细想那些顾虑,道:“其实我……”

一阵系统的警报声在我脑海炸开,脑中像是有把利刃在不断翻搅。疼痛很快就蔓延开来,我头晕脑胀思绪变得混沌起来。

那些本想坦诚的话,像是被消音了一样。

到这时我才惊诧的发现,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主神绑定的系统控制的这么深了。

身体像是有意识一样,替我回答宴九霄说:“千万年前我拜入长清阁门下时,曦重同我皆是华桪神尊座下弟子。在我初至长清时,他曾于我有恩。虽然在我拜入师门后不久,曦重便离开了长清阁。但这份恩情,我……”

是吗?是这样吗?

我忍着入骨的疼痛努力去回想曾经在书里看过的剧情,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记不起什么。

“小杳儿……”我听见宴九霄这般唤我,那声音低哑无力带着深深的落寞和失望。

“你……”

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门扉被倏然推开,一黑衣侍卫匆匆入内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宴九霄颇为不悦地挡在我身前,只见那黑衣侍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也不知那侍卫说了些什么,宴九霄身上的气场愈发冷冽起来。他回头深深地望我一眼,俯身将一样东西系在我脖颈上。

后脑勺被他扣住,他微凉的唇瓣强势又不若拒绝地吻了上来。唇齿相依,呼吸交缠,最后他往我唇瓣上一咬,喃喃道:“为夫很快就回来。”


9.

近日地府突然热闹起来,不,用热闹这个词或许不太恰当。总之,近来地府里变得极为拥挤。

无数亡魂像是倒豆子一样往地府里头倒,奈何桥上鬼满为患,我甚至忧心它下一秒是不是就会坍塌。

不敢细想,眼前种种和我放走曦重有多大关系。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书外看客,亦是书中人尔。

浮渺拉着我一同给孟婆打下手,见我心不在焉,她笑嘻嘻地凑到我跟前:“如此消沉,可是想表姐夫了?”

我摇摇头,笑道:“我再也做不回那只没心没肺,终日只顾吃喝玩乐的小四脚蛇了。”

浮渺眼眸灵动地一转,她用胳膊肘捅捅我:“璎表姐,我带你去瞧样东西,你呀看了保准会乐开花!”

话音未落,一声惊呼传来,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主子!”

我熬汤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抬头几乎不敢去望来者是谁。

那张熟悉的面孔撞进眼里时,我眼睛发涩,泪珠一滴滴往下掉:“翡儿,你怎地下来了……”

那些压抑良久的情绪一旦找到了个缺口,就排山倒海般的从那处宣泄而出。

我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上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哭起来。

也不知是谁,往我肩上拍了拍:“活的,活的,还有气呢!”

我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望向翡儿。她面色煞白,一头青丝散乱,消瘦的脸上也不知从哪蹭来黑色的污渍。翠色的衣裙上有点点干涸的褐色血迹,好在胸口之处尚有起伏。

她望望我,我瞅瞅她,一时无语凝噎。

还是浮渺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一边捏着手绢往我脸上胡乱一擦一边问道:“这位姑娘,你找我家阿杳所为何事?”

她默然良久,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意:“妖皇他……出事了……”

曦重冲出封印后,就直往涂山杀去。谁也不曾料到,被封了万年的曦重妖力丝毫不减当年,反倒是比曾经最为强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杀入涂山禁地,妄图盗取族中圣物,一连斩杀三位长老。

宴九霄倾尽全力,与曦重缠斗了七天七夜最后一同坠入断月峰下。

我站在山峰边,寒冷的山风直往上灌,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冻上了寒霜。我望着深不见底的崖地,内心空茫茫的,只觉自己也同宴九霄一般坠入其间。

半晌,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何不下去寻他呢?”

也不知是谁,支吾着回答:“断月峰下罡风戾气不绝,若是摔下去了戾气侵体毁了一身修为不是,更甚者还会爆体而亡。再有那罡风,削筋断骨,活生生割尽一身血肉……上次妖皇坠入其中却能保住性命,已是难得……”

寒气从脚底一阵阵上涌,我从未像此刻一般憎恨于自己在异世里咸鱼的每一天,倘若先前能好好和宴九霄学习法术,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这般什么也做不了?

只可惜落子无悔。

浮渺担忧地凝着我,她握紧我冰冷的手:“表姐,表姐夫他命灯未灭就证明他尚且无忧。我们先回去,或许能找到些旁的法子也未可知。”

我麻木地点点头,却在这时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啪的一声挥手打落了浮渺的手。

转身,毫不犹豫地跃下断月峰。

耳边传来人们惊恐的呼喊声,不过随着我的极速下落,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了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

当真是削筋断骨,我的皮肉被凌厉的崖风一点点割开。身体被不断拉扯,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会如同五马分尸那般死去时,一股温和的力量淡黄色将我包裹起来。

刀刃般锋利的乱风被隔绝在外,胸口上那拇指大小挂坠灼灼发烫,是宴九霄,是他又护住了我一次。

恍然间,我又想起了他曾说的——

“蠢龙,这世上除了我,又有谁会毫无保留的站在你那边呢?”

是呀,这世上除了他,又有谁是全心全意待我?

到底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这次我恐怕是被骗了个倾家荡产罢……

醒来时映入眼底的是一片幽暗得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冷雨打落在身上,泥土的腥味混合着血腥气萦绕鼻尖,我稍稍动了动身子,只觉一阵被撕裂般的疼。

性命虽保住了,但也受了极重的伤。

那些破碎的记忆直往脑子里钻,漫山的皑皑白雪,以及冬日里阴沉到让人压抑的天空。

那年涂山妖皇大寿,我随同兄长一同前往拜贺。怎料腾云至涂山上空时,兄长将我从云头打落,他神色倨傲轻蔑语气更是鄙夷:

“璎杳,你不配为九重天三殿下,此番同行只怕会给我族抹黑。”

是呀,冥龙尚武好斗,向来以强者为尊。除却血脉赋予我的光环外,我璎杳当真什么也不是。

在我之前哪里有冥龙都一千岁了,却不能完整化形的先例?

我坠落在涂山的某处山头之上,正值凛冬举目四望皆是空茫茫的银白。鹅毛一样大的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飘落,带着要将世间所以皆掩埋的漠然决绝。

在天地相连的空茫虚无里,我拖着身子漫无目的的在深至膝盖的雪地里行走。

行至一处孤绝险峻的山峰之上时,山风乱卷,戾气裹挟着凌厉的寒风使那些原本细小的雪花也变得危险起来。犹如一片片细小锋利的刀刃,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微小的伤口。

我站在山峰边倾身向下望,黑幽幽一片,那是连阳光也难以触及的地方。

是不是藏进去会更好?那里没有冷眼嘲讽、恶言相向,没有凌霄楼阁背后无数个难熬的慢慢才夜……

却在此时一股力量把我拽着退后了几步,我跌坐在地上,然后看见了那个红衣的少年。

衣袂蹁跹、青丝飞扬,腰间还别着把弯刀。乱卷的风像是有意识般,稍靠近他便会臣服于他脚下。他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从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里,我看见了自己痴傻呆愣的蠢样。

“蠢龙,你知道这峰有多危险么?涂山之上有断月,断月之下白骨冢。”他压低嗓音:“十世修来的福分让你今日遇见我,才让你捡回了条小命。”

我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那少年却又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捏住我头顶上的一只龙角:“你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了还化不好形。”

那些嘲讽讥笑的话,并不会因为听过的次数增多,而让自己内心逐渐变得百毒不侵。

我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然而却听他一声轻笑:“你这犄角倒有几分可爱。”

他竟说,有几分可爱……

尚在我愣神之际,少年抬手在我头顶上轻拍了拍。一股温暖平和的力量覆在了犄角的位置上,我下意识伸手摸去,只有毛绒绒的软发哪里还有什么龙角呢?

他说:“虽然好看但可要藏好,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般好眼光。”

“走吧。”那俊秀少年伸出手将我从地上拉起:“你这傻龙可是迷路了?我带你回去罢。”

我悄悄抬眸打量他的侧颜, 从那微扬的眉梢到坚毅的下颚,认真得像是要将他刻进心底一般。

于他不过举手之劳的善意,却是我最弥足珍贵的。

再遇见时,是我拜入长清阁那年。

无意中我在后山下撞见了他与曦重比武,也是那次我第一次晓得了他的名字——宴九霄。

自那以后我时常留意有关于他的消息,听他风流的花前月下,听他睥睨苍生的清绝孤傲。

从感恩到仰慕到心意萌动,宴九霄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明月,作为繁星我自当恒古守望,作为信徒我必将永远追随。

直到……他被挚友背叛,从断月峰上一跃而下。

碧落黄泉寻而不得,正是绝望之际,有人找上了我。

她对我说:“我救得了宴九霄,不过你得给我三样东西。”

我问:“哪三样?”

“你的记忆,你的身体以及你毫无保留的信任。”


10.

冷雨打落在脸上,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衣襟已经湿了个透,雨水混合着血水从身上滴落而下。身体已经痛到麻木,此刻正被未知的力量牵引着不断向前走去。

一个透明到几乎看不清的人影跟在我身侧,想来她便是操纵我那人吧。

我勉强提起一口气问道:“我其实从来都是璎杳吧……”

“是。”

“那你又是谁呢?”

那人影微动:“我?我是很多人。是万年前同你做交易之人,是海里的水产,是妖婢翡儿,还有很多你知道的亦或是不知道的。越是书中关键人物越难以夺舍,璎杳啊璎杳,你不知为了完全取得你的身子,我费了多大心思又潜伏了多久。”

哪怕早有所猜测,我依然感动讶异和彻骨的冷。胸口处一疼,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火烧刀剐般的疼,嘴里满是血腥味。

心中涌上一股悲凉,我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么多人都同你做过交易。你这般大费周章,所求又是为何?”

“为了回去。”简言意骇的短短四字。

我忽的记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真假参半的记忆,月下小院、蒲扇竹藤椅,或许主神她也不过是同我一样的赌徒罢了。

踏过泥泞穿过齐腰深的荒草,我被主神带到一山洞外。

嘶哑得如同被碎瓷片刮过的声音从黑幽幽的山洞里传来:“谁?”

那声音里满是警觉和警告。

此时雨止风停、冷月当空,一束寒凉的月光照亮他衣袍的一角。

主神曾说,把那三样东西,可保宴九霄万年无虞。如今万年之期已过。

纵是万年前那场劫数,我也不曾见宴九霄这般狼狈过。他原本清亮而魅人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里面只有死灰一样的沉寂。我呼吸微窒,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看不见我了。

因着重伤的缘故,宴九霄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他一双白狐耳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身后九尾八尾尽断。

听见有人靠近,他以剑尖指地,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再靠近,本君便不客气了。”

宴九霄话音方落,一道凛冽的掌风便向他狠狠击去。那招式狠绝,是要取他性命的。

他执剑一挡,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然而那些致命的招数接二连三地向他击去,有些他来不及躲闪便在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

新伤与旧伤交叠,很快宴九霄就成了一个血人。然而他却像是不知疼痛一样不吭一声。

已经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何滋味,许是已经疼至极致再无所感罢。涂山里的百年相伴,也不知是对是错。

我无望道:“你一定要他死吗?”

依然是那平静得毫无起伏的语气:“曦重已死,第二个能威胁到我的人便只有宴九霄了。而我这人,向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璎杳,你不知为了那一天我筹谋了多久,又把自己变成了怎样的人。”

被牵引着,我掌间聚起法力不犹疑地向宴九霄心口处击去。他硬生生接下那一掌来,闷哼一声,唇角边有刺目红一点点溢出。

还是伤了他,即使拼尽全力反抗也只让那一击偏了他心口三分。

剑影一闪,我强忍着身体被无数条无形的细线拉扯的疼,不躲不避的任凭那冰寒的剑锋带着磅礴的妖力贯穿我的心脉。

筋脉皆碎,我眼前阵阵发黑。这大抵是宴九霄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罢。

他将长剑拔出,温热的血飞溅在我脸上。这下我再没任何力气,身体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宴九霄冷声质问道:“凭你也想取本君性命?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他俯下身,在我身上一阵搜寻,最终僵硬地从我脖颈上挑出那项链:“你是谁?这东西从哪得来的?!”

他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骇和恐惧。

那是宴九霄用他的命骨制成的,只可惜那项链为护着我不被断月峰下罡风戾气已经坏掉了。黑色的裂纹密布,哪里还有初时那白玉无瑕的模样?

宴九霄双手颤抖地抚在我脸上,他流下血一样的眼泪,崩溃道:“你到底是谁呢?!”

半晌他状似疯癫,一遍又一遍重复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主神站在一旁,她似是一声轻叹:“璎杳你可真傻。怨不得我的,从你同我交易那天起,就该对付出的代价有所觉悟。”

“也罢,也罢,经此一事不用我,宴九霄也会把自己折磨死的……”

语尽,她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我被宴九霄拥进怀里,他声泪俱下,身体抖的像筛子:“杳儿,为何这般待我……”

我想抱抱他,想告诉他说大抵是因为我太笨了。万年前救不了他,只能稀里糊涂的和别人做了交易,万年又傻乎乎的被人一点点夺去身子。

只可惜我太累了,就连再同他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意识渐渐远去,宴九霄的声音一点点模糊起来——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

“你若恨我……总该有原因的……”

“求你……理一理我……”

“别让我一人……”

我阖上眼,若是没有涂山这百年就好了。

这样你便不会这样难过了……


11.

浮渺像往常一般去那无名的坟边祭拜时,那只白狐已经死去良久。

她轻叹一声,将那白狐葬一旁。

天空阴沉,有白雪渐渐飘落而下。浮渺呼出一口白气,喃喃道:“你守了百年,如今这般也算如愿。只是可惜,我家阿杳没来得及看你在三生石上刻上的字。如今你下去了,可要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没人知道那天断月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人带着她家阿杳回来时已经失了智,而阿杳却……

浮渺解下腰间的酒壶轻饮了一口,烈酒入喉,她终于觉得没那么冷了。

离开也好,如今三界已乱,死人到比活人轻松许多。

正是惆怅之时,浮渺却听一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姑娘,姑娘。”

她回头望去,一眉目慈祥的老妇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浮渺微讶:“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

那老人笑笑:“我见姑娘神色黯然,可是有何心事?”

她苍凉一笑,只道:“无事。”

老妇神色平和,像是早有所料般:“若老朽能助姑娘一二,姑娘可愿同老朽做笔交易?”


(完)

标题:光遇冥龙发型怎么获得 破碎季冥龙发型兑换位置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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