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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扒一扒艺术界“西南联大”包豪斯舞台工坊：奥斯卡·施莱默

1919年7月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通过《魏玛宪法》，宣告德意志第一个共和政体——魏玛共和国的成立。这个风雨飘摇中百废待兴的新集团在恶性通货膨胀、党政制度结构松垮繁冗、民主制过于激进等内忧外患下，崩塌于1933年希特勒的强行篡权。国祚十四载，而与之同生共死的是包豪斯学院（魏玛时期名“包豪斯国立艺术学院 Das Staatliche Bauhaus”；德绍时期称“包豪斯设计学院Bauhaus School of Design”）。

魏玛包豪斯旧址

德绍包豪斯校舍西北角 格罗皮乌斯设计

包豪斯手册封页 木刻哥特教堂，费宁格设计

学院最初由德意志建筑师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在魏玛建立。治学宗旨在于调和工匠与艺术家之间的分歧，使艺术再一次为社会服务而不应当再在以工艺为基础的学科之间划分界线。正是这样的立学宗旨导致包豪斯被右翼政党(纳粹是右翼极权，彼时1924年德国右派并没有后来这么极端。)斥为乌托邦和布尔什维克主义。

随后因为州政府内党派斗争左派式微，政府将预算拨款拦腰裁减，包豪斯于1925年举院从魏玛迁去民主党工业城市德绍(Dessau)。德绍包豪斯时期更倾向于去政治化以及将设计品更加普适于工业生产。1932年9月30日，纳粹党（NSDAP）赢得市政选举后，包豪斯结束了德绍时期，学院又辗转至柏林，此时带领学院搬迁的是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他是继格罗皮乌斯和汉斯·迈耶(Hannes Meyer)之后第三位校长。1932年10月，包豪斯的师生们在柏林-斯特格利茨(Berlin-Steglitz)的一间废弃电话工厂开展教学活动，次年4月11日该处被警察和特务查封，32名学生被逮捕。同年7月20日包豪斯学院宣布解散。

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

汉斯·迈耶(Hannes Meyer)

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

1924年11月29日 魏玛包豪斯 IImschlosschen 餐厅派对

说包豪斯是欧洲艺术界的“西南联大”不仅因为其办学之路坎坷，同样因为师资无校能出其右：表现主义画派领袖利奥尼·费宁格（Lyonel Feininger）、陶艺工作坊教师·雕塑家和木刻版画家格哈德·马克思(GerhardMarcks)和马克思·克雷汉(Max Krehan)、约翰内斯·伊登(Johannes Itten)、色彩理论教师保罗·克利(Paul Klee)和瓦西里·康定斯基(Kandinsky)和、奥斯卡·施莱默(Oskar Schlemmer)、工艺美术运动创始人和领导者·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瑞士艺术家约翰内斯·伊登(Johannes Itten)等不胜枚举。

意味深长的是魏玛时期教师中许多人都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回到学院：阿尔弗雷德·阿恩特(Alfred Arndt)、奥斯卡·施莱默，甚至格罗皮乌斯本人。及至后期学院亦吸纳优秀毕业生作为生力师资储备，这些教师在学院关闭后散落世界各地，携带包豪斯的血统和精神继续辐射热能，如第一个钢管家具设计师马歇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约翰内斯·伊登在柏林创立了伊登学院(the IttenSchool)、利奥尼·费宁格与阿尔贝斯夫妇(Joseph Alberts和Anni Alberts)在纳粹党的迫害下移居美国成为黑山学院的教师(其中安妮·阿尔贝斯出生于著名犹太家庭，一众原教师移居到美国在北卡罗琳娜州建立黑山学院划重点 下次一定扒，被认为是包豪斯在美国的后身，办学理念与包豪斯一脉相承)。

约瑟夫·阿尔贝斯(Joseph Alberts)

'Club Chair from Oeser's home' (1928) by Josef Albers. Photograph: Fotostudio Barsch © VG Bild-Kunst, Germany, courtesy: Bauhaus-Archiv Berlin

保罗·克利(Paul Klee)

Red Balloon，1922, 保罗·克利

Composition 8，1923 瓦西里 康定斯基

1926 包豪斯教师（大师）屋顶聚会

德绍包豪斯 舞台工坊

了解包豪斯概况后我们聚焦剧院与舞台工坊，工坊最杰出的负责人无疑是奥斯卡·施莱默(Oskar Schlemmer)，德国画家、雕塑家和舞蹈指导。

奥斯卡·施莱默出生于1888年9月4日。

1903年至1905年间，15-17岁期间在斯图加特的镶嵌细工工作坊学习应用平面设计。

1906年至1910年间，18-22岁期间在斯图加特的应用艺术学院(the School of Applied Arts)学习了一个学期，并获得了该市的艺术学院奖学金 (Akademie der bildende Künste, academy of art)。

1911年至1912年间，施莱默作为自由画家在柏林活动，并与赫瓦尔特·沃尔登（Herwarth Walden）的风暴画廊(Der Sturm)保持紧密联系。

1912年，他回到斯图加特，在阿道夫·霍泽尔（AdolfHölzel）门下攻读硕士学位。

1913年至1914年期间，他在内卡托（Neckartor）区开设了新艺术沙龙（Neue Kunstsalon）。他与维利·鲍迈斯特(Willi Baumeister)和赫尔曼·斯滕纳(Hermann Stenner)一起，为德国工人联合会（Deutscher Werkbund）1914年在科隆举行的展览主展厅设计壁画。

1914年到1918年期间在一战中服役。1920年归来后，为后来最重要的“三幕芭蕾”制作了第一个小雕塑。1921年应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之邀，与瑞士艺术家约翰内斯·伊登(Johannes Itten)一起成为魏玛包豪斯的壁画与石材雕塑导师，同时也教授人体研究课程。1922-23年期间作为造型教师负责石雕工作坊，木雕工作坊，及暂领金工工作坊事务。同时人体研究课程也一直没有放下。“三幕芭蕾”于1922年9月首次在斯图加特上演。1923年到1929年带领剧场舞台工作坊课程。期间佳作频出，包括“板舞Slat Dance”、“手势舞Gesture Dance”、“空间舞Space Dance”、“箍舞Hoop Dance”和“棒舞Rod Dance”等

“三幕芭蕾”宣传海报

“三幕芭蕾”策划小像手稿

“板舞”是1920年代构思的芭蕾舞。主要特征在于一种特殊的戏服，杆子一端连接在舞者的身上，限制其动作的同时也强调了空间的方向。在施莱默的研究中，两点之间的线条指代人体与周围空间的抽象联系。它们是“平面和立体关系的隐性网络”的可视化。同时服装将舞者的身体变成一个抽象图形，通过动作变换的几何形移来描述空间情状。

“板舞Slat Dance”

“手势舞Gesture Dance”

“三幕芭蕾”

Installation view featuring, from left: The Triadic Ballet, Wire Figure (1922), The Triadic Ballet, Turc I (1922) and The Triadic Ballet, Turc II (1922) by Oskar Schlemmer. Courtesy: The Oskar Schlemmer Estate. Collection C. Raman Schlemmer

“女主角换了10身行头，时而头顶数不清的线圈，时而穿着一条宛如盘子的裙子，有时把金属圈也套在身上；两个男舞者 的打扮甚至已经不像人类了，而是介于机器小丑和外星人之间 ……”

“三幕芭蕾”的原片已然在战乱中失传，幸而1970年和2009年分别由玛格丽特·哈斯汀(Margarete Hasting)和施莱默的弟子库尔特·施密特(Kurt Schmidt)复刻再现。其中2009版更名“机械芭蕾Mechanical Ballet”

玛格丽特·哈斯汀(Margarete Hasting)1970版

库尔特·施密特(Kurt Schmidt)2009版

后世工坊名称中对“舞台”(Bühne,stage)和“剧院”(Theater)的使用在1925年施莱默以德文出版的《包豪斯舞台Die Bühne im Bauhaus》和1961年格罗皮乌斯作序后于美国出版的《包豪斯剧场the Theater of the Bauhaus》之间德文转英文时有所滑动。

在本书于2018年由周诗岩老师主持校译的中文版序中指出，“剧场”相比舞台加重了对“建筑”的强调。在指称上两者通用问题不大：后世研究多用“剧场”来指代施莱默在工作坊中的实践，但是“舞台”显然更贴切施莱默原初的构想：与保罗·克利的主张相近，希望将“舞台”和“建筑”(Bau-建造haus房屋)这一包豪斯对外宣称的总体目标并置，通过二者之间的张力，在包豪斯核心理念的内部打开一个可供争论和重构的空间。

尽管没有开设建筑课，但是“Bau”（建筑）一直在包豪斯的课程中心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1925年德文原版和1961年英文版的两个时间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的1920年代正值达达主义末期，几何抽象运动方兴未艾。约瑟夫·阿尔贝斯和瓦西里·康定斯基等艺术家，也是施莱默的同僚皆参与其中，抽象几何派艺术家使用“Concrete具体”一词强调艺术的对象、过程、媒体和绘画的物理共存，如1930年提奥·凡·杜斯堡(Theo van Doesburg)声明：“我们通过构建精神形式开创了纯绘画的时期：具体的绘画，而不是抽象的绘画，因为没有什么比线条，颜色或平面更具体……”（We are inaugurating the period of pure painting, by constructing thespirit form: the period of concretization of the creative spirit. Concrete painting, not abstract, because nothing is more concrete . . .）舞台作为另一展览空间的开辟也为学生提供了一个重构界限和争论的平台，在“三幕芭蕾”的表现风格上得以印证。其中为大众津津乐道的关于身体，几何，机械等元素之间的关系亦囊括在这个整体张力空间之中。

及至1961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已有十余载，世界经济复苏，消费社会如约而至。在马尔库塞等思想家的活跃讨论下，此时社会思想讨论的重心早已从“舞台”转移（有种说法在1950年代由于画廊等展览空间中充斥着抽象视觉图形，从而行为艺术应运而生，不仅提供了以人作为媒介的最直接具体的形象，并颠覆了专业空间的存在价值。）彼时距离五月风暴还有七年，距离居伊·德波(Guy Deborah)完稿《景观社会》还有六年，但是国际情境主义协会(the Situationist International (SI))已在巴黎成立了四年，并于1958年开始发行出版《国际情境主义者Internatuinale Situationniste》杂志，以理论的方法刺激行为，批判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和一切形式的统治，城市空间的政治划分和控制以及知识生活的普遍贫乏。在这样更激进的后现代语境下，格罗皮乌斯选择将“舞台”的概念抽离，而用“剧场”这样更具备公共领域意味的词汇来重新将包豪斯的平等临时共同体观念抛入社会思想讨论空间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施莱默并没有在德绍包豪斯待到学院解散，于1929年到1932年期间辗转于布雷斯劳和柏林的国立美术和应用艺术学院(Staatliche Akademie für Kunst und Kunstgewerbe，State Academy of Art and Applied Art in Breslau)任教。与包豪斯学院的解散原因一样，施莱默在1933年被免职。此后他的作品被当局斥为“堕落的艺术”(Degenerate Art)，1938年作为德国文化协会会员的施莱默在斯图加特靠出售画材维生。1939年到1940年期间被流放到二战的伪军军营。随后1940年与一众早年包豪斯的同僚如威利·鲍迈斯特、格哈德·马克思，还有格奥尔格·穆奇(Georg Muche)一起在伍珀塔尔(Wuppertal)的库尔特·赫伯特(Kurt Herbert)漆厂工作，后因积劳成疾在1943年4月13日郁郁而终。

Bibliography:

K. Stiles &P. Selz,”Performance Art”, ”Theories and Documents of Contemporary Art”,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12

K. Stiles &P. Selz,”Geometric Abstraction”, ”Theories and Documents of Contemporary Art”,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12

C.Wood, “Performancein Contemporary Art”, Tate Publishing, 2018

<德>施莱默等著；周诗岩译，《包豪斯剧场》（1925）

拉曼·施莱默为后人解析百年前的包豪斯之舞.包装工程,2012,33(12):159.

Appendix:

<奥斯卡·施莱默>：

https://www.artsy.net/artist/oskar-schlemmer

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eople/masters-and-teachers/oskar-schlemmer/

https://www.moma.org/artists/5219

http://socks-studio.com/2017/07/19/when-body-draws-the-abstract-space-slat-dance-by-oskar-schlemmer/

<包豪斯-柏林>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hases/bauhaus-berlin/

<莱奥尼·费宁格>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eople/masters-and-teachers/lyonel-feininger/

<约瑟夫·阿尔贝斯>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eople/masters-and-teachers/josef-albers/

<安妮·阿尔贝斯>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eople/masters-and-teachers/anni-albers/

<瓦西里·康定斯基>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eople/masters-and-teachers/wassily-kandinsky/

<保罗·克利>https://www.bauhaus100.com/the-bauhaus/people/masters-and-teachers/paul-k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