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3》烧纸庙一直说太暗了是怎么回事，

​母亲节时忆娘亲

母亲节时忆娘亲

周洪明

母亲于1976年去世，享年仅五十八岁。清明时节我带着儿子和侄子去苏学官村给老人扫墓，看到村里的公墓里躺着包括我的亲人在内的那么多熟悉的故人。我对儿子和侄子说：“这里躺着的人们，绝大部分我都熟悉，甚至能讲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这些故事随着他们故去，都已经融入了大地。”在这些融入大地的故事中，记忆最深的当然是母亲的故事。时间越长对她老人家的思念越深。每当我看到她老人家给我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时，慈母的往事就历历在目地显现在眼前。这张照片是1969年自己与父母亲的一张合影。

我入伍的第二年，部队来到离家几十公里的垦利县执行抗震防洪任务。当母亲知道这一消息时，执意要到部队看我。清晨，母亲由父亲用自行车带着去赶汽车，不慎从自行车上摔倒在公路上。父亲扶起她说：“这里离家不远，回家休息休息改日再去吧。”母亲想儿心切仍坚持继续前往。我所在部队离家一千多里，对于从来未出过远门的母亲来说，无疑是万水千山之遥。好不容易儿子离家近了，她那能放过这个机会呢？就这样父母一路颠簸，来到了垦利县城。当时我正在连队参加抗洪防震劳动。接到电话，急匆匆赶回团部见到了老人。母亲拉着一年多没见的儿子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我也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为了留下纪念，我和父母亲到县照相馆拍了这张照片。

母亲出生在一个菜农家庭。外祖父虽然是远近闻名的种菜能手，日子过得却非常拮据。他的两子两女没有一个能念得起书。母亲自幼聪慧。小时候经常听她说，为闺女时民间有一个风俗，每逢清明节和七月七，村子里要好的姐妹们就凑到一起“吃巧”。在一口锅里放上大家爱吃的东西熬汤，里面放上针和顶针等女孩子做针线活用的小物件，谁吃到顶针谁就是拙闺女，谁吃到针谁就是巧姑娘。母亲总是能吃到针，所以都叫她“巧闺女”。母亲做针线活的确是一把好手，邻居的婶子、大娘们经常找她帮忙，她也非常乐于助人，人缘极好。我也从儿时的穿戴中了解到了母亲的巧手针工。同样的粗布土衣，我们弟兄身上穿的衣服款式、花样都要比别的小伙伴新潮一些。每当夜幕降临，我们早已躺在被窝里，忙碌了一天的母亲却在那灯头蚕豆般大小的煤油灯下，为我们飞针走线。她边做针线活边如诉如泣地哼着一些家乡小调，其中一首：“八路军来，独立营，谁参加来谁光荣，光荣、光荣、真光荣！”是母亲最爱哼的一首歌，也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

母亲虽然心灵手巧勤劳一生，胆子却小得很。我会走路以后，每天晚上关院门，她总是拉着我给她壮胆。然而，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却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了。有一件事母亲多次讲过。我不满周岁的时候，在一个风雨之夜突然得了重病，高烧昏迷，眼看就等不到天明。当时父亲不在家，祖母残疾帮不了忙。她情急之中想起娘家邻村有一个比较熟悉的神姑娘，就不顾一切地钻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之中。一路上麻线流子雨下个不停，风声雨声搅得她心慌意乱。泥里水里连滚带爬七、八里，好不容易才赶到神姑娘家。这时，连冻带吓，她浑身上下直打冷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亏神姑娘和母亲比较熟悉，并猜透了她的心事。边上香，边安慰母亲：“你看香火很旺，你家的小公子没事，放心吧！”母亲随即赶到半里外的娘家，当见到外祖父和舅舅时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一家人大呼小叫，她才缓过劲来大哭了一场。外祖父和舅舅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立即套上牛车，接上那位神姑娘，终于在鸡叫头遍的时候赶到了我家。看到我那病情危重的样子，神姑娘也顾不得请神弄鬼了，迅速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终于把我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母亲的一生是在艰苦的日子中度过的。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她一人在家种地喂牛、敬老养小。农村集体化后，也基本上是靠她一人干活挣工分来养活全家。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日子最难熬的时候，全靠母亲用野菜和其他代食品做饭给我们弟兄们充饥。稍微好一点的东西她一口也舍不得吃。有一次我看到一家人家吃金灿灿的玉米面团子，就回家和母亲说了。她知道儿子馋了，就赶紧弄了些野菜，炮制成一个个菜团团，放在家中仅有的一点玉米面里滚一滚，再上锅蒸好，做成了滚团子，让我们弟兄吃了一顿难忘的美餐。

就是这么艰苦，母亲也没有放弃对孩子的培养和希望。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大批同学辍学，我也告诉母亲不想上学了，回家帮她干活。母亲坚决不同意，硬是把我送回学校交给了老师。再苦再累，只要看到我们弟兄，母亲就什么也不觉得了。经常听她和邻居的婶子、大娘们说：“每当晚上看到三个孩子燕子似地排在一起睡觉的样子，就高兴地把什么苦哇累呀都忘了。”

后来生活好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我高中毕业后，招了工、参了军、当了军官，母亲打心眼里高兴。然而，她老人家还没来得及享受子女孝敬的天伦之乐，就在1974年查出了子宫颈癌，并且已经到了晚期。得知这个消息我简直惊呆了，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我独自一人跑到营房的后山上真想大哭一场。战友孙振同发现我情绪不对头，赶忙跑到山上边陪我掉泪边劝解我，自己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待我请假回家探望母亲时，她仍然是一付不服输的样子，硬撑着忙里忙外。她换下来的脏衣物总是藏起来不让孩子们洗。虽然母亲抵抗疾病的意志坚强，但是身体还是一天天垮下来了。我的女儿出生后，就象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尤其是女儿会叫奶奶后，她更是抱着孙女亲了又亲，似乎觉得有了希望。

为了挽救母亲的生命，我曾经专门陪她到济南肿瘤医院诊治，但医生表示已经没有希望了。想到母亲一辈子没到过大城市。我就专门陪老人家游览了金牛动物园，当母亲看到那些可爱的生灵时，又一次开心地笑了。这以后再也没有看见她老人家的笑容。母亲于1976年农历5月24日永远离开了我们。

母亲病重期间，我曾经休假回家照顾她老人家。在假期将尽的时候，她老人家的病情突然加重。自己实在不忍心走开，只好拍电报回部队，经批准又续了一星期的假继续照料老人。假期又到了，作为一名军人，我再也不可能续假在家照料老人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向她作实际上的最后诀别。母亲也知道，儿子这一走，母子再也不可能见面了。她依然坚强地拉着我的手催促我早回部队，但是她的手却久久地不愿放开。我也强打笑脸告诉母亲等到自己明年休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陪着她再到处转转。就这样我告别了已经病危的母亲回到了戍边卫国的岗位，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不长时间母亲就病故了。当我接到母亲病故的电报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直流。领导上又给我特批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让我回家处理母亲的后事。当我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母亲的遗体已经火化。

那时，旧的丧葬风俗已经被悉数革除，农村里出殡也不能披麻带孝，大哭大叫。只是象城里人那样，在臂上带一块黑纱默默地为逝去的亲人送行。当自己双手捧着母亲的骨灰盒低头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时，真想放声大哭起来，但是碍于当时的形势，再加上自己的军人身份，还是强忍着悲痛，流淌着泪水，默默地把母亲送到了墓地。当看到母亲的骨灰被掩埋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扑向前去，用撕裂的声音高喊了一声“娘！”就震天动地地放声痛哭起来。哭了一大阵，不知是谁将我拖起来，扶着我一路踉跄地回到了家中，我的哭声才渐渐止了下来。

人们常说，生前和你感情深厚的人，死了后很少让你在梦中梦见。母亲去世后已经四十多年了，到现在白天我的脑海里还经常想起她在世时的音容笑貌，但是在梦中的确很少梦见她老人家。可是，有一次梦见了她，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那是在父亲病危期间，自己梦中似乎是在老家的院子里，母亲到处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她边找，边和我说：“我的裙子怎么找不到了，我的裙子怎么找不到了，给你爹过生日的时候，我还要穿呢！”没等母亲找到裙子，我突然醒了。醒来自己的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待到稍微平静了后，我问身边的爱人，是不是母亲死后，穿寿衣的时候没有穿裙子。她对我问的问题感到非常奇怪，我就把刚才的梦境和她叙述了一遍。她也觉得非常惊奇，想起了母亲去世时的情况。那时候，到处都讲革命化，把穿裙子也当成了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年轻姑娘们都不敢穿裙子，更不用说老太太了。所以老人去世以后，穿寿衣的时候也没有穿裙子。

过去，我们那里有一个风俗，女子的嫁衣和寿衣都是自己事先准备好了的。母亲在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以后，也为自己准备了寿衣，缝制了裙子。可是由于时代的因素，在她仙逝西去的时候，没有穿上自己缝制的裙子。这件事实际是在我脑子里留下了痕迹。父亲病危之际，自己老是觉得两位老人又要在另一个世界相会了，不由自主地唤醒了脑海里记忆的一些蛛丝马迹，形成了这样一个梦。自己虽然不迷信，但是总觉得母亲去世时没有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裙子，是一个莫大的遗憾。所以在给父亲和母亲合葬以后，我和爱人到商店专门买了一条古式的裙子，在给老人上坟的时候，和烧纸一块烧掉，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和遗憾。

母亲去世四十多年来，我对母亲一直是白天经常思念，夜里很少梦见。自己倒是很愿意在夜间梦到她。因为那样，就和她还活着的情景一样，我又可以享受到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