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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世界》北风苔原先知格雷姆沃克之魂任务攻略,

时间:2023-10-05 04:05:11 来源: 浏览:

大楼里出现疑似危险品,男子帮忙疏散人群,却被当成了危险人物

1940年10月25日星期五下午3点刚过不久(根据他的日记和稍后他对警方做的笔录),欧尼安塔纺织公司董事长和最大股东詹姆斯·霍沃思·洛夫,正坐在帝国大厦公司终生董事长艾尔弗雷德·伊曼纽尔·史密斯<1>位于这栋世界最高建筑物堆满各种纪念品的32楼办公室里;这时,大楼经理走进来,“面如灰土”——这位企业家在私人日记里记载当天发生的事情时写道——“看起来好像就要呕吐的样子”。大楼经理查德宾·布朗瞟了罗夫一眼,然后对他老板说,二十五楼出了点麻烦。

在1928年总统大选中惨败给赫伯特·胡佛的艾尔弗雷德·伊曼纽洋·史密斯,从任纽约州长起就是罗夫的政治盟友与生意伙伴。事实上,那天下午,罗夫在史密斯的办公室里就是要敦请他出马担任一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共同推动葛斯塔夫·林登塔尔<2>的昔日梦想——在五十七街兴建一座高八百英尺、宽两百英尺的哈德逊河大桥,桥的东边引道正好就盖在罗夫最近在西城买下的一块地皮上。史密斯和罗夫无疑是心腹知己——就史密斯所知,罗夫是不需要心腹的——然而这位纺织业巨子几乎是以缄默出名的传奇人物,甚至有点神秘,大家都知道他什么话都藏在自己心里;史密斯信任地对他的客人点点头,表示他充分信赖罗夫先生的谨言慎行与判断能力,然后对布朗表示最好有话直说。布朗也对罗夫先生点点头,双手握拳放在臀后,好像借此稳住身子,他轻叹一口气,似乎同时有疑虑与愤愤不平的意味。

“大楼里可能有炸弹。”他说。

他接着说道,三点钟时,有个自称代表美国纳粹团体的人——布朗念成“纳碎”——打电话来,用蒙着手帕伪装的男中音说,他在二十五楼某位承租户的办公室里装了力道强大的爆炸物;那人还说,这颗炸弹设定在三点三十分引爆,会炸死所有在附近的人,甚至可能毁损这栋知名建筑物本身。

罗夫先生在警方的笔录中表示,州长非常认真地看待此事,不过就像他在日记里所说的,州长透红的脸庞并未因焦虑而出现苍白的迹象。

“你打电话给麦诺顿了吗?”史密斯问。他的态度冷静,声音严肃柔和,但语调中有种压抑的感觉,好像正强忍着怒气。他因为那双棕色的眼睛平常就像微醺之人,总是带着点哀伤的神情,此刻却瞪得老大,从那张皮肉松弛的肥脸上突了出来。麦诺顿是大楼专属消防队的队长。布朗点点头。“还有赫利呢?”他是大楼驻卫警队的队长。布朗又点点头。

“他们正在疏散那层楼,”他说,“麦诺顿的人也在那里,正在搜索那该死的东西。”

“跟赫利说我马上下去。”史密斯一面说着,一面已然起身,绕过书桌往门边走去。史密斯是下东城土生土长的纽约人,是出身旧四区的硬汉。他对这栋大楼感情深厚,已经相当于视为自己的财产,因为在纽约和全国民众心目中,已经将他和这栋大楼画上等号。他们走出办公室时,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好像担心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似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他在事业各阶段的战利品与纪念品,这些东西差点就要带他进驻白宫,不过到头来却只是坐镇在此,统治这个(通常)和谐平静的空中王国。史密斯叹了口气。今天是纽约世界博览会最后一个周末的开始,这个筹备两年的大事,总部就设在帝国大厦里,而且今晚在二十一楼的帝国俱乐部餐厅还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史密斯极不愿意看到盛大的晚宴因为任何理由遭到破坏。他懊恼地摇摇头,然后戴上个人注册商标的褐色圆顶礼帽。这层楼有十部二十一楼到四十一楼间专用的电梯。

他们走进电梯,史密斯不耐烦地对操作员说:“二十五楼。”史密斯的贴身保镖比尔·洛伊也跟进来,保护史密斯这个老爱尔兰人的臭皮囊。“二十五楼,”史密斯又重复一次,然后斜眼看了布朗先生一眼,“那些做笑话书的?”

“帝国漫画,”布朗先生说完又酸酸地加了一句,“是很好笑。”

电梯到了二十九楼,速度突然变慢,好像就要停下来,可是操作员按了个钮,原本每层楼都停的电梯就像在战场上破格拔擢晋升一样,加快速度往下降。

“什么帝国漫画,”罗夫想知道,“什么笑话书?”

“他们称为漫画书,”布朗先生说,“正式名称是帝国漫画公司。新搬来的租户。”

“漫画书。”罗夫是个鳏夫,没有小孩,可是几年前的夏天,在密斯科根魁度假时曾看过他的外甥在看漫画。当时他只注意到一个迷人的景象:两个小男生光着上身、光着脚丫躺在吊床上,悬挂在两株没有虫害的榆树间摇晃,阳光从右侧叶片间洒下光点,覆盖着柔软汗毛的腿交缠在一起,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小鬼此刻却全神贯注在装订粗糙的书册上,封面有几抹暴力的颜色和《超人》两个字。后来罗夫在报纸、早餐麦片盒以及最近在联合广播电台的节目中也注意到这个身穿紧身衣、高大魁梧的英雄人物又征服了一些对手,因此对超人漫画的冒险故事倒不是全然无知。“那些德美同盟会的人对他们可能有什么敌意呢?”

“詹,你看过这些漫画吗?”史密斯说,“如果我是个十岁小孩,一定会以为德国已经没有纳粹了;我们在帝国漫画的这些朋友早就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电梯门打开,看到的是幅令人不安、如梦似真的场景:一百多人安静地朝楼梯间涌去。除了挤在电梯间的十几个大楼驻卫警偶尔以紧急但不太客气的语调提醒民众不要推挤——说推挤只会让人跌断腿之外,唯一的声音就是胶靴和风衣的摩擦声、鞋底和鞋跟摩擦或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有雨伞在瓷砖上有点不耐烦的敲打声。詹姆斯·洛夫一走出电梯,就看到一名高壮的警察向查宾·布朗点点头,并走到他们身后,挡住电梯。所有电梯都被穿着蓝外套的警卫围了起来,他们像巨石一样站在电梯前,双手背在身后,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封锁线。

“赫利队长认为最好把他们集中起来,一起带出去,”布朗说,“我也同意。”

阿尔·史密斯立刻点头表示赞同。“没必要惊动整栋大楼,”他说着看看手表,“至少目前还没这个必要。”

赫利队长也赶了过来,他是个高壮魁梧的爱尔兰人,左眼窝有道疤,看起来就像有个握紧的拳头打在蓝白相间的眼睛旁边似的。

“州长,您不该到这儿来,”他瞪着一双怒目转向罗夫说,“我下令清空整层楼。很抱歉,这也包括您和您的贵客。”

“赫利,找到炸弹了吗?”史密斯说。

赫利摇摇头说:“他们还在搜索。”

“还有这些人,你要怎么办?”史密斯看着最后几个脱队的人,其中一个是弯腰驼背、满脸愁容,还戴着副眼镜的年轻人,身上好像穿了四五层衣服,正被赶往楼梯间。

“我们正要把他们带到楼下警卫办公室——”

“把这些好人都带到奈迪克吧,给他们每人买杯柳橙汁,都算我的。我不想让他们到人行道上胡言乱语。”他放低音量,仿佛在密谋什么计策,尽管别有用心,但倒也不能说他不是出自善意。“等等,”他说,“还是这么着吧,你找个人把他们带去金氏,好吧?你跟强宁或哪个人说一声,给他们一人一杯饮料,都算在阿尔·史密斯的账上。”

赫利找来一个下属,嘱咐他负责照顾撤离的人。

“如果你还没找到那玩意儿,”史密斯又看了看表,“再过十分钟。我要你把二十三楼、二十四楼、二十六楼、二十七楼的人也全部撤离,把他们带到……嗯,我也不知道,带到史都佛好了,或是其他类似的地方。你了解吗?”

“是的,州长。老实跟您说,我只打算再等五分钟,就要开始撤离这些楼层了。”

“我对麦诺顿有信心,”史密斯说,“再给他十分钟。”

“好的。现在还有个问题,州长,”赫利队长说着伸出一只厚实的手掌,先是捂着嘴唇,然后揉着整个下巴,揉得皮肤点点发红,这动作显示这位彪形大汉深感挫折,好像正极力压抑自己想把某个东西撕成两半的冲动。“我听到您下来时,正在处理这个问题。”

“什么事?”

“有个人不愿出来。”

“不愿出来?”

“乔·卡瓦利。一个外国小孩。不超过二十岁。”

“这家伙为什么不出来?”阿尔·史密斯说,“他有什么事?”

“他说有太多工作要做。”

罗夫扑哧笑了一声,立刻撇过头去,以免笑声冒犯了这位警卫和他的上司。

“好吧,有太多——干脆把他抬出来吧,”史密斯说,“管他愿不愿意。”

“州长,我很乐意这样做。可是,”赫利有点迟疑,巨掌又在下巴磨蹭了一会儿,“卡瓦利先生把自己铐在了绘图桌上。说得更精确点,是铐住脚踝。”

这一次,罗夫先生得假装一阵剧咳来掩饰自己的笑声。

“什么?”史密斯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然后睁开,“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去哪里弄来的手铐?”

这会儿,赫利脸红了,他嗫嚅着回答,但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史密斯说。

“州长,是我的手铐,”赫利说,“而且老实跟您说,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时候,罗夫的假咳已经差不多变成真咳了。他一天抽三包烟,肺功能早就受损严重,因此为了避免出洋相,他通常尽量不笑。

“我知道了,”史密斯说,“好吧,队长,那你多找几个人高马大的警卫,把他连桌子一起抬出来得了。”

“那是,呃,那是固定的。州长,桌子是固定在墙边的。”

“那就把螺丝拆掉啊!把那愚蠢的混蛋给拖出来就对了!他那该死的削铅笔机搞不好就是炸弹呢!”

赫利招手叫来几名壮汉。

“等一下,”史密斯说着看看表,“该死!”他把圆顶礼帽稍微往后脑勺推了一下,让他看起来立刻变得更年轻,也更盛气凌人。“先让我跟这小家伙讲几句话。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卡瓦利,州长,卡车的卡。不过我不觉得您去会有什么用——”

“赫利队长,我在这栋大楼当家了十一年,从来没叫你或你的手下去动过任何一位承租户的小指头,我们这里可不是包尔利街的廉价旅社。”他说着一面走向帝国漫画公司的大门。“我只希望在我们一脚把他屁股踹肿前,还有时间跟这位卡车的卡先生讲讲道理。”

“你介意我一道去吗?”罗夫说。他好不容易从剧咳中恢复过来,但口袋里的手帕却留下了他体内存有某种邪恶黏黄物质的证据。

“詹,我不能让你去,”史密斯说,“这样太危险了。”

“艾尔,你有老婆有孩子;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钱。”

史密斯看着他的老友。在查宾·布朗闯进办公室告知炸弹威胁之前,他们谈论的话题并不是哈德逊河大桥——这个计划在罗夫突然宣布退休后,又再一次无疾而终——而是英国在欧洲眼看就要输掉的这场战争,这个人对这场战争有强烈的观点,也经常在广播中向外传送。詹姆斯·洛夫是忠实的威尔基<3>信徒,也是这个国家里少数从一开始就强力鼓吹美国参战的实力派企业家,虽然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百万富豪,但他却和罗斯福总统一样,终其一生都受任性的自由派冲动所苦,这样的冲动也许反复无常,不过却让他成为天生的反法西斯分子——罗夫的企业里都是开放雇用非工会成员的工厂。当然,罗夫家族里百万富豪代代相传的记忆无疑也是形塑他对战争观点的一个因素。在南北战争期间,欧尼安塔毛织工厂因为战事以及与政府的合约而获得巨大长久的利益。阿尔·史密斯知道这些背景,也或多或少了解他的心思,因此不免认定这位两年来一直想以各种方式参战的人,或许会觉得冒着生命危险死在美国纳粹党徒手上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此外,这个人以美貌著称的妻子在三六年还是三七年因癌症去世,此后史密斯就隐约听到一些谣言,说他在这场悲剧中失去了精神支柱,放浪形骸,或者说,至少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史密斯有所不知的是,詹姆斯·洛夫生命中有位真诚至交格哈特·弗雷吉<4>在达豪集中营里因内伤死亡,是达豪集中营在1933年启用不久后的第一批受难者。史密斯不曾质疑也无从想象詹姆斯·洛夫对纳粹党及其美国支持者的敌意,但追根究底,这仍是私人恩怨,然而这个人眼中有某种热切的渴望,让史密斯既担心又感动。

“只给他五分钟,”史密斯说,“然后我就要叫赫利用吊索把这小混蛋给拖出来!”

帝国漫画公司的接待室是以大理石与皮沙发组成的冷冽现代派风格,一片黑色苔原点缀着玻璃与铬合金的霜花,其效果是巨大、威逼、冰冷、华丽,颇似其设计人薛尔顿·安纳波太太,不过罗夫和史密斯当然都无从类比。从大门进来,入眼即是一张半圆形长桌,桌面是黑色大理石,饰以玻璃做的土星环纹。桌子后面有三位穿着黑衣的消防队员,头脸都藏在笨重的焊接工人面罩里,他们蹲在桌子底下,拿着扫帚柄仔细地在各处戳刺。接待桌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位身段柔软、头戴面具、身穿连身紧身衣的巨人,他挣脱了腰际、腹部和胸前的粗重铁链,从缠绕的铁链堆中一跃而出,欣喜地敞开双臂。胸前有个经过设计的钥匙标志,头顶上则是一英尺高的字母呈拱形排列,大无畏地宣称:“逃脱侠”。而在逃脱侠脚下则是两名消防队员手脚并用地伏在地板上,在接待桌的抽屉和钥匙孔里寻找炸弹。赫利带着史密斯州长和罗夫先生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两名消防队员抬起头来,眼罩闪闪发亮。

“找到什么了吗?”史密斯问。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消防队员顶着对他而言过大的头盔摇摇头。

至于漫画工作室——或者不管他们怎么称呼——完全没有接待室的精致与华丽。漆成淡蓝色的混凝土地板上,到处都是烟蒂和画纸揉成的康乃馨。绘图桌也是全新和半旧中古货的朴素组合,不过三面都有阳光,还有壮观(即使称不上令人惊艳)的景致,可以看到中城的饭店与报社建筑、宛如绿色徽章的中央公园、仿佛一排城墙的新泽西、闪着呆滞金属光泽的东河,还可瞥见披肩头纱般的皇后大桥。房里的窗户紧闭,室内完全被烟味笼罩,在远处的角落里,有张桌面向下朝外倾斜的绘画桌固定在墙边,有个瘦削的年轻人伏在桌上,一身皱巴巴的衣服,衬衫下摆也外露悬在裤子外头,嘴里还冒着几码高的烟雾,加重了室内的烟草味。阿尔·史密斯做个手势要赫利离开。“五分钟。”赫利退出之际,不忘再次提醒史密斯。

警卫队长一开口,那名年轻人就立刻在高脚椅上转身,眯着一双近视眼看向史密斯和罗夫。他们一走近,他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是个蛮好看的犹太孩子,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鹰钩鼻,还有强壮的下巴。

“年轻人,”史密斯说,“卡瓦利先生,是吗?我是阿尔·史密斯,这是我朋友罗夫先生。”

“叫我乔。”年轻人说。他握着罗夫的手很干燥而坚定。身上的衣服显然已经穿得太久,不过质料相当好:呢绒衬衫的胸前口袋上还绣了字,粗丝领带,精纺毛纱长裤,裤脚翻起厚厚的折边。然而,他脸上却有那种移民营养不良的容貌,深陷的眼窝泛青,充满倦意,指尖熏得焦黄,细心修剪的指甲也遭墨水损毁。他看起来睡眠不足、筋疲力竭,还很悲伤。罗夫向来对他人的感情不是特别敏感,因此会产生这个印象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如果是比较粗枝大叶的纽约人可能就会直接问他,是谁过世了吗?

“年轻人,你听我说,”史密斯说,“我现在以私人身份请求你。我很佩服你对工作的投入,但我现在希望你能帮我个忙,就当给我个面子,可以吗?我想请你帮忙的,就是请你过来,一起去喝一杯如何?我们先解决这里的问题,然后我请你上俱乐部,好吗,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史密斯是全国知名人物,当代美国人心目中最受爱戴的角色,还一度可能成为美国总统,像这样的大人物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如果说乔·卡瓦利曾因此动心的话,至少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只是觉得这些话有点好笑罢了,不过罗夫认为,在这笑容底下还藏有一丝怒气。

“谢谢你,也许改天吧,改天再去。”他说话时带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哈布斯堡口音。他伸手在一叠画板上拿了块全新的画板,罗夫发现,画板上已事先印好九个大方框,每三个框一组——罗夫随时随地都对任何一种制造或生产的秘密与方法深感兴趣。“现在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看得出来,你跟你的工作好像牢不可分。”罗夫注意到这年轻人有点凡事漠不关心的神态。

乔·卡瓦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脚上穿着有红白相间绣饰的灰色袜子,其中一只脚踝上套着金属脚铐,脚铐的另一端则连着桌脚。“我不希望有人打断我的工作,你明白吗?”他用铅笔头轻敲着画板。“还有这么多方格要填满。”

“是的,孩子,你的敬业精神确实令人敬佩,”史密斯说,“可是老天,你得想想,如果你的手被炸到三十三街去,还怎么画画呢?”

年轻人看看空荡荡的工作室,室内只有缭绕的烟雾和两个满腹牢骚的消防队员,还有他们爬来爬去时外衣纽扣摩擦地板的声音。

“不会有炸弹的啦。”他说。

“你认为是谎报?”罗夫说。

乔·卡瓦利点点头,又低头开始工作。他先从某个角度端详画板上的第一个小格子,然后再换另一个角度,接着便拿定主意,手上的画笔一刻不停,胸有成竹地画了起来。他选择要在纸上画什么图案时,似乎不必参考堆在手肘边的打字文稿,也许他早就记在脑子里了。罗夫伸过头去,更仔细地看看这孩子在画些什么:好像是架飞机,一架带有凶猛胫甲的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没错,一架斯图卡在线条推动下加速俯冲。惟妙惟肖的细节令人难忘,机身上的铆钉清晰可见,看起来坚固结实,尽管机翼后方强调速度的线条有些夸张,甚至还有点猎鹰似的恶毒。

“州长,”说话的人是赫利,听起来好像他现在对阿尔·史密斯也怀有怨气了,“我有两个人已经准备好扳手等着了。”

“等等。”罗夫说完就发现自己脸红了,这里当然应该由阿尔·史密斯来做决定——毕竟这是阿尔·史密斯的大楼——但这年轻人的英俊相貌,还有他对谎报炸弹的肯定态度,都令罗夫印象深刻。当然,一如往常,只要看到有人正以精湛手艺制作某些东西时,他就会呈现入迷状态,现在连他也不愿离开了。

“请恕我直言,”赫利说着再次闪身出去,“你只剩半分钟了。”

“好吧,乔。”史密斯说着又看看手表,声音表情都比刚才更紧张。他的语调很客气,甚至有点纡尊降贵的味道,罗夫能感觉到他要采用心理战术了。“如果你不撤离的话,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些美国纳粹——是美国纳粹吧?”

“雅利安在美联盟。”

史密斯看了罗夫一眼,后者摇摇头。“我想我没听过这名字。”史密斯说。

乔·卡瓦利嘴角轻轻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微小、流畅的轻蔑笑容,好像在说,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些雅利安人为什么对你们这么不满?他们怎么会看到你们这些有争议的漫画?我从来不知道纳粹也看漫画。”

“各式各样的人都会看漫画,”乔说,“我接到过来自全国各地的信。加州、伊利诺伊州,还有从加拿大寄来的呢。”

“是吗?”罗夫说,“你们的漫画书一个月可以卖多少本?”

“詹——”史密斯伸出肥胖的指头,轻轻敲打水晶玻璃表面。

“我们有三种漫画,”年轻人说,“不过马上就要有五种了。”

“那你们一个月卖多少本?”

“卡瓦利先生,这些东西都很棒,不过如果你不答应乖乖跟我们走的话,我就只好——”

“将近三百万本,”乔·卡瓦利说,“不过每一本都不只一个人看,小朋友都会互相交换,所以山姆——我的搭档山姆·克雷——他说真正的漫画读者人数可能是销售量的两倍,也许更多。”

“真的相当惊人。”罗夫突然用德语说。

乔·卡瓦利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啊(德语),不是开玩笑的。”

“接待厅那个胸前有把钥匙的家伙,就是你们的招牌明星啰?”

“逃脱侠。全世界最伟大的逃脱艺术家,没有任何铁链锁得住他,这让他得以解救世界上所有被监禁的人。是好东西!”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虽然是有点自嘲的微笑,但显然掩不住专业上的自豪。“他是我跟我的搭档一起创造出来的。”

“我猜你的搭档应该有足够的常识,老早就撤离了吧。”史密斯试着把话题转回这段谈话的原始用意。

“他跟人有约,出去了。而且根本没有炸弹。”

就在乔说了“炸弹”两个字时,他们头顶上突然传出“砰”地一声巨响,詹姆斯·洛夫跳了起来,嘴上的香烟也掉在地上。

“危机解除了!”史密斯说着拿起手帕擦拭额头,“谢天谢地!”

“老天。”罗夫红着脸,掸掉落在西装外套上的灰尘。

“危机解除了。”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过了一会儿,一名年纪较长的消防队员探头进工作室。“州长先生,只是个旧闹钟,”他对史密斯说,看来松了口气,但又有点失望的样子,“在一位……克雷先生的桌上。粘在两根漆成红色的木榫上。”

“我就知道。”乔轻声说着,开始画起第二格。

“炸弹不会是红色的,”老消防队员说着往外走,“不太可能是红色的。”

“这家伙漫画看多了。”乔说。

“史密斯州长!”

他们一转身,看到三个人走进工作室。其中一人已开始秃顶,身上每个部位都超级大,有种工会高级干部不容别人挑战的味道。另外一个高个儿则只有肚子大,头上白发稀薄,像是衰老的足球员。在两个大个子后面,跟着一个娇小玲珑却看似麻烦人物的年轻人,穿着大一号的条纹西装,夸张的垫肩颇有喜剧效果。小个子一进来就立刻走到乔·卡瓦利工作的绘图桌旁,一手放在卡瓦利肩上。

“安纳波先生,是吧?”史密斯和那个胖子握手。“我们这里出了点惊险状况。”

“我们在吃午饭哪!”安纳波大喊着上前握住阿尔·史密斯的手。“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州长先生,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想,也许——”说到这里,他看了卡瓦利与克雷一眼,“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在我们的杂志里做得太过分了。”

“或许吧!”罗夫说,“但他们是勇敢的年轻人,我要恭喜他们!”

安纳波看起来有点吃惊。

“安纳波先生,请容我介绍一位老朋友,詹姆斯·洛夫先生。罗夫先生是——”

“欧尼安塔纺织公司,”安纳波说,“詹姆斯·洛夫先生。幸会,幸会。很遗憾我们必须在这种情况下——”

“胡说,”罗夫说,“我们玩得很开心呢。”他无视这句话在史密斯脸上引起的愠色。“安纳波先生,也许现在这个时间、场合不适合谈论这件事,不过我的公司最近刚把各部门整合起来,统合在伯恩斯-巴格-德温特的名下。”罗夫接着说,“也许你也听过这名字。”

“当然,”安纳波说,“《纳克菲德长裤人》《跳舞的疯子》。”

“这些年轻人都很聪明,他们最近在讨论的一个新想法,就是重新检讨我们的广播部门。我希望有些人能够跟你和卡瓦利先生,还有这位——克雷先生,是吧?——坐下来聊聊,看看有什么方法让欧安尼塔纺织公司来赞助你们的逃脱侠。”

“赞助?”

“广播节目啦,老板。”小个子很快就抓住重点。他伸伸下巴,压低嗓音,假装握着麦克风。“欧安尼塔纺织公司,舒适保暖袜、保暖内衣制造商,为您推出《逃脱侠的神奇历险》。”他看了罗夫一眼,“是不是这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罗夫说,“不错,我喜欢。”

“这个构想,”安纳波说,“广播节目。”他一手压着肚子,好像不舒服似的。“让我有点紧张。对不起,并不是说我没兴趣,而是……”

“没关系,安纳波先生,你考虑看看。我想一定还会有其他人物可用,不过我有种感觉,这就是我要的。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杰克·伯恩斯,安排这星期找个时间让你们坐下来谈谈,”罗夫说,“如果你们几位有空的话。”

“我有空,”安纳波的元气恢复了,“我相信,我的合伙人杰克·艾肯纳齐也会有空;还有这位是我们的总编辑乔治·迪西先生。”

罗夫握了握迪西的手,在闻到迪西用来遮掩满口威士忌酒味的大蒜味后又缩了一下身子。

“这两个年轻小伙子,”安纳波继续说,“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成绩有目共睹,都是好孩子,就是太冲动了点。可是呢,该怎么说好,他们只是这家公司聘请的员工而已。”

山姆·克雷与乔·卡瓦利互看一眼,罗夫从他们交换的眼神中看到了酝酿中的不满。

“哼!”山姆·克雷耸耸他巨大的假肩膀。

“安纳波先生,我要请你做份笔录,”赫利队长说,“还有您,州长先生,跟您的贵客。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我们到楼下俱乐部去,好吗?”阿尔·史密斯说,“我得喝一杯。”

这时候,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信差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快递邮件。

“薛尔顿·安纳波?”他问。

“我是,”安纳波说着签收邮件,“乔治,你留在这里确定一切都处理妥当。”

迪西点点头。安纳波给信差小费,然后跟在阿尔·史密斯身后走出去。罗夫跟史密斯打了声招呼,说他一会儿就跟上,接着回头走到两个年轻人身旁。山姆·克雷站着,跟他的搭档肩并着肩,看起来好像刚刚被沙袋撞昏了头一样;然后走到房间角落一个矮架子旁,很快地从架上搜罗了一沓杂志递给罗夫,眼睛直盯着这个老人。

“也许你想更进一步了解这号人物,”他说,“我们的人物。”

“‘我们’是指……?”

“‘我们’指乔跟我。逃脱侠,还有监督员、自由四斗士、机关枪先生。所有帝国公司的畅销人物都是我们的,喏,都在这里。乔,你有没有——啊!”他在乔·卡瓦利画桌下的杂物堆里到处翻找,搜出一张纸,上面有精心设计过的信笺抬头:一群英俊、壮硕的大小男孩懒洋洋地靠在字母上或坐或站,字母拼成的文字是“卡瓦利&克雷”,还有个满头乱发又有鹰钩鼻的男孩蹲在“&”的符号上。“我一直觉得逃脱侠很适合做广播剧。”

“克雷先生,这点我倒没资格评断,”罗夫说着,收下杂志与信笺,语气中并无恶意,“老实说,我唯一的考虑是他会不会卖袜子。但我要说——”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乔几乎觉得他是在送秋波了。“我确实很喜欢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东西。保重,孩子们。”

他走出工作室,对卡瓦利与克雷的同情让他心痛,也有点苦恼,但不算太过分。罗夫的看法是:这两个孩子创造了逃脱侠这个人物,然后为了一点象征性的报酬以及能看到他们的名字印在出版品上的机会,就把所有版权都签给了安纳波和他的公司。如今,安纳波和他的公司赚了大钱——足以在帝国大厦租下四分之一个楼层,足以对美国儿童及无知民众这个广大市场的大众文化形成深远影响。从他们的穿着打扮看来,卡瓦利与克雷确实也分享了这笔财富,但只到一定程度为止。因为安纳波刚才的态度已经对他们两人明白表示:这条钱流已然转向,除了他们已经搭营的那一小块地之外,此后再也不会经过他们身边。罗夫自己是生意人,这辈子也看过很多天才遭到遗弃,最后只能抱着自己梦想的白骨与仙人掌了此残生;这两个年轻人无疑还有更多好点子,何况没有人是生下来就会做生意的。尽管罗夫对他们的怜悯出自真心——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乔黝黑姣好的面貌以及这两位年轻人聪敏机智的精神——但却维持不了多久,当电梯将他送到帝国俱乐部华丽镶嵌的大厅时,这种感觉就已经消失了。他当时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一刻他不但推动了中城另一次小规模没落的巨轮,几乎也是毁灭自己的开始。

工作室又恢复了生气——叽叽喳喳的闲聊、口香糖嚼得啪嗒啪嗒响,还有收音机里传来令人寒毛直立的汉普顿<5>——乔治·迪西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一边梳着姜红色眉毛,一边撅起嘴,看来有些感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他。

“两位先生,”他对乔和山米说,“借一步说话。”

他走进办公室,跟平常一样躺在地板正中央,开始剔牙。他在采访美国陆战队几度追捕桑地诺<6>的过程中,曾遭一匹被苍蝇惹毛的战马践踏,因此一到像这天一样的寒冷午后,背脊就会僵硬得不能动弹。他的牙签是纯金的,是他曾经担任纽约州上诉法院助理法官的父亲留下的遗物。“把门关上,”两个孩子走进办公室后,他跟山姆·克雷说,“我不想让别人听到我要说的话。”

“为什么?”山米跟在乔的背后走进来,一边问,一边听话地关上门。

“因为如果有任何人留下错误的印象以为我真的在乎你们两个人的话,会造成我很大的痛苦。”

“想得美呢!”山米说。迪西那张硕大无朋的办公桌旁有两把直背椅,山米啪的一声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就算他有点受辱的感觉,至少没有表现出来。迪西这种不时小小敲人一棍的管理作风,早就让他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他们刚开始替迪西工作的前几个月,要是山米白天被折腾得很惨,那么到了晚上,乔就经常假装睡着,其实听着邻床的山米躺在床上,握着拳头,对着枕头咆哮。迪西会嘲笑他的语法;在餐厅时,也取笑山米的餐桌礼节、不甚精致的口味,以及连雕花奶油块和马铃薯冷汤这样简单的东西都会啧啧称奇的态度。他给山米一个机会,替《雷西政治故事》写盖瑞·戈柏林系列小说,篇幅六万字,每字半分钱。那个月,山米每天只睡两个钟头,写成了三本书,乔全都看得津津有味,但迪西却评得一文不值,将之一本本干净利落地肢解分尸,但他尖酸的评论却又针针见血,毫无谬误。不过最后,他还是把三本都买了下来。

“首先,”迪西说,“克雷先生,《神奇护航舰》在哪里?”

“完成一半了。”山米说。那是雷西出版公司委托山姆·克雷所写的第四本盖瑞·戈柏林小说,现在这家公司几乎已经被新成立的兄弟公司完全超前,不过仍能替杰克·艾肯纳齐赚钱。当然,这本书跟同一系列的前七十二本一样,署名作者都是哈维·史雷顿。事实上,就乔所知,山米根本还没开始动笔。这个书名是乔治·迪西想出来的。1936年,他到迈阿密西滩度假两天狂欢,想出了两百四十五个书名,此后就照着这份名单创作,《神奇护航舰》是其中第七十三个。“我下周一就可以给你。”

“一定。”

“我会的。”

“卡瓦利先生。”迪西有种鬼祟的伎俩:先是对准你的方向垂着头,一手半掩着脸好像要打瞌睡的样子——如果他像现在这样展开四肢躺在地板上的话,这样的印象就更强烈了——然后,厚重低垂的眼睑会突然睁开,投射出尖锐质询的目光,看得你措手不及,“我怀疑今天下午这场闹剧跟你有关,请你保证我的怀疑全无根据。”

乔勉强应付着迪西看似嗜睡却有如托尔克马达<7>般锐利的目光。他当然知道这个炸弹威胁是卡尔·埃布林的杰作,以用来报复他两星期前在雅利安在美联盟总部的攻击。显然埃布林从他们还在克莱姆勒大楼时就开始暗中侦查帝国漫画公司,观察员工的进出,筹备这次红色漫画炸弹攻击。尽管他的目的应该只是警告,制造恐慌,因为今天的复仇行动并未造成伤害,但埃布林如此执着于他的目的,这一点实在应该引起警觉。其实乔应该立刻告诉警方有关卡尔·埃布林的事,把他捉起来关进牢里,况且让这个人受到应有的制裁也应该会让乔满意才对,但如果真这么做,为什么他反而有种投降的感觉呢?在乔看来,埃布林大可向警方报案检举他,告他擅闯私宅、毁损财物,甚至攻击伤害,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自己一人制造出这场虚惊,把乔拉下水,把这弄成私人恩怨的战场,两人之间的竞赛。好吧,既然这人有了错误的印象,误以为他的对手是山姆·克雷,那乔就得想个什么办法纠正这件事才行。而且乔好像有那种幻术师看穿假象的本能,从安纳波的秘书接到恐吓电话起,他就知道恐吓只是虚张声势,炸弹也是假的。埃布林想恐吓乔,威胁他停止创作这些漫画,因为他觉得这些漫画污蔑了第三帝国的尊严和阿道夫·希特勒的人格;然而在此同时,他又不愿真的根绝他生活中欢乐喜悦的泉源,毕竟在他孤独苦涩的生活里,这样的喜悦一定很少。乔心想,如果炸弹是真的,我自然会检举他;但他却没想到,如果炸弹是真的,那他现在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他也没想到,如果他们这场战斗的下一波攻击,不是透过法律公权力,而是由乔本人亲自出击,那岂不是让埃布林失衡心智里的冲突更具象化了?他更没想到,他已经开始在这个幻想的复仇迷宫中丧失了自我,而他想报复的那个血海深仇,不但远在一万英里之外,也远在三年之前。

“绝对没有,”乔说,“我甚至不认识那个人。”

“那个什么人?”

“我是说,我不认识他。”

“我可以闻得出有些不对劲,”迪西狐疑地说,“只是目前还找不到头绪。”

“迪西先生,”山米说,“你找我们做什么?”

“对了,我想要——愿上帝助我一臂之力。我想警告你们。”

迪西勉强从地板上爬起来,像是刚从海底打捞吊起的沉船残骸,他从午餐前就开始喝酒,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差点跌倒。他走到窗边。那张表面有点损伤的大办公桌是用美洲核桃木做的庞然巨兽,有五十二个分类架和二十四个抽屉,里面塞满了全新的色带、蓝色铅笔、裸麦威士忌、黑色的弗吉尼亚卷烟、空白的大裁纸、阿司匹林、馨新清口糖和泻盐。这张桌子跟着他从克莱姆勒大楼的旧办公室过来,始终保持得干净无瑕、一尘不染,现在这间办公室也一样整齐,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五十平方英尺的空间,铺满全新的地毯、白纸和黑色墨水色带——这是他事业的巅峰。他伸出两根指头插进百叶窗缝隙,让一小片微弱的秋日阳光泻进室内。

“他们把《盖瑞·戈柏林》搬上都蒙广播网时,”他说,“你还记得这个节目吗,克雷先生?”

“当然,”山米说,“我以前偶尔会听呢。”

“还有《鞭侠卡特》,你记得这个吗?”

“挥着牛鞭的那个。”

“在稗藜杂草中对抗邪恶的《夏普骑警》?”

“当然记得,他们都是从廉价小说开始的人物,不是吗?”

“噢,他们的出身远比廉价小说还要隐秘,还要古老。”迪西说。

山米和乔互看一眼,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迪西拿起牙签轻轻戳着自己的额头。

“你是《夏普骑警》的——?”山米问。

迪西点点头。“那个人物角色是从《雷西冒险故事》出来的。”

“还有那只名叫威士忌,跟他几乎形影不离、默契绝佳的哈士奇?”

“那个节目在国家广播公司的蓝色联播网播了五年,”迪西说,“我一毛钱也没拿到。”他从窗口转过身来。“孩子们,现在他们算计的是你们的饭碗。”

“他们总得付我们点什么吧?”山米说,“我的意思是说,就算合约里没有——”

“合约里确实没有。”

“但安纳波不是小偷啊,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迪西紧抿着双唇,嘴角微微扬起,过了好一会儿,乔才意识到原来他在微笑。

“我的经验告诉我,光明磊落的人做事全都遵循他们所签的合约,”迪西终于开口说,“除此之外的,一点儿也不多做。”

山米看着乔。“他说的话可真鼓舞人心,”他说,“你也这么觉得吗?”

乔不甚了解广播节目的问题,事实上,这位身材瘦削、满头华发、一脸迫切神情的人跟他们说的这番话,他都不太懂。他的英文能力不像外表装出来的那么流利,尤其是谈到运动、政治或做生意的事情时。他完全不知道袜子和饭碗跟这些讨论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想要做个跟逃脱侠有关的广播节目。”乔慢慢地说,觉得自己很迟钝、愚蠢,隐约觉得他们被那个莫测高深的人利用了。

“至少看来他有兴趣让他的宣传人员考虑这个可能。”迪西说。

“你是说,如果他们真的要做,也不必付钱给我们?”

“我就是这个意思,没错。”

“可是他们必须得付钱啊。”

“一分都别想。”

“我想看一下合约。”山米说。

“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迪西说,“不管你正着看、反着看,甚至请律师来一条一条地看,都没有用。所有的权利——广播、电影、书籍、六孔小笛或是爆米花零嘴里的奖品——全都属于安纳波与艾肯纳齐,百分之百。”

“我以为你是说要警告我们,”山米看起来有点气恼,“在我看来,这个警告应该在一年前提出吧!在我们还没签那张他妈的合约之前——对不起,我忍不住要骂脏话!”

迪西点点头。“这样说也没错。”他说着,走到一个加装玻璃门的书柜前面,里面塞满了各期廉价杂志,每一期都刊登了他的小说,而且都用精致的羊皮妥善装订,还用烫金字写着《雷西政治家》或《雷西王牌》以及出版日期与发行期数;在这些文字底下,则印着统一书名《乔治·迪西作品全集》<8>。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这些书,在乔看来,他脸上似乎带着点遗憾的神情,至于遗憾什么,乔就完全说不上来了。“不论是好是坏,总之这是我给你们的警告。你们高兴的话,就说是建议也无妨。去年签下那纸合约时,你们这两个孩子无力跟他们抗衡;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你们表现优异,想出来的点子也卖得很好,甚至已经开始有了点名气。当然,在这个三流产业里靠着拼凑一些无聊玩意儿卖给笨蛋读者看,到底有什么好处,这还有待争论;但毋庸置疑的是,这场游戏确实有利可图,而且你们两个已经表现出能挖掘金矿的本领。安纳波很清楚,他知道如果你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去找唐纳菲、阿诺德或古德曼,替你们自己搞到一张条件更好的合约,到那边去做这些无聊的白日梦。所以我的警告是:不要再把这些垃圾交给安纳波了,不要觉得你们欠他一样。”

“从现在起,叫他付钱,叫他分我们一杯羹。”山米说。

“你可从来没听我说过这些话。”

“可是,那现在——”

“你们完蛋了,什么也不能做,”他看看怀表,“现在你们滚蛋吧。我还有自己没有爆的炸弹要藏在这里,然后还得——”他突然停下来,看着乔,然后又低头看看怀表,好像要做什么重大决定,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摆出一副龇牙咧嘴、近乎病态的假笑,整张脸因此变得扭曲。“去他的!”他说,“我得去喝一杯。克雷先生——”

“我知道,”山米说,“我得完成《神奇护航舰》。”

“不对,克雷先生,”迪西边说着边展开双臂,笨拙地放在两人肩上,拉着他们走向房门,“今天晚上,你要乘着护航舰巡弋。”

<1>艾尔弗雷德·伊曼纽尔·史密斯(Alfred Emanuel Smith,1873—1944),美国政治家,美国民主党成员,曾任两次出任纽约州州长。

<2>葛斯塔夫·林登塔尔(Gustav Lindenthal,1850—1935),著名建筑工程师,建筑作品有地狱门大桥等。

<3>温德尔·路易斯·威尔基(Wendell Lewis Willkie,1892—1944),美国律师、政治家,1940年代表共和党参选总统,败给小罗斯福,此后即未再就任公职。

<4>作者注:弗雷吉是一位社会主义者、高山滑雪家,他跟洛夫一样都是罗德学者(他们在三一学院相识);后来他被剥夺了德国全国滑降冠军头衔,还因为在慕尼黑车站“引诱他人从事不当行为”而遭到判刑送往达豪集中营。

<5>莱昂内尔·汉普顿(Lionel Hampton,1908—2002),美国爵士乐音乐家。

<6>奥古斯托·塞萨尔·桑地诺(Augusto César Sandino,1895—1934),尼加拉瓜革命英雄,为争取民族独立带领游击队抵抗美军侵略;美国部队撤军之后,遭到政敌暗杀。

<7>托马斯·德·托尔克马达(Tomás de Torquemada,1420—1498),西班牙多明我会修士,第一任宗教总裁判官,以残暴酷刑闻名,曾经发明刑具折磨异己;在他任内以火刑处死的异端分子高达两千余人。

<8>作者注:这套传说中自找其羞的全集早已佚失,一般都认为是伪作。直到1993年,全集中的一册——《雷西律师》第二十三集,在新泽西州伊丽莎白镇的宜家家居展示卖场里出现;这本书在“Hj?rp”系列家具的样品展示间里,放在贴墙书架上当作道具摆饰品。书页内有作者的亲笔签名,还有可能是伪造但仍不失有趣的献词:“致老友迪克·尼克松”。

标题:《魔兽世界》北风苔原先知格雷姆沃克之魂任务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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