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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赏给薛宝琴羽衣凫靥裘,是讽刺薛家撒谎、演戏还打宝玉的主意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贾母赏赐给薛宝琴一件凫靥裘。表面看上去是贾母宠爱宝琴,其实是作者在暗示贾母讽刺羞辱薛家:撒谎、演戏还图谋金玉良缘打宝玉的主意。
凫靥裘是一件羽衣斗篷,用野鸭子脸上的毛制作,看上去金碧辉煌,能防雨雪水珠,却十分单薄轻浮。
“羽衣”在古代并不稀罕珍贵,曾是道士的专用,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曲》之后,“羽衣”也成为梨园戏曲的代名词之一。在《搜神记》等古代典籍中最早关于“羽衣”的故事更是充斥着谎言、骗婚、鬼女、夺人之子等等不祥的元素。
贾母对宝琴的宠爱就像凫靥裘,表面金碧辉煌实际上只能防水不能御寒,象征贾府只能给薛家提供遮风挡雨的屋檐,不可能让宝钗嫁给宝玉,让他们得到真正的便宜。
而羽衣所蕴含的其他含义,正是贾母要借凫靥裘谴责薛家在贾府趋炎附势,还借和尚道士造谣“金玉良缘”图谋宝玉,简直没礼数、没家教,异想天开。
自以为得意的薛宝琴看似得到了宠爱体面,其实传递了贾母给薛家的羞辱。薛宝琴在这一段扮演的是一个小丑的角色,这一点跟后面贾母把小戏子中的小花面(小丑)豆官送了宝琴正好对应上。
凫靥裘是一件羽衣,“羽衣”原是道士专用,唐代之后是梨园的代名词,贾母讽刺薛家在贾府演戏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贾母赏赐给薛宝琴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凫靥裘。
只见宝琴来了,披着一领斗篷,金翠辉煌,不知何物。宝钗忙问:“这是哪里的?"宝琴笑道:“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这一件给我的。”
凫靥裘在清朝人秦武域的《闻见瓣香录》中有记载:“鸭头裘,翠光闪烁,艳丽异常,达官多为马褂,于马上之衣,遇水不濡,但不暖,外耀而已。”故宫中现有凫靥裘藏品,大约需要七百二十块野鸭子面部的毛坯拼接而成,非常绚丽。
也就是说在清朝,凫靥裘也并不罕见,而是达官贵人家里常用的防水服。香菱不认识是因为薛家只是商贾,没有这种达官显贵才能穿的雨衣。史湘云认识,因为她有两位侯爷叔叔,还经常会见南安太妃这种层面的贵夫人,在高门大户行走,见到过这种凫靥裘是很正常的。
也就是说凫靥裘相当于是贾母送给薛宝琴一件“不能御寒,外耀而已”的雨衣,偏偏又是一件“羽衣”。
羽衣,在中国历史上也不是啥珍稀的衣服。一开始是道士和术士穿的,甚至羽衣在一些诗词中还可以当作道士的代名词。因为道家追求成仙飞升,所以就喜欢穿用鸟类羽毛织成的衣服。
《汉书·郊祀志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 颜师古 注:“羽衣,以鸟羽为衣,取其神仙飞翔之意也。”
这位五利将军就是一位当时很有名的术士,还有苏轼 《后赤壁赋》中有:“梦一道士,羽衣翩仙”,《西游记》中描写五庄观道童:“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
到了唐朝,杨贵妃一曲《霓裳羽衣曲》把羽衣成功融合到舞蹈中去,用道家仙人寓意的羽衣来打造仙女的形象。据考证杨贵妃跳霓裳羽衣舞时,上半身穿着羽衣和霞帔,头上带着华丽的步摇,下半身穿着白色纱裙,飘逸如仙,轻盈柔美,难怪唐明皇要神魂颠倒了。
自从《霓裳羽衣曲》问世之后,羽衣就也成了梨园的另一个代名词,清代有的孤本戏曲集锦就命名为《羽衣新谱》。
这样一来,在处处是机锋的《红楼梦》中贾母赏赐薛宝琴的凫靥裘就很有意思了。
《红楼梦》里的道士形象都不太好,已经成仙的不论,那些追求成仙的如贾敬、张道士、王一贴等一个个简直都是神棍一般,自欺欺人的存在。
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俩在贾府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属于自欺欺人,完全不顾古代门当户对的婚姻基本法则,好像她们赖在贾府,宝钗就能嫁给宝玉一样。薛家用来制造的金玉良缘,也被宝玉归纳为“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
贾母更是不止一次讽刺薛姨妈一家子爱演戏。第五十四回中,荣国府的元宵夜宴上贾母曾借十二个小戏子登台献艺,讽刺薛姨妈。
贾母笑道:“我们这原是随便的玩意儿,又不出去做买卖,所以竟不大合时。”……薛姨妈因笑道:“实在亏他,戏也看过几百班,从没见用箫管的。”贾母道:“也有,只是象方才《西楼?楚江晴》一支,多有小生吹箫和的。这大套的实在少,这也在主人讲究不讲究罢了。这算什么出奇?”
贾母的话说得很清楚,贾府的小戏子不是出去做买卖的,所以不会刻意迎合众人的口味。那么谁是做买卖的呢?在座的只有薛家,这是贾母讽刺薛家在贾府常年的奉承逢迎。宝玉也曾讽刺过做买卖爱计较银钱,在给胡庸医赏钱的时候不耐烦地说过:“又不作买卖,算这些做什么!”
贾母还借科普自己听戏只用箫管伴奏来嘲笑薛姨妈少见多怪,因为王家、薛家不讲究,她没见识才不懂这些真正上流社会贵族的艺术品味。
薛宝琴的羽衣凫靥裘偏偏又对上了杨贵妃,那位跳《霓裳羽衣曲》和公公爬灰的丰腴美人,正好是作者给薛宝钗的代名词。作者戏称宝钗扑蝶为“杨妃戏彩蝶”,宝玉也公然说宝钗“体丰怯热像杨妃”,宝钗因为这句话还翻脸暴怒,当众大发雷霆,指着小丫鬟大骂撒气。
这一切应该都不是巧合,贾母和宝玉两次都不约而同地以做买卖和杨贵妃的梗来暗示薛家,正是作者在暗处布局,写木石前盟对“金玉良缘”的抵抗,对薛家的不喜。
羽衣仙女的传说充满恐怖色彩,或暗示薛家撒谎骗婚,给贾府带来不祥,还打宝玉的主意
凫靥裘是一件羽衣,穿在了女孩子薛宝琴的身上。这就不得不提到中国古代最早关于羽衣的故事。古代志怪小说《搜神记》、《玄中记》中羽衣仙女原本是一只恶鸟,名叫“姑获鸟”,又叫“鬼车”。
姑获鸟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姑获鸟,她们属于鬼神一类。没脱羽毛之前不能生孩子,专门喜欢飞到人间抢人类的儿子去养,所以被人们厌恶的称之为“鬼鸟”。脱了羽毛的姑获鸟能幻化成美少女,有一群姑获鸟脱了羽毛去洗澡,一个男人偶然撞见,就藏起了其中一只的姑获鸟的羽衣,她飞不动了就和这个男人结婚生了三个孩子,后来从孩子们口中问出了羽衣藏在哪里,穿上羽衣就飞走了,后来又来接走了三个孩子,抛弃了那个男人。人们称姑获鸟为“羽衣仙女”。
那么羽衣仙女和薛家有啥子关系呢?《红楼梦》的作者博学广记,不可能不知道羽衣仙女的故事,特意安排薛家的姑娘宝琴也穿上羽衣,很可能有一番暗示的深意。
《红楼梦》中的薛家从一开始出场就笼罩着不祥阴霾,薛蟠打死冯渊,带着不祥的人命案子灾祸冤孽逃往贾府避难。虽然葫芦案暂时压下了,但将来难保不会被有心的政敌利用,薛蟠一天在贾府,就一天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这也是为啥王子腾从一开始就拒绝接收薛姨妈母子的原因,人家仕途得意,正在步步高升,怎么可能愿意沾染这种不祥的人。所以,原本该回娘家投奔的薛姨妈才不得不厚着脸皮在姐姐姐夫家里赖着常住下来,她是保住薛蟠的命。
薛蟠已经被贾雨村判了“暴毙而亡”,也就是是个“活死人”了,薛姨妈有儿子等于没有了。薛蟠以后再惹出任何一丁点儿的事儿,不仅小命儿难保,还要连累贾府和王家。薛姨妈怕到时候贾府也不管他们了,才拼命想巴结王夫人,把宝钗嫁给宝玉,这样贾府就再也甩不掉薛家了呗。
她不得已才会把下半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薛宝钗身上,说什么“你要有个好歹,我指望那一个来!”,她就指望“金玉良缘”能实现,薛宝钗嫁给宝玉,让宝玉能给她做半子女婿呢!这不就是处心积虑想要“夺人之子”吗?
薛家在贾府制造“金玉良缘”宣传,让宝钗的金锁匹配宝玉的通灵玉,和羽衣仙女故事中拿了羽衣骗婚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第八回宝玉去梨香园探望宝钗,薛姨妈对宝玉的何等亲热。
薛姨妈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说:“这么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罢。”
一个守寡的姨妈,就算很喜欢宝玉这个大外甥,这样动手好像也不太合适了,因为宝玉不是小孩儿了,已经十二三岁,而薛姨妈也就才三四十岁而已。
更过分的是薛姨妈接着就把宝玉推进了女儿宝钗的里屋去,自己嘴里说着:“我收拾收拾就进去和你说话儿”,结果好半天也不进去,就是给宝玉和宝钗创造独处机会,甚至还把宝玉的奶妈李嬷嬷给绊住在外面了。
吓得李嬷嬷让小厮们在院子里站岗,直到林黛玉来解围才让他们都散了。薛姨妈母女这些作为显然是不符合礼教规范的,难怪宝玉来梨香院要瞒着贾政,贾政早就看透薛家的无礼和野心了。
贾母肯定也是看透了的,宝玉是贾府的未来希望,是贾母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宝贝疙瘩命根子。贾母给他打算过史湘云、林黛玉,都是权贵仕宦大家的闺秀,怎么可能会愿意填送给薛家这种无权无势,名声还不好的没落商贾做女婿呢?
对于姑获鸟对应的恐怖“鬼鸟”一说,我一向不赞同什么“薛宝钗是鬼”之类的观点,但是对应一下薛宝钗那个犯了忌讳的、阴森森的“雪洞”房间还是有一定共同之处的,都是不祥之兆。好好的贵妃省亲别墅,就算不喜欢富丽,也没必要整成那种风格。
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这真的不是极简风!极简风完全可以布置得又大方又素净,且不会这么阴森。古代虽然没有莫兰迪色调,但是水绿、艾绿、月白都是适合少女的,很清雅新鲜的颜色。
而宝钗的帐幔居然是贾母和刘姥姥这种老年人采用的青色,在古代青色就是黑色。想象一下:雪白的四面墙,啥也没有,桌子上花瓶里插了一把子菊花,蚊帐是黑色的,被褥也没有鲜艳色彩和绣花。
简单来说就是黑白之间只看见一瓶子菊花,花瓶还是土胚的,谁看了不觉得恐怖丧气呢?真的很像新寡之人的卧室,大概守寡多年的李纨,屋子里都没这么阴森压抑。难怪贾母不留情面的批评一通,别忘了这可是人家贾府的花园啊!
贾母在用“野鸭头”暗示宝琴是“野丫头”,薛宝琴在贾府表现的确比较无礼
凫靥裘金碧辉煌,宝琴长得又美,穿上之后效果非常惊艳。香菱一看就夸赞漂亮,认为是孔雀毛织成的。但是湘云认识,她说:“那里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
大概就是这种绿头鸭,所以香菱才会认为是孔雀毛织成的。87版红楼梦电视剧中展示的凫靥裘是红色的,其实应该是这种绿色的,随着光线不同会显示蓝色或紫色,才显得斑斓绚丽。
总之,从孔雀到野鸭子,档次一下子掉了好几个,很多前辈在解读这一段的时候认为贾母在用“野鸭头”暗指薛宝琴是“野丫头”,其实是有依据的。薛家的家教的确有很多问题,而羽衣凫靥裘之所以能防水,也是因为羽毛“轻薄、轻浮”。
薛宝琴来到贾府之后,又是拜王夫人为干娘,又是跟着贾母一起生活,看似人生跟开挂了一样,其实她的表现并没有多好。尤其是作者还特意安排了书香门第的千金李纹李绮,还有没落世家闺秀邢岫烟跟她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在芦雪庵诗社那一回,史湘云和宝玉烤鹿肉,探春、凤姐等都是自家人熟悉,聚在一起吃吃也可以理解。但是林黛玉就没有参与,还表示要为芦雪庵大哭一场。李婶娘觉得很惊讶,李纹李绮也没有参与,邢岫烟也没有。
但是薛宝琴呗宝钗一鼓动她就去跟着一起吃起来了。可以理解为宝琴活泼爱合群吗?当然可以,但是这就是现代人的视角。
在古代,连薛宝钗都是宝玉外四路的亲戚,薛宝琴和贾府根本没有啥关系,一个未婚嫁的少女,就这么跟一个别人家的少爷一起大吃大嚼,这画面要是被老学究看见了,能直接吓死。
不然薛宝钗为啥自己不去吃呢?她给林黛玉找了个身体弱的借口,她身子可不弱啊,因为她要凹淑女端庄人设,不想跟薛宝琴一样表现得不端庄呗。
到了后面大家一起联诗的时候,薛宝琴的表现也过于积极了,连探春这个主人都给挤到一边去了。可以理解为宝琴勇敢活泼表现自我吗?当然也可以,但这也是现代人视角,作为一个古代的姑娘去人家做客,还是应该低调一些,给足主人面子才对。
对比邢岫烟、李纹、李绮,尤其是邢岫烟,虽然家里穷了,可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减,还是诗仙妙玉的徒弟,她未必才华不如薛宝琴,只是人家低调懂事罢了。
宝琴还和宝玉走得非常近,虽然有干兄妹的名义,作为一个有婚约的姑娘,这样也是不合适的行为。她先是和宝玉一起去采摘红梅花,成了贾母夸赞的《艳雪图》,又跑到宝玉的屋里,不告而取私自拿走了宝玉的新风筝放走了,惹得宝玉都不高兴了。
宝玉又兴头起来,也打发个小丫头子家去,说:“把昨儿赖大娘送我的那个大鱼取来。”小丫头子去了半天,空手回来,笑道:“晴姑娘昨儿放走了。”宝玉道:“我还没放一遭儿呢。”
宝琴还不止不插嘴贾府的家务事,一次是探春帮迎春出头,她说探春“三姐姐敢是有驱神召将的符术?”惹得一言不发的宝钗给她使眼色;另一次是荣国府的婆子得罪了尤氏,她也帮忙劝说。
贾母之所以要亲自带宝琴教养一段时间,就是她深知这个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小姑娘不是安分的。如果任由她在大观园里,指不定闹出什么新闻来。当老太妃薨逝,贾母要去随祭的时候,专门把宝琴指定交给寡妇李纨看管照顾,就是为了让李纨约束她。
什么蘅芜苑人多都是幌子,蘅芜苑五间大房子非常宽敞,只住了宝钗、湘云和香菱三个。李纨的稻香村比较小,却住了李纨母子和李婶娘母女三个,更比蘅芜苑拥挤多了。
李纨果然不负贾母所托,约束薛宝琴的结果也是很显著的,李纨的丫鬟碧月说:“我们奶奶不顽,把两个姨娘和琴姑娘也宾住了。”
薛宝琴在李纨这里也算是学到了乖,后面她再回到贾母屋里就老实多了,基本看不到她有什么出格的表现。她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初入贾府没摸清水有多深,被贾母的一套超高标准的待遇给忽悠飘了,热乎劲儿过去,渐渐的看清了贾府的潜规则,也就懂得低调的做客之道了。
这还只是薛宝琴一个人的问题,至于薛姨妈和薛宝钗以及薛蟠的问题实在是更多。这一家子在贾府简直就是异类般的存在,尤其是礼数和家教方面,对比实在过于明显了,值得单独写一篇。
这里只说一点,薛姨妈一个寡妇带着一对成年儿女常年居住在姐姐姐夫家里避难,想反客为主肖想人家宝贝儿子不说,居然还好意思把薛宝琴薛蝌也招揽来一起住。一般人在亲戚家做客肯定没有这么野的路子,这已经不是礼数不礼数的问题,实在都超出正常理解范畴了。
综上所述,贾母对薛宝琴的宠爱不过是利用居多,她赏赐给宝琴的凫靥裘很可能暗藏着对薛家的谴责和羞辱。
薛宝琴在这一段扮演的是个小丑的角色,就像贾母给她分配的小戏子是小花面豆官。
人家黛玉和宝玉才是《红楼梦》里正儿八经的小生和正旦,所以,宝玉穿的皮草是珍贵的乌云豹雀金裘,林黛玉则是更贵不可言的白狐鹤氅,那才是全书中真正华丽高贵又实用御寒的好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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