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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宁山体滑坡后的48小时

房屋摇晃。

李小秋（化名）听到隔壁房间的公公大喊，“这是咋了？”刚跑出几步，脚下的土地开始陷落。她抓着门框滚了下去，心想“这下完了。”

一直快滚到坡底她才停下来，头被什么东西砸中，她呆坐着动弹不得。一起滚下去的公公、弟媳却没她这么幸运，被发现时，两人均已无生命体征。

3月15日下午，山西省临汾市乡宁县枣岭乡卫生院北侧发生山体滑坡。导致卫生院一栋家属楼（6户）和一座简易用房，信用社一栋家属楼（8户）、一座小型洗浴中心楼垮塌。截至3月17日10时，已有10人死亡，仍有10人失联，13人受伤，其中3人已出院。

垮塌前的建筑。 受访者供图

“当时以为是地震”

山体滑坡位于山坡边缘，两栋家属楼和一个澡堂在瞬间塌了下去。其中一栋楼房整体下滑几十米，至今仍静静地矗立在半山腰，白墙红顶，十分扎眼。

白建军当时在紧挨着垮塌建筑的枣岭乡卫生院住院。听到一阵异响，病房里开始晃动，“都以为是地震了”。

病房里的人开始匆匆忙忙往外跑，白建军也没顾得上寻思，紧跟着人群下了楼。他刚出门，住院楼就开始掉下水泥渣。“当时并不知道住院楼的后面也出现了问题。”与此同时，他的妻子则跑到了卫生院住院楼的侧后方躲避，不料随着坍塌的房子一起掉下坡去，滑到半山腰。

白建军的妻子回忆，当时自己“脑子一片空白”，滑到了半山腰后，她意识到高跟鞋不利于逃跑，脱掉高跟鞋后跑向坡底，又“一个劲儿”从另一侧往上爬。有人伸出手拉了她，她才爬上顶，逃过一劫。

而同她一起掉落下去的还有“好几个人”，生死未卜。回想起惊险一刻，她说：“好像做了个梦。”

医院的厨师李小秋也滚了下去。当时，她听见隔壁房间的公公大喊一声：“这是咋的了？”才发觉房屋在摇晃，离门两步远时，脚下的地开始陷落。

抓着门框一直滚到坡底才停下来，她心想“这下完了”。余光看到澡堂那边“全下去了”，附近村民赶来呼喊着亲人的名字，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家还有两个人在下面压着。”

滚下去的，还有她的公公和弟媳。

原本，他们可以躲过这场灾祸。李小秋说，公公一向身体康健，住在附近的村庄里，此次是因感冒入院治疗。为免于往返奔波，她将公公接到自己所在的宿舍，不想刚住了一晚就遭此意外。

撤离中发生二次滑坡

险情制造了阴阳两隔，来的却毫无征兆。 事发后，多名失联者家属焦急地等候在医院，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一名失联者家属说，亲戚一家5口人在垮塌的澡堂洗澡时发生事故，除了一名8岁的男孩儿伤情较轻，其他4人还未被找到。他们都是枣岭乡西掌村村民，“两个孩子都在乡里上学，只有周末才回家。昨天周五，孩子妈想着洗完澡，再带孩子回村里。”

孩子的父亲精神几乎崩溃，整宿不睡。

枣岭乡多位村民说，坍塌的洗浴中心共两层，已经经营很长时间。洗浴中心的老板夫妻俩，这次也被埋在废墟中。

滑坡发生以后，有多名家属和村民下到沟里救人，不料发生了二次滑坡。

有人看到枣岭乡卫生院一栋二层住院楼墙体出现裂缝，医院将病人疏散。卫生院对面的一位商户回忆，晚上6点多发生滑坡后，他到现场去看，家属楼基本还比较完整，洗浴中心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卫生院病人撤离后，晚上8点左右发生二次滑坡，卫生院正对大门的住院部坍塌到山沟。”

二次塌方后禁止进入塌方区域，家属们就在上边等。

16日，街道北侧被拉起数百米长的警戒线，北侧包括卫生院在内的商家都关门停业。“怕发生次生灾害，店面暂停营业了”。一位商家说。

被老人救下的小男孩病情好转。 新京报记者 程亚龙摄

被老人护下的小男孩病情好转

一栋楼滑落半山腰，另外两栋垮塌散落沟坡，大部分被黄土掩埋。与黄土一起被掩埋的，还有很多人的生命。

新京报记者从山西省临汾市乡宁县相关政府部门获悉，经反复核实，已查明事发时该区域内共有79人，事发后有46人自行逃生。截至3月17日10时，已有10人死亡，13人受伤，仍有10人失联。

武警山西省总队临汾支队乡宁中队在15日晚间接到通知后，调派中队应急班前往现场参与救援。执勤一班主要负责坍塌的洗浴中心区域的搜救工作。

班长张煜东说，16日凌晨两点钟，他们发现一名有生命体征的小男孩，哭声已经沙哑。当时这名小男孩被一位老人护在身下，而老人已无生命体征。在施救过程中，救援人员不断与小男孩对话，“怕他睡着了”。

被救后，小男孩被送到临汾市人民医院救治。17日，该院办公室相关负责人介绍，在医务人员救治后，小男孩的病情已趋于平稳。17日下午，小男孩躺在病床上休息，脸部稍有浮肿，头部两侧放着用毛巾包裹着的冰袋。主治医生说，孩子的状态逐渐好转，但因在事故中受到挤压，还需继续观察。

临汾市人民医院还收治其他4名伤者，年龄最大的86岁，除了这名8岁男童外，还有一名17岁女孩儿病情较重，目前病情也已经稳定。

此外，临汾市中心医院也收治了5名患者。

大型机械已入场救援

搜救没有停歇。

因人员被埋得比较深，建筑物发生坍塌、挤压之后，救援不光要刨除土石，可能还需要切割钢筋、房屋立柱等，现场救援难度较大。

17日下午，参与救援的天龙救援队临汾支队队长郑建勇仍在现场搜救，他们有60多名救援队队员参与到一线救援中，由于安全作业面小，救援队人员都是分批轮换进行救援，24小时不间断。

郑建勇所在救援队负责滑坡现场山腰处下方的搜救工作，由于山腰处下方形成了新的斜坡，救援期间不断有沙石落下，在下方破拆中，还要时刻考虑上面的情况，害怕因下方破拆导致坍塌建筑的结构变化，引起次生事故。

“这次救援，我们救援队分配的救援小组中，至少有两名安全观察员。”郑建勇介绍，7人小组，两人负责观察，因为救援中周边的情况可能会发生变化，观察员要时刻注意情况，以避免意外发生，“救援中，救援人员使用的基本都是小型的手持工具进行的破拆”。

据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官方微博17日18时许消息，大型机械即将进入现场，清理表层碎片。郑建勇向新京报记者证实，17日中午，现场应急救援指挥部重新整合任务，救援人员分批分量进入现场搜救。下午，有大型机械进入现场外围区域，协助开展破拆工作。目前，滑坡现场的道路比起之前已有所拓宽。

此外，应急管理部副部长付建华已经到达现场指导应急救援处置工作。

公安机关对已搜救出的遇难者遗体全部进行了DNA比对鉴定，都在排查的失联名单之中。13名伤者已有3名治愈出院，其余在医疗专家组的精心指导下得到有效治疗，伤情平稳。

新京报记者 程亚龙 王洪春

编辑 倪兆中 康佳 校对 范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