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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于黎明前聚集在停车场，等待有人告知接下来该怎么做。天气寒冷，交谈寥寥。有些问题顾不上问。失踪女孩的名字叫丽贝卡·肖。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她身着白色连帽上衣。一场雾低悬于荒野之上，地面冰冷坚硬。人们收到指令后出发，鞋子踏过硬邦邦的土地，嘎吱作响。他们身后的踪迹逐渐消失，被碾过的帚石南恢复原状。她身高五英尺，头发暗金色，已失踪数小时。大伙儿目光低垂，不作声，想着自己可能会发现些什么。唯脚步声、路边犬吠，以及水库那边直升机的动静依稀可闻。直升机整夜搜寻却一无所获，探照灯扫过帚石南丛，如褐色溪流涌动。杰克逊家的羊吓得从一扇破门逃窜，一整晚他都忙着把它们捉回来。山区搜救队、洞穴救援队和警方之前什么也没找着，午夜又发起新一轮搜救。没费多大力便觅得一批志愿者。村里的大半人马早已出动，大家对可能发生的情况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不是上山的好时节。有些人踏上进山的路，却不晓得这里天气变幻有多急，夜幕降临有多快。一些人似乎并不知道，山里有些地方没有手机信号。那女孩一家是来过新年的，住在亨特家的某个谷仓改建房里。黄昏时分他们慌张地跑进村子大喊大叫。今晚山区户外非常冷。人们说，她大概只是躲起来了。她可能掉进深谷，可能扭伤了脚踝。她或许想吓爸妈一跳。那会儿有许多这样的猜测。人们只是想开口说话，不太在乎脱口而出的究竟是什么。第一缕晨光乍现，雾散去了。人们站在荒野的最高处，转身就能望见村庄全貌：山毛榉林与集体菜圃(1)，教堂钟楼与板球场，河流、采石场与进城主干道边的水泥厂。这范围太大了，许多地方都可能是她的藏身之处。他们继续前进。沿着地平线可见高速公路上的车流中偶有光亮闪现。水库呈一派单调的银灰色。一阵瓢泼大雨后，地面变软，油腻的棕色污水渗入他们的鞋子。一架跟踪报道直升机在志愿者队列上方低低盘旋，人们很难克制抬头招手的冲动。之后警方在格拉德斯通酒吧召开新闻发布会，但除众人皆知的那些情况外，他们再没什么可公布的。失踪女孩的名字叫丽贝卡·肖，今年十三岁。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她身着白色连帽上衣、藏青色保暖马甲、黑色牛仔裤与帆布鞋。她身高五英尺，一头暗金色及肩直发。警方恳请民众若见到符合描述的孩子便上报。天气条件允许时，搜救将继续。夜里，电视机的光亮在广场上闪烁，发电机产生的烟雾与酒吧后院的嘈杂声响也弥漫开来。疑云始现。

午夜，新年到来时，烟花从山谷远侧的城里升起，但因为太遥远，声响传不到这里，所以无人出门去看。村中礼堂的舞会取消了，格拉德斯通酒吧虽挤满了人，却无人有心思庆祝。半小时后酒吧打烊，托尼关了门，所有人各自回家。街上只有警察，他们围在警车旁或掉头进山。早上又开始下雨了。水顺着泡涨的泥沼流下，疾速通过峡谷，涌入荒野边缘低处的人行道。河水因混了山上的淤泥而变稠，羽毛般的浪花层层涌过来，漫过大坝。荒野上插着旗子，用来标示女孩父母言明他们曾到过的地方。这些旗子在风中卷曲收拢，猎猎作响。游客中心的停车场上停满了电视台的采访车，记者蜂拥而至。村中礼堂的搁板桌上摆放着绿色的杯碟，壶里的水沸腾着，培根奶酪洋葱包的气味飘散在雨中。亨特家中，女孩父母所住的谷仓改建房里传来一阵喧哗，声音大到室外的警察都能听见。杰丝·亨特带着一杯茶从主屋过来。一架直升机由水库那儿沿河飞来，缓慢地倾斜转弯，飞越大坝、采石场及树林。潜水员再次潜入河中。一群记者站在驮马桥旁的警戒线后等待拍照，相机对准空阔的水面，他们呼出的白汽萦绕于头顶。低地里，杰克逊家的两个小伙子跪在一只跌倒的母羊旁。第一位潜水员浮出水面时，响起一阵快门声，他缓缓游过水面，裹着潜水帽的头部线条光滑。第二位潜水员出现，接着是第三位。他们依次没入桥洞下的水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摄影师们将相机从三脚架上卸下，收起所有装备。杰克逊家的某个儿子骑着四轮摩托疾驰经过这里，让记者们让路。水面空无一物，水流极快。为了搜寻，水泥厂完全关闭了。一周内，第一朵雪花莲出现在板球场边缘，看来冬天还将持续一阵子。学校的老师们都身着大衣在教师办公室里等待着。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暖气管道嘎吱作响，他们大部分人早已习惯了这噪音，屋子里的氛围同先前无异。戴尔小姐询问弗伦奇女士她母亲是否好些了，从弗伦奇女士的描述看来，她母亲并未好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轻敲暖气片的声音。辛普森夫人走进来，感谢大家提早上班。所有人都说这当然没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啊。辛普森夫人宣布计划是大家照常上课，但也要做好准备，若学生问起该如何说明。照目前情况看来，他们是极有可能问起的。看门人琼斯敲敲门走了进来，表示不久便能恢复供暖。辛普森夫人向他确认操场的沙砾是否已铺好。他给了她一个无须多问的眼神。孩子们入校时，辛普森夫人站在门口迎接。学生进校后，有些家长逗留了一会儿，看着校门关闭，其中几位看起来能在那儿待一整天。大孩子们在巴士站等着开往城里中学的车。他们现在是青少年了。这是返校的第一天，但他们交谈不多。天气很冷，几人都戴了帽子，包得严严实实。这一整天他们都会被人问起关于失踪女孩的消息，仿佛他们知道的比电视上播报的要更多。琳西·史密斯说鲍曼女士准会问大家是否需要聊聊。讲到“聊聊”时，她做了个表示双引号的手势。迪帕克说那样至少可以摆脱弗伦奇。索菲看向别处，发现安德鲁与他妈妈艾琳在另一个巴士站等车。安德鲁与他们一般年纪，但上的是特殊学校。他们的巴士来了，詹姆斯警告利亚姆别瞎编任何关于贝姬·肖(2)的胡话。积雪厚厚地铺了一地。教堂有一场礼拜仪式。牧师请警察要求媒体不要介入。欢迎所有人参加，她说，但不希望出现有人拍照、录像或挥舞着采访笔记本的场景。她不希望通过大众痛苦祷告的画面吸引注意力。堂区俗人委员(3)多摆了些椅子，但人们仍沿过道站成一排。那些不常来教堂的男人把帽子折起来攥在手里，倚靠着教堂长椅的一边。有些人期待地抄着手。常来教堂的人为他们提供了翻到正确页码的祈祷书。牧师简·休斯说她希望没人上这儿来寻求答案，也没人要寻求安慰。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无法找到丝毫慰藉，她断言。对女孩的父母或跋涉至此希望能支援他们的其他家庭成员来说，这里找不到任何安慰。对参与搜寻的警员来说同样如此。我们唯有相信，在这样的艰难时刻，或许会感受到上帝栖居于你我之间。唯有要求我们自己不沉溺于悲痛，不被压倒；要受到信仰的鼓舞，响应号召帮助受折磨的家庭。她停下，闭上双眼，做了一个她但愿是代表祈祷的手势。抄着手的男人们依旧保持着这种姿势。堂区俗人委员敲了三次钟，钟声穿透明亮的清晨，沿着山谷扩散，远至旧采石场也能听见。一月底，太阳出来了，大地渐渐解冻。屋顶上的雪也融化了，闷声砸落下来，震得静止的空气微微颤动。流言四起，但都是关于女孩父母如今可能会去哪儿的。据说他们忧心忡忡，不能自已。

二月份警方计划重现案发现场，从曼彻斯特请了帮演员来。他们还未发现任何线索，想重新寻求民众帮助。警方允许媒体进入亨特家，根据指示进行拍摄。那日天朗气清，有霜降。新闻官要求大家保持安静。谷仓改建房的门开了，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妇现身，跟着一个十三岁女孩。女人身形苗条，一头金发整齐地修剪至耳际。她穿着深蓝色雨衣和黑色紧身牛仔裤，裤脚塞进及膝靴里。男人高挑清瘦，留着粗硬的黑发，戴一副黑框眼镜。他穿着炭灰色厚夹克、户外休闲裤及黑色鞋子。就十三岁的年纪来说，那女孩个子太高了。她留着暗金色及肩长发，眼神恰到好处地演绎着恼怒。她穿着黑色牛仔裤、白色连帽上衣、藏青色保暖马甲，以及帆布鞋。三人钻入一辆停在谷仓改建房外的银色汽车，车子沿路缓缓行驶。摄影师们跑着跟上。在游客中心，演员们等摄影师各就各位后才下车前往荒野。女孩掉队了，饰演父母的演员三次转身喊她赶紧跟上，三次女孩均以猛踢地面回应，且每次她的步伐都又慢了些。两名成年演员携手走在前头，女孩也加快了步子。事后证实，这组连续发生的事是从警方讯问中推断出来的。两个大人继续前行，直至越过第一个山丘，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稍后，那女孩也退出了人们的视野。相机拍下空空荡荡的画面。新闻官感谢到场的所有人员。三位演员从山上往回走。水泥厂复工了，滚滚尘埃使道路笼上一抹银色。货运列车转轨穿过山间，沿树林里长长的弯道行驶。一道暗淡的光束在荒野上徐徐游弋，落在被洪水淹没的深谷与沟渠中，那里变得明亮起来，直至浮云又遮蔽了上方的天空。黄昏时分，一只苍鹭停驻于大坝对面的河岸上，观察着水面。夜里由山区缓缓飘下一阵雾。清晨四点，莱斯·汤普森起床，领着奶牛穿过院子去挤奶。那天晚些时候，有人看见牧师开车去了亨特家。她同失踪女孩的父母在屋里待了一小时，离去时并未与任何人交流。

调查继续。三月底天气回暖，那对夫妇仍住在亨特家。没有新消息。简·休斯某日上午前去探访他们，途经杰克逊家时，她瞧见老杰克逊与儿子们都在产羔棚外。他们脸上挂着一种对辛苦劳作习以为常的表情，手里握着茶杯，夹着烟。屋里正在做早饭，食物的气味飘散出来。直到看见第一批上学的孩子，威尔·杰克逊才想起来这会儿他本应该到孩子妈家接儿子去学校。货车没法启动，他只好骑上四轮摩托，没到前就知道孩子妈要不高兴了。于她而言，这又是一个可用来对付他的把柄。父子俩抵达时校门已关闭，威尔不得不让琼斯从锅炉房出来给他们开门。他带儿子走进教室。卡特小姐接受了他的道歉，让孩子坐下，并询问威尔母羊生小羊时是否可以让班上的孩子去观摩。他告诉她，母羊已经开始下崽儿了。卡特小姐看起来惊讶不已，她问之后是否会有更多羊羔出生。威尔说，若想安排郊游，卡特小姐就得给他老爸写份书面文件之类的东西。几周来这是她听到威尔讲话最多的一次。他回到院子时，兄弟几个都已进棚。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里死了一只母羊。堂区俗务委员会(4)召开会议。布赖恩·弗莱彻没法让人们按议程走，最终只得承认在这种时期很难分心探讨停车的问题。会议延后了。警方在格拉德斯通酒吧的活动室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他们想追踪一名驾驶红色LDV厢式货车的司机。记者问是否视该司机为嫌犯，负责此案的警探表示他们当前会考虑各种可能。女孩父母同警方坐在一起，默默无言。下午风很大，吹得云团迅速东移。一只乌鸫低低掠过威尔逊先生的花园，衔起筑巢所需的枯草。小巷后的山毛榉林中有许多跳虫，靠吃落叶残片过活。夜里，由山区可见车灯的红白光亮沿高速公路交替跃动，浮云从上空飘过。人们还在寻找失踪的女孩，里里外外，连汤普森家院子里枯死橡树周围长出的荨麻丛也不放过。大家进门前，地上的石砖与木板已被掀开过了。人们在亨特家找她，谷仓改建房背后、车棚、柴火间、作坊、林地、温室、封闭花园都翻遍了。人们前往水泥厂寻她，在这座巨大的建筑里不安地挪步，在集装架、叉车后茫然地搜查，走过办公室和食堂，他们轻手轻脚地走着，脸和手都沾上了白色粉尘。夜里有人梦到她的下落。在有些人的梦里，她沿荒野一路走来，衣服湿透，皮肤几乎是蓝色的；也有人梦见自己第一个迎接她，为她递过毯子，带她安全回家。

四月份，第一批燕子出现时，徒步者们也返回了山区。有人听见他们在停车场整顿行囊时就女孩的事做出种种推测：她可能往哪个方向去、走了多远；如果往北，夜幕降临时她已经过了高速公路；若东行，她会途经水库；一路向西，她会到达山区边缘，那里帚石南与土壤渐稀，逸散空中，粗砂岩从山上滚下。那种天气里步行，还穿着那样的鞋子，她在很多地方都可能跌倒。随着白昼变长，阳光照入更深的山谷，梣木下新生的蕨类植物也由冰冷的黑色土壤中探出身子来。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找不着她。晚间新闻总播放同样的画面：搜救队一行人翻越荒野的航拍图，潜水员探出水面、女孩父母搭车离开时的情形，以及失踪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她转过半张脸去，穿着符合那日的描述。人们说，那姿态看起来像她宁愿身处别处。又有警探前来拜访女孩的母亲，有时会问些新问题。孩子们到校前，卡特小姐用铝壶从餐厅接来水，然后往里插上带芽的柳枝。菜圃里紫色西兰花正在生长，顶部被利索地折断，但尝起来太甜，没法儿办个像样的秋收感恩节了。有人见测绘员上了姐妹石阵附近的山，传闻他们在为一家采石公司工作。年度春季舞会差点儿就要取消，可当艾琳提议借此帮助失踪儿童慈善团体后，没人好意思拒绝。萨莉·弗莱彻主动提出要协助组织活动，艾琳一度盯着她瞧了许久。潜水员们再度系上安全绳，潜入水库。苍鹭从他们头顶斜斜飞过。树木又长出了叶子。毛毛细雨沁入笼罩地面的烟云中。

五朔节那周末，肉铺前排起一条队伍但比不得往年。生意完全达不到让马丁与露丝维持铺子正常运转的程度。马丁没让别人知道这事，虽近来萧条越发明显，但也没人打听。艾琳排在队列前端，正在向大家讲她所了解的亨特家的情况。她在那儿做保洁，所以略知一二。看着咱们这儿的人继续过日子，你可以想象女孩父母的心情，她说。露丝说，但也不能指望咱村的日子就这么搁置了啊。奥斯汀·库珀带着一摞《山谷回音》杂志进门，放在柜台上。露丝向他道贺，库珀看起来一时间有些困惑，但随即露出笑脸，转头离去。艾琳看他走了便问，苏·库珀是不是怀孕了。露丝说，对，总算啊。排在队伍后头的戈登·杰克逊嚷嚷道，还有没有可能在孩子出生前买上肉啦。一辆拖车沿窄路缓缓开来，后头拽着辆红色LDV厢式货车，警车在旁一路随行。货车上裹着透明塑料膜。马丁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走出门看着车辆经过。戈登与他一同出来，点了根烟。马丁点点头。这事有变，他说。那算个屁突破，戈登道。杰克逊家的产羔棚、汤普森家的牛栏和亨特家的谷仓，人们看见大量归来的燕子在其间来回穿行。水井装饰(5)委员会在今年要不要做装饰板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这种情况下办有些不合适，可至今为止这传统从未中断过，但先前也没哪年发生过这种情况呀。最终他们达成共识，装饰照旧，但活动要办得低调。有人见到那失踪女孩了。最初是艾琳看见她在茶室边的人行桥上从一头往另一头走。艾琳说，她看起来非常孤单，她转过小脸去，没看我的眼睛，我追上之前她人就消失了，也没能看清她走的是哪条路，我知道那就是她。警方被如此告知，之后他们进行了搜寻，但一无所获。一名警方发言人说，那天这附近住了许多带孩子的家庭。可我知道那就是她，艾琳再次强调。下雨后河水涨高，冲下低地草甸周围的山楂花，浮起白色泡沫。人行道边生长着密密的峨参，树下阴影愈深。家畜被赶往山区更高处。磨坊池边上的茶室应季开张。牛栏里，汤普森家的工人们正忙着摆弄牧草打捆机，为之后割草做好准备。草已长得很高，但近来持续低温不便收割。屋顶上的落雨声吵闹而规律。水库满了。

那辆货车是在7号水库的仓库后发现的。女孩失踪后，警方也搜查过那片区域，这说明货车应该是在之后才停在那儿的。或许有人目击车辆被移动的过程，或许有人记得货车司机的模样。警方正在寻求目击证人的帮助，希望他们能站出来，同时也在全力追踪车主。车牌号是假的，但车辆识别代码有存档记录可查。那货车已从现场挪走，进行全面的司法鉴定。新闻发布会逐渐成为一种常态，先摆好椅子，在老地方架好相机，然后是让众人感到厌倦的案件进展汇报。现场有一份关于未披露细节的手册。发布会结束后屋子空了，椅子被摞在一旁。托尼清扫地面，关灯，然后返回酒吧。旧采石场中，野茴香从蕨类植物中冒出来，郁郁葱葱。温妮到这儿采摘时，再次发现被丢弃的打了结的避孕套，让她倍感意外的是打了结这件事。有人看到一名穿着炭灰色夹克的戴帽男子在8号水库远侧站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转身离开，进入树林。马丁·福勒找到广场上的办案小组告诉了他们他所知的有关那红色货车司机的一切。这是在他与托尼交谈后发生的事。马丁曾提过他知道那个男人叫伍兹。托尼问他为何还不告知警方。马丁说，他是那种你不愿和警察聊起的家伙。但托尼说服了他。马丁向警方讲述伍兹时稍有保留，他没提收购废金属、偷猎、偷柴油那些部分。据说伍兹和这些生意都脱不了干系，马丁也偶尔参与其中。警方没兴趣知道这些，他们想了解的是伍兹身在何处，为什么藏起货车，又为何有人在女孩失踪时见到这车。马丁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都说了。之后在酒吧里，他紧张地同托尼谈起这之后可能招致的恶果。伍兹看重口风紧，他说，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可想而知你害我陷入什么境地了。拜托，马丁，她才十三岁啊，想想吧。马丁说，你可不了解伍兹这人。托尼反驳，但如果我知道他的事，我会比你早去警察局。他们看着彼此，马丁将酒一饮而尽后离开了。晚间新闻里出现了一张合成画像，警方表示希望能通过调查排除此人。青少年们聚在板球场看台上喝酒。索菲·亨特从家中地窖里顺走一瓶葡萄酒，她说估计得过好多年才会有人想起这酒来。他们花了好长时间开瓶，最后是利亚姆用螺丝刀把瓶口木塞给捅了下去。几人又聊起那女孩。詹姆斯·布罗德说他寻思着大伙儿是不是该去说些什么。其他人告诉他这没有意义，他们先前讨论过。这改变不了什么，琳西说，她消失了，这只会让我们卷进各种各样的麻烦里。你当时又不在那儿，詹姆斯说。迪帕克告诉他那会儿很混乱，你没做错什么。他们坐在看台台阶上喝酒，互相询问是不是喝上头了，没人知道醉酒应该是什么感觉。直到喝完酒他们一直都没说话。索菲把瓶子藏在台阶下，几人回家去了。空气意外温暖，他们走得蹒跚，不止一次绊倒其他人。他们的声音比自个儿意识到的要更加吵闹。

有人在游客中心周围看见了女孩父母，正与两名警探一同上山。远远看去他们的动作显得僵硬而缓慢。一行人沿着女孩最后被目击的区域走了一大圈。荒野上的旗子已取走，再无标记指明他们曾到过的地方，除了他们自己没人会知道这些地方。几人沿着那条经过黑牛岩并指向水库的古马道走了大半个下午。返回时摄影师们正在停车场候着。案发已超过六个月，仍然没有任何线索。没有脚印，没有衣物，没有嫌犯，没有任何监控器拍下相关画面。仿佛地面忽然张开大口，一股脑吞了她。记者说这话时用了比喻或夸饰的修辞，可村里人知道这是可能的。有人问那对夫妇会在这儿待多久。亨特家取消了所有谷仓改建房的预订，没人知道这会持续多久。极少有人见到亨特家的人，即使他们知道些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众所周知的是牧师休斯曾到访。越来越多的花束和蜡烛被放置在游客中心，大家开始商议该如何处理。有人曾见到女孩的父亲步行外出，但没人知道他有什么目的。艾琳说，他很难接受这事。别人问她，不然你以为呢，他还能怎么办？有人发现伍兹在曼彻斯特一处建筑工地当保安。警方逮捕了他并详细盘问一番，但没什么能将他与失踪女孩联系在一起，且事发当晚他有不在场证明。原来，当时被人目击的并非他的货车。警方释放了伍兹，但不久他又因一系列与偷窃、倒卖相关的指控被再次逮捕。成群野雉鸡在教堂南边的干草草甸上奔走，鸡妈妈又啄又叫领着孩子们，它们分散开去，发出极微弱的声响。凯茜·哈里斯牵着威尔逊先生的狗漫步于草地边缘，越过河流。进入森林时，她解开了牵引绳，从石篱笆的空隙间挤了过去。人们希望那女孩回来，告诉大家她去了哪儿。他们常常琢磨这事，有太多种方式可以让女孩消失了。可能正当她小跑下山时，一个男人现身，提出要载她一程，就这么带走了她，将她的尸体埋在向北一百英里高速公路出口边上一处茂密的树丛里，她或许还躺在那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有人梦见她步行回家，走在高速公路边上，穿过荒野，从某一座水库走出来，由灰暗的水面现身，她的头发仍在淌水，衣服上挂着长而绿的水草。

八月的最后几日十分闷热，一切都移动得十分缓慢。菜圃里硕果累累，满是豆角和西葫芦，各种植物散乱地蔓生到小径上。胖乎乎的蜜蜂在花丛间晃晃悠悠地打转。蛞蝓一顿饱餐。第一批羊羔准备开卖，杰克逊家的小伙子们忙着挑选装车。一年一度对阵卡德韦尔的板球赛输了。女孩母亲时不时会去教堂。她在礼拜仪式开始前勉强赶到，由牧师陪同入座侧道边那个为她留出的位置，在最后唱圣歌时离开。一切都安排好了。杰丝·亨特有时会在教堂外的车中等她。人们明白该让她自己待着。与大伙儿打招呼时，她只同众人简短握手，脸上带着一种有些人认为是戒备有些人认为是感激的笑容。夏末，那帮青少年自发组建了搜救队，是詹姆斯的主意。他们可以走遍荒野，远至13号水库，翻遍所有他们认为警方没能想到的地方。如果有任何发现，他们就能上新闻了。利亚姆说他们可以带几罐啤酒去，搞成一个派对，“搜救派对”(6)。琳西说拿这事开玩笑简直糟透了。他们早早出发，利亚姆、詹姆斯、迪帕克、索菲和琳西，每个人都向父母编造了不同的借口。清晨气温仍十分凉爽时，他们于菜圃旁的停车场集合，穿过山毛榉林。基于对贝姬的了解、在相同境遇下自己会采取的做法，以及对地形的认识，他们对贝姬身上可能发生的一切有自己的想法。去年夏天，几人曾见过贝姬，那会儿她一家在亨特家住了两周，他们与贝姬的接触时间比人们想象的更久，这让他们觉得自己也牵涉其中。中午时分，几人在烈日下放缓了脚步，在一处铁轨岔路口停下。山脚下有一间老杰克逊用于储存粮食和设备的废弃谷仓。他们渴得很，一起分享了两听好不容易搞到的啤酒。帚石南丛中有几只蟋蟀。一只甲壳虫爬上琳西的手。羊群在谷仓里进进出出，寻觅一处遮阳阴影。他们找过这地儿吗？迪帕克问。显然啊，利亚姆答道，我自个儿搜过，我借了那种热成像相机，什么也没发现。迪帕克因这番胡说八道拍了他一巴掌。他们各处都搜遍了，詹姆斯说，所以我们在干吗？没人回答。琳西和索菲早闭上了双眼，正午的阳光晒得索菲的皮肤渐渐发烫起来。蝴蝶在帚石南间觅食。一架飞机从上空飞过。几点了？利亚姆问。大概十二点吧，詹姆斯闭着眼猜测道。他身下的帚石南开得密实。他们紧挨彼此躺着，比过去都要近。有人胃里咕咕作响，但无人在意。远处传来车辆往来与农机作业的声响。他们睡着了。某一刻，詹姆斯看见一个男人朝他们这条路走来，用一根棍子轻轻拨动帚石南，经过时似乎并未看见躺在此处的五人。这人穿着一件炭灰色夹克。詹姆斯站起身，两人都点点头，他本想说自己为贝姬的事感到难过，但最后却只说了抱歉。那男人又点了点头，继续前行。之后詹姆斯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这时候穿夹克也太热了。下午五人抵达山顶，俯瞰8号水库。原来利亚姆还带了伏特加。他们发现了一个先前从未见过的采矿入口，便打着手电走了进去，身后的泥土上留下一串脚印。大家都很害怕，万分惊惧中琳西抓住了迪帕克的胳膊。他们再次出来时已是黑夜，而且是稀里糊涂地误从山的另一侧出来的。好不容易回家后，几人发现自己正面临着比想象中还要多的麻烦。家长们怒火中烧，紧紧拽着他们，还有警察等待问话。

为迎接双胞胎宝宝的降生，苏·库珀重新布置了公寓里的小卧室，他们住在一处马厩改建房的二楼。奥斯汀曾提出要搭把手，但苏对他说《山谷回音》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自己只想把活儿干完。奥斯汀问她是否有言外之意。她挂上印有动物图案的窗帘，比第一次更熟练地组装好第二张婴儿床，在天花板上安装了之后用于挂风铃的挂钩。她叠好白色的婴儿服放入抽屉柜，将尿布堆放在衣柜上，把玩具整理成一列。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但看起来很适合宝宝居住。这也是间很小的公寓，过去曾是马夫们睡觉的地方，本不是为一家人居住而建造。可苏和奥斯汀第一次搬进来就爱上了这地方，也决心在这儿安家。她买了储物筐，贴着两张婴儿床整齐摆好。她知道这么早做这么多布置是有风险的，有些人对此有迷信的讲究。她知道母亲不会赞成，但她就是想把这些都做完。她想准备好一切。她对村民们不太了解，不敢假定他们到时会帮忙。她也不知道奥斯汀会如何应对这些挑战，苏猜他应付不了。她猜他是那种人：会深情凝视宝宝，却丝毫未发觉孩子正需要换尿布或喝奶。他有能力养家，她知道。她一直等到自己能确信这点，才决意生儿育女。但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这就是她需要准备的。他是个感情用事的人，除写作、编辑、出版外，完全干不了其他活儿。她吹了吹婴儿风铃，倾听它发出的嗡嗡声，看上边挂的玩具蜗牛和青蛙在阳光下旋转，声音停止前她关上了身后的房门。獾在山毛榉林中飞快地进食，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备好一身膘。它们在落叶层中边嗅边蹦蹦跳跳地寻找蚯蚓和掉落的浆果，它们的皮毛正在渐渐变厚。河水在驮马桥下翻涌，直奔磨坊池的堤堰而去。

调回冬令时后，黑夜长过了短暂的白昼。青少年们得从巴士站摸黑回家。有人目睹一名看起来像失踪女孩父亲的男子从村中走远，经过十三座水库的最后一座前往阿什布鲁克森林远处。有人反映，看见一名穿着炭灰色夹克的男子，走在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上。山上遍布大片生了锈病的蕨类植物。有人梦见那失踪女孩找着了，她面部朝下栽进水池里，还有人梦见她搭车安全离去。恶作剧之夜(7)过去了，不复往年盛况。不知是谁在电话亭中塞满了气球，此外无人有兴致搞恶作剧。杰克逊家的小伙子们将羊群赶到山下的草场，他们一整天都在修剪羊尾巴附近的毛，为配种做好准备。学校里的灯早早亮了，锅炉房中升起黑烟。教师办公室里，卡特小姐正与辛普森夫人一同浏览这周的课程计划。之后辛普森夫人问卡特小姐在这儿过得如何。卡特小姐快速点点头，并说挺好的，只是她发现要和大家熟悉起来挺难的。辛普森夫人笑着说自己明白卡特小姐的意思，并问她有没有试过制作带照片的花名册来帮助记忆。卡特小姐表示她指的并不是孩子们。我以为你问我生活得如何呢，她说。辛普森夫人致歉，并表示为免混淆，希望卡特小姐明白，自己从不过问教师的私人生活。我们只关心校门内发生的事，她说。水库的堤坝又经过一轮检查，需留意的区域被记录下来。薄暮时分，斑尾林鸽集结栖息。

十一月，奥斯汀·库珀与妻子带双胞胎宝宝回家，抱着他们走楼梯回到马厩改建房二楼的公寓里。转身关门时，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楼下街道，仿佛在期待甚至听到了掌声。他的感觉是，这很值得。他从未想过会与苏产生如此深厚的情谊，而十年后双胞胎的降生也是一种他早先就训练自己不去期盼的额外恩赐。在人生的某刻，他一定做对了什么。艾琳看着他关上门，看着他们的窗户里亮起灯来，便想起十四年前带着安德鲁回家的情景。但当她去格拉德斯通酒吧向大家描绘这事时，众人只会说这真是甜蜜的负担啊，想想那些台阶，她是怎么推着双胞胎婴儿车上上下下的？第一晚，奥斯汀没睡着，苏给父母亲朋打电话再次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时，他为妻子准备了热饮，之后又进进出出，观察小家伙们的睡眠，最终他在苏身旁躺下，聆听屋子里各种不同的呼吸声：苏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双胞胎的则快而浅，仿佛只为透口气。夜里孩子啼哭、惊醒与大人喂奶、换尿片交替，但也有一室空余呼吸声的时刻。奥斯汀觉得自己只要醒着，就能保护他们，这就是他当前最要紧的事。晚上苏和父母通电话时，他曾试图分辨她在说些什么。他知道“妈妈”“爸爸”“孩子们”用她的语言怎么说，此外便毫无头绪。他认为自己听到了“快乐”这个词，但苏与父母交流时语速过快，他无法完全确定。他想当然地认为妻子是快乐的，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看起来很累。这一刻他们盼了太久。她曾那么努力尝试，而如今可算轻松了。带孩子看起来累却也叫人感到欣慰，如释重负。他早就发现了，从她抱双胞胎的方式、围着他们打转的样子，或他抱孩子时她靠过来稍做姿势调整的手法，这些都说明她完全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她心里有数，甚至不为此感到惊讶。这种镇静是苏身上特别讨人喜欢的一种品质，仿佛她一直都明白生活本将如此。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夜时，清晨她脸上那副表情就像是在说，哎，现在，咱俩之间该发生的当然都已经发生过了，不然你以为会怎样？大清早楼下的灯就亮了起来，楼下那个马厩被他改建为《山谷回音》的办公室。拂晓时分，屋子里的白光有些刺眼，奥斯汀埋头编辑下期杂志的最后几页，从窗外正好可瞟见他的头顶。他正往信息公告栏目添加一些内容，同时注意措辞，避免滥用职权。一周后，杂志出现在信箱里和商店柜台上。这一小块公告是写给少数还不知情的人：

苏·林·库珀与奥斯汀·库珀宣布，他们的双胞胎儿子汉·利·林与卢·桑·林已平安降生，感谢所有人善意的祝福。

有人见学校礼堂的灯早早就亮了。大家正在筹备圣诞集会。辛普森夫人跪在圣诞布景旁，整理琼斯从林中砍来的冬青与冷杉。卡特小姐请琼斯帮忙，在她往高处挂闪光装饰物时扶住梯子底端。弗伦奇女士负责的墙面装饰好了一半，主题是牧羊人和棉花做的羊。她从那儿一瞥，不禁注意到卡特小姐穿着短裙，而琼斯的目光并非一直向下。她不想介入，但觉得最好还是叫琼斯出去摆椅子。当卡特小姐看向下方，发现没人扶着梯子时，她僵直地站着，盯着眼前这堵墙，试着不去想琼斯最近一次擦地板是何时。她发现自己想起了汤姆·杰克逊的父亲——威尔，他看起来可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从梯子下方走神离开的人。她紧紧抓住梯子两侧。教堂里烛光闪烁，颂歌嘹亮，萦绕着紫杉与冬青的气息。奥利维娅·亨特独唱《平安夜》中的一节，她今年八岁，无忧无虑，满怀信心。唱到“万暗中，光华射”(8)时，她的声音有些不稳，这节结尾时她嫣然一笑，等待会众加入齐唱。《杰克与魔豆》(9)终于在村中礼堂上演，沿用前一年的布景与服装，大部分人也很高兴接着演从前的角色。演出当晚礼堂坐满了人。琳西·史密斯这几年个子蹿得很猛，身上那股男孩子气也较当初选角时褪去不少。但当她爬豆茎时还是能看出恰到好处的少年鲁莽劲儿。当她消失在帷幔后，饰演杰克母亲的凯茜·哈里斯露出失去亲人的神色，演得棒极了。落幕后，人们收起了椅子。酒吧开张，端出一盘盘百果馅饼。多年来人们第一次见理查德·克拉克出现在观众席上，他会与母亲住几天。他在妹妹来过又走了之后才到达这里，对此理查德的母亲早已习惯，这年结束前他又将出国。他是个大忙人。几年来，凯茜很高兴终于见到他了。他似乎一直拎着手提箱四处漂泊，要像他这般生活那么久可真不是办法。他还在村子里时，他们其实从未真正坐下好好聊聊，当他出发前往机场，她甚至不晓得他将去往何方。他是一名顾问，这便是她所知的全部。他似乎有了新的暧昧对象，但没提过名字。他走后，她换了床单，打开窗户给房间透气，教堂钟声也随之飘扬入室。他们举办了自那女孩失踪后的又一场礼拜，纪念这一年。这回教堂里没有多放椅子，也没人站在后面。简·休斯提及许多去年曾宣讲过的内容。我们仍未获得答案，我们能做的一切便是等待。她闭上双眼，伸出手，让静谧沉淀。那失踪女孩的名字叫丽贝卡，也叫贝姬、贝克斯，她失踪时是十三岁，穿着白色连帽上衣、藏青色保暖马甲、黑色牛仔裤与帆布鞋。如今她的身高应该超过五英尺了，或许也换了发型、染了色。一名警方发言人确认，调查仍在继续。有人在荒野边缘看见女孩的母亲，她还是走在从前常经过的那些老路上，路面积了许多雨水或更糟。冷风来袭，云团与其投下的阴影随风移动，飘过数座水库，高地上一小阵薄雪在树顶打转。教堂墓地的紫杉枝杈深处，戴菊莺埋首饱餐。

(1)　Allotment，由堂区俗务委员会管辖，廉租给低收入人士的非营利性自耕地。

(2)　Becky Shaw，丽贝卡·肖的昵称。

(3)　Churchwardens，指英国国教会中经教民选出代表堂区全体教民的没有神职的世俗信徒，掌握教堂的动产，并维持教堂的秩序。

(4)　Parish Council，行政堂区是英格兰乡村的基层行政单位，由主席和不少于五人的委员组成委员会，负责提供并管理堂区的公共服务。

(5)　Well-dressing，水井装饰是一项在英国乡野，尤其是德比郡与斯塔福德郡的峰区十分受欢迎的传统活动。依照习俗，人们会用花朵、种子、苔藓等制作装饰板点缀水井、泉水及其他水源地。原与水神祭仪相关，装饰板上的图案多是宗教主题。

(6)　原文为search party，“party”既有“队伍”之意又有“派对”之意，因而下文琳西责备其以此取乐。

(7)　Mischief Night，在部分西方国家流行的一个非正式节日，这一天孩子们会尽情炮制各种恶作剧。

(8)　此处引自刘廷芳的译文。

(9)　Jack and the Beanstalk，英国著名童话故事。讲述了贫苦男孩杰克得到一粒魔豆种子，他顺着长出的巨大豆茎爬到云端，偷走巨人财宝的故事。